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步后宫:妃不出皇城

第一卷_79 赶尽杀绝

等我赶到芭蕉馆的时候,阿润已经拖着一堆人站在门前。阿秀抱着阿润的腿,阿美去抢阿润手里拿着的马鞭,小双子也直挺着躺在地上拦着阿润的去路,你争我夺的,好不热闹。阿秀见了我,扯着脖子喊道:“娘娘您可算来了,快劝劝我们主子吧。”

“你们都退下!”小双子不敢动,只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挡阿润的脚步。“还不退下!这样不知道爱惜自己的主子,你们就是拼了性命去维护也是不中用!”阿润她心里难受,也就是想借着这个由头闹上一闹,越是拦着,她越要逞能。放开手丢开来,她反倒不知道如何自处。

众人见阿润渐渐冷静下来,也便都下去了。我看了看站在院中发愣的阿润,叫她跟我进了屋。回身关上了殿门,然后甩了她一巴掌,此时,我才明白恨铁不成钢是什么滋味。“你若想回到草原去,我大可以求皇上,等你死了之后将你的坟筑在那里,现在闹什么!”

不说还好,我这一开口,也像是打开了阿润的水阀,一双通红的眼睛里流出没完没了的泪珠。看着那些晶莹剔透的珠儿,我的心也就软了。抚上她略微红肿的脸,将她扶到榻上躺下。“我也是失去过孩子的人,知道你心里的滋味。可若不瞒着你打下这个孩子,你只怕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好事多磨,孩子总会有的啊。”

“我再也不会有孩子了!”“怎会,你还这样年轻,皇上也很疼爱你啊。”不管我说什么,阿润总是听不进去,只是使劲地摇头,将眼泪甩得到处都是。阿润猛地坐起来,抓住我的手臂,长长的指甲嵌进我的肉里。“姐姐,我真的不会有孩子了,再也不会了!”

我看她情绪如此激动,便问道:“是谁说你不会再有孩子了?是谁?”阿润却再也不说话,直扑到我的怀里。正巧天诺踏着月光赶来,见到阿润情绪崩溃的样子,也是说不出的心疼。他悄悄地坐在阿润的身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替她顺着背。

阿润此时也说不什么来,我便叫来了阿秀,她是一直伺候阿润的。阿秀见自己的主子吃苦,她的心里也难过,勉强忍住了泪。“你们娘娘究竟听到了什么才忽然要换骑装出去骑马的?”

阿秀看了一眼天诺的脸色,支支吾吾。却被我一道凛冽的目光震慑,不得不开口。“奴婢原本一直守着主子在殿内,忽然听到外面有人说话,我以为主子睡着了,便悄悄地走到窗根底下听。是阿美在同那个人说话,听说为主子诊治的刘太医自杀了,说是因为夜深困倦,给小主开的堕胎药里面多放了不轻分量的红花,导致主子再也不能生育。担心事发皇上皇后怪罪,因此自裁了。”

看着怀里发抖的阿润,我的心前所未有地震动,扬声将阿美叫了进来。“你可知道同你说话的人是谁,你可知道私传宫中消息是何等罪名!”阿美慌张地跪在地上哭道:“奴婢也知道不该说些有的没的,因此并没有告诉主子。是主子自己听了去的,伤透了心发了魔怔才忽然大闹起来。同奴婢说话的是华粹宫的宫女小泉,因为是同乡,奴婢才信她几分,可也不敢说与主子听啊!”

“那你就去给本宫把那个小泉叫来,本宫倒要问问,是谁指使了她来故意伤修仪的心!”不巧话音未落,只见杜公公弓着腰走了进来。“回皇上,御林军夜巡,在池塘里发现了一具女尸,腰间别的是华粹宫的宫牌

。”

死无对证,她果然是利落的手段。我冷笑着叫阿美和阿秀退下,转而向天诺说道:“夜深了,皇上还是早些去歇息吧,这儿有臣妾呢。”天诺看了看阿润,鼻子一酸,背对着我们擦了擦挂在眼角的泪水。“也好,你好好开导开导。阿润,不管你怎样,朕都是你的皇帝哥哥,定不叫你受委屈。”

送走了天诺,阿润便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偶尔目光瞟到放在枕侧的针线篓,又漾起了波澜。“我还想着为我的孩儿绣一双虎头鞋呢,现在看来,大可不必了。”说罢拿起剪刀,将刚刚拼凑起来的布料剪了个粉碎。

“阿润,你可是怪我?”阿润的手中明显地一滞,然后抬起头,笑了笑。“姐姐别多心,我知道姐姐是为了我好。”我在心里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好在阿润不糊涂。“阿润,虽然你现在身子不好,可有些话我不能不跟你说,你可知道,是谁害的你?”

阿润一听,立马来了精神,额角的青筋因为激动而凸起,“是谁?是谁!”“你现在细想想,今日你听那个小宫女的话而失了心智,可要再找她对质的时候却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她是华粹宫的人。”

“我与她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这样害我!”阿润将针线篓甩到地上,线团借力滚出去很远,然后慢慢地停在了远处,留下的是有别于地毯鲜艳的颜色。“你肚子里的,就是她的仇。你有,她没有,便是她的怨。”

我仿佛能够听到阿润紧咬牙根的咯咯声,然后听到她从嘴里吐出了一个人的名字。我拍了拍阿润的手,眼睛却看着地上的线团。“任何事情都有迹可循,就像这条线,绵延千里也总有走到尽头的时候。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不!”阿润突然间的义愤填膺让我吓了一跳,再看阿润的眼睛,此时此刻却被仇恨晕染了纯真,释放的是无尽的杀戮气息。“她的命,我来取!我定叫她血债血偿!”都说一个孩子会让女人变得柔情似水,可没有人告诉过世人,一个孩子,也可以将一个女人变得刚硬。

单凭一个华粹宫的宫女根本说明不了什么,也可能是别宫的人收买了的。可是若不是用这样的方法叫阿润转移注意,一个如花似玉的青春女子,便会从此消弭。与其被伤痛压得喘不过气来,我只得替一朵要凋零的花朵浇灌仇恨。有了仇恨的滋养,阿润定会迅速成长,而拔苗助长的后果,便是干枯了灵魂,失去了生活。可是我别无办法,我不能眼睁睁地瞧着她萎靡不振。一朵花,即使是开了又谢,也好过没有绽放过就入了土。

不出半月,阿润以惊人的速度崛起,连天诺都感叹她的蜕变。在众人面前,她好像还是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阿润,单纯而又不失聪敏。可是只有我知道,阿润眼角的刚毅,像是万千飞羽,时刻瞄准了她的“敌人”。

倩雪见阿润一夜之间瘦下来的手腕,疼惜道:“多吃些有营养的东西,这张小脸只怕用一个手掌便能盖住了。本宫叫醉琼给你熬好了东阿阿胶送到你宫里去,养颜补气是最好不过的了。”

“皇后娘娘可真是疼惜珍妹妹呀,这东阿阿胶每年进贡的数目也屈指可数呢。”静修媛捻了一颗葡萄放在了嘴里,这是新进宫的葡萄,皮薄肉厚,放在嘴里亲亲一抿,汁肉便足以满足口欲。

阿润笑着谢了恩,便回过头来跟

静修媛说:“皇后娘娘体恤妹妹体弱,这东阿阿胶纵然再好,也要有人用才好,而且还要是需要用的人方才能享用。妹妹刚刚小产,气色不佳,如果姐姐也像妹妹一样,皇后娘娘待姐姐也是一样的。”

静修媛拿着手帕擦了擦手指,笑说:“都说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妹妹的口齿也越发伶俐起来了。”“还不是拜姐姐所赐。”阿润到底没有沉住气,她的锋芒尽显,让静修媛的脸上有些难堪。果然静修媛板了脸色,摆正身子问道:“珍修仪这话从何说起,好叫做姐姐的糊涂!”

眼见着气氛尴尬,倩雪忙叫人端上了新鲜的瓜果。“你们尝尝,这是本宫母亲在家里自种的杏树结的果。”众人都拿起一个吃了起来,都夸这杏子很甜,却唯独阿润端坐在那里不动。“珍修仪怎么了?本宫记得你从前最爱吃杏的。”

阿润恭敬地起身回道:“皇后娘娘明察秋毫,这样细枝末节的小事都放在心上。可娘娘也说是从前,嫔妾现在没有爱吃的,也没有不爱吃的,不是嫔妾宫里自己做的,嫔妾都不会吃,嫔妾吃怕了。”

如果换做别人,早就以大不敬之罪将阿润贬黜,可到底倩雪大度,考虑到她小产之后心情郁闷,也不和她计较。只是面对着这份纵容,我却嗅到了不同于杏子香甜的味道。倩雪固然念在旧情,可这样不追究的态度真的只是因为心疼阿润的不幸吗?

略微坐了一坐,众人便各自回宫去了,我走在最后面,待众人走远了之后,才又折回凤鸾宫去。倩雪似乎是在等着什么,并没有叫人撤去摆放在台几上的瓜果。“你撇开她们,是不是有话要同本宫说?”曾几何时,我们还以姐妹相称,如今也不过是“本宫”与“嫔妾”的天壤之别。

“嫔妾想知道,这件事跟娘娘您,有没有关系。”倩雪翻起眼角,寒气逼人。“有关系如何?没有关系又如何?本宫说过,如果想要这个孩子的命,你们拦不住!”

“你承认了?”我从不怀疑倩雪的手段,当初怎样处理的我,如今也会有不同的手段去处理其他人。只是我还是低估了她的变化,像是漫天狂卷的风沙,蔓延开来。她已经不再是我心中那个温柔纯净如雪的女子了,她的手上,早已沾满了鲜血。旧的一层消褪了颜色,新的鲜艳又重新装裹。

“本宫承认什么?本宫没有杀害珍修仪的孩子,是你亲手灌下的红花。本宫确实有意让刘太医多添红花,可他是个好官。既然他想当好官,本宫便赐予他一生的清廉明理。至于那个死了的丫头,也不过是见钱眼开的小人,死前能为本宫办事,也是她一世修来的福气。”

看着眼前的倩雪,丧心病狂到令人发指。我甚至都不知道该去问谁,究竟是谁把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倩雪,你怎么变成这样?”就算是爱不成,也不用拿着自己的良心去和鬼神做交易。即便你拥有了全世界最无以匹及的高位和权力又能怎么样?它们不会伴随你死去,与你一同成长在红尘的,是我们这些有血有肉的人啊。

“我变成怎样?如果你现在变开始服软,我倒要重新考虑有没有再继续的必要了。”倩雪的笑飘渺,笑意没有漾到眼角便被她强硬收回。我失望地转身,渐渐地将自己没入这不可预知的深渊。

“你若赶尽杀绝,我也只能绝地反击。皇后,你好自为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