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妻妖娆

第二二四章 销魂熏蒸

南宫峙礼来无影去无踪,偶尔装神弄鬼捉弄丐儿一番。虽然每次气得怒火冲冲,但他不在的日子,辰光显得特别漫长,连陪她打发无聊的人都没有。他告诉她烟岚城那些兄弟姐妹们、东方爷、西门少将军都勉强还好,警告她别再去添乱,好生在黑木崖与世隔绝、度些安稳日子。她其实知道,他恶劣的外表下,那颗忽明忽暗的心一直都在替她着想,两人都不肯承认罢了。

这晚做梦,她梦到了绣姑姐姐,醒来惊了一身冷汗。窈窕淡雅的绣姑姐姐,脚面肿了,肚子鼓着,雍肥得叫她几乎认不出来。她伸手去牵她,她一声声叫着“丐儿妹妹”,却总是有一臂之隔,无法靠近。丐儿急得想大喊,只发不出声,绣姑姐姐的音容笑貌慢慢隐去了,仿佛融进了月朦胧水朦胧烟雨也朦胧的幻境里。

清晨起来,丐儿的眼皮有些浮,想来是受噩梦的影响。心神不宁,她想出去走一圈儿。

黑木崖的景致,别有一番动人之处呢。好不容易走出南宫峙礼迷宫似的主殿,她沿着黑木莲婆娑映影的石道,穿枝拂叶,嗅着花香缓缓前行。霜寒露重,从罅隙间透来的一抹阳光,打在她的前额上,衬得白皙的小脸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不知走了多久,到了一处十里浩渺湖泊。湖水生寒,没有结冰,洁净的鹅卵石在深汪汪的湖水里好似上好玉石。曲曲折折的回廊,通往到湖泊中心的一座院落。这座院落分为七座小院,每座小院设有上房、前厅、后厅、厢房等等,花草篱笆,古朴典静。

丐儿远望,就觉烦恼尽消、心旷神怡,很想过去看个究竟。

扶着栏杆,顺着无尽的回廊,她一路往前行。竟没人拦她。

走到尽头,是一处台阶。台阶上面,黛瓦白墙,门楼高耸,一扇褐色巨制木门之上,书写着“蓬莱逍遥岛”五个鎏金大字。字体风流袅娜、纤细灵动,每个字看上去形体都像一朵妖娆盛开的木莲花,姿态各异,曼妙飘逸。

丐儿心念一动,这不是七七四十九个妙人、思人、仪人等的居住之处吗?听黑衣侍卫说,从教主的殿堂走到这儿,需要七八天的光景,为什么她走了半天就到了?莫非,他骗她的?

不可能。肯定另有玄机。

这就有缘了,丐儿纳罕着。不管怎样,既然撞到了这儿,她早就有探访之心,那就不能白来一趟,笑道:“踏破铁路无觅处,找到全不费功夫!”

丐儿走了进去,发现七座小院紧密连成一片,好像七条大船系在一起,浮在水上,说不出的清幽寂静、遗世独立。

丐儿拐到左手旁第一个院子,见一块一人多高的大石上,刻着“悦人坊”三个字,丐儿心道,莫非是专管乐器的钰师太?

音乐中有鸿蒙至境,不敢贸然打扰,丐儿驻足聆听一番,似有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忽缓忽急忽高忽低的清音妙乐响起,只是极低极细,仿佛手一掐就断了的蚕丝线。

听了一会儿,丐儿才听出三分其中的奥妙。她心浮躁乱想之时,什么也听不到;全神贯注凝心静听,才能听出完整的调子。高山流水、千军万马、花坞鸟鸣、绿荫茂然……皆不足以喻其绝妙。

丐儿钦佩之间,往右手侧第一个院子走去,见撰的是“灵人洞”三个字,伸头往里看去,只见拱门重重,奇花异草,扶疏掩映,这应该是专管养植的了。

不过她不能留太久,她的最终目标是菀师太,那个统领七妙人的行刑女子。

丐儿非常好奇,什么样的女子,在众教徒的心中,能与南宫峙礼那般的妖孽相般配。试想,一个如花似玉的娇媚女子,武艺超群,掌管着杀人不见血的行刑律令,该是怎样不可一世的霸气。

丐儿在敞着的门前,当当当敲了三四下,以示自己提前打过招呼,不是偷偷而来。

无人应声。丐儿穿过弄堂,直往主室走去。

缭绕的烟雾从屋内徐徐袅袅地散出来,满院轻笼。木莲花的香味越来越浓,丐儿掩着鼻子,那香味还是轻巧巧地钻进了她的五脏六腑内。

好奇心驱使她不能后退,终于迈步进了主室。

触目惊心的是,一架瑞兽凤尾、奇形怪状的香炉,上面放着一口香鼎,鼎上支着蒸笼,烟气、水汽、雾气迷蒙一片,熏得人头脑昏昏的,直想沉睡过去。丐儿使劲揉了揉眼,避免被遮蔽了视线。她想看看香炉香鼎蒸笼里面都放着些什么。

还有三步来远距离,强烈的热流把她冲开了。差点烫伤。

丐儿觉得越来越闷气了,刚想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然而骤然看到的一幕,让她心跳加速、不能自已。

烟雾深处,七个落地透明大敞口玻璃瓶之中,分别立着一位一丝不挂的姑娘。她们的乌发高高盘起,闭着眼睛,神态安详,可能是高温、氧气稀薄的缘故,她们脸上身上冒着热气,香汗淋漓,更加显得肤白凝脂、微透瑰红。热气散在玻璃瓶壁上,聚成水滴,顺流而下,光亮的理石水磨地板上,晶亮亮的七道水流汇成一股香溪,清浅流往到院子里,渗透进一处木莲花开得极艳的土地上。

丐儿张大嘴巴,细辨她们的眉形、脸庞,应该是玄紫、冰蓝、鹅黄、夜黑、梨白、湖绿、赤金七妙人不假!她们犯了什么错,竟要受此高温、半密封、熏蒸的惩罚?

是菀师太想出的点子吗?丐儿想学司马光砸缸,把玻璃瓶砸开,救得她们出来。但不了解菀师太的为人性情,怕冲动是魔鬼,使她们受到更严厉的惩罚。

她决定忍一时,等这次惩罚完毕了,问个清楚不迟。

丐儿快窒息了,于是走出屋外,坐在石凳上等着。直到光线越来越暗,屋内烟雾还是源源不断。

丐儿焦急地站起来,踱了几步,心里有些不满,我好歹是个客人啊,那菀师太架子挺大的,责罚徒弟不说,把我也晾在这儿这么久。来了半晌了,人影都不见!

又忍着性子等了一盏茶功夫,那烟雾才慢慢地少了。丐儿呼一口气,自嘲道:“三顾茅庐,等了午睡那般长的时间。我只来这儿了一次,所以要等三次午睡那般长的时间。”

清澈如天籁的女子声音响起:“让贵客久等了。”

听了这话,丐儿的怒火立即熄灭了。这甘甜的音质,好比山泉,叫人听而解渴。丐儿迷愣了半天,喃喃道:“这……人是在哪儿说话的?”

一片雪白银纱在轻雾中飘来,丐儿忖道,难道是梨白吗?

不对,梨白妙人的衣服呈一种乳汁色,白得柔和,不比眼前这种白,冷峻而高贵、清丽而脱尘。丐儿瞪大眼睛,企图看到那香雾深处模糊而来的身影。

近了,终于近了,能看清了。丐儿惊得呆若木鸡、自惭形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