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封禅

第九十章

钟繇领着三万五千大军安然回到长安城中,叛军并未追击,这让他松了口气,同时又有点遗憾,他们在山沟里窝了一天完全是白费力气了。

虽然回到了长安城中,但钟繇的心里依旧沉甸甸的,西凉的形势因为韩遂大军的凶猛进攻而风云突变,原本钟繇打算出兵增援汉阳、安定两郡,将叛军挡在三辅之外,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两郡布置的五万大军根本起不到丝毫的作用,安定郡的贺敬部短短数天之内便被马超的六万大军赶了出来,若不是京兆郡的守军增援的快,估计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而汉阳郡更不用说了,中郎将成安是死是活尚未可知,二万五千大军尽然连个送信出来的人都没有,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他还是第一次碰到。

现在叛军越发猖獗,韩遂的前锋部队攻克县之后,已经沿水南下攻打到了陈仓城下,从攻打陈仓的兵力来看,成安的大军显然还在坚持,韩遂的主力被牵制在汉阳郡动弹不得,攻打扶风郡的叛军无非是为了牵制一下守卫的兵力,为马超那路兵马创造机会而已。

这招虽然毫无新奇之处,但确确实实起到了作用,现在让钟繇头痛的正是这个锦马超。

北地郡郡治泥阳有消息送来,叛军已经攻占耀县,正在往泥阳方向集结,泥阳只有三千郡国兵守卫,需要援兵相助。

钟繇两鬓的白发似乎徒然多了起来,人也更显得苍老了,他看着北地郡送来的求援信帛不由摇头苦笑,援兵,哪来的援兵,西凉加起来只有十一万军马,贺敬在安定郡损失了一万五千人,成安的二万五千大军直接被围。潼关乃连结河南郡、弘农郡的咽喉,华阴、郑县关系着大军的粮道安危,这三个地方最少需要一万士卒守御,而三辅各处城池也得派兵驻防,长安城中如今连四万人马都不到,三辅哪里还有援军。西凉哪里还有援军。

看着钟繇神色黯然的将书帛丢在桌上,钟演起身说道:“兄长,如今叛军势强,三辅边界处的百姓已停止春耕往长安城涌来避难,再不想办法挡住叛军,到了十月可就难民成灾了,依我看,还是向丞相求援吧……”

钟繇挥了挥手打断了钟演地话,“丞相南征已有半年,此刻当已进入紧要关头。这个时候求援,定会扰乱军心!于南征不利!”

“兄长,孙权一家偏安江东已历三代,刘备新得汉水以南,连脚根都没有站稳,尚不足虑。但韩遂不同,在西凉这块土地上。若论声望无人能出其右,听闻此次韩遂出征,金城各地富豪无不慷慨解囊,他登高一呼,不过数日,便得二十万民夫,如让这个老头子攻占下长安城,三辅就完了,西凉就完了,我大汉国将会像四十年前那般被活活拖垮。”钟演处事为人向来平缓稳重。谨慎小心,今日对着自己的兄长放声疾呼,悲愤难忍,实在是让钟繇吓了一跳。

“兄长,西凉安危关乎社稷,如何处置不是你这个司隶校尉能作得了主的,事到如今,还是迅速将眼前局势报知丞相,请丞相大人定夺吧。”

钟繇犹豫不绝,难以下定决心。丞相让他坐镇长安,便是想让三辅稳定,无后顾之忧,如今叛军刚起兵,自己就呼号求救。岂不是失职?自己这个司隶校尉只怕也做到头了。但钟演的话也有道理。自己一力扛了下来,若是能击退叛军那固然是大功一件。但若到最后三辅沦陷,潼头失守,那是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钟繇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没底,韩遂的实力太强了,自己一时之间根本没有击退他地可能,难不成真要将自己的家人也搭进去?

韩遂最近几天的心情很好,每天黄昏时分,他总要绕着冀城外面宽宽的护城河纵马疾驰一番。而紧随他身后的秦谊显然没有韩遂那么好的雅兴,他满脸愁容,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还不时的回过头去叮嘱随行在后的五百亲卫骑保持好阵形,保证战力。

表面看起来如今冀城四面被围,五六万大军分布八方没有一点漏洞,先生的安危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但秦谊知道这一切地一切都是假的,营寨之中现在除了先生帐下的三千亲卫骑外,一支部队都没有了,大寨之中出出进进的士卒全是运送粮草的民夫假扮的,五万主力大军已在阎行的指挥下从新阳城过长离水,再绕道略阳、街亭,赶至阳与马玩、杨秋地一万五千先头部队汇合,准备一举攻下陈仓城。

韩遂依照惯例在北城门外的一座小山头上停下马来,这座山头不算很高,但已是冀城外的最高处,站在这里骑在高大的战马之上,韩遂依稀能够看到城里部分高大房屋的屋顶,仅此而已。

“当年我站在这里曾对老边说过,攻占冀城之后,我要将城里最高的那幢房子送给他,让他有一所自己的大宅院。”

韩遂自言自语,随即摇头苦笑道:“老边却说,一所大宅院可以安置几十个无家可归的百姓,他要等西凉人都能吃饱饭了,都有地方住了,才去考虑这个问题。”

低头长叹一声,韩遂有点哽咽道:“老边走的太早了,他满腹的才华、一腔报复还未施展便这么撒手而去,七八个兄弟,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一个糟老头子了还能干什么?”秦谊有点不知所措地愣在那里,他不知道为什么先生刚刚还满脸笑意,转眼便长吁短叹了,想了片刻,秦谊实在有点忍不住心中的疑惑,迟疑着问道:“先生,我军此次出击实力强过曹军数倍,理当稳扎稳打,缓缓蚕食敌军,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暂时将战线稳定在安定、汉阳两郡,任由三辅百姓完成春耕,随后再直取长安,赶在秋收之前解决西凉战事,这样一来,到了秋天三辅还能收上粮食,百姓不致于无以裹腹,何以……”

韩遂冲着秦谊点了点头,“伯安有什么疑问尽管说。”

秦谊欠了欠身,恭敬答道:“先生,张横、马玩、杨秋、成宜几名校尉虽然嘴上不说,但私底下也颇有怨言,认为先生有点操之过急了,如今冀城尚未攻下,临渭尚在成安手中,我军绕道百里去攻打陈仓这座坚城,是不是太过冒险了?一旦久攻不下,六万五万大军便有断粮的危险,后果不堪。况且冀城、显亲两城至今未损一兵一卒,若是他们出兵袭营……”

“呵呵,成安要是出兵袭营事情就好办了,就怕他龟缩在城中不出,就难办了。”

秦谊听的云里雾里,“先生,曹军若是袭营,岂不是会发现我军营中空虚?那我们辛苦制造出的围攻态势就白费了。”

“若你是成安发现城外的营帐都是空的,你会怎么办?”韩遂淡淡问道。

秦谊想了想:“我军有八九万人马,此时不在冀县,便有可能是在攻打临渭,断绝汉阳与扶风郡的结连要地,成安要么往西进攻,掠夺我军粮草,击杀民夫,粮我大军粮道。要么星夜赶往临渭增援,从背后袭我大营……”

秦谊讲到这里,眼睛蓦然亮了起来,“原来先生早有准备?”

韩遂脸上露出一股淡淡的笑意,他轻拍了拍秦谊地肩膀,摇头说道:“你不了解成安!这个人曾在耿鄙手下当过亲卫,中过我一次埋伏,所以他是不会轻易离开冀城的,这个人虽然武艺高强,作战悍勇,但是临敌应变的能力连耿鄙也比不上。冀城里传出来的消息说,城中有一万精锐曹军守御,仅从这点来看,这一仗他已经输了。”

看到秦谊有点难以理解,韩遂轻笑着说道:“南容(前汉阳太守傅燮字)仅凭三千人便死守了冀城一个月,可以证明冀城何等险固,但他却依旧在城里布下重兵,可见他对这一仗没有信心,对自己的手下没有信心,他这样一心只想守住城池,等待援军,其实是完全放弃了战场地主动,准备以不变应万变,这种如同乌龟一般缩着脑袋任人鞭打地战法岂能制胜?这样只不过能多活几天而已。”

秦谊顿然大悟,钦佩无比,他接着问道:“先生,马超和庞德昨天传书,他们已经在攻打北地郡了,钟繇的大军在淳化城与他血战一场,两军各有死伤,现在贺敬在淳化城中不敢动弹,仅凭北地郡地郡国兵显然难以抵达马超的铁骑,照这样看来,马超岂不是很快就可以打到长安城下?”

韩遂赞许着说道:“孟起果然长大了,统御之道颇具火候,一旦攻占北地郡,便可避开淳化,直接从富平,高陆城方向威胁长安,淳化城已去了作用,贺敬的守军除了撤至池阳之外别无他途,这样一来,钟繇的主力便只有守在长安动弹不得了,那时我军攻破长安易如反掌。”

秦谊吓了一跳,怎么先生说着说着就说到攻破长安了,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吧,我军现在连陈仓还没有攻占,离长安还有数百里之遥呢。

“我在西凉这块土地上呆了六十五年了,连孟起都有张家的人相助,难道我连子侄辈的人都不如?”韩遂高深莫测的说了一句之后猛踢马腹,扬长而去,只留下秦谊愣在那里,满脑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