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市教父

第31章 虎落平阳(1)

中央六部委联合调查组在调查经发证券马跃进等人的同时,也传唤了亿邦证券的金山等人。对金山的来龙去脉,调查组也已经摸得一清二楚。

就在马跃进弃政从商的同时,金山也从纽约华尔街回到了上海。当飞机在上海虹桥机场降落时,没有人注意到从飞机上下来的这个手拎小型公文箱的男人,日后会给上海、给中国资本市场带来怎样的影响和震撼。

金山1982年从上海财经学院毕业后,被分配到上海市信托投资公司工作。由于他头脑灵光,三年不到的时间,就先后升任业务经理、部门经理、总经理助理直到副总经理。

此时的中国,正处于改革开放的大潮冲击之中,国门打开之后,门外的风景诱人,不少有社会背景或海外关系的人,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涌向了美国和欧洲一些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开始了他们的洋插队历程。

金山曾几次陪同市领导和公司高层出访国外,大开了眼界,才知道世界上还有一类人是这样一种活法。于是金山开始强化英语,而且通过父辈的关系,联系上了自己在美国的一个远房叔叔,这个远房叔叔愿意给金山提供经济担保。与此同时,金山也一直在做着公司领导的工作,希望他们能够同意自己办理停薪留职手续出国深造。

金山经过不懈坚持,半年后,他的出国申请终于被批准了。市领导和公司领导都表示,同意金山停薪留职申请,并告诉他,市里正在考虑对金山委以重任,市里许诺,只要金山按期归国,一定对他的工作另有更高级别的安排。

此时的金山一心想的就是尽快出去。最终,金山被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工商管理学院录取,三年后,他顺利地拿到了工商管理和法学双料硕士文凭。

一拿到文凭,金山立即在华尔街的投行——JP摩根-找到了份工作。在华尔街工作了两年,金山觉得在这样的大公司很难出人头地,因为他看到了,像JP摩根这样的国际大投行,吃大锅饭、论资排辈的现象并不比国内的大型国企强多少。而此时国内政治开明、经济活跃,金山接到了市里的邀请,请他回来主政将要成立的一家证券公司。同时,金山在上海任政协副主席的伯父也几次给他去信,向他介绍国内的政治、经济发展情况,并以自己的经历练就的眼光作出回国将大有可为的分析判断。金山的同学、战友也都给他写信,劝他莫失时机,尽快归国,抢占人生战略的制高点。

令金山为难的是,自己已在美国成家,多少有些割舍不下。动员太太一道回国,但太太有自己的主意,她也在华尔街工作,效力于一家规模很大的金融律师事务所,薪水不错。她个性非常独立。她对金山说,让金山先回去,试试看。如果金山在上海扎下了根,她也能找到个适当的位置,她才回上海;如果金山回去感觉不好,就赶紧再到美国来。

金山知道没法勉强太太和自己一道回国。于是自己把华尔街的工作辞掉,在1988年中国春节来临之际,带着行李,踏上了回国的路途。

对于上海,金山并不感到陌生,四年寒窗就是在上海度过的。他有理想有抱负,不想像上一辈人那样在庸庸碌碌中度过,发誓一定不辜负这个时代。

金山的祖辈是宁波的商人。宁波人会做生意,在解放前的旧中国很有名。自鸦片战争后宁波开埠以来,宁波最先经受了资本和商品贸易的冲击和洗礼,由此也培养出了一批洋买办。金山的曾祖就是当时的第一批买办之一,会说洋话,生意做得有声有色,在当时也算是富甲一方。

到了金山的爷爷这一辈,由于金山的爷爷是庶出,在同辈兄弟中排位老三,而金山爷爷的大哥是正出,于是金山的曾祖将家族的经营权交给了金山爷爷的大哥。让金山的曾祖看走眼的是,这位正出的儿子,在自己死后不到十年就将他的家产败得所剩无几。金山小的时候家里有一些旧时代留下来的洋座钟、洋怀表等物件,看着依然是那么精致。到了**,金山家的老宅被红卫兵几次三番查抄,什么也不剩了。

金山爷爷唯一留下的是精神遗产——流利的英语,以及经商的理念,就这点东西被金山的父亲继承了下来,并将它传给了金山。所以,金山小的时候就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虽然当时学校里并没有开设英语课。

为此,金山的母亲无数次埋怨金山父亲,你教孩子英语干什么,顶不了吃喝也就罢了,反倒惹来这么多麻烦!金山的父亲很不以为然,他知道,这种状况肯定不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正常状况,任何时候知识都会是有用的。于是在私底下他告诉金山,咱们国家不会一直这样下去,你悄悄地把英语学好,将来形势好转肯定有你的用武之地,也许它就是你将来立足吃饭的本钱。咱家成分不好,现在挨斗受气,如果将来有机会出国,你就出国吧,一方面在国外能学些知识,一方面等待国内环境改善。

没想到的是,出国留学无门,上山下乡有路。

自从号召城市知识青年上山下乡,金山被第一批选中,就因为他的出身不好,更有必要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金山别无选择,被安排进了第一批下放云南边陲的行列。

金山在下放云南之前,还抱着一丝幻想和憧憬,也许真能在那里建功立业、有所作为!好奇心占据了上风,金山盼着早一点儿去云南。既然安排自己作为第一批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金山并没有感到畏惧和痛苦,反而跃跃欲试。

然而现实与理想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几乎所有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都还没有从最初短暂的兴奋中清醒过来,就遭遇到了当头一棒。

首先是难以忍受的潮湿闷热的气候,以及那一天二十四小时无处不在的蚊虫叮咬。

其次每天干重体力活,却吃不饱肚子。

三是精神世界极度匮乏。

金山会唱的京剧是不敢再唱了,实在憋闷得没法,就在无人之处或是上茅房时自己胡乱低声哼哼几句,还怕人听到。看看书报,是极为奢侈的享受,只有当别的知青在休息日从远在几十里外的集市带回已经过时的几张破报纸时,金山见逢插针看上几眼,才能了解点时事和政局的变化。

当时唯一能够作为消遣的物件就是收音机,可收音机里整天不是高喊革命口号,就是大段大段的马恩列斯毛的语录,真正的文艺作品只有那几出称做“革命现代京剧”的“样板戏”。金山本来就有这方面的家传,加上在那种环境下,你不想听也得听,架不住知青点的高音喇叭里整天反反复复播放,没用多久,金山就会唱会演整出整出的“样板戏”了,生旦净末丑都让他演绎得惟妙惟肖。

这时,知青点要从知青中选拔文艺骨干,组织成立“文艺宣传队”。所谓“文艺宣传队”,实际上就是搬演《红灯记》《沙家浜》《智取威虎山》等八个京剧“样板戏”。由于金山人缘不错、样板戏唱得好,再加长相英俊,虽然家庭出身不好,但连队的连长和指导员对金山一直都有好感,首先就想到了他。这样,金山就顺利地进入了宣传队。

宣传队一共有二十来人,一半男知青一半女知青。自从进入宣传队,金山就注意到一个来自别的连队的女知青,她小巧、秀气、白晰、温婉。只要见到这个女知青,金山就心旌摇荡,难以自持。金山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这种感受太奇特、太美妙,又太难受,说不清是幸福还是痛苦。难道这就是书里说的初恋?

时间一长,金山已经知道这个女知青姓童,单名一个妍字,杭州人。尽管大家现在身为知青,缺吃少穿,但童妍总是将已经穿得满是补丁的绿军装清洗得干干净净。在没人的时候,她会随手从路边摘下一朵不知名的小野花,点缀在头上。当然,这种时候只是一小会儿,她怕人看见。她还随身藏着一面箍着浅粉色塑胶边儿的小圆镜子,会在没人的时候拿出来照照。云南的阳光是那么毒辣,他们割橡胶、割茅草,天天被恶毒的太阳灼烤,但童妍的皮肤并没有因此晒黑太多,反而显得白里透红,更加俏丽。

幸运的是,她也因为嗓音清亮而被抽调进了“文艺宣传队”。

自从进到宣传队,队员们在一起活动的时间就多了。只要是刮大风下大雨不能下地干活儿的日子,宣传队就会聚集在一起排练“样板戏”。金山由于得到家传,功底明显比其他人深厚,举手投足有模有样,没多久就被指派担任宣传队副队长,专门抓这些队员的表演基本功。

队里首先排演的一部样板戏是《红灯记》,自然,金山成了李玉和一角的首选,童妍成了李铁梅一角的首选。要是套用老戏的称谓,这两人可算得上是金童玉女了。他俩引来了宣传队内外无数人的羡慕和嫉妒。他俩并没去理会这些,只是努力抓紧排练,因为队长说了,现在虽然还是八月,但在“十一”国庆节到来之际,连队排练的样板戏要参加全省的汇报演出,据说还会有中央首长到场观摩。这可是一个政治任务,谁也不敢怠慢,更不敢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