第39章 未亡人六
第39章 未亡人六
罗五的记忆碎片，给吴桐笙留下了不少线索。至少，他的记忆肯定了吴桐笙先前的胡思乱想——罗家兄弟们的死亡跟罗青益有关。
但是……
她眉关微锁，回想起记忆中那些琐碎的片段，忽然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像罗家这样的家族，因这种那种原因害死的人有多少呢？漫漫历史长河中如罗家这般行事的家族或个人又不知几何？
但唯一能肯定的是，这样的家族，总有一天会被外力所毁灭，又或者被其所孕生的黑暗反噬。
罗青益便是这样的黑暗。
吴桐笙轻声叹息，她收好罗五给她留下的一枚驱使“无舟”——由他所化之树造成的小船——的钥匙，以及一份罗家老宅的内部地图。
她仔细翻阅地图，确认好自己现在所处位置以后，把它收进“包裹”。她在原地停留了片刻，选定好一条路后，便往那个方向不紧不慢地走。只不过，那个方向并非往大门的方向。
她回到了刚才森吹梧桐下意识逃开的地方。
吴桐笙抬起头细细打量院子里的大树。这是棵表面看上去很普通的长得有一点点像榕树的树，但仔细观察时它的树型又太过于古怪了。
你见过长得像一双手向上挣扎的树吗？
院子里这棵树，实际上不是一棵树，而是两棵紧紧拥抱在一起的树相互纠缠而生，它们纠缠着向上生长，生长，不断的生长，最后它们的躯干高过了整个院子，它们的树冠则占据了院子上方大部分天空。
每天黎明时分，若有人走到树的正下方抬头向上看，便能看到树木狰狞的枝条将整片颜色惨淡的天空分割成无数碎片，而这时要是那群盘旋在附近的鸦群落在枝头嘶叫，气氛就更加诡异了。
——就好像，随时有什么恶毒的坏人首领登场那样。
“我原来以为，你不会再回来。”某个苍老的声音，忽然从吴桐笙背后响起。她惊了一下，猛地转过身，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头子站在房间门口，安之若素地望着她——是罗青益。
“你应该知道一些关于我的事情了吧？有心情听我多讲一些么？比如说，关于秦连水的事。”老者侧开身，平静地看向吴桐笙。
吴桐笙瞥了他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走近，她跟在老者身边，和他一并进了书房。进了书房以后，罗青益先倒了两杯茶水，他把其中一杯递给吴桐笙，然后站在离她三四步远的地方，缓缓开口：
“秦连水，是我杀的。”
他望向书桌边的烛台，看着上面流淌着烛泪的白色蜡烛，低沉地笑着说：“她想离开我，所以我就杀了她……不，不对，是她想先杀我的，我只是反击罢了……”
罗青益十八岁的时候，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恰好，那个女孩子也喜欢他，于是他们就在一起了。
起初的时候，他们两人确实很要好。但随着时间流逝，他们性格中的矛盾一一凸显出来，他们之间摩擦和分歧越来越大，争执也变得越来越多。来自罗青益家人的背后推动只是压垮他们感情的最后一根稻草。
后来，他们分手了，却又不甘心。
罗青益不甘心。
秦连水也不甘心。
于是，他们私底下还是默默交往着，直到罗青益从他父母口中得知，家养的老鬼们需要“祭拜”。而祭品，他们选定了跟罗青益交往的女朋友——秦连水。
“秦连水成了祭品，我偷偷溜出去叫她快点逃跑，但是……”罗青益回想起那天的情形，眼底闪过一丝狰狞。
“她辜负我！”
“她居然想杀我！”
“哈！她居然为了一个男人！杀我？”
年轻时的罗青益从未想过，自己心慕的女子和别的不认识的男人走在一起会怎样？所以，当他看到秦连水和另一个高大俊朗的男子走在一起时，他脑子里唯一一个想法就是冲过去，狠狠地给那名男子一拳。
“秦连水，你会后悔的！”他甩下这句话，就怒气冲冲地走了。被愤怒冲昏头脑的他，自然也就没听见秦连水后面追着他解释的话，更没有听见被他走了一拳的男子，跟他妹妹商量，要她随他离开这里这件事。
秦连水没有答应哥哥的请求，以致后来悲剧的发生。若给她一个回到过去的机会，想必她一定没等哥哥请求，在看见哥哥的第一面，就提出“离开”这件事。
可惜，凡事没有如果。
秦连水苦等了罗青益七天，可他迟迟没有出现。万念俱灰的她被哥哥劝服，打算跟他去外地生活。然而她没想到，罗青益在他们决定登船离开的那天出现——握着刀，浑身是血的，出现在她面前。
他说：“我不允许你走。反正那个男人已经死了，你就不要走了。留下来，留在这里陪我吧！”
秦连水脑袋里“轰”地一下，她看着昔日爱人张张合合的嘴巴，她好像听到了很多声音，又好像什么都没听到，可她知道他的恋人杀了她的哥哥。
“你、你……”她用手指指着罗青益，双目通红，眼泪不断从眼中溢出，“你这个杀人凶手！我要杀了你！”
她哭着扑上去，却被罗青益一把抓住双手。她挣扎着，反抗着，嘴里不停喊着哥哥的名字和“我要杀了你”两句话。两相纠缠中，罗青益失手推了她一把，她倒在水边，依旧哭喊不止。
因秦连水的哭闹，罗青益早被她磨去最后一点情分，他摁着她的头，把她摁进水里，任凭她的挣扎越来越微弱，最终悄然无息。
秦连水也死了。
罗青益处理了她的尸体，他在秦连水的脚上绑了两块大石头，将她沉进水里。在秦连水的家人朋友四处寻找他们的踪迹时，他又回到水中，特意把她的尸体捞出来。
“你知道她的尸体被我葬在哪里么？”
“就在院子里的那棵树下。”
罗青益笑了笑，他的笑在摇曳的烛光照映下显得分外可怕，他带着慢悠悠的调子说：“只要我还在这里，她就别想取回她的身体。”
“你说是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