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以目

第九十三章 步入黑途

综合孙子的“实而备之,强而避之”,阿骨的“要对症下药才会去病根,警察这幅药根本不能包治百病,只能做亡羊补牢式的治疗”以及非子的“与其花钱赔礼,不如强大自己”的观点,加上**湖王木南面授机宜,颇谙世事的小尘诸人搭桥扶持,浩燃终于涉足鬼蜮,逢魑魅魍魉,结膏粱子弟。

表面因畏惧李俊势力,匿影藏形;暗地却疏财交友,笼络人心。或币重言甘,或仗义相助,或高义薄云,或被披肝沥胆,皆是手段。

期间不免小尘们借花献佛,掐尖落钞,浩燃也只睁一眼闭一眼,不去计较。

不消一月,将存折里奶奶留下的与自己努力攒的日后念书的钱,花个罄尽;同时练得诡谲无比,譬如有人问,你在哪上学呢?他就回答:“正常情况,我们早晨八点是去学校上学,等上大四了就去培训班,对,现在在学校上学。”要是有人问,你小姑是谁?他便回答:“我小姑啊,是我父亲的妹妹,如果是我父亲的姐姐,那该叫大姑了。”

浩燃旷课成绩卓著为旷世罕见,影响着小尘的课也从一天不上几节课发展到几天不上一节课,仿佛上课是偶尔给旷课放的假,自然没有天天放假的道理。所以一些重要消息也来得迟慢,像中国消防车一般要等火自熄了才姗姗而来,导致浩燃不仅旷课而且旷试,缺考三科成了旷试英雄。

不过吴泰泰卧轨噩耗来得不像中国消防车,倒有着中国警车撞死人不偿命的风驰电掣。

沈浩燃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参加了泰泰同乡举办的追悼会,见到憔悴痛苦的张椰椰,悲怆哀悼着的许幽涵,悲哀哽咽的旧友们和沉着脸的现文联主席刘夏。

哀曲在狭小空间流淌,曲折回环,凄恻难禁。

浩燃回去时,前边几个女生在谈,“听说他妈妈一进校门就哭晕了。”

一同乡说,“他妈妈是老师,管他可严了,高中时都不让和女孩儿说话。”

“哦,他那天发言还坦白自己有断袖之癖呢!”

“我知道他同性恋,一直喜欢张椰椰,结果被张椰椰拒绝了!”

“我觉得他挺勇敢的,能把真实的自己告诉大家。”

“嗯,可是大家没人理解他,咱们学校学生传的那些话我都不好意思听,真实舌头根儿下压死人。”

“听说他是歇斯底里地喊着向火车上撞的。”

“喊的什么呀?”

“好像边跑边喊了句‘我撞死你’,结果把自己脑浆都撞出来了。”

“哎呀别讲啦,再讲我该做恶梦啦!”

沈浩燃谨慎小心地同整理完泰泰遗稿的许幽涵、张椰椰去校广播站时已临近傍晚,地板上映满红珊瑚似的夕阳光影,几盆娇艳花朵被窗口流进的暖风吹来淡淡幽香。

艾蒙正拿纸巾捏这丹妮鼻子,说,“擤!”

丹妮擤了擤,说,“哎呀你都给我抹嘴里去了。”

“你真是我祖宗,那你自己擤,擤干净了。”

丹妮笨拙地随便一揩,又聚精会神地伏案写字。

浩燃进屋将食指立在唇上“嘘”了一声,然后悄悄绕到背后,看见她正握支树脂钢笔在密密麻麻写满浩燃名字的纸上继续留下笨拙幼稚的笔记,里倒歪斜的“沈浩燃”相互叠挤,仿佛这黑色笔迹吞噬了整章白纸。

幽涵表情复杂地瞅了一眼浩燃。

艾蒙尴尬一笑,“你没看第二篇么,全是‘哆哆’俩字,她就记住你和小乌龟了!”

丹妮闻声抬头见到浩燃,喜上心头,眉眼舒展,笑靥如花,凫趋雀跃地拉他衣袖求他带自己出去玩儿。

几个寒暄几句,张椰椰捧出吴泰泰遗稿希望能全播。

艾蒙执起一首:

看啊!天边朵朵的乌云。

听啊!窗前哗哗的水声。

我啊!轻轻地推开窗子。

说啊!谁在墙角撒尿呢!

连连摇头说,“不行不行,筛选一下吧!”

许幽涵又递来一首代表作,浩燃一看诗名果然是吴泰泰风格,叫:《为什么你们总会想起我不曾不愿不想提起的朋友二姨的那件不可饶恕却又可以理解的过错》。

艾蒙大惊,说,“这诗太个性了。”一览内容,面露难色,“情爱缠绵的,有点琼瑶,你们不知道,这种诗学生都反感,现在正极力打杀这种琼瑶式作品。”

浩燃想起唐代南阳文人壁上题诗曰:六出飘飘降九霄,前街后街尽琼瑶,有朝一日天晴了,使扫帚的使扫帚,使锹的使锹。可见未卜先知是歪打正着与信口胡诌的意外产儿。

张椰椰不悦。许幽涵嫌艾蒙吹毛求疵。浩燃从中斡旋,也算略尽涓埃之力——至始至终没有给幽涵一个眼神。

最后统一意见,决定用艾蒙的肥腻嗓音来播这样一首深情款款的诗:

缝隙中露出白云的情愫,点点滴滴滑过颓瘪的鼻头,滑过干枯的唇,滑过孤独的树。

孤独的树啊!

永远这样伶仃的挺立一棵棵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孤独的树啊!

永远这样伶仃的挺立遥望着囹圄外的美丽却只能让青春在枷锁中逝去。

时间那么苍白背后总是落满了尘埃。

生活太多无助手上还挂着带血的桎梏。

就让这慵懒的韶光在澄澈的眼底荡漾吧将憧憬荡漾成泪水再荡出一圈圈苦涩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