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市教父

第43章 故布疑兵

1995年的春节来得比往年都早,一月份就过春节了。这一年的春节,是马跃进过得最不踏实的一个春节。春节前,吴义、林芙蓉先后向马跃进报告,亿邦证券纠集了大大小小几十家单位,集中了大约一百多亿元的资金,已经在“3.27”国债期货品种上布下了大约十万口空单,并私下里扬言,这回谁做多谁死。

马跃进想,如果大资金进入到这一个品种上,必须提前布局,为了不显山露水引起空方注意,他已于一月份就在安排自己公司的资金和外围资金,少量地、均匀地在“3.27”上开多仓,大部分仓单都没有开在经发证券的席位上,而是开在北京的那几家“中”字头的同盟军的席位上。全国那些能经营上交所国债期货的期货公司,也都有多头同盟军的仓位。这是马跃进精明过人之处。虽然自己公司损失了一些佣金,可省却了巨大的麻烦。

春节一过,两大阵营的预谋想瞒也瞒不住了。多方和空方的合约持仓量已经从交易所传了出来。现在双方都已经心知肚明,对方是想置自己于死地了。看来这场大会战,现在想躲都躲不开了,何况并没有哪一方想躲对方。散户们不禁心怀忐忑,不住地祈祷,千万千万可别站错了队,一旦站错了队,那就可能爆仓,自己就会彻头彻尾、完完全全沦为一个穷光蛋。自古以来,国人不遇到点儿什么事,或遭遇什么坎儿时,是根本想不起祖宗、上帝、佛祖、菩萨的,这就是国人的信仰,“平时不烧香,急时抱佛脚”。

当亿邦证券还在排兵布阵之时,马跃进的阵势已经布好。春节一过,不,从春节期间开始,马跃进就带着李卫国、林芙蓉把主要精力放在了北京,放在打探、影响、左右这一期国库券到期时的保值贴补率上。

温暖如春的三亚亚龙湾。

清澈的海水波光粼粼,映衬着落日的余晖。岸上高大的椰子树斜斜地伸向海里,海风吹动下,高大的椰子树,像一个个苗条的少女,配合着海浪优美的韵律,正在婆娑起舞。虽然北国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时节,而此时的海南却仍是30摄氏度的宜人温度,勾引着那些不甘寂寞、既有钱又有闲的红男绿女纷纷南下,来领略这冬日里的温柔之乡的风采。

林芙蓉穿着一袭天蓝底色带红黄两色花朵的泳装,钻出水面。与她一同钻出水面的是着上身、下身只穿一条黑色游泳裤的王惟一。两人都被晒得黝黑,一看就知道,他们来这儿不止一两天了。林芙蓉在春节放假前告诉金山,自己这个春节要回老家宜宾过年,让金山没有猜到的是,林芙蓉根本没有回四川,而是直接从上海飞到了海南,来这儿与王惟一会合,来实施马跃进棋局中这重要的一步。

两人在水里一边嬉戏,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林芙蓉问王惟一:“领导,你估计今年这六月份的通货膨胀指数比五月份的高还是低啊?”

王惟一说:“肯定会略低,要么持平。”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你不知道啊?财政部物价司司长王怀璋是谁?”

“你问得怪,王怀璋就是王怀璋呗。”林芙蓉似娇似嗔地回答。

“王怀璋是我亲叔叔。”

林芙蓉故作姿态,瞪大了俏丽的双眼:“真的?”

王惟一站在齐脖子深的海水里,双脚踩在海水下柔软的沙滩上,双手并在一起,手背向上,前面食指和中指做爬行状:“骗你是王八。”

其实林芙蓉早就从马跃进那里得知这个背景。她只是想试探试探王惟一对自己信任到什么程度。林芙蓉觉得目的达到了。

“他原来在云南省财政厅,后来调到四川省财政厅,再后来调到财政部。这你就不清楚了吧?那时你还是个光屁股小孩呢。”

林芙蓉听王惟一这样取笑自己,装作不高兴的样子,突然推了王惟一一把。王惟一猝不及防,歪了两歪,还是没站稳,倒在了水里,海水一下子把他淹没了。

等王惟一几秒钟后从海水里站起来,林芙蓉已经逃离有一丈远了。王惟一奋力追赶过去,一下子从后面拦腰把林芙蓉抱住。

林芙蓉挣脱不开,只得回转身,面朝王惟一。王惟一弯腰,一手搂着林芙蓉的杨柳细腰,一手托着林芙蓉修长的双腿,轻轻把她放进海水里,自己也跟着沉进水里。进到水里,王惟一用自己的嘴一下子盖住了林芙蓉的嘴。两人就在水里胸贴胸紧紧搂抱着,半晌才又浮出水面。

等出了水面,心跳平缓之后,林芙蓉接着问:“你说,既然通货膨胀率不会上涨,那么这一期的国库券保值贴补率是不是也不会上调了?”

王惟一当然明白林芙蓉为什么要问这么个**问题,但他并不认为林芙蓉是在设陷阱害自己,他真的认为林芙蓉是被自己的聪明才智和年轻有为所吸引,于是依旧坦然地答道:“理论上当然是这样。不过,看你想要它涨还是不涨而定。呵呵。”

林芙蓉一听有戏,立马接过话头,斩钉截铁地说:“我要它涨。”

王惟一无所顾忌地回答:“好,那你就看着,到时它一定会涨。只是它涨了,你怎么谢我呢?”

林芙蓉娇滴滴地说:“随你。我要没有,我帮你向马总去要,行吗?”说罢,主动吻了王惟一一口,随即冷不防给了王惟一一记水花。王惟一很快反应过来,也摊平手掌,对着林芙蓉击水。

两人在水里嬉戏着,相互向对方击打着水花。林芙蓉很快招架不住了,转身想逃。王惟一哪肯放过,奋力追打,越赶越近,击水频率越来越快,整个水花把林芙蓉全身都罩在其中,正巧一股海浪打过来,也帮了王惟一,林芙蓉脚下一栽歪,整个身子一下子沉进水里。王惟一还在不依不饶全力向着林芙蓉沉下去的地方击水。片刻,林芙蓉浮出水面,背对着王惟一,咳嗽不止。

王惟一见状,停止了嬉闹,赶紧上前一步,扶住站立不稳的林芙蓉,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林芙蓉一打王惟一的手,又急促地咳嗽了几声,勉强缓过气来,抹了一把头发上、前额上和脸上的水珠,眼里已经噙满了泪水,生气地说:“你呛着我了。”

王惟一也分不清她眼里是海水还是泪水,赶紧赔不是:“对不起,对不起,宝贝,我不是故意的。我还以为你是有意躲进水里的呢。”

林芙蓉眼圈已经发红:“去你的。”

王惟一赶紧再次握住林芙蓉细嫩滑腻的胳膊,继续赔不是:“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绝不还手。好不好?”

林芙蓉一听这话,破涕为笑,真的用左手在水里向王惟一击了一掌,可是稀稀落落并没有击打起几滴水珠,也不知是不忍还是不能。

王惟一顺势把林芙蓉抱在怀里,轻轻地在她耳边说道:“这样吧,晚上随你怎么罚我都行,让你消消气,怎样?”

林芙蓉脸上掠过一丝绯红,突然趁王惟一不注意,一把把王惟一推倒在水里,自己快速向岸边游去。

王惟一从海水里挣扎出来后,也快速向着岸边追去。

林芙蓉与王惟一在海南玩得乐不思蜀的同时,林家福和李卫国也正陪着三位高层官员在澳大利亚大堡礁高档旅游区海曼岛上享受着阳光、沙滩、海浪和洋妞提供的“马杀鸡”。

他们三人既是当年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的战友,又是大学同学和人行总行研究生部的同学,后来进中央党校进修时又是同学,现在都是平起平坐的副部级干部,而且三人都还只有五十出头。三家早已形成通家之好,这次出游,三家的家眷也都一个不剩地全都跟来了。

一行人边走边玩,已经走马观花地游览了墨尔本、堪培拉、悉尼、黄金海岸,现在到了布里斯班,到了大堡礁,不仅孩子们不愿意离开,就连大人们也都想尽量多待几天。

还没到澳大利亚,李卫国就对大堡礁进行了隆重推荐,说最值得玩一玩的就是大堡礁,他去过好几次,每次去了都不想回来。

李卫国在当地聘请的华人导游小姐正给大家作着介绍。小孩子们七嘴八舌、唧唧喳喳地不停地问:“那我们可以抚摸珊瑚吗?我们可以在那里游泳吗?我们可以把珊瑚带回来吗?我们可以……”

导游小姐一一作答:

你们可以在大堡礁的海中畅游;你们可以赤脚走在大堡礁的银色沙滩上;你们可以露营,晚上伴着满天繁星、吹着海风守着珊瑚,过上一个独特的令你们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夜晚,可惜,现在看不到月亮,否则这里的月亮看起来又大又圆又亮;看你们谁胆大,胆大的可以在这个全世界最好的潜水地学习潜水。

“我们还可以用直升机载着你们从天空鸟瞰珊瑚礁,那可不是普通人容易见到的珊瑚礁,而是长得像心的形状一样的珊瑚礁;还有,你们可以观赏到鲸鱼,你们是不是只在海洋馆里见过鲸鱼?这次让你们在大海里近距离观看鲸鱼,还有其他许许多多非常好看的鱼类;还有许许多多的海鸟,最多的是海鸥,这里的海鸟是不怕人的,你们记得到时候带点儿花生、玉米粒什么的去喂它们,它们会一直跟着你们飞,会歇在你们手上、肩上、头上。注意,可别让它们把鸟屎拉到你们身上了;还有呢,我们还会给你们组织野餐……”

孩子们的热情被充分激发出来了,欢呼雀跃,大人们也十分开心。

现在,大家在大堡礁已经待了三天,觉得这里真正是人间仙境,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流连忘返。此刻,他们正徜徉在整个大堡礁旅游区最美丽、各项游乐设施非常齐备的海曼岛上,住在岛上顶级度假村——海曼度假村里。

海曼岛并不太大,占地面积也就四百公顷,是一个顶级的度假村,没有去过的人甚至无法想象其奢华程度。到处都是大理石的装修,艺术性极高的雕刻花园、种满棕榈树的岛屿及瀑布。还有游泳池、健康俱乐部、美容中心、购物广场、儿童活动中心、酒吧、高档餐厅、夜总会等服务设施。

海曼的房间别具格调,设备豪华舒适,有用大理石布置的宽敞浴室,房客可选择海洋或热带花园景观。而提供的活动选择更是多不胜数,如滑浪、海上降伞、垂钓、潜水、直升机和游艇巡游、冲浪、礁岩之旅及帆船运动等。

来这里旅游,大人和儿童真正能够各得其所。

一晃,出来已经七天了。中国的春节也过完了,孩子们快要上学了,大人们有的快要上班了,有的单位已经上班,只好请了事假敷衍了事。大家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海曼岛,离开了大堡礁,离开了澳大利亚。在返程的航班上,大家相约,明年春节还来。

这一趟,收获最大的不是那几位官员和他们的太太、孩子,而是林家福、李卫国。几十万的费用,换来承诺:积极配合他们控制消费品物价指数和国库券的保值贴补率。有些事情他们不能直接控制,如国库券的保值贴补率控制在财政部手中,但他们会施加影响,把事情促成。这个承诺,已经足够林家福他们在市场上翻云覆雨,立于不败之地。

林家福、李卫国回到北京的第一时间,就与马跃进碰面,告诉了马跃进此行的收获。

马跃进听了,一拍大腿:“娘那个脚,太好了,董事长,咱们得给老李记首功啊!”

林家福赶紧说:“对啊,等这次打了胜仗,多多奖励他。”

李卫国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这哪能算我一个人的功劳?董事长也辛苦了。话说回来,还是你这想法对。要按我的想法,我是谁也不想侍候的。”

马跃进以大哥的口吻教育道:

你们都是那种读书读迂了的,又在官场上混了几年,现在下了海还总想摆个架子。我是不是多次跟你说,下了海就应该把一切礼义廉耻都忘掉,忘得越干净越彻底越好。要不然,准败。现在你信了吧?我跟你说,这也就是我们能在这个市场上立足,而那些跨国投行在这个市场上没法立足的根本原因。水土不服。

我为什么这么有信心战胜金山,其实我自己也知道,我论学识,肯定不如他;论经验,也比不上他;论在上海滩的地位,他占有地利之便。天时我和他是一样的,这地利咱们可差得太远,上海市政府永远不可能像支持他那样支持咱们,想都别想;人和呢,你仔细琢磨琢磨,他是不是差得太远太远了?

“你注意到没有,他不管走到哪里,都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这样人家就都得对他敬而远之,有几个人敢与他亲近,与他心贴心地玩命干事?你看咱们的这些大户,一多半都是浙江来的,那是他的老乡啊,为什么不投奔他去而都投到咱们门下,你想过没有?他呀,墨水喝得中毒了,而且中的还是洋毒。咱们就这么干吧,再有两三年,我相信他的亿邦证券就得投降,也许不要那么久,也许这一仗就能置他们于死地,到时咱们再把他们收购过来,卫国过去当老总。董事长,你说怎样?”

林家福送个顺水人情:“那是,那是。就让李总去。”

李卫国暗暗佩服老同学想得就是周到,对世事人情就是比自己看得透彻。

大战来临前成竹在胸、镇定自若的马跃进脑海里突然有一个闪念:此刻的金山同志又在干些什么呢?欢度春节,共享天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