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覆妲己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今夜无风,有月。

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梧桐花开,皎白中犹透碧色,少年高坐在梧桐树顶,长长的衣裾垂落花间,姣美的侧脸隐在月色中。

凤凰鸣矣,于彼高岗。

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凤栖梧桐,自然令人向往。当他还只是脆弱的小妖时,也尝希翼着有朝一日能跃升为凤,高栖梧桐。

但即便此刻的他也同样栖息在梧桐之上,他也不是凤凰,只是雉鸡罢了。

封神,封神……

寐喜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闭眼仰躺在梧桐枝上。倏地翎羽一热,少年睁开眼,随后那个熟悉的女音殷切的唤着,“寐喜,寐喜,下雨天快来收衣服咯……”

“?”

寐喜一头雾水地传递心音,“你在说什么?”

“哦,”那边的苏苏稍稍收敛了点,而后无耻的继续伪装loli可怜兮兮的向他寻求庇护

“寐喜,我好像一个不留意把帝辛干掉了,你快过来收尸吧。”

“什么?!”

“好吧,他还有一口气……不过我想我现在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助。”

寿仙宫

“你真是……”寐喜掩面,早该知道这个麻烦的女人就算是入宫也安分不到哪里去。

苏苏抱头做忏悔状,流利的背好说辞,“好吧,都是我的错,其实我今夜就该让纣王压倒,然后xx又oo,o了再x,x了又o,是我任性了,下次一定会记得乖乖躺平决不反抗!”

“你……”寐喜皱眉,视线在帝辛和苏苏身上停格了几秒,不做声了。

苏苏见他态度有所软化,央求道,“寐喜,就帮我这一次吧,你也不想我就这么任务失败,对不对?”毕竟现在他们都在同一条船上,就是再不甘愿,他也要认命的替她收拾烂摊子,“你就帮我瞒过去,今后……今后的话……”

寐喜睨了她一眼,“苏苏,不要太得寸进尺。”

苏苏握住寐喜的手,将脑袋往少年稍嫌单薄的怀里一撞,努力蹭了蹭,“好寐喜,我知道你和玉琵琶那里有丹药,你就给我……一点点吧。毕竟日后我若总是使出这种激烈手段,大家都会很辛苦呢。”

寐喜不为所动,“大娘,对我撒娇是没用的。”

苏苏偷偷蹭两下再吃几口嫩豆腐,而后慢吞吞的移开身子,“我的要求不高,只要……唔,给我5颗就可以了。我现在还没有准备好,等我过段时间心理准备好了,自然就不需要了。”

寐喜沉吟了片刻,没有立刻答应,却也没有拒绝。

苏苏挨近他,右手卷起他的发将他缓缓拉近她,朝他抛了个媚眼玩笑道,“难道寐喜你舍得让我这么早侍寝,赶不及把我往帝辛**推啊。”

寐喜指尖微不可见的顿了下,随即从她手中拉回自己的头发,抿着唇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苏苏开始卖乖。

寐喜不做声了,胸中千回百转,他只是低垂下眼,任由苏苏欢呼一声,开心地一把抱住他。

她抱着他的方式像抱着一个孩子,一个毫不在意的亲密距离。

寐喜推开这只八爪章鱼,“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也是。”苏苏道,手指一比帝辛,“现在你先为他施法,不然他若是提早醒来就难办了。”

寐喜点头,闭目冥思数秒后五指在帝辛额上轻轻划了一圈,一缕淡淡的青芒随之消散在帝辛额间……

“这样就可以了吗?”

“嗯,我已经修改了他的记忆,明日他会以为你已经同他圆过房了。”

苏苏面上一喜,“那丹药的话……”

“丹药有部分催情和致幻的作用,若真不愿意侍寝,你就暗中让他服下丹药,便能脱身了。”

苏苏立刻老实不客气的朝他伸出手,“呐,给我吧。”

“等等,还有一件事要知会你一声。”

“什么事?”

寐喜道,“过几日便是朔了,记得避开生人。”

苏苏知道朔的意思是初一,但为什么初一要避开生人?

寐喜见她一脸云里雾里的模样,不由伸手在她额上用力一弹,“你也给我长点记性,不要告诉我你已经忘了朔正是妖一月之内法力最弱的时候,到时障眼法曝露了,我和玉琵琶又不能及时赶到你身边,待你被那些凡人抓去烤狐狸吃了,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苏苏抱住被弹痛的额头,脸一黑,“你是说你的障眼法还有质量问题?!”

什么是质量?

寐喜飘去一眼。

苏苏此刻早已顾不得他,完蛋了!“那你是说初一那一整天都会曝露原型,还是只在晚上?”

寐喜鄙视道,“当然是晚上!你做人只做了几日,就已经****到这步田地了?”

苏苏忧郁地在心中腹诽:

奶奶的,老娘本来就是个人!

“寐喜!你还不给我回来!”

翎羽一热,玉琵琶中气十足的女高音响起。

寐喜食指往唇前一竖,示意苏苏先噤声。

苏苏乖乖噤声,又不是活腻了,怎能让玉琵琶知道她央求寐喜帮她作弊。

寐喜小心将玉琵琶遮掩了过去,待切断和玉琵琶的通话之后,他道,“轩辕坟那边似乎出事了,我先回去,若有什么事情你再唤我吧。”

“好吧。”苏苏道,脑中已经开始盘算着几日后的朔日该怎么避开人群躲****。

“你……”寐喜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默默地从怀中递给她五颗玉白的丹药。

“这些丹药你藏仔细了,朔日那一天,你定要避开闻仲,否则……怕是我和玉琵琶也救不了你。”

苏苏心一凛,抬头望了寐喜一眼,眼前一花,少年如烟雾般消散无踪……

翌日,帝辛有史以来第一次未上早朝,满朝哗然。

后宫暗潮汹涌,传出帝辛新宠妲己,入宫第一日便隐隐有宠冠三宫之势……苏苏暗暗挑眉,看来昨晚那下撞得不轻啊

帝辛只是神情淡淡的扫了苏苏一眼,未留给她太多温情,整冠移驾回龙德殿。

闻仲拇指摩挲着束腰金鞭,目光凌厉逼人,“妖孽……”

同一时刻

昆仑山 桃园

“师叔,天尊有请。”白鹤童子躬身道。

青年撩开散落在发上的点点桃花瓣,在灼灼桃花中回首……

玉虚宫,元始天尊坐于八宝云光座上。

青年一袭道服,双手拢袖行礼,“弟子姜尚拜见。”

“你至玉虚宫几载。”声音极其洪大,细听却又仿佛隔着一层浑厚的障壁。

“弟子三十二岁入殿,已虚度四十载。”

天尊道,“你生来命薄,仙道难成,只可受人间之福。成汤数尽,周室将兴。你与我代劳,封神下山,扶助明主,身为将相,也不枉你修行四十年之功。此处亦非汝久居之地,可早早收拾下山。” 他跪于宝殿,道,“弟子乃真心出家,苦熬岁月,今亦有年。修行虽是滚芥投针,但弟子情愿在山苦行,必不敢贪恋红尘富贵。”

天尊曰:“你命缘如此,必听于天,岂得违拗?”

他垂眼沉默良久,自知天数已定,自难逃躲。

“……弟子领命。”

却说待姜尚下山,但见朝歌妖气冲天。

“果然是妖孽入世,危害社稷。”青年站在山麓眺望,他头戴青纱一字巾,额前日月星三光已开,道袍外罩翡翠薄纱,面如冠玉,风采斐然。

“道友。”身后传来一声朗笑,他转头看去,正是终南山的云中子。

那云中子是经年隐居在终南山的炼气士,乃是得道之仙,和他曾有数面之缘。云中子道,“道友也觉不妥吗。方才吾驾云兴雾,忽见东南上一道妖气,直冲云霄。应是妖孽潜匿朝歌皇宫之内,若不早除,必为大患。”

姜尚稽首,“道友要入朝歌除妖吗?”

云中子道,“正是。”

他道,“那道友先行一步,此次我奉师命下山,不日也会入朝歌。若那妖孽难缠,或能助你一二。”

云中子含笑,“那贫道先行一步。”

语毕,云中子便脚踏祥云,翩然而去。

此刻的朝歌,帝辛正在酝酿着对东夷征战。

无疑,帝辛是好战的,自即位起便多次发动战争,全面扩张商的领土和势力范围。

寿仙宫那夜之后,帝辛并没有如外界揣测般,从此对妲己宠爱有加。相反,他那夜之后就再也没有踏入过寿仙宫。

“苏苏,你该不会是失宠了吧?”玉琵琶透过心音皮笑肉不笑道。

苏苏干咳一声,期期艾艾道,“那……那如果我真的是失宠了呢?”

玉琵琶分外轻声细语的开口,“我相信你的。苏苏,你怎么可能会失宠,怎么可能会荒废掉我们之前的修业呢?你一定不会的,对吗。”

这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声音令苏苏忙不迭微笑,“……当然!我怎么可能会失宠呢,其实我刚才只是在开玩笑的。”

玉琵琶女王娇滴滴的以扇掩嘴道,“苏苏你真不愧是我的爱徒呢。”

苏苏:“……”

我前生究竟是造了多少孽才摊上你们啊。

这厢帝辛正言战事,却听午门官启奏:“终南山有一炼气士云中子见驾,有机密重情,未敢擅自朝见,请旨定夺。”

商是一个神权色彩极浓厚的时代,神权是殷商的精神支柱。占领着绝对统治地位。

即便是王权,也是在神权承认的基础下建立的。

上至国家大事,乃至帝王贵族甚至是平民的私人生活,农业,天气,战争,田猎,嫁娶,生育……皆需要祭祀。因此巫者和修仙散人在商享有着至高的地位,修为高深者可直面帝王,辅助国政,甚至还可以一举跃晋升王侯,从此鸡犬升天。

帝辛沉吟片刻,“宣。”

须臾之后,但见云中子宽袍大袖,手执拂尘,腰下双绦王母结,脚登踏云鞋徐徐进殿。

“陛下,贫道稽首了。”他左手携水火花篮,右手执着拂尘只是淡淡道。

周遭朝臣皆暗自皱眉,这是哪来的方士,庙堂之上也太过狂妄了吧。

帝辛眉目并无愠色,食指轻顶在颚间,“道者从何处来?”

“贫道从云水而至。”

“何为云水?”

“心似白云常自在,意如流水任东西。”

帝辛眼神移到云中子脸上,“云散水枯,汝归何处?”

他笑曰,“去散皓月当空,水枯明珠出现。”

帝辛抚掌,“方才道者见朕稽首而不拜,大有慢君之心。今所答之言,甚是有理。乃通知通慧之大贤也。”随后命左右,“赐坐。”

云中子未有谦让,坦然拂袖落座。

帝辛道,“不知先生因何事而见朕。”

云中子道,“因贫道闲居无事,采药于高峰.忽见妖气贯于朝歌,怪气生于禁闼。道心不缺,善念常随,贫道特来朝见陛下,除此妖魅耳。”

妖?

帝辛蹙眉,这是继闻仲之后,第二个提及妖孽了,“深宫秘阙,禁闼森严,防维更密,又非尘世山林,妖魅从何而来?”

“陛下若知道有妖魅,妖魅自不敢至矣。惟陛下不识这妖魅,他方能乘机蠹惑。久之不除,酿成大害。”

“先生既然肯定宫中有妖气,怕是也有了解决良方。”

云中子揭开水火花篮,取出一把木剑,奉上,“这把剑名‘巨阙’,将它悬于分宫楼三日,自会找到妖气的来源,将那妖孽化成灰烬。”

帝辛遂命传奉官,“将此剑挂在分宫楼前。”

云中子见帝辛已接受他的谏言,方起身道,“蒙陛下不弃,此行贫道的任务已成,就此请辞。”

列百官首位,闻仲拱手挽留,“先生有这等道术,明于阴阳,能察妖魅,何不弃终南山而护陛下,官居显爵,扬名于后世,岂知非福。”

“贫道乃山野慵懒之夫,不识治国安邦之法。”云中子偏头看他,似有深意道,“吾不思养我者享禄千钟,吾不思簇我者有人四被。小小庐,不嫌窄;旧旧服,不嫌秽。制芰荷以为衣,结秋兰以为佩。不问天皇、地皇与人皇,不问天籁、地籁与人籁。闻太师,若能早点脱开红尘,也自有一番天地。”

话中那悠游之意令人想望,只可惜……

闻仲位极人臣,辅相两朝,竭忠辅江山社稷,殚精竭虑,东征西讨。镇朝歌江山,稳殷商气数。对于他而言,他已将毕生的忠诚和志愿牢牢和殷商捆绑,虽然成仙是所有修仙者所梦寐以求的进境,他却也只能谢绝云中子了。

看来天意自不可逆,已卜卦窥出闻仲下场的云中子只能暗自叹息,回身再拜帝辛之后,大袖飘风,转瞬间消失在大殿中……

满殿朝臣惊异,今日原遇上的是真正的方外异人,只叹未同他细加攀谈,聆听禅语。

帝辛下朝后经过分宫楼,若有所思地盯着‘巨阙’片刻,方回宫中。

这夜,‘巨阙’剑上强烈的仙家之气令寐喜和玉琵琶震动不已。二人连夜传心音给苏苏,问她是否身有不适。

“那些道人想除掉我?”苏苏不由感慨下如今人人喊打的局面,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呢,就被一棒子打成妖孽,要斩草除根

隔着水镜,寐喜有几分焦急道,“如今那把‘巨阙’挂在分宫楼以镇群妖,我和玉琵琶无法再入宫护你,你尽早想办法把那‘巨阙’毁掉,还有三日后的朔,自当小心。”

玉琵琶道,“前有闻仲,后有云中子,那帝辛必定会产生怀疑。今日云中子离开之后帝辛可有传唤你?”

“没有,还是和往常一样。”

玉琵琶道,“那你身上可有什么异样?”毕竟‘巨阙’是镇邪之物,根基微薄的苏苏此际如剑在悬。

苏苏自然知道若是她的身份被发现,指望女娲跳出来是不可能了,至于寐喜和玉琵琶是否能为她抛头颅洒热血也是个未知数,这样想来,不觉郁郁道,“我身上是没有什么异样,只是担心会不会帝辛已经起了猜忌之心,现在苏护才刚刚归附,帝辛不会动我。但日后的话……”她不想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原因孤身死在帝辛的后宫里。

寐喜安抚道,“既然现在你没觉得异样,或许是因为你自身的妖力在之前服食玄丹时已经废掉了,因此才能避开‘巨阙’的查探。”

苏苏稍稍放心些,既然‘巨阙’是依凭妖力来除妖,那她就没事了吧……嗯,应该没事吧。毕竟她此刻还是依凭寐喜的障眼法来遮掩住那对耳朵和双瞳,若是因为寐喜留在她身上的妖气而被‘巨阙’判定为妖,她不是比窦娥还冤。

玉琵琶道,“现在也只盼你能逃过‘巨阙’的查探了,苏苏……你就自求多福吧。”

苏苏喷泪:“……”

寐喜望着水镜内泪光盈盈的苏苏,暗下决定,“你……且等我……”

玉琵琶头也不回地道,“寐喜你不要轻举妄动,别忘了‘巨阙’是仙家之物。”

寐喜只低低“啧”了一声,不置可否。

宫眷皆知云中子进剑除妖之事,虽然自‘巨阙’高悬分宫楼那日起帝辛没有任何动作,但一连两日,周遭宫人皆四下打探这两日内是否有妃嫔或侍女身有异状。

宫闱之内,人心惶惶,到第三日,仍是无一人有碍。

接连两日风平浪静,苏苏心中却暗自叫糟,因为第三日正是朔,正不如她所料,第三日午时,大皇子殷郊施施然进了寿仙宫。

他们二人的官方年岁相差无几,苏苏当然不可能奢望他会规规矩矩的叫她一声母妃,虽然也早已有了觉悟,但是这小鬼也太老实不客气了点吧。

他的五官还隐隐透着点稚气,眼神带着少年所特有的锋芒锐利,“父王命你去分宫楼,一起鉴赏鉴赏那把降妖的‘巨阙’剑,苏娘娘可否前去一观。”

这简直是赤 裸裸的嘲讽她就是那妖孽了。苏苏慢条斯理道,“但问陛下是只招苏苏一人,还是所有后宫嫔妃皆去?”

殷郊悻悻道,“……所有后妃。”

少女朝他盈盈一拜,“这样啊,那苏苏怎好让姐姐们久候,这便去。”

殷郊双手负在身后,睨了眼矮了他半个头的少女,也不过是濒临失宠的妃嫔罢了。

遂率先乘了车撵,至分宫楼。

苏苏在临去前望了望天色,深吸口气,只盼能在黄昏之前离开分宫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