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晴天霹雳 (2)

也许上天听到了伊恋的祷告,车流渐渐松了,孟海涛的车子终於平稳的驶出拥挤的大街,进了一个小巷,七拐八拐,上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好了，我们现在抄小路过去，肯定来得及.”孟海涛把油门一踩到底,车子风驰电掣的奔驰在无人的街道上.

伊恋长长出了口气,还用手夸张的拍了拍胸口,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突然,猛烈的撞击几乎使伊恋的头撞到前面的玻璃,一声尖叫脱口而出,伊恋惊恐的挣大眼睛,看到一辆大卡车正撞向了他们的车子,孟海涛猛打方向盘,巨大的惯性使车子一连翻了好几个跟头,直跌向旁边的土路.伊恋惊恐地叫著,突然又是一个巨大的震动,车子四轮朝天的不动了，伊恋也失去了意识.

##############################

当张承伯团长和团里的其他几位领导赶到医院时,伊恋正抱著肩膀蹲在手术室门口,她不住的颤抖著，雪白的衣裙已经满是血迹.

张承伯轻轻的扶起她,让她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伊恋抬起头，惊恐的大眼睛直视著张承伯,好一会,才哇的大哭出来,扑在张承伯的怀里,瑟瑟发抖.

张承伯使劲搂著伊恋,轻拍她的後背,好不容易使她稳定下来,托起她的下巴,帮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她的头上缠著绷带,脸上也有几处擦伤,看上去楚楚可怜.”海涛呢?””他还在抢救.我醒来的时候他就在手术室了，现在还没有消息.”伊恋抽噎著说.

张承伯坐在伊恋的身边,搂著她的肩膀虽然内心无比的焦急,却尽量不在脸上表露出来,他知道伊恋已经吓坏了，孟海涛的情况还不知道，但是至少不能再让伊恋受刺激.

手术室的门开了，全身绿色武装的医生边走边说:”哪位是病人的家属?””我是!”张承伯和伊恋同时答道,伊恋神经质的从椅子上惊跳起来.”病人伤势严重,左腿严重压伤,必须做截肢手术,我们需要家属在手术同意单上签字.””什麽!!””不!”楞了一下，伊恋突然失控的大叫,跑上去拼命的扳住医生的肩膀,”你不能那样做!你不能!他是舞蹈演员,你不能锯掉他的腿!”伊恋大声哭喊著,团里其他的领导拼命的拉住她,她张大嘴巴哭著，却已经发不出声音.

张承伯的脑中也是一声巨响,截肢那不意味著孟海涛永远不能跳舞了吗?那麽优秀的舞蹈演员,要成为一个残废了?”医生,能不能想办法保住他的腿，不管花多少钱他是个非常优秀的舞蹈演员,才只有二十七岁””如果能保住,我们一定会保的,但是他伤的实在太严重了,如果不截肢,会有生命危险.”医生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并没有动容.”那从什麽位置截呢?”张承伯无力地问.”髋关节以下.””他知道吗?””病人的脑部受到了震荡,还在昏迷中.”

张承伯考虑了一下,”能不能等他的家人来决定?他家在上海,我们想通知他的父母.我只是他的领导,怕没这个权利.””病人必须马上手术,再拖下去会有生命危险的.”

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张承伯恨了恨心,说,”好吧,我签字.”

伊恋瞪大眼睛看著张承伯颤抖著在手术单上签下名字,一下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

三天後.

伊恋坐在病床旁边,呆呆地看著仍然在昏迷中的孟海涛.他的头上缠满了纱布,只露出窄窄的一小条脸孔.他是那麽的苍白,嘴唇干裂得起了皮.伊恋照著医生说的，用沾了水的棉签轻轻帮他湿润著双唇,却无法使那嘴唇染上一丝血色.他的鼻孔里插著管子,为了让他的肠胃功能正常,一些维持生命的必须的食物,就是通过它注入他的胃囊.外面还罩著一个氧气罩,使氧气源源不断的输入他的体内,孟海涛的左手,插著输液的针头,每天二十四小时,各种各样的药水,生理盐水,葡萄糖水几乎没有停过.另外,他的下身,还插著几根丑陋的管子,一些生命的废物,就是通过它们,排出体外.孟海涛的身上还贴著许多电线,右手的中指上夹著个夹子,夹子上也连著电线,所有的电线都连接在同一台仪器上，不断闪烁的数据显示著他的各项生命指数.

伊恋的右手食指在孟海涛的右手上轻轻摩挲著,能够感觉到有许多细小的针孔,斑斑点点,她知道那是前两天输液留下的.淡淡的粗糙的感觉使伊恋禁不住再次泪流满面.

薄薄的被子裹著孟海涛曾经结实柔韧的身体,他的肩膀很宽,腰腿都很有力量,曾经无数次,不论多麽高难的舞蹈动作孟海涛都能够协助伊恋完成.可是现在，伊恋不敢去看他的腿，薄被包出他紧窄的腰身，平坦结实的小腹,修长的右腿,左边胯骨以下,突兀的塌陷下去,平平的，什麽也没有.

孟海涛永远的失去了他的左腿,从此以後,他将是一个一生离不开轮椅和拐杖的残疾人,不要说舞蹈,就是连上下楼梯,奔跑,开车，这些简单的事情都做不了.

海涛,你该怎麽办呢?你醒来发现你没有了腿,会怎麽样的难过呢?我们是天生为舞蹈而生的人,不能跳舞,你该是怎样的绝望?

伊恋闭上眼睛,不敢再想下去.”恩”轻微的呻吟声让伊恋险些惊跳起来,忙低头看孟海涛,发现他已经睁开了眼睛，正在茫然的搜索著.”海涛,师兄!你醒了?”伊恋轻轻的说,声音有些颤抖.”我们出了车祸,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你我”嗫嚅著,伊恋无法把腿的事说出口.”来，先喝一点水好不好?”伊恋把杯子凑进孟海涛的嘴唇,小心的喂他喝了两口水.就是喝水这样微小的动作，也牵动了孟海涛的伤口,他痛得皱紧眉头,冷汗渗了出来,伊恋忙帮他擦著。

孟海涛疲惫地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伊恋这才想到找来医生为他检查.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孟海涛的体力略有恢复,伊恋每天都守在床边照顾他,短短几天就瘦了一大圈,秀美的脸上只剩下一双憔悴的大眼睛.团里的很多人都来看过孟海涛,坐在他的床头说说话，不去看他的腿，也不提一个字腿的事情.孟海涛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截肢，所有的人都惴惴不安,随著身体的恢复,这个残酷的打击很快就要摆在他的面前.

这天,伊恋买了一些孟海涛最爱吃的葡萄,拿到水房去洗.孟海涛一个人留在病房里,这麽多天来,他一直觉得左腿疼得厉害,会不会是骨折了?如果是那样，我还能跳舞吗?想到此,孟海涛的心突的一沈,想也不想，奋力撑起上身,就要坐起来.谁知截肢後他根本无法保持身体的平衡,身体迅速向左边倾斜,孟海涛双手抓牢床单,猛然看到了薄被包裹下左**面的塌陷!

天崩地裂!

不会的!孟海涛拼命动了动右腿,被子被踢开,他看见自己从胯部到腰部缠满了厚厚的绷带,左**面光秃秃的，除了还在渗著血的纱布,什麽也没有!

不!

他惨叫著，不顾一切的用双手撕扯著纱布,仿佛撕开了那厚厚的纱布他就能看到被医生藏起来的左腿.可是他做不到，身体离开了双手的支撑，他的身体再次向左边倾斜,他不管那些,奋力的撕扯著,身子猛然失去重心,向床下倒去.

孟海涛的伤口重重的撞击在地面上,鲜血顿时从还没有拆线的伤口中涌出来,很快浸透了纱布.孟海涛不觉得疼，他内心的疼痛和绝望盖过了一切，大量的失血使他失去了一切的力气,可是他的手还在不停的撕扯著纱布,他一定要找回他的腿!

伊恋捧著一盘葡萄走进病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绝望的画面.她惊叫了一声,跑到孟海涛身边,盘子落在地上,圆圆的葡萄滚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