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以目

第 十九 章 驰骋辩场

文联开课不久,许幽涵为准备辩论赛,去问法院西斯蒂在意大利的成绩。

教授支吾半天,竟说,“凭我多年考试经验,这种书本没有的犄角内容知道也是没多大用的。”

幽涵回座,见同学无所事事,气愤说:“学校很难学习,博士也不博学,一饷青春换毕业证,太不合算。”

浩燃开导说:“学校教人学笑,学胁肩诌笑,会者生存;博士只是博试,博各种考试,而后成仙。你要问他国际联盟在哪,他还是不知道。”

“哎哟你俩谈什么哪!文凭啊,那是夏季人们身上的短裤,包羞遮丑的——不过我想没它啊会更凉快。社会惯于用这张纸评价人,管窥蠡测啦。你看前几届毕业的那些,不也有文凭没水平嘛。在社会呢,和无业游民那是毡袜裹脚靴,相差不远啦……”同为乙方、酷似人妖的吴泰泰操口宫庭太监嗓音聒噪着。——此人:走路内八,举止三八。从小被家长老师逼学,过了十二年监狱犯生活,一压抑就对太阳唱《Onlyyou》,久之,晒出一口黑牙。高三一年,白天说糊话满嘴都是之、乎、者、也,晚上说梦话闭眼就有A|、B、C、D;现在完全女性化,只差嫁人了。——并且巅峰黏涎,芝麻小事讲出宇宙,七点问话九点答完;自我介绍时,浩燃一腔珠玑,愣被他的冗词赘句耽搁得没吐一枚。

“吴泰泰,你把我唠叨病了不说,还来摧残我辩论组员耳膜,你有没有良知啊你。浩燃你俩别搭理他。上星期,就他唠叨得我上课铃都听成鸡鸣了,潘长江都看成姚明了。这丫从脚气水到耳贴灵买一堆,逼我天天吃药跟吃饭似的,你大爷的吴泰泰,伙食费倒省出一笔来。”——此人名张椰椰,与“张爷爷”谐音,美名出炉,使别人辈份跌得比熊股还快。椰椰常说,“什么文联?以为**如云,其实恐龙一群。你看南面尖嘴猴腮、身体细长、乱蹦乱跳的小女生就是三叠纪晚期腔骨龙,前排贝克短发、滴粉搓酥、惯聊帅哥的阿妹就是白垩纪突棘龙,还有门口那身形魁梧、穿着邋遢、痘痘满脸的大姐就是侏罗纪早期棱背龙。”父亲考古学家,椰椰耳濡目染,于是蒙大拿洲戟龙、坦桑尼亚异龙、怀俄明洲剑龙、美国结节龙、欧洲蛇颈龙、亚洲无齿翼龙相继在文联出土。

辩论赛时,椰椰还管甲方鬏形发髻的主辨叫似棘龙,而甲方另一主辨是狂士,辩论会上大放厥词说“章太炎算哪门子国学大师,有我‘淑质贞亮,英才卓异’吗,充其量也是我徒孙。我忠果直正,志怀霜雪,飞辩骋辞,溢气坌涌,李敖连做我徒孙都不够。鲁迅也算战士?我呸,也就配跟梁实秋、张若谷这帮儿子孙子们斗法吧”。

人言啧啧。

乙方浩燃:“瓦釜雷鸣,狂者自毁。《史记?西南夷列传》出一最滑稽的典故,知道是什么吗?——夜郎自大。”

狂士暴跳如雷,锋芒逼人,自称是现世之祢衡。

可惜,没现世,反现眼,与浩燃一辨后,直由祢衡变为张衡,改研究地动仪去了。

剩似棘龙孤军奋战,在真爱与早恋辨题上言“早恋龌龊,早熟就该遭鄙弃”,口若悬河竟凿空之论。

乙方幽涵:“请问这‘没理还挺声高’的同学,你是几岁ru齿脱落长出恒齿的?”

甲方似棘龙:“这和辩论有关系么?我六岁掉的。”

乙方幽涵:“多数人都七八岁,你为什么没用锤子把牙砸牙床里等七岁再长呢?”

甲方反唇相稽:“你真幼稚,那样牙不就毁了吗。”

幽涵入室操戈:“牙砸回牙床只毁颗牙,初恋要砸碎了,毁的是一辈子。既然你那么恨早恋,那赶快去掘你家主坟鞭尸吧,他们不光早恋还早婚呢。《金缕衣》有句‘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难道你没听过鲁迅说‘用自己的手拔自己的头发妄想离开地球’是愚蠢行为吗?”哄堂大笑。

浩燃赞幽涵“鹈鴂叫时,众芳凋零”。

甲方不服:“照这么说,带头爱上儿媳杨玉环,成了性解放先驱的李隆基应该是你们祖师爷了?”

乙方椰椰:“李隆基怎么了?推翻毒辣的韦氏母女,消灭了太平公主,出现了‘开元之治’。那是雄韬大略,爱上谁那也叫盛唐。”

甲方反诘:“盛唐?我看是奢靡的温床,姑苏枫桥、云中骊宫、长安酒肆、西塞白鹭、浔阳琵琶。如按《新唐书》载的‘妃嫔四万’看,你所谓唐玄宗的雄韬大略恐怕只是浩浩荡荡玩女人吧。”

乙方浩燃:“唐朝蓄妓属上层人士的风雅活动。苏轼狎妓,杜牧**,元稹贪色,白居易滥情。但,苏轼狎后倾荡磊落,并做出豪放的《赤壁怀古》,等一系遒劲峭拔的词章;而潇酒的杜牧也将缠绵旖旎的笔墨涂抹在秦楼楚馆,留下惊鸿一瞥的风景;元稹好色,薛涛、李冶、鱼玄机、刘采春,四大唐代才女,他得其二,但他没忘为历史留下不朽的《莺莺传》;白居易出任苏杭太守,‘极宦游之乐五年’,‘五宿澄波皓月中’品尝苏杭佳丽,可诗魔白居易对唐诗的功劳是尽人皆知的。当然此后,还有‘至斗险韵、铸伟词,一时几无与抗手’的易顺鼎,北京大学、中央大学的一代鸿儒黄侃。可这些人狎昵以后就心融神释地放下了,而你们却一直对此类事耿耿于怀、纠缠不休,究竟谁更不道德,更猥琐一些呢?”举座鼓掌。

甲方:“那这样说自唐以来,刘禹锡、欧阳修、黄庭坚、蒲松龄等等青楼聚宴就是高雅的事喽?”

乙方:“反正比你高雅!‘山河险峻处,谷壑深焉;人生饱暖日,大欲存焉’,要把这些人注销了,历史能痛得哇哇大哭,你信不?”

时,满座风雨,人言言殊,众说纷纭。又唇枪舌战一番,不分胜负。

甲方“我呸!简直对驴弹琴”。

乙方急了“鸟人,你呸谁”。

甲方:“我就呸你怎么地,呸呸呸。”

乙方暴跳:“我也呸,我呸呸呸呸呸呸呸。”

辩方群体互吐口水,丢本夹子,扔鼻涕纸,撇皮鞋头,掷塑料凳,由民事纠纷直发展成刑事聚殴。

教授一看辩论太激烈,连忙打住,圆场说“这辩题本就‘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无须分轩轾,这场辩论已经非常精彩非常成功了”。

豪爽易怒的东北**熊入戏太深,仍光脚独骂:“俺们内旮儿就没你这埋汰的科琛鸟儿,赶紧把俺鞋撇来俺好削你,再得瑟不撇,俺可过去撸你了。”满堂哗然。

辩论赛后,浩燃幽涵锋茫初露,教授甚赏,予以鼓励。不久,浩燃听闻与大熊同入文联的小嘎,赛后得人垂青,谈上恋爱。好景不长。情人节,吝啬以极一文如命的小嘎效仿其它恋人送花、吃水煮鸡,结果,人家得个蜜吻,他挨个嘴吧。原因别人送朵玫瑰花,他送半袋苞米花;别人携女人去酒店吃水煮乌鸡,他拎破锅领女友去河沟边吃水煮田鸡。浩燃想早年小嘎若被吴敬梓发现,那《儒林外史》中严监生定更加吝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