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大叫一声，差点跌倒。蔡奇同学正用他沾满鲜血的手，巴住我的大腿，一点一点地爬上来。半张脸血淋淋的，跟日版女鬼一样。
要不要这么惊悚啊！拜托，你站起来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这么柔若无骨？！我默然地看他一点一点直起身来。
“红旗，我头晕！”完全站直前，他已经勾着我的脖子，扑在了我的身上，“我要补血……”他阴森森地笑，一口咬在我的脖子上，貌似是在COS吸血鬼。
我忍无可忍，一巴掌正要拍下去。
“叶红旗，你们在做什么？！”
哎？我举着巴掌，挂着蔡奇，转过脸去，奇迹似的看到了一脸铁青的钱铎，以及……面色冰冷的宁墨。
钱铎还要说什么，被宁墨狠狠拉了一把。
“叶红旗，你也不过如此。”擦身而过的时候，我听见宁墨冷淡的声音。我认识他那么久，就算是最后分手时，他也没有这么冷过。就好像是突然袭来的西伯利亚寒流，将我的每个毛孔都冻结了。
我的心里掀起了十二级的台风，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怎么能够在将话说得那么绝以后，还这样冠冕堂皇地指责我？！
“宁墨！”我大叫一声。
宁墨停住脚，回头看我。我的手臂上还挂着流着鼻血的蔡奇，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刚刚还能自己站立，现在整个人都倚我怀里了。
“什么事？”宁墨冷颜看我。
我闭了闭眼，听见自己有些发冷的声音：“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为什么要解释？他根本也不会稀罕我的解释。又是习惯性的犯贱！
宁墨的眸子闪了闪，冰冷之气渐渐缓和下来。
我冷着脸和他对视。
“真的，宁小总，不是你想的那样，红旗她憎恶着我呢！”蔡奇用很严肃的神情帮我解释，再用很哀怨的眼神看我，还伸出手来很暧昧地掐了一把我的小腰。我怒，拍掉他的手，狠狠地瞪视他。
“哎，红旗要恨死我了。我不该杵在你们中间的，但我走不开啊，这都是命，你怨我吧！”蔡奇满脸哀怨，却掩饰不住他骨碌碌直转的眼神。
小样，还在撒谎。我咬着唇，差点被他逗笑出声。
看看黑了脸的钱铎和宁墨，蔡奇挣扎着要离开我的肩膀，他以一种非常痛苦的姿态，一次又一次地用力擦着鼻血，抖着手撑着头，试图独立地站立起来。
我目瞪口呆地看他，不得不承认，蔡奇同学的演技又更上一层了。
我索性一拉蔡奇，将他整条胳膊都扛在肩膀上，转过脸去，昂起头来，对着宁墨道：“不管我和蔡奇是什么关系，你都没有资格来指责我，宁……小总！”
我终于进化了，脱离贱格的苦海，向人格迈进……
宁墨的眸子结了冰，黑沉沉的。他沉默着扫了眼我肩头的那只胳膊，抿了抿唇，微微一勾嘴角，扭头就往会议室走。钱铎跟在他身后，频频回头，我瞪他一眼，挂着蔡奇华丽转身。
蔡奇被我甩得连连干呕。
“喂，叶红旗，你还好吗？”过了一会儿，蔡奇敲敲我的头，很小心地问。
有什么不好啊，再好不过了。他做他的宁小总，我做我的叶红旗。他管不着我，我不去管他。这样最好！
我默默地拖着蔡奇往公司医疗室走，走到一半，他突然呻吟一声，以手抚头。
“蔡助理，你又有什么事？”我掐了一把他的腰，他嘻嘻笑着躲了躲。
“哎，红旗，要不待会儿你再输200CC给我吧。我这几天正好是每个月不舒服的时候，不能缺血。”
扑哧……我一口口水差点喷出去。蔡兄弟，蔡壮士，难道你是大姨夫来了？！
蔡奇理直气壮地看我：“你想什么了，我是早产儿，身体本来就比别人弱，不能见血，也不能随便流血。”他想了想，又补充，“红旗，我很想将你立刻转正。”
哎？蔡助理突然决定改邪归正，投奔正义了？！我惊喜地看着他。他亦惊喜地看着我，拍拍我的手道：“我突然想到，放一个活动血库在身边，那感觉不会太坏哦！”
算我白称赞他了，蔡助理从来就以三观不正为荣。
蔡奇同学说话通常不靠谱，唯独一张乌鸦嘴超级灵验。这次也一语成谶，会展过后，突然传开说翔实要和天悦合作一个新项目。
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品大茶壶里的铁观音，一时没刹住，全部喷到了对面桌上。
蔡奇铁青着脸，抬起头看我。
我讪讪地笑给他看：“蔡助理，看，彩虹！”我们俩坐在窗边，今天阳光也到位，刚刚我那一喷，倒真的喷出七彩光晕来了。
蔡奇阴森森地对我摇摇手指，似笑非笑：“叶红旗，你要不要看绩效考核成绩？”
考核成绩？我立刻屁颠屁颠地捧着大水壶凑过去看。满屏幕的绿色字体，临到我和另外一位仁兄这里，就变成了红字。
我定睛一看，红是有道理的。因为我和他的积分都是79分，都是缺一分的料。
“蔡助理，你不是说会给我加上最后一分的吗？”
蔡奇用修长的手指弹弹键盘，抬起头来，对我微微一笑，笑得那个春光明媚啊：“我说的是，如果布展做得好，给你多一分。你觉得这次布展，你做得很好？”
我看看他额头上的一块青紫，很羞愧地低下头，很谦虚地回答他：“蔡助理，没有做到最好，但是已经初步达到了更好！”
“……”蔡奇大概是怒极了，居然继续笑着朝我点点头，“叶红旗，公司最后的决定是，你和他二取一，看公司论坛的投票和大家的跟帖留言，为期三天。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了，你看着办吧。”
这难道是超级女生？！OTZ，为什么会这样！跟帖投票，这需要多好的人缘啊……我甚至都不知道有公司论坛存在！
“蔡助理，公司论坛在哪里？！”我猛地站起来。
蔡奇眼都没有抬，冷笑一声：“你现在才觉悟，来得及么？还不如好好工作，尚有一丝希望。”
我完全弄错方向了！我该自力更生，勤奋刷帖，顺带再去淘宝找个刷票软件，而不是屁颠屁颠地给蔡助理做小妹。我的青春和时间，都白白耗费在这个阴险小人身上了。
蔡奇收拾完手里的东西抬头，眼睛一眯，突然对我邪邪地一笑：“叶红旗，你知不知道有种行为叫刷帖，还有种行为叫诬陷……”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我也跟着意味深长地挑挑眉。嘿嘿嘿，我想，我明白他的意思了。
我锉锉牙，砰地坐下来，开始寻找传说中的公司论坛。
果然，刚打开公司论坛，就看见上面浮着我和另外一位仁兄的大头照，像两个通缉犯一样。那位仁兄，我居然还很眼熟。
“居然是柔弱兄！”我颤抖着手点开，他的帖子下面已经跟了不少帖，大多数是公司同事的赞扬之辞，我的帖子则正好相反。
我转过脸去用头撞桌子。这几天我把精力都耗在蔡奇身上了，部门那十二钗，除了见我就泪奔的垃圾兄，其他人对我都客气得过头。我不指望他们能给我任何赞扬了。
“拼了！”我卷起袖子，大吼一声，开始刷帖。
我先全力增加自己的跟帖。每一个跟帖我都披上了不同的马甲，从清洁工人到部门助理，我都COS了一遍。我在那些帖子里将自己夸得就跟天上的灵芝草一样，光辉无比，连圣母都及不上我一个衣角。
刷完自己的，我尚觉不足，决定潜伏去跟柔弱兄的帖子。
都刷些什么呢？我咬着手指头苦思冥想，蔡奇抱着臂，从桌子后面踱了过来，貌似是好奇我在做什么。我也不管他，专心拼命地跟帖，将自己进公司以后做的所有不良行为都栽到了柔弱兄头上，越写越哈皮，真正是十指翻飞，超级迅猛……
蔡奇惊叹：“叶红旗，我真是低估你了，你还能做出更无耻的事情么？”
我阴森森地僵尸状转身，朝他嘿嘿一笑，顺手打上：长期搜集各人的报告，于公司内部散布！
做完这些事之后不久，我就受到了良心的强烈谴责。
之前笔试的时候，我已经陷害过柔弱兄一次了，这次再这样陷害他，也太不地道了点……
“叶红旗，难道今天你要加班？”
哎？下班了？我抬起头，痛苦地看向蔡奇：“蔡助理，我感觉我的良心在鞭打自己……”
蔡奇撇撇嘴：“那要怎么办，还有五分钟就截止了，明早公告结果。”
我大义凛然地握拳：“蔡助理，我始终达不到你的深度，我决定放弃使用不光明的手段。”
他托着下巴，伸出只手胡乱挥挥：“请自便。”
在截止前的最后两分钟里，我终于披着马甲，颤抖地打上了一行小字，紧跟在我刚刚的刷帖后面：以上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柔弱兄，我尽力了！
时间到，帖子锁定了。我嘘出一口气来，瘫坐在椅子上。
蔡奇用非常同情的眼光看我：“叶红旗，你完了。”
我瞪他，怒吼：“本人力求问心无愧！”
他缓缓摇头，咧开嘴无声地笑：“唉，红旗同学啊，你难道不知道公司论坛的IP都是固定的么？”
哎，那又怎样？我回他以大无畏的眼神。
他拍着桌子大笑，点开页面，我只瞄了一眼，就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
我看见满页留言下，都显示着鲜红的IP地址，那么惊悚，那么刺眼。
这么缺德的系统是谁做的？！不要拦着我，我要掀桌子！
“叶红旗，你这种行为只有一个名词可以诠释。”蔡奇笑眯眯地抱臂看我，“那就是传说中的‘精分’！”
我崩溃了，站起身，抡起胸牌就要抽蔡奇：“要不是你让我刷帖，要不是你让我诬陷，我就不会这么丢人！”
蔡奇一摊手，躲着我大笑：“红旗，你真没有耐心，我那句话还没有说完呢。有一种行为叫刷帖，有一种行为叫诬陷，对于一个五好青年来说，这……都是不对地！”
嗷，我直接撞桌角死了算了！
我终于顿悟了：宁墨是用眼神杀我，蔡奇是用软刀子杀我，这个世界上，无辜的只有我。
想明白以后，我彻底破罐子破摔了。
“叶红旗，你去看论坛结果没？”刚上班，蔡奇就跑来朝我眨了眨眼。
我冷笑一声，啪地放下手里的大茶壶，一挥手，很有骨气地回他：“不必了，蔡助理。”
“哎，你淡定了！”蔡奇用看那美克星人的眼神瞅我，“红旗，你要是能早跟在我后面历练，就不会被宁小总耍成那样。”
我对着他嘿嘿笑，端着大水壶走到他身后，一抬手，把水都倒他头上了。
蔡奇同学，我忍你很久了！
“叶红旗……”
我一挑眉，回应他的挑衅：“什么？”
“你牛，纯爷们！”他伸出大拇指，对我笑，好像也没有特别的生气。
我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特大号纸箱，开始收拾我的私人物品。从隔壁桌的盆栽一直到蔡奇桌上的茶叶罐，整整一大箱。
蔡奇看得眼角直跳，伸脚踹我的屁股：“喂，都不看看结果么？”
我边收拾东西，边嘿嘿地朝他冷笑：当我三岁小孩哪，我都彻底精分了，还能在这种正常场所工作么？我该去疯人院加床铺，搞不好，还能进脑科的VIP房。就冲我这才貌俱佳的资质，绝对能在精神病人中独树一帜。
我跟你混什么哪，浪费人才！
“你该死哪就死哪去，滚！离我远点！”我伸脚回踹他，抱着特大号纸箱，就往门外走。
蔡奇慌了神，冲过来拉住我的胳膊，赔笑：“哎哎，红旗，真生气了？你别走啊！我跟你说……”
我理都不理他，抱着纸箱，开始放声高歌：“你好毒，你好毒，你好毒毒毒毒毒……”
蔡奇跟我后面，一路小跑步，压着声音劝我：“红旗，别唱了，今天女老总要巡视，听到你这么唱，十个我也保不住你了。”
我回头冲他龇牙。蔡奇同学你还嫌我被你耍得不够多么？
“苏总！”一拐弯，跟在我后面的蔡奇立刻刹住了脚，恭恭敬敬地冲迎面走来的中年女士打了个招呼。
“叶红旗，叫苏总。”他踢踢我的脚。
那位女士大概四十来岁，穿了一身很优雅的珍珠白套装，脖子上戴了条细细的铂金项链，一只水灵灵的翡翠镯子套在圆润的手腕上，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精明的样子。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对着蔡奇直愣神：“哎，什么？”
蔡奇一踢我膝弯，我扑通一下小腿一软，就给那位女士跪了下去，那只特大号纸箱也被我摔出去了。
纸箱里的茶叶罐咕噜噜滚了出来，顺着惯性一直碰到了那位苏总的脚尖，才停了下来。
“哎？好眼熟的茶叶罐。”苏总弯腰从地上捡起茶叶罐，在手里把玩着，眼睛若有若无地看向蔡奇，嘴角挑起一丝笑意，“蔡奇，我记得这是上周你从我家拿走的铁观音吧？”
蔡奇嘴角抽了抽，难得地保持沉默。
我匍匐在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全集团上下，只有一个女老总，也只有一个苏总，她……就是天悦的终极大BOSS！OMG！！
“苏总好！”我用天真无邪的笑容迎视苏女士。考验我的时刻来了！我不但要笑，还要笑出山花烂漫的纯情。
“哎，你就是蔡奇的小助理？”苏总笑眯眯地蹲下来，和我对视，还伸手托起我的下巴左右转了转，“长得挺可爱的。”
我干笑着看她，谦虚道：“应该的，应该的！”
苏总的嘴角弯了弯，转头对蔡奇挑挑眉：“蔡助理，你昨天就是替她求情？”
蔡奇用一种很无奈的表情点点头，抿着嘴继续扮沉默。
“留下她可以，不过我有条件，”苏总笑得那个啊，让我酥麻了好一会儿，“我要你立刻搬去我那里。”
蔡奇很为难地看看我，手插在口袋里，歪着头思考了好一阵，终于妥协：“下个月中旬我搬过去，之前不要想了。”
“真听话啊！”苏总立刻眉开眼笑，伸出一双魔爪朝蔡奇粉嫩的小白脸上摸去，摸完脸蛋摸耳朵，摸完耳朵摸下巴。
有完没完？！要不要这么奔放啊！像我这样从小纯洁长大蠢戒的小姑娘，哪看过这么开放的现场，当场就被震住了。苏女士都走了老远了，我还呆在原地傻傻地看着蔡奇。
“蔡奇，恭喜你，得偿所愿！你可以从莫道咖啡撤退了！”终于理解了刚才那一幕的真意，我立刻激动地恭喜蔡奇。
蔡奇同学一脸喜气洋洋，拍拍我的肩膀，十分有老总奸夫的派头：“好好干，叶红旗，不要辜负我为你做的牺牲。”
我抹了一把眼泪，握着他的手，真情实意地颤抖嘴唇：“蔡助理，那啥，你都奔小康了，也替我找找机会看能不能把天悦的大公子给搞定吧！搞定了大公子，蔡助理你就是我长辈了，一家人了！”
“……”蔡奇的脸神奇地黑了，回去的路上，他一直沉着脸，看也不看我。我想了又想，决定开发一个新的话题，打破我和他之间的僵局：“蔡前辈，你是怎么搞定苏总的？“
他回过头来，如疯似颠无比梦幻地邪魅一笑：“红旗，哥是个传奇，她们都迷恋哥。你就别研究了。”
果然，我的脸皮完全够不上他的层次。
天悦集团的办事效率很高，下午我就领到了正式员工的胸牌，磁卡上还有我的大头照。我揪着心，偷偷又上了一次论坛。
那两个帖子依然存在，我悄悄点开，一口口水就贡献给了键盘。太神奇，太非凡了！上帝啊，出来看母鸡变公鸭啊！
我太人才了，我居然把两个贴跟反了。柔弱兄的跟帖下面，都是我COS各部门兄弟的自夸自赞。那夸的啊，就跟绝迹的恐龙一样。
我的帖子下面，都是我拼命刷上去的砖帖。满版的贱气，我现在一看，都觉得实在太作孽。
我眼泪哗哗地颤抖着指着屏幕对着蔡奇惊叫：“蔡助理，见见见鬼了！”
蔡奇抬头冲我浅浅一笑：“红旗，今早会议上苏总夸你了，夸你为人谦虚，幽默，舍己为人。”
这是我？蔡助理，你确定被夸的那个是我？！
“你给宋司的溢美之辞让宋司哭了一个早晨，到现在都没镇定下来。为了奖励你这种舍己为人的精神，苏总决定这次破格录取十三人。”
“别说了，蔡助理，再说我也要哭了。”我闭上眼，忍住泪花，为自己骄傲。
蔡奇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我，似笑非笑：“唉，昨天晚上，帮你改贴，改得我好辛苦。”
哎？我仰头看他：“蔡助理，是你做的？”我说我也不可能老眼昏花到那个地步，两个帖子同时跟错，还一错到底。
“当然，你的错别字和标点符号，足足错了三十处。”他恶狠狠地指责我。
“只改了这个？”我抓着头问他。
“难道还有别的？”
“……”
哎！上帝果然跟我是一家的，我怎么就这么有才呢？就连跟错贴，都自有它深刻的含义。我陶醉了。
“对了！”蔡奇敲敲我的桌子，对我微微一笑，“我拉着钱铎一起帮你改的。”
钱铎？！NO！我的光辉形象啊！
“对了，红旗，你准备一下，翔实那边点了你我做这个项目的助理。”蔡奇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咧嘴对我挑挑眉，“你兴奋了吧，可以见到你日益思念的宁小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