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以目

第二十五章 娇音妒谑

半余月时间,若白驹过隙,一弹指顷。

先时“快乐得不像人在过日子,倒像日子溜过了他们两个人”。

他们同去吃砂锅,看电影,上自习,甚至为弥补浩燃亏欠,还去翠迤山庄游逛一整天,累得盈盈发誓再不观光旅游。可新鲜感过后,生活便味同嚼蜡了,仿佛一块口香糖刚放嘴里会甜蜜的舌头抽筋,时间一久就索然无味甚至品出些苦涩来。

许幽涵在沈谷两人合好后就宣布不再纠缠浩燃,可这救心丸只使盈盈短暂的定心,药力一过凝心病又发作起来,蛇影杯弓,坚信对许沈的错误政治苗头要及时除掉。——《宋书?吴喜传》也说“欲防微杜渐,忧在未萌”,故,直为无从下手而忧郁苦闷。

浩燃曾恳切解释过与许幽涵间的清白,可盈盈固执认为一男一女在文联久坐一桌而不日久生情,这样的谎话比部队干事不贪脏舞弊还难以置信。她常堵文联门口,偷窥浩燃是否与幽涵同行,回头又逼迫浩燃报告情况,从入教室和谁说话到下课与谁同行,而且立刻马上,不能给他一秒酝酿谎言的时间。

这令浩燃常想起张爱玲在《谈女人》中的一句话:“女人的缺点全是环境所致,然则近代和男子一般受了高等教育的女人何以常常使人失望,像她的祖母一样地多心,闹别扭呢?”;当然,此话只能供自己咀嚼,若说出来真怕要连累张阿姨一起受诅咒了。

逐渐,盈盈沉痼恶化。

她不许浩燃跟任何女人言语,而且要时时守在自己身边。

沈浩燃坚持再坚持,终在次日中午破例。

那时他在卫生间,一扫厕所大妈敲门问有没有人要进来打扫,起初浩燃死挺不说,后来大妈已跃跃欲试,浩燃就喊了声里面有人;回头诚实坦白,谷盈盈鄙夷浩燃说他好色,定是被大妈娇滴滴的声音引诱了,她说那时咳嗽一声就行了用不着说话。

过两天她又要求浩燃退出文联,浩燃无法忍受,为此大吵一架。当时浩燃只希望她拙口顿腮,可盈盈偏伶牙俐齿,所以浩燃话刚露头就淹没在她的洪潮中,过程俨然一倔强的孩子在听母亲的训导。

浩燃不会退联,这对他无异于退学,校文联是浩燃来这所师大的宗旨,是他全部希望;更何况很快会有个诗歌大赛,无疑是竟选此届文联主席的好机会,如果成功,只要安安稳稳为学校卖力,那毕业后凭自己成绩公费留学萨尼亚的希望就指日可待了。

他每每想到这里,心中都激动不已,仿佛再回童年,波光粼粼的水面,熠熠生辉的彩石,还有芬芳馥郁的花朵。

催花雨后,红稀香淡琼苞碎;旭日升时,蓁蓁草径露未晞。风清凉,天蔚蓝,白云点缀,草叶窸窣。

浩燃睡眼惺忪地拉开慵懒的舍窗。阳光,柔若薄纱。

浩燃聆听着自然细语深呼吸,胸腹舒畅。

他吃过豆浆油条,兴致勃勃上早操,恰巧遇到盈盈,两人尴尬一笑。

浩燃想起昨日与盈盈吵架事:盈盈先对浩燃温存地连指甲都能软化,然后便提出了过分的要求,想让浩燃在明日上早操时为自己系鞋带,早操是全校学生最聚集的时间,众目睽睽下为一女孩系鞋带,若这人双手残废或腰肌劳损,自然理所应当,可盈盈健康得跟小牛似的,为什么要在人众处解开鞋带再让浩燃低头去系呢!浩燃不同意,她霎时由小猫咪变成母老虎,恨不得把刚给的温柔再统统追回,她骂浩燃“摆臭架子,装大牌”。浩燃冲她吼了一声“Shrew!”便悻悻而去。想恋人吵架就像浩燃宿舍的管理员受贿,一开始还谨饬小心,提心吊胆的,现在竟肆无忌惮,心安理得了。

“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浩燃犹豫一会开口问道。

“呵呵,早都忘啦!不过下回别再对我说‘Shrew’这个词啊,我会伤心的。”谷盈盈说谎没逻辑,忘了还知道提“Shrew”,像一秃头商推销生发素一样。

“不会了,我已经后悔了。昨天真不该那么对你说,”接下来浩燃想说,“因为你听了‘Shrew’后并不愤怒,我回去好阵懊悔,气自己一时冲动没用中文骂你,英语的效果太糟了”,可后半句还未说出来,谷盈盈就得胜似地笑道:“知道错啦!后悔啦!我就猜到你会主动认错的。好吧,原谅你啦!”盈盈昨日听浩燃说她“Shrew”时确时没听懂,回公寓才偶然想起浩燃是用英文骂她泼妇,坐**气得牙根痒痒。

沈浩燃挑双眉,眼珠紧卡眼框上,发愣;想自己真不是骂人的动物——昨天用外语,憋火;今天有国语,憋气。

谷盈盈秋波流媚地贴近一步,温柔又暧昧地把浩燃窝进去的衣领翻过来,然后体贴入微掸一掸胸前的灰尘,“你呀,真不会照顾自己,看这衣服让你穿的。中午把脏衣服拿来我给你洗,不许说没有噢!你要再跟我摆架子,我可要生气喽!”

说浩燃不会照顾自己,实在冤枉,他的衣服向来洗的干干净净。可最近王翔坠入爱河,爱得癫痫,口水常流的一塌糊涂,室友看了都打招呼说,“哎!翔哥又穿衣服洗澡啦!”王翔整日痴想此女,想得连性别也不很记得了。爱情折磨得王翔常抱浩燃胳膊往怀里钻。浩燃以为他缺乏安慰,后来才知,这厮是拿浩燃衣服当手帕,正抹鼻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