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楼难锁相思梦

40、右使姜由

玄衣发现,所住的地方是个大宅院,不远处便是一座荒山,想来是在效外,只不知还在不在京都。一个青衣童子前来,在无影耳边说了几句,他便叫了几个丫环陪着玄衣,自己匆匆出去了。

玄衣松了口气,尽管知道他不是筠,可是对着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她的心里仍是止不住地心酸,无影这一走,心头顿时轻松了许多。

让丫环不必跟着,信步来到院外,她惊奇地发现,这宅院并没有她想的那么荒凉,前面是一径的大屋重叠,有几个黑衣人把守着,她想出去也不行,后院无人看守,地里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草树木,两棵高大的金桂正开得茂盛,馥馥的香气浸人心脾。天下起了细雨,玄衣见雨不大,也懒得回去,索性站到了金桂树下,掬了一小捧金黄的桂花在手心,轻轻地嗅着,蓦然想起有一次玩占卜时,柳米米对她说的话。

“玄衣,当你看到金桂开花,就会遇到你的真命天子。”

那时玄衣的身边还有筠,已经认定了他是自己的真命天子,当然不信米米所言,今日看来,米米的那番话,早就昭示了她和筠的结局。她愣愣地站着,在此间已是第二次看到金桂开花了,第一次是在景流觞的家中,苑荣住的庭院,那里也栽着一棵金桂。或许被柳米米言中了,所以她先嫁给了景流觞,现在,难道脱离不了命运的安排,又要嫁给无影景流觞喜欢的是慕容欣,她由此得以脱身,可是这个无影,玄衣总觉得有些危险,恐怕想要离开,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景流觞娶她是把她当成了南紫宁,娶南紫宁是与天衣山庄合作的条件之一,无影要娶她又是为了什么呢他已经知道自己不是南紫宁了,却还要如此,他又有什么阴谋玄衣可不信他会真的爱上自己,在经历了筠的伤害,她已经不相信任何人的爱情。那段时间,她差点把自己的人生毁掉,要不是爷爷和三个情同姐妹的姑娘一直安慰和支持着她,她早就崩溃了。

越是重感情的人,越是害怕感情,正因为如此,也更不轻易谈感情,父母的早亡令玄衣的心缺了一块,需要人用爱来弥补,本来筠的出现,已经快把残缺的心填补好了,可是一句“对不起”,那个角落悄然崩塌,再要补,更是困难

“懒梳洗,妆未整。轻风十里,吹醒满园景。相思长是病久醒,乍闻桂香,蓦觉秋之韵。意迟迟,心难定。无意迎秋,怕染秋闺病。满绪幽怀是卿影,秋已成丝,秋又如花韵。”

“好个秋已成丝,秋又如花韵”

玄衣循声看去,一棵龙柏后面,转出来一个身材高瘦的青衣人,落地无声,细雨润湿的长发有一绺贴在额前,长眉凤眼,长得颇为秀气,只可惜嘴角略有下垂,看起来稍显阴狠。虽说人不可貌相,但玄衣从这名男子的面相,已看出他不是好相与之人。

他踏着碎步走来,冲着玄衣一笑:“这位想必就是玄衣姑娘了,在下姜由,见过姑娘”

“姜由”玄衣对这个名字根本没一点儿印象。

一双丹凤眼满含邪气,在玄衣脸上打着转。远处传来一个银玲般的嗓音:“姜右使,曲左使的贵客,可不敢怠慢,你小心惊了玄衣姑娘,左使大人跟你急”

莺声婉转,音落人至,一个黄衫女子披着轻纱,头上挽了个双环髻,垂珠坠玉,袅袅飘入院内,凝着一双凤目打量着玄衣,那眼中竟似含了一丝不屑,一丝妒意。这样的表情玄衣在景流觞的夫人脸上看得多了,一眼便知。

亦不知那姜由是本意如此,还是听了这女子的出言相激,他转头对玄衣媚惑地一笑,眸底精光闪烁。

“姑娘可愿随姜某一同赏花”

玄衣一凝神,主下暗惊,无影是玄火盟的左使令,想必这位就是右使令了,他竟对玄衣使用媚术,玄火盟之人,看来个个不简单

玄衣低眉顺从,微笑着说了声是,她没让姜由看出她没不受媚术控制,那点小把戏在玄衣的眼中,没有灵力也能轻松化解

“有了美人相伴,右使大人便不理昙筝了”女子娇滴滴地说道,一双美目落到姜由脸上,对他飞了个媚眼儿。

“我不是左使令,昙筝姑娘不必在我跟前演戏,若是姜某当了真,只怕姑娘又会后悔了”他带着些许轻蔑,扬唇一笑,“嗤”地弹出中指,空中一样事物应声落地。

“这是什么”姜由拣起掉落地上,状如细针的东西问道,“你敢对她动手就不怕我告诉曲左使”

他笑得像一只狐狸,斜着眼看向昙筝。

“我不过开个玩笑,试试左使看上的女人,功夫如何而已,右使大人又何必心急,您这英雄救美一出,玄衣姑娘的功夫,昙筝就不能讨教了”

玄衣汗颜,哪有讨教功夫暗下杀手的,鬼才相信她的话。不过她露出迷茫的表情,装作不懂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她中了我的牵魂引,你又何必坏我好事”姜由说道。

“我怕你得手后一时心软留着她终是祸害,我可不想,她坏了咱们的大业”昙筝恨恨地说道。

“哈哈哈筝姑娘何时也对大业如此尽心了,你是怕左使令真被这丫头迷住了吧”姜由牵起玄衣的手,视线停在上面,轻轻摩挲着,呢喃道:“脸蛋不怎么样,却是肤如凝脂”

昙筝有些懊恼:“右使大人不觉得,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么”

姜由眯了眼,笑容里含着一股阴森之意:“莫忘了你的身份,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最好想清楚了。别的你要碰谁我不管,这个人,你不许碰她”

“你不可理喻”昙筝跺了跺脚,翩然离去。

“别装了,我知道你没有中我的牵魂引,回魂吧”等昙筝人走远,姜由狡黠地笑看着玄衣。

玄衣不再装呆样,正视着他,这人若是敌,还真是难以与之对抗,太精了

“你如何知晓我是装的”

他竟然调皮地眨了眨眼:“这个不能告诉你,不然下次就不灵了”那样子像个孩童,令他的表情生动不少,减了些阴狠,多了点柔和。

玄衣这才发现,姜由其实年龄不大,似乎比无影还要小那么几岁,也就是个二十刚出头的样子。

“你能够告诉我,这里是哪里么”玄衣问道。她不知道姜由会不会告诉她实情,但是问了,总比不问强。

“这是玄火盟的一个坛口。”姜由答道,便是对玄衣来说,这个回答说了等于白说,她哪里知道玄火盟的什么坛口。

“按那个昙筝所说的意思,你们并不想你们的左使对我有情,对吧”玄衣又问。

姜由点了点头:“对,你很聪明女人太聪明了不是好事”

“其实,我和你们的立场是一样的,我也不想,要不这样吧,你放我离开吧,这样对大家都好”玄衣说道。

姜由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她:“你说得倒是轻松,如果我放你走,他一定会知道,天下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可是他说后天就要娶我进门,你不放我走,你们所担心的事就会成定局了”

“放你走,他还是会找到你,像昙筝说的杀了你,他还是会记挂你,最好的方法是”姜由淡淡一笑,眸子冰冷而无情,“你成为我的人,他从来不和我抢东西,还有两天时间,我们有的是机会,不是么”

他的脸在玄衣面前放大,玄衣衣袖轻轻一挥,灵力迸发,姜由的脸隔空被树枝扫了一下,刹时脸上多了一道红印。

“哦”姜由伸手捂住脸,定定地看着玄衣,眸中精光大盛,“原来你不像表面看到的那么娇弱,你不会武功,使的这是什么”

玄衣笑看着她:“我说我是妖,你信不信你若是再敢动我,下一次不会这么简单”

“有意思,有意思”姜由没有生气,笑道,“若你是妖,怎的还要我送你离开,自己施展妖法出去不就得了,哈哈哈”

玄衣叹了口气,悠悠说道:“妖亦有无力的时候,你不帮我就算了,不过也别来惹我”

说罢轻挥衣袖在空中一划,慢慢走远。姜由迈步要追,脚却像生了根一样站在原地不能动弹。他身为玄火盟的右使,武功仅在左使曲寒柳之下,何曾中过别人的暗算,这小女子武功也不会,尽然这么轻易就着了她的道儿

“喂,你这是什么功夫,快回来”姜由大喊道。

“这是你对我不敬的惩罚,一个时辰后,你自能走动,右使大人就好好在这儿欣赏院中美景吧,恕小女子失陪了”远远的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姜由只得站在原地,幸好背后有棵桂花树,偶尔有下人走过,和他打招呼,他只得背着手装出在欣赏花的样子。宅院里的下人们这天私下传着一个消息,右使大人似乎着了魔,站在桂花树下一个时辰未动,即使后来雨下大了,他也一直站在那儿,而且不许任何人靠近,任雨把身上浇透了,也不曾移动分毫。

晚间无影回来,姜由怒冲冲地来到他的房间。

“你要娶的那是个什么丫头,莫非真是个妖怪不成,我可不许你娶个妖怪回家,把她给我赶走了”

无影已经听说了下午的“传言”,气定神闲地品着他的茶,不管姜由急得跳脚。

“你倒是说句话啊,你不说我就当你默许了,我去把那丫头赶走”他说着作势就要往外冲,那样子和下午庭院中冷冰冰的右使大人一点也不沾边。

“回来”无影喝道,“我既把她找来,就不会放她离开,你要清楚这一点”

“可是可是那丫头确实很古怪,不似常人我怕她会给你带来灾难”姜由说道。

“我看中的人,又岂会是常人你不要去招惹她,如果你敢动她,纵使你是我的亲弟弟,我也不会放过你”

姜由愣在那儿,被他的话震慑住,喃喃说道:“你娶她,是不是有什么目的还是这次你是当真的”

“我说话,什么时候不作数过”无影叹道,“现在有些事我也不大明白,还在乱糟糟的,你且记住,她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她在我心中的地位,不在你之下,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尽力帮我保护她,不能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哈”姜由怪叫道,“那丫头如此能耐,怎会需要人保护大哥你这不是折损我么这话你说反了”

无影皱着眉头:“姜由,反正她对我关系重大她的事情我也略微知道些,有时候她会有不同常人的能力,但是大多数时候,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不然她又怎会轻易被我掠了来你别把我的话当儿戏,若是你想大哥好过,就帮我好好照顾她”

“好吧好吧”看不得无影愁苦的样子,姜由想到兄弟二人早早就失去母亲,二个从小逃亡奔走,相依为命,大哥为了自己,不知受了多少苦,只得叹息着答应。他想不通的是,这个叫玄衣的姑娘相貌也不怎么样,除了眼睛比别人好看些,总的来说比玄火盟手下的花乐堂的姑娘们差多了,不知道大哥看上她哪一点,刚才听她在后院的吟哦,似乎文采不错,难道大哥看中的是这一点不过好像也说不通,无影对武学的兴趣,只怕比对作文章来得热烈

不过,看到从来不近女人,视女人为蛇蝎的大哥竟然能让一个女人呆在他的身边,姜由也不由得佩服,他试了无数种方法也消除不了大哥对女人的阴影,为什么这个叫玄衣的丫头就能轻易做到也许,她和大哥真的有缘。这样也好,他不用担心下半辈子大哥会孤苦无依了,尽管大哥为了此人可能会耽误他们事业成功,但是他的幸福,比什么都重要吧可是那个丫头,竟然想离开,她对大哥并不像大哥对她那么深情,这才是最头痛的一点,就怕她是别人派来对付大哥的,如果她出手对付大哥,以她今天的能力来说,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