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焰战神

第三章 浩劫

东方忽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尖叫,像是丧钟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头,所有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赤炽等人对视了一眼,意识到还有大祸即将来临,手都摸上了兵刃。

一些刚刚踏出城门、希望逃走的人群,看到他们毕生难忘的一幕,可惜,这也是他们此生最后看到的一幕。

被连根拔起的整片树林遮天蔽日,把天空都染成绿色,其中又夹杂了来自海面的碎冰,来自朝日、平谷等城的破屋、碎石、动物和人的尸体,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一阵强风带着前所未有的风声轰鸣而至,靖安府还算高大的城门,轰的一声被推倒,就像推倒一张纸般轻松。

「快趴下!」伐越眼睛一直,下意识大叫一声,扯着身边的盛宣诚和遥猎就往地上趴去。

赤炽早有准备,抱着织鱼伏倒在地,不但用身子压着她,还把冷巨卷成环状包裹住两人,确保不被强风吹起。

素来举止优雅的魅幽羽也顾不得仪态,一个前冲便扑倒在地。

而他身边的那位美人却没有这般幸福,此生何曾经历过这般灾难,早已惊得魂飞魄散,大小便也失禁,浑身上下恶臭难当,可这样还是不足以让上天留下她一条小命。

随着狂风而起,美丽的身影恍若没有丝线的风筝,一转眼就被吹得不见踪影,只留下来那凄厉的惨呼。

「呼││」

伏在地上的人只觉得一声巨吼从耳边掠过,杂物间的碰撞声、风过大地的磨擦声,还有抓起地面废墟的声音……瞬间铺满了整个空间。

整片树林、整座房间、整块比人还大的巨石都在头上飞过,伏在地上甚至可以感觉到整个大地被掀起,整座城在空中飘荡。

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曾经历过这般景象,风力之猛远远出他们的想像,即便是趴在地上也不安全,许多人一时走神便被狂风吹上半空,在空中那些杂物的撞击下变成一团碎肉,血肉随着强风飞舞,场面极为恐怖。

即便有人逃过空中的杂物,最后还是免不了被风力狠狠扔在地上,顿时变成一团肉泥,这其中除了平民之外,不乏有实力不俗的武士,可惜再高明的武技在这股强风面前也一无是处。

片刻前还热闹喧嚣的靖安府,此时已成了人间炼狱,飞沙走石、鲜血淋漓,到处都是死尸。

赤炽感觉身躯飘飘欲飞,只能用力使出千斤坠,重重地把织鱼压在身下,飞溅而来的碎石和尸体被冷巨所挡,否则他们即便不死也会重伤。

谁也没有说话,一个呆呆地趴在下面,而另一个趴在她的身上,身子完全贴在一起,却没有一丝温馨。

「没事的,别怕!」织鱼无力的娇躯让赤炽充满不安,可是又看不到她的脸部变化,只能用声音鼓励她的生存意志。

一声又一声惨叫回荡在风中,让那些还未平复的心绪再次掀起波澜,就连魅幽羽的身躯也不禁微微颤抖起来,不知道是风动还是心颤。

幸好,呼啸过后不久,一切都安静下来。

静与死寂,这两个字眼可以说是整座靖安府的写照,死里逃生的人们渐渐从地上爬了起来,但他们的面孔依然写着恐惧二字,呆滞的双眼每一次与城内的景象相触都会颤抖。

东面的城墙彻底倒了,西面的也倒了,南北城墙只剩下一半,城内早已被地震夷为平地,而现在空荡荡的只剩下一片黄泥地。

数以万计的人散落在平坦的废墟上,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这番景象。

还有人朝西望,那股强风从东方而来,进入内6三百里还有如此力量,一定会追到更远处,还会有更多人在这股劲风中死伤,或是失去家园。

这时,一阵哭声突然响起。

接着整个城的人都在哭泣,霎时悲声震天,除了魅幽羽这样心若坚冰之人,其他人无不动容,连伐越和盛宣诚也是泪流满面。

「看来还是晚了。」

魅幽羽一眨不眨地看着东方,神情有些呆滞,只有赤炽能读出其中的失落与旁徨。他从未见过鬼人有这样的眼神,感觉就像面对世界末日,再强大的人也无能为力。

「真的要来了吗?」

「我相信。」魅幽羽坚定地点点头,此刻已经没有什么鬼人或是人类,有的只是天地同悲、四海同哀。

赤炽看了看怀中的织鱼。她似乎渐渐恢复了正常,脸色虽依然苍白无血色,但眼神不再空洞,紧紧偎着他一动不动。

「单是这一场风暴,就能杀死百万生灵,自然的力量真是可怕。」

「不对。」

赤炽读出魅幽羽眼中的恐惧,心中一动,小声问道:「难道是两个世界撞击的结果?」

「你没有现屋子都是朝一个方向倒吗?」

「嗯,都往西倒,也就是说不是地震,而是一股冲击力由东方传来。」

「除了两个大6之间的碰撞,我想,没有其他原因可以制造出如此恐怖的现象。」魅幽羽叹了口气,即便百万尸人仍然存在,恐怕也会被这股冲击波撕得粉碎。

「不知有多少地方会受灾?」

「这样的力量,恐怕至少还有数百里的土地会受到冲击。」

「青龙国的东部估计都完蛋了。」

「我们能活着已经不错了。」魅幽羽仰望天空,蔚蓝的天际与平时没有任何区别,只是大地变了。

赤炽忽道:「冲击波之后,真的没有别的吗?」

魅幽羽心头一震,目光不由自主地往东方望去。

巨大的冲击对人界大地造成了双重打击,先是剧烈的地震,后是强大的冲击气流,然而,真正的力量并不在海上,而是在冰层之下。

与空中的碎冰带相比,冰层间的冲击度则相对慢些,力量却是空中的十倍,略为缓慢的冲力并没有因为时间而减弱,反而因为挤压而凝聚了更大的爆力,使得万里冰海一同朝西面推挤而出。

紧贴着冰域的朝日城当其冲,海岸外的冰层受到前所未有的力量挤压,又碍于6地坚强的地层,只能朝地面推动从而释放力量。

刺破海岸的巨大冰块把朝日城下半部分的城池推到半空,然后,被后面涌上来的冰体挤压和冲击,彻底消失在世界上。

而冲上6地的冰层就像脱缰野马,在不断传来的挤压作用下,冰块一直往西方推进,就像一股巨大的冰潮,不但越过了梅子河,也把平谷县城又洗礼一遍,让那些好不容易从死里逃生的人,再次面对灭顶之灾。

受到地面磨擦的阻力,冰潮的推进慢了些,但杀伤力绝不小,如果说地震是整体破坏,冲击气流是在空中肆虐,那冰潮便是地面的屠夫。

由于挤压的力量不均,冰层上方与下方的磨擦力不同,前进的度也不一样,冰潮顶部突前,底部微缩,形成一个斜面。

在前进的过程中,冰块不断破碎分裂,形成锐利的冰刺或冰刀,许多人来不及躲避便被刺穿了身躯,没有被刺穿的人则将面对巨大冰体的挤压,大都被卷入了冰潮底部。

靖安府的平静只维持了半个时辰,时间虽然不长,却比平谷等县的情况要好多了,半个时辰足以让人们逃得更远。

但赤炽等人并没有随主流往西方逃窜,没有人知道下一波冲击会是什么,因此西方未必是最安全的地方,与之相比,南方通往定阳的道路更安全,那里地势较高,而赤炽也想藉此机会看一看鹰庄的情况。

休息了半个时辰后,他们便准备往南方前进,此时,城中只剩下被吓傻的人,像游魂一样在城内外乱走。

「真是可怜。」盛宣诚长长叹了口气,一日之差已经天地之别。

「走吧!」

死寂的气氛让众人都不舒服,然而,没等他们离开,东方再次传来奇怪的声音,大地也一直在颤动,只是幅度不像刚才那么强烈。

几双充满恐惧的眼睛相互对视,深知这里再也禁不起更强烈的冲击了,若是再来一场大灾难,被夷为平地的靖安府根本无处可躲。

「走,往西!」魅幽羽当机立断,尖啸一声,身子急拔起。冲击既是由东来,此时再上定阳已经晚了,唯一的逃生之路就是西方。

赤炽看了一眼怀中的织鱼,又望向遥猎,本想把少女交给他带走,自己留着断后,却现这个帅气的青年正满头大汗地捂着手臂。

遥猎脸色惨白,似乎被刚才那场劲风所伤,鲜血从指缝间往下流,气血不稳,这样的情况根本无法照顾织鱼。

遥猎看懂了他的意思,拯救织鱼原是他心中所想,可惜现在无能为力,脸上一阵苦笑,「运气不好,被飞来的一把刀砍了一下,暂时没什么大事。」

「还说没什么大事,你气色也太差了吧。」

两人虽然斗嘴争胜,彼此之间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尤其是当大事生的时候,这种彷佛与生俱来的默契,便会挥得淋漓尽致。

遥猎苍白的面颊勉强挤出点笑容,温柔地看了看织鱼后点点头,沉声道:「她就拜托你了。」

「伐老大,遥猎伤了,你们带他走!」赤炽脚下用力一蹬,一手挟着织鱼,一手提着冷巨,如鬼魅般追着魅幽羽的方向狂奔。

遥猎正想飞纵,左右各闪来一人,正是伐越和盛宣诚。两人朝他微微一笑,一左一右挟着他的手臂便往西方纵去。

「你们……」

「生死与共便是兄弟,上林城我们生死与共,早就是兄弟了。」

「是兄弟就别说话,平心静气养好伤,等会的事一定还需要你帮忙。」

遥猎虽然玩世不恭,却一直信守一个「义」字,见二人如此义气,也不多言,催动力量控制右臂的伤势。

鬼人强的移动度完全展现出来,就像一道黑影,转眼便不见了踪影,但他这一次没有自己先行,而是放缓脚步等候身后的同伴,对于鬼人而言,倒是非常罕见的一幕。

飞纵到城边,一个倒挂在残破城墙的身躯吸引了他们的目光,一个苍白的脑袋、沾满血斑的长披散垂在两侧、下身有一半被切去……

「红姬!」织鱼忍不住惊叫起来。

赤炽早已看到,心头一阵叹息,还想从这个女人口中探知鹰庄事件的内幕,可惜竟死得如此之惨。

姐姐他们不知道怎么样了,这场强风会不会也吹到定阳呢?真让人担心啊!

「你们看后面!」

被挟在赤炽怀中的织鱼是最清闲的一个,她的目光一直望向东面,因此率先看到突然扑来的奇观。

东方,无数坚冰以难以想像的度朝内6推进,所到之处寸草不留,地面上任何物品都在巨大冰潮的挤压下,变成薄片或是碎粉。

赤炽只看了一眼便被彻底震撼了,雪暴、疾风、地震三者都不足以与眼前的奇观相比,不是那三者不够强大,而且眼前那巨大的冰潮视觉效果最强,震撼力也最大。

赤炽身子突然一颤,怀中的少女几乎掉了出去,幸好织鱼的双手及时搂住他的脖子,因此只是挂在身上,但她却惊得哇哇大叫。

「搂紧我的脖子!」

织鱼只得乖乖抱紧赤炽的脖子,她很清楚单凭自己一个绝不可能生存,红姬便是榜样。

冰潮有点像巨浪,挟着雷霆气势呼啸而至,力量越大度越慢,站在浪锋之下,眨眼间便会被淹没。

冰潮高达二、三十丈,来到近处便已罩住半个天空,由于后面的挤压力,冰潮呈倾斜状,底在后,顶部突前,尖锐的冰刺更可达四十丈。

若是站在山头观望,就像是一排冰刺长枪在地面滑行,随着挤压力的变化,这些冰刺长枪还会不断伸缩掉落。

赤炽用力吸气,却现身躯有些僵硬,窒息的压迫感竟连呼吸都彷佛停止了,连忙转头望回西方才稍微好些。

「快跑吧。」织鱼呢喃的声音轻轻在他耳边响起,一瞬间就成为他逃亡的最大动力。

几乎在同一时间,从南到北,整个青龙国的东部都受到这种冰潮的冲击,所到之处天地剧变,半透明的冰层侵占大地,天地之间彷佛就只剩下这种颜色。

酷寒!孤寂!凄冷!

对人界而言,冰潮生的位置可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由于青龙国的东部呈尖突形,因此6地所受到的冲击便限于这块尖部,而其他地方虽然掀起了滔天巨浪,由于离海较远,冲击到岸时所带来的危害已经大幅削弱。

然而,对于突尖的东海诸城而言,只有「灭顶之灾」四个字,才能形容这场浩劫。

逃!逃!逃!逃!逃!

许多的身影化成了流光,在大地上高移动,没有一个停下喘息,若想生存没有选择,只有那一个字││逃!

但逃到何方才是休?每个人的心里都在问这一句,却没有一个人能回答,他们面对的已经不是一时一刻的灾难,而是波及数百里的天地大劫。

虽然,冲击的力量一点点地在冰潮冲击中消耗,度和力量都在不知不觉中减弱,但程度小到肉眼根本无法分辨。

强大的冲击力一而再、再而三地推动冰层西移,把冰潮送往更加内6的区域。

在冰体的最前部,永远都是锋利无比的冰刺、冰枪、冰刀,许多人畜野兽,甚至是飞禽都逃避不及,或被冰刺刺穿,或高高挂在冰刺上,或被挤压成肉末,或是被冰层埋在了最底下。

很快,整个冰潮倾入6上的前锋便布满尸体,鲜血染红了不少坚冰,在光芒的折射下,散出迷人却又狰狞恐怖的光芒。

魅幽羽跑得最快,鬼术中最强大的移动力完全展示出来,冰潮的度根本无法与之相比,因此他可以时常停下来回望。然而,面对如此雄壮又恐怖血腥的冰潮,他心中的激荡绝不亚于旁人。

更让他担心的,还是冰体推进的度。以自己的实力或许可以逃开,但身后那几个未必能坚持到冰体停下来。如此巨大的冰体绝不是任何一个人能阻挡的,就算有百万军队,只怕也会成为冰下怨魂。

尽管他知道自己不会有事,仅管人界死再多人也与他无关,然而在那遥远的东方,神秘的力量也许还会带来更猛烈的冲击。

「完蛋了,没希望了,没希望了……」

没有人听到他如丝的呢喃,或许只有赤炽才能明白││可惜他不在。

比起还有空闲伤感的鬼人,赤炽的处境只能用极端危险来形容,同样拥有高明的飞纵能力,却因为织鱼而明显影响度。

他狂奔了不久,便已经被伐越三人越,身后的巨大冰潮越来越近,西方的安全之地却越来越远。

「放下我吧!」

织鱼的声音不大,与冰潮的雷动之声完全不能相比,传入赤炽耳中却如同大地炸开般震撼。

转眼望去,带着稚气的漂亮脸蛋一片苍白,就连樱唇也成了白色,彷佛被冰潮冻结了,然而,眼神中竟透着越常人的坚毅与决然,就像即将面临最后一次冲锋的死士。

赤炽的心在颤抖,连如此纤弱的织鱼都有了这样的觉悟,自己尚有余力,没有理由放弃生存希望。

「小鱼儿,我们赌一次如何?」

「赌?」

「赌我在冰块的撞击下还能活着。」

听似玩笑的一句,若是落到其他人耳中,都会大呼一声「疯子」,然而,不识武技的织鱼却露出认真而坚定的神色。

「好,你要是赢了,我这辈子就是你的人!」

赤炽愣了愣,这种回应远远乎他的想像空间。他呆呆地看了她一眼,但她苍白的脸上并没有一丝羞涩,玉贝般的牙齿轻轻咬着下唇,神色中透着面对死亡时的冷静和悲凉。

骤然间,赤炽似乎明白了许多,这个少女在感情失落时便有轻生的念头,如今面临天地之变、生死大关,死亡的机率肯定比活下去高,即便能活下去也绝不是因为自己的好运,而是赤炽的力量。

把未来交给一个决定自己未来的人,这样的选择并没有什么不对。

在他们说话之际,度已经放慢了许多,沾满杀气与血腥的冰刺就在后方,赤炽前冲的身子在空中一个回旋,落在那块被劲风吹到一边、被气流挤压成小山状的废墟顶上。

他左手把织鱼轻轻放下,顺势推到身后,右手横举冷巨用力倒插,就像一扇巨墙夹在织鱼与自己的中间,免得她被冰刺所伤。

织鱼彷佛彻底看开了,一句话也不说,乖乖地躲到冷巨背后。

赤炽重重吸了口气,全身骤然间充满力量。

冰潮感觉与自己在海上面对雪暴时差不多,但冰体是实体,而且布满冰刺冰刀,上面血渍斑斑,不但有人的尸体,连许多野猪、野兔,甚至是飞鸟也逃不掉。

「来吧,上次雪暴前丢人现眼,贻笑大方,这次就用这些冰来试试我的英雄之胆!」赤炽放声狂啸,声若龙吟直穿九霄,在天地之间回旋飞荡。

所有逃命的人都不由地颤抖一下,脚步虽然未停,但许多人回身张望,一些人有幸看到了难以想像的一幕││凤凰!

一声尖啸的凤鸣之后,火红艳丽的神鸟骤现天地,在空中滑出一道美丽红霞,迎着凶猛的冰兽翱翔而去。

织鱼惊呆了,瞠目结舌地凝望这美丽绝伦的一幕,冰潮不平的表面折射出成千上百只灿烂的火凤,彷佛九天神鸟从神域飞来,拯救苍生大地。

这一刻,赤炽的身影彷佛与凤凰一起飞翔││孤傲、飘逸、潇洒、气吞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