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

第10章:玉女心经

从那以后,落沙经常观察落尘的表情变化,有什么收获就马上动笔。一个月下来,单他给落尘画的素描就接近一百张。老师对他的神速进步感到惊异。不久,落沙的老师主动辞职,他觉得落沙更适合学习油画,而国画注重写意,落沙再跟自己学习下去,只会更耽误他。后来,林钊又重金礼聘了一位国内一流的油画家,对落沙进行单独辅导。落尘是不懂画画的,但是她能看得出来落沙越画越好。所以,每次落沙要求她当模特,她都尽量配合坐着不动,这对她来说是再容易不过的了。

落沙也经常利用这样的机会,拉落尘到郊外走走,到有阳光的地方晒晒,让姐姐散散心。

落尘同林绪的关系一直起起落落,因为两个人都有意把关系控制在一个范围内,不要太疏远,也不要亲密,一方冷一点儿的时候,另外一方就热一点儿,彼此调和一下。落尘在心里把林绪比作自己的毛巾、牙刷之类的,归自己所有,不可与人共用,但也就是需要的时候才用,平时不会想起,用旧了的话也可能会换的。尽管在旁人看来两个人的关系是处于一种稳定期,但这是爆发前夕的宁静,还是真正的安全范围内的平稳,或许只有他们两个人清楚。

闲暇时落尘开始考虑赚钱,她觉得只有尽快把钱还给林绪,自己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休息的时候,她还要抽时间和落尘去画画,所以几乎看不到林绪。落尘每天都在落沙那儿吃饭,然后再回家。她和林绪的沟通方式就是留条或者通电话,谁都不愿意在这个微妙的时候主动开口。

“出差,三天。”这是林绪早上贴在冰箱上的,当时落尘已经去学校上课了。

林绪偶尔也会给落尘发条短信。其实他更喜欢打电话,发短信太麻烦了,并且短短的几个字也说不清楚事情,一来二去的倒费事。但王译秋告诉他女孩子都喜欢收到短信,因为里面可以写说不出口的话,这会让人觉得甜蜜,她总是逼着林绪给落尘发信息。有时候,在路上实在无聊他也会发短信,毕竟落尘上课接听电话不方便。

“干吗呢?”

“上课。”

“?”

“E.”

虽然短信里面没有什么特别的语言,但林绪发现如果收到落尘回的短信,自己的心情就会很好,会很想见到她,很想吻她,很想实实在在地抱住她。他知道这样的情绪不是他该有的,起码在工作的时候不应该想与工作无关的事情,想一个女人更是不行的。他觉得被女人牵着鼻子走是最没出息的。

林绪这几年的成绩有目共睹。如果说之前他刚入主华林众多股东还持观望态度,现在他们都已经极其拥护这位年轻有为的董事长了。他决策果断,而且很有前瞻性,不到三年的时间就已经带领华林成功进军高科技市场,做电脑高端硬件,将华林由资产主导的集团优势扩大为以科学技术为主导的新型产业集团。林绪还打算争取公司两年内在美国上市,融资将让华林变成国际性的大公司。林钊早就宣布正式退居顾问位置,闲来约几个老友去别墅垂钓,生活很是惬意。

林绪也用自己的方式关心落尘和落沙。他们每年的成绩单,都会呈到林绪手中过目。落尘不喜欢太招摇,林绪就尽量保护她,保证她不被人关注和纠缠。有男同学喜欢她的事情,林绪也是知道的,但是他不担心这个问题,他觉得落尘应该认为她的同学和落沙一样。落沙转学油画以后,林绪曾推荐他的作品参加全国比赛,并且获得了很好的名次,这也算是为落沙以后从事这个行业铺好了道路。林绪只是在他们需要的时候暗中伸手相扶,既不会让他们有负担、觉得不舒服,也不会产生任何误解。当然,林绪总是说服自己只是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去关心需要关心的人,并不是要费尽心思地讨好谁。

落沙对新生活的适应以及对王妈的依赖,让落尘一直提着的心暂时放下来。很快,她向林绪要求住到学校宿舍去。她的理由是大二的课程很忙,晚上的课多,她想周末再回家住。

林绪并没有马上答复她,毕竟这很明显是个借口。

过了几天,林绪还是答应了她。他觉得与其两个人绞尽脑汁地想办法避免见面,不如这样名正言顺地拉开距离,尽管他好像有些不习惯没有落尘的生活。

刘之川在这个学期回来了。周五晚上,他拦住落尘,说:“凌落尘,我能送你回家吗?”

尽管对他的转变感到惊讶,落尘还是点点头。他们在一起读书也不过一年多时间,其间又分开半年,他的信在分开那半年依旧没有间断,每周都会写来。落尘也会打开细读,分享他在异国学习、生活中的感受,字里行间丝毫没有因为喜欢就说一些超出同学界限的话语,反倒像是写游记一般,同收信人交流他的感受。

落尘对他这种不动声色的追求并不会觉得厌烦,却觉得困扰。将心比心,落尘自己经历过单恋后,她知道那绝对是苦涩多过甜蜜。她也想借这个机会跟他说清楚,她无法成为他的选择,不要再继续浪费他的时间和感情了。

刚想开口,落尘忽然看到林绪斜靠在他的新车上,边摆弄着手机,边向这边望着。他的出现已经引起很多人的注意了。正是下课时间,学生们都正往外面走,就他一个人在马路对面,但他又好像就是随便在那儿停一下,打个转儿就走的感觉。

落尘听到身边的女生很激动地说:“天啊,白马王子啊!是等谁的呢?”

“错,是跑车王子!这种车可真骚包。”其实这个女孩也未必知道骚包是什么意思,但是看着这么显眼的车子和那么帅气的男子,只好找一个很特别的词来形容一下。

落尘连忙找出手机,果然上面有一个未接来电,一会儿手机就又响了起来。

“还不出来?”

“看到你了。”

“走吧。”林绪说完就自己先上车了。今天林钊会从别墅回来,家人已经两周没聚餐了,也是因为这次要做林钊自己钓的鱼。落尘早上就知道这件事了,但没想到林绪会来接她。她本想先回宿舍换衣服,然后再过去的。

“你到前面拐角等我,我这样上车太显眼了。”

林绪没有说话,只是把电话挂掉就开车走了。

刘之川一直站在落尘的对面盯着她讲话,当然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林绪。虽然他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但也能猜出个大概。

落尘感觉这是开口的好机会,她无意瞒他什么,笑道:“你看到了,他还在等我,我们是不可能的。谢谢你长久以来的心意,相信会有值得你这么做的好女孩正等你出现。再见。”落尘很正式地跟刘之川道别,她觉得这个专情的男生应该找一个比自己更好的女孩。而她的热情早在还不知道爱情是什么的时候都为林绪而燃烧,并化为灰烬了,或许还会有残留,但剩下的整个人生还要用呢,谁也不能给。

落尘向林绪走去。刘之川好像还沉浸在被拒绝的情境中,兀自跟着落尘走了一段路,好像突然又想明白了似的停下来,看着落尘离开。

刘之川跟在落尘后面走,林绪看得清清楚楚。他不是怀疑什么,但还是觉得很不舒服,好像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觊觎了。于是他不由自主地沉下脸。落尘上车后看到的就是林绪少有的不高兴的样子。

“怎么了?等很久了?”落尘以为他是不耐烦了。

“他是谁啊?”林绪的语气很酸。

“啊,”落尘顿了一下,“同学。”

“喜欢你?”

“喜欢过。”落尘回答。被拒绝了,就应该不会再喜欢,这是林绪教给落尘的。

林绪也不再提问,只是脚踩油门,车子箭一样地飞了出去。落尘没有心理准备,但幸好有上车就系好安全带的习惯,否则她只能寄希望于安全气囊了。

林绪把她带回家,一进门就紧紧地搂住她,亲她的脸,吻她**的脖子。

暑假以后他们一直没在一起,即使是林绪故意冷落落尘的时候,也没试过这么久不碰她。当然,这不是林绪去接她的初衷。刘之川的出现未必是危险,但却是一个让林绪有危机感的信号,也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确定落尘的想法。

落尘轻笑了一下,没有推却林绪的主动,眼梢挂着万种风情。

林绪把落尘挤在房门和自己中间就想直奔主题,他一贯喜欢直抒胸臆的酣畅淋漓。落尘扭动着身体不配合他,如果只是为了满足,那么就不能总是遂了他的心愿,他想怎样就怎样。今天她情致很高,却总是忍不住想逗弄他。她细捻慢弄和林绪闹着玩,这却让他更觉得没有着落,于是内心的渴求好像失去控制般**出来。

后来,饭自然是没去吃成。

落尘躺在**,倦得连呼吸都觉得吃力。她当然不知道是什么触动了林绪,引发他这么大的动作。而这个行为对于林绪而言意义十分重大。他从中体会到了久违的快感,那种身心合一的快感,事后回味很久、余韵常在的感觉是十分不易获得的。林绪认为只要落尘主动,自己就很容易被引燃,然后快感就像烟火一样,嘭的一声绽放得无比绚烂。

落尘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已近中午,她看到林绪留给她的便条:“开机。”

她刚打开手机,林绪办公室的电话就打进来,是王译秋轻快的声音:“落尘呀,休息得好吗?等一下啊,老板找。”然后电话里就传来林绪平平的语调:“一起吃午饭,我回来接你。”

“我自己过去吧。”落尘这点儿警惕还是有的,她担心林绪随时随地都可能**,在家里是最不安全的。她并不是有多抗拒林绪,但好不容易才将自己抽离出来,过频的亲密接触只会让她功亏一篑。

林绪带落尘到一家私房菜馆,里面只有一张小小的桌子,几样定制的餐点精致且美味。吃完饭,林绪才说出他的意图:“别住校了,我每天送你上课。”

若是以前,落尘得到这样的要求和许诺会幸福得感激涕零,可现在她只觉得林绪自私且狡猾。

“这学期的课很多。”落尘没有正面拒绝他,但也表达了自己的坚持。

“第二天没课就回家住。”大不了他就把落尘的课都集中安排在那么一两天。选课的事情,林绪自然也是可以插手的。

“不,大学生活也不只是上课,我已经错过了一年。”落尘对于林绪的转变很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为了自己的身体吗?周末她也是要回家住的。

其实,林绪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这样要求落尘。昨天,落尘在洗澡的时候就睡着了,他把她抱回**,看着她酣睡的样子,忽然觉得或许应该好好地对待这个女孩。她长大了,在大学那个小社会里会有很多的精彩。一想到可能失去她,林绪的信心有些动摇。看落尘对自己的态度就知道她是个决绝的人,她对别人或许无情,对他却不会手下留情。林绪觉得或许自己已经被落尘归结为不堪回首的过去,正要迫不及待地离开。林绪何尝不知道他已经失去了落尘的爱恋,现在落尘的心不再会任他左右。他能做到的就是要把落尘留在身边。林绪坐在落尘的床边,静静地看了她大半夜。林绪可能不爱她,但落尘的存在对他而言的确有特殊的意义,不承认这一点,就是掩耳盗铃。

所以,林绪把落尘叫来,坦陈他的想法。见落尘不妥协,他也不着急。

“住校很不方便。”

“我的宿舍就我一个人住,可以自己做饭。”

林绪马上皱眉:“那栋楼是男女混住的。”他的语气也不由得严厉起来。

“有什么问题,不是各住各的吗?”落尘无所谓地回道。

落尘千依百顺讨好他的时候,他避之唯恐不及,现在提要求,谁还摇尾乞怜地等他垂爱啊!学校是落尘的一个很好的去处,她想和林绪拉开距离,然后再想想怎么能把钱还上。即便现下仍要继续这个婚姻,但也不能只生活在有他的空间里,她对自己没信心,生怕故态复萌再爱上他、再过于依恋他。

“那我搬过去住。”林绪脱口而出。落尘瞪大了眼睛,宿舍可不比家里,就巴掌大的地方,绝对是要朝夕相处的。更何况他怎么能在宿舍里面住?学校同意与否不说,单以林绪的名气,整个学校都会轰动了吧。

“当我没说。”林绪也为自己语无伦次懊恼不已。虽然他认为落尘是应该服从自己的,但最初已经答应不干涉她,现在如此强求她,的确是没有什么立场的。

林绪回到公司,决定马上开始今年度的对各分公司的巡视,他觉得自己是因为经常出差,一个分离接着一个分离,他才被主宰,这不是个好现象。落尘始终就应该在那里,等自己要的时候就去,不要的时候就一直等待着。而他自己要先冷静下来,因为每次看到她的时候,林绪都能感觉得到自己的注意力会马上被拉过去。这是不合常理的,这个女人已经在他身边一年多了,他好像应该觉得索然无味才是正常的,只有他自己先恢复正常,生活才能回归平静。

所以当落尘周末再回来的时候,林绪还在消失中。落尘也在慢慢适应林绪的忽冷忽热。她觉得自己没必要太在意他的态度,怎么样也是要过自己的生活。

在学校里,落尘还会遇到刘之川,但是他的信从此消失了。落尘这半年已经喜欢上他清新而流畅的文字,突然就这样中断了,落尘还是有点儿若有所失。

刘之川却一直仿佛还有话要说的样子。当楚荆扬出现在落尘身边的时候,他的表情就会很黯然,似乎认为那日落尘拒绝他用的只是借口而已。

楚荆扬一直坚持在落尘晚上有课的时候送她回宿舍。她住宿舍之后,他就会送她到宿舍。落尘除了晚上上课,白天几乎都不出门,这样规律的生活也解放了楚荆扬。他不是游手好闲的人,每天忙得恨不得分身有术,为了将晚上的时间空出来,他把所有的事情尽量都挪到白天处理,时间就更加捉襟见肘。现在,楚荆扬只要在落尘有课的晚上,在固定的时间到固定的地点去等她就好,虽然每周只有两次,但对他来说已经很好了。

当然,这并不是说除了那两个晚上他们就不会见面。落尘觉得在哪个角落遇到楚荆扬都是可能的,他好像无处不在。但楚荆扬并不纠缠她,有时候他只是同别人讲着什么与她擦肩而过,但他那专注的眼神会让落尘觉得他就是为了这样的邂逅才会出现在那里。或者课间的时候楚荆扬会出现在她教室的门口,歪在那儿,静静地抽烟,他不想有人靠近的时候,自然没有人会去打扰他。但只要他出现,周围的气氛都会发生变化,不能骚扰落尘不代表别人不能继续仰慕他,落尘觉得自己都能听得到空气中眼睛放出火花的噼啪声。

落尘已经适应了各种眼光,好奇的、羡慕的、嫉妒的、愤恨的。有一次,楚荆扬曾经在她身后低低地说:“对我你都能视而不见,还畏惧别人的眼光吗?”的确,落尘在学校中难免与人接触,要上课,要参加活动,到哪儿都要步行,哪里都是人,躲是躲不过来的。但落尘还是尽量保持礼貌,也保持同周围人的距离。

落尘同楚荆扬的接触虽然频繁,但并不密切,落尘在适应了大学生活后,也适应了楚荆扬的存在。深秋过后,楚荆扬的位置已经从尾随落尘提升到陪在落尘身侧,虽然也还会有距离,但近到足够让落尘听清楚他想说的话。

楚荆扬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的出现变成落尘生活的秩序。落尘也不清楚楚荆扬究竟想做什么,他只是自顾自地靠近,并不要求落尘有什么回应。

楚荆扬也注意到了刘之川,有时遇到了,他的脸色就会出现似笑非笑的表情。有一次,又看到刘之川,他忽然拉住落尘,说:“唉,怎么办呢,你那个仰慕者又出现了,他又要伤心了。”别的落尘可以不计较,但他拿刘之川取笑让落尘有点儿恼了,落尘看准了他的脚,狠狠地踩下去,楚荆扬猝不及防,立马就捧住那只脚,单脚跳了起来。亏得他的运动神经发达,跳了好一会儿才把脚放下。落尘也被他搞怪的样子逗笑了。

这是落尘第一次在楚荆扬面前流露出自然的笑容,而这个笑容是因为楚荆扬,这让他有点儿受宠若惊。他松开捧着的脚,任它垂在那儿,怔怔地看着落尘出水芙蓉般清丽动人的笑容。这个笑容好像乌云缝隙中乍露的璀璨阳光,好像雨后扑面的清新,好像闷热中的一丝凉风,楚荆扬觉得真是美得无法形容。

楚荆扬,就如所有初涉爱河的傻小子一样,被这个突然的绚烂惊呆了。此刻,他的心被这个笑容牢牢地拴住了。如果他初时的靠近只是连自己都不明白的吸引,那么赢得佳人一笑的陶醉让楚荆扬明白,是爱,击中了自己。

落尘看他瘸了一样呆站在那里,缩着那只脚一动不动,以为真的是自己把他踩坏了,走过去推了推他,他还是没反应,于是喊道:“楚荆扬,楚荆扬!”这是落尘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楚荆扬觉得她的声音可以直接同他的灵魂沟通。她叫着他的名字,让他觉得幸福原来这样触手可及。

楚荆扬伸出手,紧紧地抱住落尘,喃喃道:“噢,落尘,噢,落尘。”见落尘急着挣扎,他整个人都靠在落尘身上,“我的脚废了,你的报复也来得太迟太突然了啊。”落尘一看他戏谑的样子,就知道他是装的。她手扶在他的肩上,低下头,对准他那只没受伤的脚,又是狠狠的一下。趁楚荆扬吃痛得松开了手,落尘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回到宿舍,落尘把手放在胸前,平复着因剧烈奔跑和心慌而加速跳动的心。楚荆扬火热的手仿佛还贴在她的背上,他的气息好像还笼罩在她的四周,落尘没敢看楚荆扬的眼睛,但那肯定是黑夜中的一团火焰,落尘知道已经有什么发生变化了,这一点已经由他刚才的拥抱清清楚楚地传递出来。楚荆扬现在的企图,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企图,不再是小孩子的欺负和打闹,是一个男人要征服一个女人的宣告。

双脚被踩,楚荆扬干脆靠着树坐在路边,半蜷起一条腿,点燃烟,纪念自己最初的心动。枯黄的落叶飘然而下,轻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声音,仿佛都在陪伴着这个忽然发现幸福的男人。他的嘴角始终噙着一丝笑意,慢慢地渗入他的全身,融入他的四周。他就像深秋的暖阳,由内而外的光芒感染着过路的人们。

爱情一般是美好而又突然的,但爱情的继续,却需要解决很多实际的问题,因此横亘在楚荆扬幸福面前的不止三座大山。她已经结婚,他能做的也只是对她好一点儿,他全心全意地想对落尘好,可他却发觉除了跟着她,实在想不出怎么讨好她。送她东西吧,她能缺什么呢?他问过几个朋友是怎么追女孩子的,他们无非也是送花、送礼物、打电话、发短信、看电影、逛街,加上在学校的迎来送往,出出苦力,充充大头,步步紧逼,这么做也就拿下了。可落尘和那些女孩不一样,楚荆扬觉得那些招式在落尘那里都行不通。

他要的不是拿下她。看着落尘挣扎的这一年,他明白她和林绪之间的关系出现了问题。当然,他不知道林绪和落尘之间从一开始就是有问题的。

爱情以及女人,对楚荆扬来说都是新鲜名词。虽然他很早就看过毛片了,但在性这件事情上说他清高也好,说他有洁癖也罢,反正他是觉得随便和女人上床是动物的行为,他绝对不会那么做。所以,熟知他的人都知道,楚荆扬在这件事情上,很是洁身自好。年少轻狂时,他用打架和算计别人来宣泄他过剩的精力,如今空闲的时候他就去运动,在他看来体育运动要比那种运动更适合自己。

他越是这样就会让越多的女孩着迷。楚荆扬总觉得自己是烂了心的苹果,虽然卖相不错,并且香气迷人,但自内而外的腐坏,恐怕终是骗不了人。既然他并非香甜可口,就不能拿出去糊弄人,他也不想承担别人的失望或者怨言。按自己的心意随性地活着,这就是楚荆扬的全部理想。所以,他对围在身边的女人看似亲切,实际上是敬而远之的,从未有过真正的女朋友。

所以,怎么对待一个自己觉得重要的女人,怎么获得她的好感,怎么对她好,怎么让她知道她对自己很重要,怎么让她因自己而感到幸福,这些对楚荆扬来说都是空白。越想做好,就越有顾忌,就越发迟疑。楚荆扬恶补了几天经典爱情小说、电影,甚至读了几本诗集,结论就是爱情都一样美好,但别人的经验未必适合自己。楚荆扬认为通往爱情的路只能自己摸索着走,应该试着前行。

不管心里怎样波涛汹涌,楚荆扬在落尘面前总是不动声色。他只是有些反常的沉默,因为他想说的话太重要了,他还没有想好怎么说出来,甚至于说还是不说。

楚荆扬先是为了明了自己心意而窃喜,再是为了不知道怎么向落尘表达而苦恼,到后来他静静地陪着落尘走着。楚荆扬忽然想到落尘是自己的爱情,但自己却未必是落尘的爱情;落尘可能握着自己的幸福,可自己未必能给落尘幸福。随着喜悦而来的是巨大的恐慌,楚荆扬陷入前所未有的对自己的质疑中,在对爱的渴望面前,他的自信不击已溃。

他的情绪由前所未有的高涨到低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楚荆扬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想得更多的不是怎么追求落尘、两个人的将来要怎样,他想的是自己能为这个女孩做些什么,让她获得她想要的幸福。不是楚荆扬思想多么高尚,他只是觉得自己能爱上落尘,已经是他的幸福了,只要现在能够爱着她、陪伴着她,就已经很好了,比自己原来的人生期望好很多。所以,他也想让落尘有机会获得幸福,哪怕只是很短的幸福。

像所有恋爱中的人一样,楚荆扬觉得自己有无穷的力量,可以为了这个女孩穷尽自己的所有,只要她需要的,不论他是否能够做到,都一定会去做。

落尘看着楚荆扬看她的目光由热切到黯淡,再到带着渴切的和煦。他始终保持沉默,但他的沉默却仿佛带有很多情绪,每天都在他们之间默默传递。楚荆扬的感情由外向转为内敛,他终于想清楚,他爱的目的就是要落尘幸福,当然,她的幸福最好也能成全自己的幸福。

后来,落尘发觉楚荆扬对自己有了新策略。他现在不仅会送自己回宿舍,而且还会偶尔厚着脸皮要求进去坐会儿,被拒绝也不生气,只是好脾气地说:“那下次吧,下次吧。”到后来,落尘一见他跟着自己上楼,二话不说就进屋关门,她不想看他满脸堆笑的老好人的样子。落尘觉得那不是楚荆扬,因为没有霸气的楚荆扬就像没有牙的老虎,不会让人觉得可怜,只会让人觉得悲哀。

如此几次之后,落尘就让楚荆扬进屋了。

“你怎么忽然变成这样了?很奇怪的。”

“不知道。”楚荆扬打开窗子,然后点燃一根烟,看着烟雾从手中飘出窗外,“很奇怪吗,会让你更讨厌吗?”

“你这么和我说话还不奇怪吗?你什么时候问过我的意见、听过我的想法?不都是你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哪顾虑到过我的感受?”

“落尘,我想对你好,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你好。也许是因为我没有把握我该怎么做,能怎么做。看到你,我就有种说不出来的担心,或者说是害怕。”楚荆扬转过头看着落尘,“我想靠近你,却怕你讨厌我,让你反感。”

“我只是不想见到你,觉得我们没有必要见面而已。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真的想忘记过去。所以我不希望你再出现在我的生活中,不论你是什么形象、抱着什么目的。”

“我不出现,你就会幸福吗?”

“我没想过。”

“我在这儿,你就觉得不幸福吗?”

“没那么严重吧,只是觉得有些困扰。”落尘想了一下,才实事求是地回答。的确,这一年多来楚荆扬已经成为她大学生活的一部分,如果晚上下课见不到他,多少会有些意外的感觉。

楚荆扬看着落尘,低低地问:“落尘,你爱林绪吗?你知道爱情吗?”

落尘不想回答他:“那是我的事。”

“落尘,我最近变得很奇怪是因为我遇到了爱情。我努力学习如何面对爱情,如何表达爱情,如何拥有爱情,如何享受爱情。可是把学习的这些放到我身上,我却发觉都是不可行的。我的爱情,或者说所有的爱情,都是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当然也无法模仿。”

“落尘,我希望你给我个机会,让我爱你。”

“你……荒谬!”落尘对于楚荆扬的异样是有所察觉的,也希望跟他讲清楚,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招来他的告白。

落尘觉得他们两个人如果不是仇敌,至多也就是同学,甚至连朋友都不可能,她觉得无法让自己同楚荆扬说自己的家人、学业等,聊一些比较私人的话题。他那样的人就应该是冷冷的,脸上带着伪善的笑,所有的情绪的表达都应该是另有深意的。

这个那么了不起、能只手遮天的楚荆扬竟然说爱她!落尘觉得那只能是他在戏弄自己,或者他是有所求的。但在落尘看来,男人被女人吸引是天性,不关乎感情。所以,如果楚荆扬说想要落尘,她倒是更容易理解一些。

楚荆扬说过那些话后,抽了根烟就走了。好像他多日的试探,就是为了一吐为快。

落尘等他走后,走到他方才靠着的那扇窗前向外眺望,窗外的风景似乎都变得模糊起来,在夜色的笼罩下,有种扑朔迷离的感觉,就像楚荆扬一样——他把自己放到落尘眼前,反而让落尘更加捉摸不透。

楚荆扬跟刘之川不同。以落尘对楚荆扬的了解,他如果下定决心,恐怕不会接受任何形式的拒绝。已婚的身份都没能阻挡他的表白,她这次真的有些慌了。

回到家,见到林绪,她的心忽然踏实了。落尘看着背对着自己、在跑步机上奔跑的男人,觉得和这个很有规律的人就这样安静地生活下去,也不失为一种贴近幸福的选择。他会在固定的时间、固定的地方做固定的事,还有什么比这更给人安全感呢!他用他的不变阻断外界的所有干扰,用他处世的睿智给她潜移默化的指引,落尘觉得林绪从某个方面来说是一个智者。

看着他,忽然就有了开口的,落尘笑着说:“林绪。”喊了他,她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林绪回头,只见落尘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袍站在那里,本就瘦弱的人更显得弱不禁风。

“还不睡?”林绪问她。

“嗯,”落尘停了一下,“要睡了,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林绪抓起毛巾擦了下汗,然后走到落尘身边,倾身吻了一下她的脸颊:“我去洗一下,马上就来。”

属于林绪的味道扑面而来,夹杂着汗味却并不难闻,同林绪在**的味道还有些微的差别,落尘一瞬间有些眩晕。但落尘觉得这就是林绪的味道,很清,很淡,薄而浓烈,有别于落尘闻过的任何一种味道,落尘觉得无法形容。

落尘呆呆地想,自己不是已经不迷恋他了吗,不是要慢慢地忘记吗?为什么他的靠近,只是偶尔的一次靠近,对自己还有这么大的冲击?是自己要依靠他了吗?自己还是喜欢他的吧!林绪是得照顾自己,但并不包括自己的心情。

落尘一边剖析自己的感情,一边倒了杯牛奶慢慢喝着,原来决定要和林绪说的事情却难以启齿了。

林绪头发湿漉漉地出来,拉住要去洗杯子的落尘:“说吧。”

“呃,”落尘有些支吾,“刚才有事,现在已经没事了。”

林绪挑挑眉:“落尘,问题在最初产生时比较好解决,拖着是没有意义的。”

“我知道,我自己会处理。”

林绪看她无意多说什么,于是索性捅破,问道:“是楚荆扬吗?”

“呃?”落尘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的?”

“他和尤他是同一届的硕士,你在学校没遇到过尤他,倒是经常遇到这个楚荆扬啊!”

“我们曾在同一家孤儿院待过。”既然林绪开口问了,落尘就开始解释。

“他一直照顾你?”林绪的声音不由得有些发紧。

“小时候,在孤儿院他带头欺负我。”

林绪不自觉地扯了下嘴角,看来是小孩子的矛盾。

落尘看着他,觉得再说什么也是多余,因为他是不会知道被欺负的弱者的感受的,是不会明白无数个孤独无助、只能拥抱自己的时刻,她是怎样苦苦熬过、是怎样强忍着泪水咬牙撑住的。

落尘忽然生气了,并不是因为不被理解,而是气自己竟然还有期盼。是的,她的内心深处还是有期盼的,期盼这个男人会安慰自己,给自己做主。尽管她已经原谅了楚荆扬,可第一次和别人提起这件事,还是希望对方能分担自己当时的委屈和恐惧。

落尘腾地一下站起来,一言不发,开始收拾东西。

林绪看着她忽然杀气腾腾,问道:“跟谁发脾气呢?”

“跟我自己,不用管我。”落尘也不理会林绪会怎么想,只想快些从这个人面前消失,对着他就能看到愚蠢的自己,撞了南墙也不知道回头的自己。

林绪也有些不耐烦,本来他要帮她解决问题,她却闹别扭,他还没有说什么,她就莫名其妙地发脾气。于是他也厉声道:“请你在独处的时候跟自己发脾气,别在我面前甩脸色!”

“那请你在我发脾气的时候自己消失好了,你要看我的脸色我也没办法。”落尘也有些口不择言。

“要吵架吗?”

“你要吵我也没办法。”

两个平时说话能短则短的人,都没有跟别人吵架的经验,此刻争执起来也是针锋相对。

“别逞口舌之快。”

“不用你来教训我。”

“那你想让谁来教训你呢?从小就欺负你的楚荆扬?”

他的一句话点到了落尘的死穴上。是啊,本来不关林绪的事,都是楚荆扬的出现掀起了风浪,影响了林绪。她跟他在这里发生口角不是明智之举,甚至可以说毫无意义。“对不起,是我心情不好。”

“为什么心情不好?”

“不为什么。”落尘也无意多说,她觉得虽然和这个男人距离很近,但实际上真想伸手抓住的时候,却什么也捕捉不到的,就像是海市蜃楼,在那儿不断地吸引她靠近,事实上是永远无法达到的。最后,渴死、累死、倒在那里的,也不过是自己一个人而已。他还是悬挂在那儿,冷冷地,看似注视着她,他的心却藏在任何人都触摸不到的角落。

“你不跟我沟通解决不了问题。”

“我跟你沟通也解决不了问题。”

“不说怎么会知道?”

“林绪,我就是不想和你说,什么都不想和你说,能否解决都不想和你说,这样说你明白了吧?”落尘用手撑着桌子,一字一顿地对林绪说,两只手紧紧地抓住桌沿,怕控制不住因激动而有些颤抖的双手。

林绪看着对面的落尘,怒气让她的双颊红红的,让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抓住桌沿的手好像是掐住他的脖子一样,恶狠狠地。林绪半晌没有说话,静静地注视着激动得像个小豹子一样的落尘,觉得她眼里的火焰很是迷人。

“再不跟我说话了?”林绪的笑容有些揶揄。

落尘张了张嘴,又无力地合上,发觉自己的确有些孩子气,竟然说出那样的话。落尘颓然地坐回凳子上,说:“随便你吧。”

“落尘,什么事情都会有解决的办法的,就看你想不想去解决。你要心平气和一点儿。”林绪认真地说道。

“我不知道!”落尘流露出苦恼。

“你方寸大乱呀。落尘,这不像你。”林绪伸出手,拉落尘坐下。

“我希望我的生活一直就那么继续,不要被打扰。”

“地球是属于每个人的,你怎么能要求别人不出现呢?”

“我只要求我讨厌的人、讨厌的事情不要在我生活中出现。”她知道自己已经不讨厌楚荆扬了,正是这样才会乱了方寸。

“你拿什么要求别人呢?”

“我不知道。”

“只有你把握住你自己,不被别人左右,那样的人出现多少对你也不会有影响。单纯地阻止别人的靠近只是下下策。”林绪走到落尘身边,拍了拍她的头,“好好想想。至于楚荆扬,你想让他消失的话,随时都可以,你要吗?”

落尘任他的手在头上轻拍,低下头:“没那么严重。他以前欺负我,那只是小孩子之间的胡闹。”现在他要对她好,才是她最怕的事情,落尘心里暗想。

“好,如果他真的过分,我会让人教训他,别怕。”

落尘侧过脸,靠到林绪的怀里,内心却波动不已,一切都是由他控制的吧,他把自己把握得真好,可以不被任何人左右。自己怎么就越活越不长进了呢,以前不是清楚的吗?自己的那颗心自己没有把握好,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跟着飘摇,就任自己被推来搡去的那么卑微地爱着。

林绪没有把她推开,也没有拥紧她,就让她轻轻地依靠着。两个人久久没有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随后两天,落尘望着依旧忙碌的林绪,想起楚荆扬说的“你爱林绪吗,你知道爱情吗”,忽然觉得一阵恍惚。她跟着他一年多了,曾经有过的情感是爱吗?为什么楚荆扬就能那么轻易地把爱说出来?究竟是别人把爱看得太轻,还是自己把爱看得太重?其实她知道自己还没弄明白什么是爱。

爱这个字眼儿,好像本身就带有些酸涩的感觉,所以她轻易不想提起。在校园里,落尘经常可以看到小情侣的身影,看到交握的两只手,看到亲热的拥抱,对于这些她都觉得没有什么,但情人眼中的流光溢彩却有些刺眼地映照出自己的孤单。

落寞从落尘脸上表现出来的时候,林绪不是没有发觉。但他能怎么样呢,他能做的他已经尽力了。他不是不知道有个强敌在旁边对落尘虎视眈眈,但如果仅是为此就能让林绪做什么的话,那他就不是林绪了。他要的是长久的生活,而不是一时的冲动或者**。能被冲动和**征服的东西,也不会是他生活的一部分。

冲动和**就是林绪对爱情的注解。他对爱情既没有憧憬也没有渴望,太汹涌澎湃的都不适合他,他认为也不适合落尘。所以林绪对楚荆扬也没采取什么行动,反正无论落尘走多远,自己都会在这里,因为他们的家就在这里。

落尘尽量不把楚荆扬的表白放在心上,她把这归结为是他要满足自己的作恶心理。其实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之后,落尘对他的厌恶减少了很多,毕竟在C大要讨厌对她很体贴的楚荆扬是件不容易的事情。但他的花招层出不穷,打着爱的幌子又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这让落尘觉得有些厌烦。

所以,落尘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落尘不愿意面对一个不掩饰企图的人。如果楚荆扬跟着落尘,落尘就会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他,也不说话。她觉得她已经明确地跟他说过不愿被打扰,但凡识趣的人就应该知道尊重别人的意愿,何况她拒绝得是那么的直白。或许对于那些做恶霸做惯了的人是不能依常理推断的吧。

马上就期末考试了,他们也都进入了复习阶段。落尘晚上也不去上课了,在宿舍里看书、赶论文,有人敲门她也不理。蒙蒙要去也都是先打电话过去。

蒙蒙最近很神秘,每天走得很早,回来得很晚,偶尔过来坐坐,也是躺在落尘的**唉声叹气,对落尘的美食都失去了兴趣,有时候还没头没脑地对落尘说:“落尘,落尘,我要是会绝世武功就好了。”

落尘问她:“你想学什么武功啊?”

“玉女心经。”落尘哪里知道玉女心经是什么武功啊,觉得蒙蒙也是乱说的。蒙蒙是落尘大学生活唯一的一点亮彩。

楚荆扬并没有发起什么猛烈地进攻。他只在发现落尘没去上课后去找过落尘一次,但她没开门。楚荆扬自顾自地靠在落尘的门旁,发了一会儿呆就走了。

站在那儿,楚荆扬在自我反省:怎么就那么沉不住气,之前不是想好了不说什么的吗?跟她在一起就心满意足了吗?但是,他就是想让她知道,想让她知道他的心总是为了她隐隐作痛,总是悬得那么高。

从那之后楚荆扬就不再跟着落尘,他在落尘面前出现的几率也小了很多。他经常会在夜里到落尘的屋门前坐下,背靠着房门,努力沉淀自己的心情。周末的时候,即使他明知道落尘不在里面,也会去坐坐。

虽然没有追求女孩的经验,但胁迫一个人楚荆扬是极为拿手的,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抓住一个人的弱点。阴谋、算计,甚至暴力,楚荆扬都是再熟悉不过了。但是他从来没想过要用那样的手段对付落尘,他希望落尘心甘情愿,他想要她全部的爱,而不是要霸占她这个人。既然林绪先出现了,那他就得遵守规则,有个先来后到,自己再爱她也要等待,等待落尘自己的选择。

有时候楚荆扬会在路边的那棵树下坐一会儿,回想一下落尘那天的笑颜,和自己紧抱住她时她的温度。这时他就会觉得他对她的渴望有些迫不及待,恨不得马上使劲抱住她,把她揉到自己的身体里,随便替换下自己的哪个器官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