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蝶

第9章 新舞伴刘明扬 (1)

上午的阳光洒向宽敞的练功房,逆光中的伊恋把腿架在横杆上,做著舒展的动作。刚刚的一套独舞跳下来,她的脸蛋红扑扑的,饱满的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呼吸也微微有些带喘,阳光将她优美的侧影勾画出一道美丽的金边。张承伯团长带著刘明扬推门进来的时候,感到眼前的景象是一幅画工考究的油画。

“小伊,你停一下,给你介绍个人。”张承伯说。

“咦,团长,你怎麽来了?”伊恋忙跑到张承伯的身边,笑著说道。微微出汗的肌肤闪闪发亮,显得越发细腻光滑,象涂了一层蜜一样。她落落大方的打量站在他身边的健美俊朗的长发男孩。夏天里却穿了很正式的西装,让伊恋觉得有些好笑。

“来,我介绍一下,这是我们芭蕾舞团最优秀的女演员之一──伊恋。这是刚从英国回来的刘明扬。”张承伯说。

“你好。”伊恋和刘明扬同时握手说道。

“我在英国就看过伊小姐的演出,不过您可能对我没有印象了。”刘明扬笑著说,露出白而整齐的牙齿。他的普通话说的很怪异,夹著广东话和英语的双重口音。

伊恋歪头一笑,耸了耸肩膀。

“刘明扬将在《天鹅湖》中跳王子,以後你们就是搭档了。”张承伯说。

“伊小姐是大名人,以後要多多指教喽。”刘明扬笑著,还很绅士的鞠了个躬。

“哦……好!”伊恋的神色里闪过一丝惊愕,有些慌张地点著头。

张承伯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对刘明扬说:“你去换练功服吧。”

“好的。”刘明扬愉快地对伊恋点了个头,快步走了。

等到刘明扬走远,伊恋一言不发的走到墙角,双手抓著练功的横杆,眼泪涌了出来。

张承伯走到她的身边,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小伊,你不参加集体排练,却一个人躲在这,练功象发泄一样,我就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是,我不希望你因为海涛的事影响了你的前程。他不能跳了,可是你还是要跳下去的。”

“团长,我知道……”伊恋哽咽著说:“可是,我和师兄跳了十二年了,我……我真的很难受!”

张承伯伸手摸著伊恋的头说道:“我知道这麽快就给你安排你的搭档你可能一时难以接受。可是团里的排练计划是早就定好了的,你是个老演员,又是我们的台柱,你要顾全大局啊。”

伊恋点了点头,还在小声的抽泣著。

张承伯继续说道:“刘明扬也是个很优秀的演员,今年才十九岁,已经有多年的上台经验了。你们的外行很相配,磨合一段时间,一定会成为一对好搭档的。”

伊恋胡乱地用手抹著眼泪,张承伯从口袋里掏出手绢递给她,“都这麽大了,还是爱哭鼻子。”伊恋接过手绢,不好意思的笑了。

“海涛恢复的怎麽样了?情绪还好吗?”张承伯关切地问到。

“能走路了,他练习很刻苦,就想著能早点装假肢。”提到孟海涛,伊恋心中一痛。

“团长,我来了!”换好了练功服的刘明扬精神奕奕的走进来,齐颈的黑发简单地束在脑後,紧身的白色练功服包著肌肉紧绷的身躯,棱角分明的肌肉象是大理石雕刻出来的,里面蕴藏著的力量好象会随时挣破白色的衣服爆发出来,修长有力的双腿被短裤包得线条分明,流露出让人心跳的男性魅力。脚下穿著一双崭新的白色舞鞋,活脱脱从天鹅湖畔走来的王子形象。

“好了,你们先练吧。下午四点记得到会议室开会。”张承伯边往外走边说。

“伊小姐,多指教咯。”刘明扬夸张的做了个绅士的动作,可能是想搏伊恋一笑的,谁知伊恋冷冷的说:“你先做做热身吧,我还要练一段独舞。”

刘明扬讨了个没趣,却并不以为然,自嘲的笑笑,他把腿搭在了横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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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走出芭蕾舞团的大门口,伊恋就听见後面有人叫她的名字。

诧异的回过头去,只见刘明扬向她招手跑过来。换上了牛仔裤和印著卡通图案的T恤衫,头发还是扎成一个短短的马尾巴。

“哎,干吗呀!”伊恋答应著掠了掠额前的长发。

“怎麽刚散会你就出来了?”刘明扬说。

“散会就下班了呀。──你有事吗?”伊恋疑惑地问到。

“恩……没什麽事,想请伊小姐赏光一起吃晚餐。”刘明扬说。

伊恋惊讶地微微张著嘴,歪著头打量他,两人才是第一天相识,话也没说过几句,刘明扬就发出这样的邀请,真的让她有些意外。後者脸上却是一派纯真。“对不起啊,我晚上还有事。”略一沈吟,伊恋拒绝了他。

“哦,没关系。那明天好吗?”刘明扬不屈不挠的继续邀请,“我是在英国长大的,在国内没有什麽朋友──我很想交伊小姐这个朋友的,而且,以後我们就是搭档了,应该多了解一些,不是吗?”

伊恋忍不住笑了,刘明扬还真是一个纯真的大男孩,难得说话又这麽直接,不象有些男孩一样油嘴滑舌。不过,想到医院里的孟海涛,伊恋还是婉言谢绝了刘明扬。

望著伊恋远去的背影,刘明扬微微眯上眼睛,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由於前一天运动量过大,夜里断肢又疼得无法入睡,孟海涛发起了烧。伊恋赶到医院的时候,孟海涛正在药物的帮助下睡觉。由於高烧的原因,他消瘦的脸庞染上了不健康的红晕,嘴唇干裂,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手指微微的蜷曲著,右手上还插著针头打点滴。

看著孟海涛虚弱无助的样子,伊恋的眼泪立刻涌了出来。她又想起了他刚做完截肢手术昏迷的那些日子,她一刻不停的守著他,心里充满的怜惜和愧疚。

“他烧成这样,为什麽不打电话通知我呢?”伊恋为旁边的护士。

护士说:“是他不让我们打电话的,他说你工作很忙。”

伊恋摇头叹息,师兄啊,我宁可失去了舞蹈演员的工作,也不愿意看到你再受到一丝的伤害了!

护士倒了一杯温开水递给伊恋,“帮他洇一下嘴唇吧,不然一会他醒来会很难受。我帮你给他定一份清粥,待会喂他吃了,他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伊恋谢过好心的护士,拿起棉花棒,沾了一点水,在孟海涛苍白干裂的嘴唇上点著,水无法被吸收,顺著嘴角流下来,在他坚毅的下巴上划过透明的轨迹。

孟海涛的头轻轻的动了一下,低低的呻吟著睁开了眼睛。

“师兄……”伊恋轻唤著,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小傻瓜……”孟海涛的呻吟虚弱而沙哑,伊恋忙把水杯凑到他的唇边,喂他喝了一点水。

“昨天晚上为什麽不叫醒我?”伊恋哽咽著说著,眼泪流了一脸。

孟海涛抬手帮她擦,“其实,也不怎麽疼,可能是白天睡的多了,所以……”

伊恋不听他的辩解,伸手握住他仍在帮她擦泪的大手,在脸上轻轻的摩挲著。灼热干燥的手小心翼翼地抚著清泪,孟海涛感觉世界上最清澈的小溪淌过了他的心田,高烧给身体带来的不适立刻消失了,沈重的身体变得轻松起来。

夜里,孟海涛的烧终於退了,伊恋安下心来,握著他的手看他安然入睡。一场高烧下来,孟海涛更见清瘦,颧骨微微突起,却使脸部的线条更加清楚,脸庞和嘴唇都是白色的,黑而密的睫毛静静的垂著,整个人虚弱而放松,就象刚出生的婴儿。

多少年来,伊恋早已习惯孟海涛以一个强有力的保护者的身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突然出了这样的惨祸,两人的身份立刻对调。伊恋来不及多想什麽,只是尽自己一切的力量去照顾他,希望能够最大限度的减小他的痛苦。可是从内心深处,她还是对他有著深深的依恋,多年的习惯,使他不必去做什麽,只要呆在她的身边,就能给她以无穷的力量,使她战胜一切的困难。

“师兄,你一直是我的保护神,以前是,现在是,以後也是……”伊恋默默地说著,握著孟海涛的手,静静地坐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