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净

第6章 喜庆

第6章 喜庆

池净觉得,万晟的身份不止知府的儿子那么简单。

或者说,他的父亲知府大人万华荣,并不仅仅是一位小小的知府。

小小的知府不可能拥有血玉参这种贡品级的藏药,不可能有不下十人的顶尖暗卫分布在附近,更不可能有如此贵气逼人的男人寸步不离地守护着。

但这些都不是池净所关心的。对她来说,天地间只剩下一个池承宗,保护承宗的人越多,她越开心。健康平安,无灾无难才好。

至于那些将来会将承宗五马分尸的人…池净握紧了拳头。

以前她从不考虑去干涉任何人的命运,也不知道干涉的后果会是如何。如今只有一个念头,不管谁再想害他们姐弟——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走在前面的玉瓶突然停下脚步,回过身眼神凌厉地看她:“秀儿姑娘,你怎么知道血玉参在那里?”

“我不是说了么,我猜的。刚好猜对。”池净越过她,往前走去。

“你别把我们都当成傻子!”玉瓶怒了。

池净停下来,认真想了下,才开口道:“你听说过卜卦么?”

“卜卦?”玉瓶迷茫地问。

“嗯。我略懂奇门之术,方才起了一卦,卦象显示出了失物方位,所以我才能找到玉参。这没什么的。”池净想起爸爸书房里书架上排列的几十本易学书籍,其中确实有些是讲述如何从卦象定方位寻失物的。

自认解释完了,没什么好说的了。池净迈步往前走。

“可是——”玉瓶还想细问,见她要走,心下一急,向前一步扯住她的手臂。

池净不悦地皱眉。她很不喜欢别人跟她有身体上的碰触:“放手。”

“你——”玉瓶还想继续责问,但当她看向池净的眼睛,刹那间竟像置身于酷寒冷冽的冰天雪地之间,不知怎么的,大脑一片空白,止住了步子,茫然地松开了手。

等她回过神来,池净已经把她远远抛在后面。

这条路的前面是一个分岔口,只见那一身素衣的女子,毫不犹豫地走上了右边的小路。玉瓶愣了愣,定了定神,跟了上去。

她们如此急匆匆地赶来,她竟还能记得来时的岔路。这偌大的府邸,她刚进府时也迷路了好几天。

难道…是过目不忘么?

她似乎有些明白少爷把秀儿姑娘带回来的原因了。

所幸第二天便传来万晟已醒的好消息。池净和玉瓶都松了一口气。

池净一早知道他不会死,因为失血过多不会是他此生的死亡原因。但还是心疼他受那么重的伤。

玉瓶对她的态度倒是微妙了起来。有好几次暗地里打量她,被她看到了,又尴尬地移开。

池净无意对她解释什么,与世隔绝了十年,她早已不擅长跟人交谈。万晟因为受伤,也顾不上她,她也就理所当然继续留下来。

玉瓶帮她找来了一些医书和简陋的制药工具,她便整日地闷在房里。

世间险恶,只有书里的世界最安全。

她唯一感激的是研究所那些人虽然禁锢她,但不管她想要看什么书,想要学些什么,哪怕再刁钻古怪,都会尽量满足她的要求。

只要她不再想着反抗和逃跑。

池净想到这,讽刺地勾起了嘴角。

半月后的一天,池净被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惊醒。

万晟给她安排的院子跟万府不远,院子小但临街也近,刚走出门外,便看见了一片人山人海喜气洋洋的景象。

原来今天,是唐府大小姐出嫁之日。

八人大轿,十里红妆。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鼓乐齐鸣,每个人都眉开眼笑,喜气盈盈。在最前头,骑在白马上一身朱红喜服,胸前系着大红团花的正是秦家大少爷。

“秦玧。”池净抚了抚面纱下的疤痕,记起这个人来。秀儿给他端茶,他趁机揩油,摸着秀儿的手不放…

然后秀儿就死了。

善妒小姐,风流姑爷。

池净撇了撇嘴,不再看这个间接害死秀儿的男人。

似乎察觉到什么,秦玧突然向池净的方向望来,旋即一愣——

……

“真是喜庆啊。据说陪嫁足足有三百八十八担呢。”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玉瓶羡慕地说道:“秦少爷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家世显赫,跟唐大小姐真是天作之合呢。”

“是啊,真是…喜庆啊。”池净看着这支迎亲队伍,喃喃道。

良辰吉日,触目一片艳红,红的是他们的衣裳,是女子们嘴上的胭脂,是漫天的花瓣,也是他们的血。

吹唢呐的老汉脖子上的鲜血从裂开的口子里喷涌而出,流到衣服上,红色的面料看不出血迹,但很快便流到脚下,渗进鞋底,一步一个鲜血淋淋的脚印。但他毫无所觉,只是继续卖力吹着,继续眉飞色舞着。

喜轿旁的喜婆的致命伤是砍在头上的一刀,天灵盖直划到下巴,血同样汩汩流淌,她嘻嘻地笑着,一会儿又低声跟旁边的丫头说了些什么,许是那丫头逗了她一句,她便得意地,带着满脸鲜血哈哈大笑起来。

那八名轿夫也不例外,其中一名还被人砍断了手,剩下一小截皮肉连着躯体。

还有那些陆陆续续走过去的抬着沉甸甸嫁妆的下人。几乎每个人都迈着血淋淋的脚步,欢快地,诡异地,从池净面前走过。

只有大规模的死亡,她才不必从眼睛里细看方能窥见。磅礴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就像当年爸爸妈妈乘坐的那辆汽车…

这些人…活不过今天。

池净垂下了视线,转身踏回门里。

这一切,与她无关。

而此时的秦玧却有点心不在焉。

唐汐美则美矣,但确实是比不上那个曾给他端茶的小婢女。那几天的午夜梦回里都是她那双能勾魂的眼睛,如泣如诉,她那白玉般的小手,肤如凝脂,…

可惜当时还没来得及问她叫什么名字,她就像受惊的小白兔般仓惶逃走。

再后来,他又去过几次唐家,都不曾再见过她。无奈他的身份让他不方便打听她,更何况唐家里里外外遍布眼线,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着。

直到刚刚看到那名站在一个无名小院门前蒙着面纱的女子…

秦玧心跳微微加速,那双眼睛…

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