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锥心之痛
“爹，对不起，女儿来晚了！”拂开蓝枫凌乱的斑驳发丝，看着那张迟暮而狼狈的容颜，云陌心中除了深刻的恨之外，余下的就是噬骨的痛。
她一直知道蓝枫被囚二十多年，再见必定不会如画像中那么英俊潇洒。她想象过千万种重逢的画面，她想象到蓝枫的狼狈，可如今真正见到，那样的冲击与震撼却让她无法承受。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二十多年的时间，蓝枫竟会被折磨成这个样子！
“噗……”一口鲜血吐出，蓝枫身子一震，那辨不出本来面目，满脸污垢的脸上一片惨白。
“爹！”云陌心中一惊，颤抖的伸手扶住蓝枫软倒下的身子。看着蓝枫如强虏之末一般，云陌只觉得痛彻心肺。
二十多年前，云若素就是这样死在自己的面前。当时的她尚在襁褓之中，她没有办法也没有任何力量去救。可是如今，她已经练就一身高强的武艺，可是，可是……看着瘫软在怀中，喘着粗气的蓝枫，云陌心中一阵愤恨与无力。明明，如今她已经足够强大，可是，面对这样的场面，她却只能看着，没有一点儿办法。
蓝枫只觉得心中一片苦涩。那一声“女儿来晚了”撞击着他的心房，但此刻，看着蓝枫的模样，他的心中，却再没有了一丝幻想。若是之前知道，或许他会高兴的飞上天，但是此刻，他却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咳咳……”蓝枫咳了几声，血色从嘴角蔓延开来，却没有再试图推开紧紧抱着他的云陌。
“爹！我带你离开这里，你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的！”为蓝枫把了脉，云陌脸色苍白，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谷中六年，在义父的耳濡目染之下，她虽然不敢说精通医术，但是把脉还是会的。蓝枫内力被废，五脏六腑都受到了严重的创伤。加之被囚禁二十多年，所承受的折磨和煎熬非一般人能够想象。如今蓝枫的身体已经是油尽灯枯，就算是她衣服，恐怕也回天乏术。只是，她不甘心！
她好不容易得知自己还有一个亲人活着，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他，这样的结果，叫她如何接受？
“不，不用了。”蓝枫艰难的摇了摇头，想要伸手抚摸一下云陌的脸，但一想到自己的肮脏的手，便缩了回去。
“爹，我一定会救你离开这里的！”云陌一把抓住蓝枫缩回去的手，贴在自己被泪水浸染的脸上，哽咽的声音中带着坚定。
“不。”感觉到手掌下温热光滑的肌肤，蓝枫眼中闪过一抹欣慰，看着云陌的眼中更是满满的，毫不掩饰的骄傲与自豪。
“你，叫什么名字？”蓝枫轻声问道。这一问，在场三人心中一片复杂。这是他的女儿，而他，竟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云陌！女儿叫云陌！”云陌心中一颤，悲声说道。
“云陌？云陌！云陌！云陌……”蓝枫轻抚着云陌的脸，反复的呼喊着这个名字，那一声一声，一句一句，让云陌止住的泪水再次潸然而下。
“真好！”蓝枫有些痛苦的闭了闭眼，嘴角却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容，那双有些浑浊的双
眼中闪过一抹柔情，轻声道：“若是你娘能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一定会很骄傲的！”
“爹！”听着蓝枫的话，云陌脑海之中不由的闪过云若素临死前的那双眼睛。那包含的感情，即便是如今回想起来，也足以令她心颤！
“云陌，不要耽误时间。我们得想办法离开这里！”旁边一直沉默的蓝宇凌忽然出声道。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的心中抽痛。本该是一对共享天伦的父女，却被他的父母生生拆散。看着他们此刻的模样，听着那诉说的话语，蓝宇凌只觉心如刀绞。
这一幕，再一次清楚却也残酷的提醒着他自己的身份。他与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纵然云陌对他无恨，却也绝对不会爱上他！
而此刻，他也再没有了原本的痴心妄想。此刻，他只想救出蓝枫，只想为他的父母犯下的错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弥补。
“对！爹，我先救你出去！”云陌闻言立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此时此刻，离开这里才是最重要的，否则若是被人发现，他们绝对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不但救不了蓝枫，就连他们两个也会搭上性命。
“不，你们救不了我的。”蓝枫用力的摇了摇头，那动作扯动了穿透过琵琶骨的锁链，鲜红的血液晕染开来，一片妖娆刺目。
“爹，我今天一定会救你出去的！”云陌不理会蓝枫的劝说，豁然起身，抽出腰间的软剑狠狠砍向那几根束缚住蓝枫的粗大锁链。
“铿……”的一声，锁链一阵颤动，但云陌的眉头却凝住了。
“怎么会这样？”蓝宇凌上前一步，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讶。云陌那一剑灌注了全身的力气，那样的一击，就是山石都会迸裂，可是眼前的这条锁链，却只是晃动了一阵，而那锁链之上，云陌所砍的地方，却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没用的。”蓝枫显然早就已经料到，朝云陌摇了摇头，有些虚弱的开口劝道：“这条锁链是用千年玄铁所著，普通刀剑伤不了分毫，你不要再白费力气了。”
“不，我不相信。”云陌狠狠摇了摇头，一咬牙，内力再次灌注在软件之上，原本绵软柔韧的剑身立刻绷的笔直。云陌眼中闪过一抹决然，再一次狠狠砍在铁链之上。
但结果……
云陌脸色阴沉，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手中的软剑一次又一次的砍在铁链之上，却始终无法撼动分毫。
“云陌，不要再砍了。没用的！”眼看着云陌因消耗了太多内力而渐渐泛白的脸色，蓝宇凌顾不得其他，立刻出声，想要阻止云陌。但，此刻的云陌，又怎会因他的劝解而停手？
铁链在那一剑又一剑的劈砍之下虽然留下了几道痕迹，但是那浅浅的痕迹，于那粗大的锁链根本不值一提。但云陌却没有丝毫停手的意思，一次又一次的疯狂劈砍。
“陌儿，听我说！”蓝枫见此一把抓住云陌再次砍下来的剑刃，鲜血在眼前绽放，浇熄了云陌眼中的疯狂，让她收回了理智。
“爹！”看着那鲜血沿着剑身缓缓滴落，看着那五指间渗透
出的血色，即便没有看，也能够想象那样续满力道的一剑被没有武功的蓝枫接下是怎样的情形。云陌一把丢开手中的软剑，浑身颤抖的看着蓝枫，脚下却没有挪动分毫。
“陌儿，听我说！”蓝枫见此双眼紧盯着云陌，连手中紧抓着的剑都没有顾得上放下。
“爹……”云陌咬着牙蹲下身子，缓缓抽开蓝枫手中的剑，看着那血肉模糊的手掌，心中一阵抽搐。
“没事。爹不疼！”蓝枫摇了摇头，眼中没有丝毫痛楚。比这更痛的事，这二十年来，他已经经历了太多。如今这一点点小伤，他早已不看在眼里了。却不想，他这么说，只会让云陌更愧疚，更心痛。
“陌儿，爹已经不行了。”蓝枫看着云陌，轻声说道：“这二十多年来，我忍辱偷生，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再看你一眼。这个希望和期盼，一直陪伴着我，支撑着我走到了今天。如今，已经看到你长大，看到你长成今天这个模样，爹放心了！”
“爹！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云陌狠狠的摇头，心中却是一片悲哀。
“陌儿，人总是要死的。”相较于云陌的激动和悲悯，蓝枫却是一片平静，看着满眼痛苦的云陌，蓝枫轻声说道：“爹不在乎能够活多久。爹只想看看你。爹已经撑了二十多年，爹很累了，爹想要休息了！”
“不，不要！爹，你还有我，你还有我啊！你们已经丢下过我一次，不要再丢下我，不要！”云陌摇头悲声乞求着。
上辈子，她是孤儿，没有父母。而这辈子，好不容易有这样一对父母如此爱她，她怎能放手？
“陌儿！你娘一个人在那边生活了二十多年，她一定很寂寞。爹要去找你娘了，爹要去陪她了！以后的路，你要好好的走下去。爹和娘会在天上看着你，会在天上祝福你，你会很幸福的！”蓝枫似没有听到云陌的话，双眼无意识的看向远方。
“爹！”云陌心中悲痛欲绝，但是，听着蓝枫这番话，她还能说什么？
她还有独孤夜，她还有绝儿和情儿，她还有义父，还有朋友。但是，她娘在另一个世界却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既然如此，爹去陪她，或许，或许……
“陌儿，爹身后，有一个，通道……”蓝枫的气息越来越虚弱，血肉模糊的手紧紧抓着云陌的手，挣扎的说道：“从，这里，离开。很，安……全……”
“爹！”云陌的心在颤抖，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玉佩，爹娘留给，你的，玉佩……”蓝枫似忽然想到了什么，双目圆瞪，紧抓着云陌的手，艰难的道：“找到，另一块，龙形，玉佩。合二……为一。即、为……血玉。找到，他……至亲……”
一句话，没有来得及说完，蓝枫倏然闭上了眼，紧紧抓着云陌的手也在那一瞬间颓然垂落，砸在地上，溅落一地的尘埃与鲜血。
云陌只觉脑中“轰！”的一声，那一瞬间，她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流动的血液，似乎在那一刻凝结成冰，再也没有了一丝温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