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五界
藤忍陪同伏焰坐在主位，其它人分坐两侧。
伐越、遥猎等人一改平时议事必喝洒的习惯，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在许多人看来简直就是奇迹，不过按他的话来说，这是尊重。
藤忍单刀直入，一开口便直问来意：“不知上仙来此，是否为了魔人之事？”
“魔人？”伏焰愣了愣，随即醒悟，脸色微沉，颔道：“原来你们唤他们叫魔人。这倒也贴切，不过就我所知，他们真正的名字叫阿玛特人，用他们自己的语言翻译，就是圣光者。”
众人闻言皆惊，没想到仙界竟如此了解这批异族。
“不愧是仙人，居然知道这么多，有关这圣光人的来历，还望多多赐教。”
“客气，其实我们也是无意间从他们的敌人那里得知此事。”
“敌人？他们还有敌人存在？”
伏焰含笑道：“连神界都会有敌人存在，何况世间？”
“这倒也是，不知他们的敌人又是什么人？”
“他们的敌人有几支，事实上在那个世界总有五界，比我们还多了一界。”
众皆哗然，许多人到此时才明白人界面临什么样的局面。这不仅仅是一场人界战争，而是牵扯到九界无数种族的特大型战场！
想到还有八个像人界样大的空间在进行战争，做为武士、战士，谁能不被这恢弘的场面感动？
无论是输是赢，能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实在是难得。
座席间有的振臂挥舞，有的握拳低吟，有的不断喝茶，还有的像遥猎一样，因兴奋而再也坐不住，直接跳了起来。
平静的只有魅幽羽和夜魈，或许还有些忧心。他们早就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只是不知道未知的世界竟然有五界之多。如此一来。各界都会受到新势力的挑战。能够拯救人界的，恐怕只有人界自己了。
“好大的场面啊！”藤忍也不禁为自己所处的时代而感慨。
“是啊！”伏焰也露出感慨之色。修炼数百年，见过世间一切，没想到在自己快进内仙界之前，竟然遇上了这千古难寻的大事，又从仙界回到人界，不能不说是因缘造化。
“不对。阿玛特人应该不是魔人！”
仿佛黑夜中的一道闪电，众人不约而同望向说话之人——夜魈。
“兽羊人才应该是阿玛特人，圣光族。我和赤炽见过他们的圣光，的确非常神奇，可以让死去的人复活。”
伏焰有些愕然，这才意识到己经有两股势力侵入了人界，形势与预期的还要严峻，心头不禁一沉。
更令他惊讶的还是说话者的身份——鬼女。人界竟然与鬼人有了这种程度的合作，却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他当然不知道这不过是个案，两个鬼人无法回到鬼界，只能选择留下来。
而今，两个选择留下的人已经有了截然不同的目标。魅幽羽希望利用鬼人短朽的生命，在人界这个大舞台做出一番大事业，而夜魈……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说的没错，圣光族应该就是兽羊人。他们现在被魔人的势力范围阻挡，对我们不存在威胁，反而可以牵制魔人的行动。”
魅幽羽第一次开了口，他避开了任何敬辞用语，直言问道：“另一个世界既然有五个界，也就是说，我们这边有一个界要面对两个界的敌人，不知道是哪个？”
短短一句话，就把人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平静的声音仿佛寒冰深渊吹来的冽风，把所有人都冻住。而仙人的答案则像是冰罩，把寒风锁在了小小的空间内。
“人界？真的是人界？”
玉明卿的尖叫就像人们心中的波澜，越爬越高。
或许只有夜魈、魅幽羽、乂义和裁尉光暗暗松了口气，至少他们的国度都是一对一的战斗，尽管战争不一定比人界轻松。
伏焰点点头，略带歉意地道：“不好意思，给人家带来了坏消息。”
“倒也不算是坏消息。”书清言的一句话，又把人们从绝望深渊中拉了回来，纷纷投以热切期盼的目光。
他整了整思绪，平静地分析道：“对方有五界，我们只有四界，看上去我们是吃亏了，但这绝不只是数字性的对比，这样的对比也没有任何意义。”
“我同意！”藤忍重重点头。
“我个人相信，对方虽然有五个界，但绝对不会像我们这边这样和谐。”书清言分别朝鬼人魅幽羽、冥人乂义和仙人伏焰笑了笑，像是在说“你们不会反对吧”。
“我同意！”乂义先行表态，随后，魅幽羽和伏焰也都点头应和。
乂义又补充道：“说到这，必须感谢六十几年前武神造成的改变。如果不是他，四界之间紧张的敌对状态也不会改善，至少冥界不会有现在的力量可以与敌人对抗。”
许多人都愣住了，尤其是十三人党，他们因为武神之名而来，心中最崇敬者便是武神。然而，会崇敬是因为武神的力量，对于他的贡献倒是所知不多，此时，才明白那个身影的出现到底意味着什么。
“书兄，继续说。”
“理论上的以少打多。实际上，敌人未必便是铁板一块。正如兽羊人和魔人未必是相辅相成，也就是说，敌人除了担心我们这四界，还要顾忌他们以往的敌人，只怕他们更担心的还是背后的压力。如此一来，我们便可以见缝插针，以收渔翁之利。”
书清言侃侃而谈，分析的透彻入里，仿佛一阵春风拂过冰池，让众人揪着的心都落下了。
伏焰修真己久，不涉及这些权谋军略，乍听之下也感觉十分敬佩，抚掌笑道：“看来是我们多虑了。”
“不！”书清言朝他又行一礼，诚恳地道：“若不是上仙传来消息，我们也不会知道如此之多的事情。”
“客气，太客气了。”
话音未落，夜魈却在一旁冷言嘲讽道：“这有什么奇怪？除了不知道五界外，其它都是早已知道的消息，可惜你们谁也听不入耳。”
当众如此斥责，气氛变得极为古怪，一方是惊愕的仙人，一方是众多尴尬的表情。
藤忍轻咳一声，淡淡地道：“话题不必扯远，还是请上仙指明方向，我们也好有所准备。”
明明是一笔带过的尴尬话题，伏焰却有些不识趣，不理藤忍，反向夜魈追问：“姑娘来自鬼界，知道的不少吧？”
“鬼界如何我不清楚，反正人界正面临灭顶之灾，说什么敌人之间彼此牵制不过是奢望。我们知道腹背受敌的难处，进而避免交锋，敌人又哪会不知道。他们并不比我们蠢，甚至比某些人要聪明多了。”
连刺带讽，让在场许多人的面子都挂不住，都站了起来想反驳，却被藤忍硬生生压住。
“夜魈的话不无道理，敌人也有连手的可能，如果兽羊人和魔人连手，我们的压力会更大。尤其兽羊人拥有飞行兵种，这对我们相当不利，幸好有仙人来访，有他们在定能压制敌人。”
所有赞许的目光都指向仙气缭绕中的身影，可仙人却泼了一盆冷水。
“敌人的实力还未见底，纵使是上仙也会感觉到压力，我这不入流的散仙，作用未必有多大，各位还是要全力提升自我实力，如此才有机会抵抗异族入侵。”
人们面面相觑，都觉得前景不太乐观。藤忍、书清言也眉头深锁，担心敌人比想象中更加强大。
人群中，一个轻柔的声音突然飘出：“请问仙人，为什么总是我们在担心敌人，难道敌人就不担心我们？”
“这……”
悠柠走出人群，微微欠身一福，平静地道：“我也见过魔人，但凭心而论，相比之下，尸人更可怕些。”
“魔人的确凶残暴虐，比起我们更像是一群野兽，但再凶猛的野兽也会感到害怕，尤其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而尸人完全无视生死，杀戮也是无心之举，那才是恐怖的。”
“我不是想指责尸人在人界的破坏，只是想证明有思想的生物一定害怕没有思想的生物。如果魔人遇上尸人，也许他们会胜利，但他们一定同样感到恐惧，谁也不想和一群无惧生死的人战斗。”
“你的意思是？”
“我们不需要总是以防御者的姿态看待招个战争，魔人的强大在于他们懂得战略，杀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才会引起巨大的恐慌。仿佛他们就是神兵天降，无可阻挡，但事实不是如此，正如我的父亲……”
悠柠露出悲伤的眼神，幽幽叹道：“他也是普通人，但他和那些无畏的战士为了同伴，为了我们生长的大地，无惧生死杀入敌阵。我想在那一刻，魔人的心也一定在颤抖，因为我父亲和那些战士即便战死也会深深印刻在他们心头，告诉他们人类也有勇士，也有可以让他们害怕的力量。”
这番带着悲怆的激昂陈词，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力量，让所有人都动容了，就连一直看她不顺眼的人们，也都被她感动。
殇寒抚掌而起，伐越、遥猎也都激动得大声拍手，其余人纷纷响应。
伏焰也站了起来，但他选择了另一种赞美的方式。他将青铮剑遥遥一指，一道仙气化成白虹飞旋，把本就婀娜清秀的娇躯包在其中，宛如圣女落凡，不沾一丝尘俗。
“各位，悠姑娘说到了核心。我们虽然势弱，却不能堕志。要像悠庄主一样生为英雄，死为鬼雄，用我们的一腔热血回报壮丽河山，回报期待我们奋勇杀敌的父老乡亲！”
“杀敌！杀敌！杀敌！”
霎时群情激荡，热血翻涌，战斗的号角在每一个人的心中吹响……两个空间，九个界，平常人绝对无法想象这是怎样的一个时空，纵使昔日的英雄们也不会有这样的概念。虽然，在平民眼中只有生存和死亡，但对于那些拥有挑战时代能力的人眼中，这便是千古难觅的世界大战场。
赤炽也在艰苦的战斗，却是与元神上的寄生虫，上演一场危险至极的大战。就像拿着一把小刀在自己的心脏上刮出坏死的肉一样。
进入力量洞窟后，黑色的力量丝絮有了截然不同的变化，原本潜伏不动的力量突然开始伸长，试图让每条丝絮连接成线。
这一幕让赤炽深为担忧，照这么展下去，这些力量丝絮就会越来越大，直至把整个元神包在里面，到时候，纵使有天大的力量也未必能突破那层薄膜。
心急如焚却又投鼠忌器，而刺痛感正不断传来，让本已烦躁的赤炽坐立不安，然而他心里明白，如果不能冷静，就绝对没有机会。
忽然，他觉得这样的感觉，与初时进入紫色力量区域时有些相似。那时，空间的特殊力量在灵气壁外形成力量层。封住了六识，而今力量丝絮则是封住了元神，差别是这一次更凶险，更接近要害。
仔细思考自己所学，对于元神的修炼有三，一是修灵，二是修真，三是修魂。其中修真得到的指点最少，父母自幼便已成仙，仙术、道术偏偏在治疗和化解力量的方法上最为强大。
修灵使是灵元九府的修炼，但他同样缺少指引，至今只练到了第一层环气府。冥术以攻击为主，对元神力量的修炼倒是极有好处，只是在这种状态下攻击太猛，极有可能连元神一起受伤。
倒是修魂，有魅幽羽和夜魈指点，竟是三者中进步最快的一支。在七层修魂中，他己经完全领悟了第一层入魂，离第二层凝魂也只有一步之遥，甚至可以看到进入修魂状态的元神出淡绿色光芒，那便是在凝魂状态下，力量凝集于元神周围的景象。
“试试凝魂吧。”赤炽很快便将自己送入修魂的状态，魂状的身躯悬浮在力量洞窟之中，散出慑人的绿光。而在内府，红白相杂的元神随即被一层薄薄的绿光覆盖，像是飘舞着绿焰的圆球。
然而，绿焰与黑丝并没有产生冲击，又或许说是像在两条路上狂奔的战车，谁也冲击不到谁。这让赤炽相当郁闷，黑色力量竟能与元神产生实质性的触碰，却避开了元神的力量，这实在匪夷所思。
“奇怪，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赤炽可以想象一旦这种力量进入人界后，恐怕会将人界精英都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
一定要找出黑色力量丝絮的奥秘，一定要！
暗暗下定决心后，赤炽原本紧张的心情居然自动放松了。既然眼前没有前路，不如退回去，绕路而行。既然修魂不行，他又换了一种形态，把自己送入灵元九府的第一府——环气府。
在一个看不到边界的空间内，各种气息环流不息。
赤炽并不常进来，修灵对他而言是最神圣，也是最艰难的，因为即便是冥皇，也无法完全了解这一门深奥的学问。
在这一刻，他很惋惜自己是个人类，虽然什么都会一点，却无一能精，否则任何一门都是强大的力量，绝不会输给这些未知的力量丝絮。
力量丝絮并没有在意赤炽的修灵反应，依然如期地增长着，元神露出的面积越来越少，压力和刺痛感也越来越大。
修灵不行，修魂也不行，而对这样的窘境，赤炽又有些急了，甚至考虑让元神分离。然而，从未这样做过的他，很清楚那是一条非常恐怖的道路，如果没有坚定的意志力和决心便是死路一条，更何况，黑色丝絮也未必会因为元神分离而离开。
心急之余，赤炽依然在担心那支大军对人界的冲击，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即飞到后方，把这里的一切告诉同伴。
然而，希望只是希望，眼前的问题不解决，一切只是空谈，无奈之下，他索性暂时放弃，望着在元神周围翻滚的力量气流苦笑。
一道道闪电从上空飞落。瞬间又被空间内的力量乱流吞噬，两个世界的力量不断冲击摩擦，翻腾汹涌，犹如大海倾潮，永不停止。
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幅奇特的画面：如果两个世界之间没有这道门，融合一体，广阔的大地便是一马平川，那支神秘而强大的大军可以浩浩荡荡的出现在人界大地上，东方的地平线将被黑云笼罩。
灵光忽然闪过脑海，他的心头不禁一动，忖道：这是两个世界力量之间的缝隙，并不属于任何一种力量体系，附着的黑色力量丝絮因此失去了压制力，得以随意滋长。
换而言之，这种力量不是不能压制，而是选了错的方向。
虽然有所现，但另一些问题随即浮现在赤炽的脑海中：既然黑暗力量自由滋长，自己的力量为何没有因为失去束缚而突然变强？这里面，似乎透露着玄机。
赤炽的思绪被突然涌入的众多问题侵占，一时间竟忘了元神之痛、生命之忧，整个人都沉浸在“力量”二字之上，而所有问题的核心便是—难道，这股力量不属于这两个时空？
既然有两个世界，难保没有第三个，或许世界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多不胜数，那么在世界之间存留着许多空间，也许那里同样隐藏着强大的力量，只不过如今袭入了这里。如果是这样，抗击黑色力量就不仅仅是为人界而战，而是抗击一股能摧毁两个世界的强大力量。
想着，他忽然摇了摇头，自嘲道：“我是不是想的太多了？抗击两个世界以外的力量，连人界都没办法控制，又怎么可能去做与两个世界有关的大事，还是先解决我自己的问题吧。”
此刻，赤炽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触碰到了一扇通往更高层次的门，那是他作梦也想不到的层次。
既然找到了黑色力量突然膨胀肆虐的因素，离开力量洞窟是压制黑色力量最好的办法。
吃力地引领着巨豹脱离后，赤炽果然感觉好多了，然而，增长的黑色力量并没有缩回去，只是停止了成长。
这个现实，让他明白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世上存在着自我增长的力量，而这种力量又可以受到控制和释放，虽然不知道攻击者的身份，但那个人能控制这种力量，本身就己经说明了一切。
赤炽知道凭自己现在的实力，即便可以与黑色力量抗衡，也不足以驾驭它，思索了一下，使出了紫电焰。
紫电焰是他在这特殊空间领悟的变异力量，对于消化力量拥有强大的作用。赤炽第一次用它来对付自己的元神，感觉多少有些怪异，但这是最好的选择。
冷焰与炽焰两种火焰交融，经由异化而转化为紫电焰。
在元神力量的催动下，紫电焰缓慢地触摸到黑色力量，一阵灰色烟雾状的气息随即飘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赤炽知道紫电焰的确产生效用。然而强度不够，还不足以使黑色力量迅消失。这感觉就像拿小刀分割象肉，虽然总有成功的一刻，但时间耗不起。
提升紫电焰并非一朝一夕可成，先需要元神、冷焰和炽焰三种力量的提升。他不想等，也不愿等，目光在空间中搜索，思绪则在记忆中搜索，既然无法立即提升力量，削弱敌对力量是另一个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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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黑色力量在进入世界力量体系后，会停止生长，那么当两个世界的力星同时产生作用，黑暗力量或许会受到更大程度的压力，当然自己的力量也有可能被削弱，但多少也是一个选择。
然而，承受两个世界力量冲击是极为危险的事情，一旦控制不好极有可能被强大的力量压成粉末，可赤炽偏偏这么试了，他就像一个赌徒，把生命压在了力量之潮上。
紫色力量仿佛战衣一般，包裹在赤炽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正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片黑影，空间吸收了所有声音，但赤炽仍然能感觉到是那支庞大的军队出现了。
他们果然还是来了漩涡之门，如果那是第三个世界，他们会选择兽羊人和魔人来的世界，还是人界？
赤炽突然产生了引导敌人进入赤红色世界的念头，尽管这举动极度口险，但如果成功，人类世界将免于灭顶之灾，这一赌似乎更加值得。
暂时放弃透过力量之潮对最后的黑暗力量冲击，赤炽恢复了常态，心神受到了压力而大幅缩小，力量也重新回到身躯，可以像平常一样活动。
赤炽往前走了一阵，前方果然出现了庞大的军队，震撼感甚至比在山壁上观望时还要大。这几乎是面对面的相遇，如果不是漩涡之门的特殊环境，恐怕他立刻就要被淹没。
行进中的大军也看到了他，似乎有些意外，为的人立即摆手示意停下脚步。
赤炽把冷巨往肩头一搭，摆出一副悠然自得的姿态，手指着黑色的军队傲然一笑。空间仿佛也在替他呐喊，两道紫电突然劈下，一左一右正好落在他的两侧，看上去就像是他在召唤紫电。
这一幕震慑了对手，无坚不摧的气势似乎有了一点点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