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爱迷津

第310章 找到妈妈的家

到八岁,爷爷送我去村里上小学。学校里同学很多,我不再感到孤单了,也觉得很新鲜,很好奇,所以学习很用功。吴老师跟妈妈一样年轻,说话亲切,有时也很严厉,我有点怕她。上课就坐姿端正,作业尽量认真。吴老师还表扬过我,说我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但到了三年级,情况就发生了变化。不知班里一些同学是怎么我家里情况的,开始冷言冷语地说我是个没妈的孩子,还说我妈妈不要脸,丢下丈夫和孩子,跟人私奔了……什么难听的话都有。我哪里受得了这种嘲笑和歧视?就跟他们争吵,保护妈妈的形象,也维护自己的尊严。可我越是跟他们争吵,他们就越是团结起来对付我。他们经常勾肩搭背地议论我,窃窃私语地嘲笑我,还有意孤立我,什么话也不跟我说,什么活动都不让我参加,弄得我难过死了。

上课,我总是觉得,背后有人在给我做鬼脸;下了课,我走到哪里,哪里的同学就躲开去,好象我有“”一样,弄得我心神不宁,听课也不专心,作业没心思做,越来越马虎,有时还干脆不做。这样,我的成绩就越来越差。老师开始找我谈话,经常不问情况地批评我。我不服气,对老师越来越反感。到了初中里,换了一个男老师当班主任,他动不动就在班上点我的名,把我说得一塌糊涂。我就与他敌对起来,故意跟他对着干。老师让我叫家长来,我没有家长可叫,老师便更加看不起我,把我当成班上最差的学生,让我坐在教室的最后边,叫同学们都不要跟我搭架。这样,我就更加没心思上学了,一看到学校就厌烦,一走进教室就害怕,一翻开课本就头痛,一听到老师的声音就胸闷。于是,我就开始逃学,后来干脆躲着不去了。

奶奶在的时候还好,我从学校里回来,锅里总还有饭菜吃。奶奶就是去山上打柴种地,也会把饭菜烧好了,焐在镬子里。但奶奶去世后,爷爷就没有那么好了。他经常一早出去上山,直到晚上很晚才回来,所以中午的锅子里总是空的。我耐不住饥饿,就在村里走来走去,寻找可以吃的东西。先是挖人家自留地里的红薯吃,摘人家树上的果子充饥,后来就到村里的代销店,镇上的小饭店里偷面包饼干馒头之类的东西吃。再后来,我的胆子越来越大,晚上去偷鸡卖,白天去偷钱化,搞得村里怨声载道,家家都关门闭户,严加防范。但村里和镇上的人都不知道是谁偷的。那晚,我去牵茅家一只山羊,想去镇上卖给那个收羊人。可我没有经验,没有把羊的嘴巴用铁丝扎住。这只羊竟然还会认人,见陌生人来牵它,倔着屁股不肯走。我使劲拉它,它拼命往后蹲着身子挣扎,还昂头大叫。主人听到了,出来把我给抓住。这下,我的名气一下子大起来,村里和镇上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是个贼。以前他们丢的东西,都说是我偷的。有人就来告诉我爷爷,有些耳背的爷爷听了,气得吃不下饭,第一次眼泪汪汪地骂了我,还打了我一个耳光,说我丢了黄家祖宗的脸。

肯定是爷爷给爸爸打的电话,那天爸爸突然回来,气呼呼地教育了我一番,把我接到上海去了。可无论爸爸怎样跟我说,我就是听不进,甚至反感。觉得这个爸爸好陌生,一点也没有亲切感,根本不象我记忆中的爸爸。所以跟他来到上海,看到他与一个年轻女子住在一起,我气就不打一处来。横看竖看,总觉得这个女人不是一个好人,而是一个狐狸精。因为有了她,妈妈才离家出走的。所以不管她怎么笑,我都觉得不顺眼;不管她怎么做,我都觉得她是装出来的;不管她的话说得再好听,我都认为她是为了骗钱。于是我就想着法子气她,把她赶走。这样的女人不赶走,我妈妈怎么回来?没想到,赶是把她赶走了,可我却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失去了一节食指。

啊,好痛啊。他下意识地感到那节食指上一阵钻心般的刺痛。唉,妈妈看到这根残缺的食指,不知会怎么想呢?

小军这样胡思乱想着,火车不知不觉快开到南京了。一些旅客纷纷站起来拿行李架上的行李:“南京到了。”他的心突然加快了跳动,也跟着站起来,有些激动地往车厢门口挤去。快要看到好几年不见的妈妈了,他怎么能不激动呢?

南京也好漂亮啊!小军走出火车站,眺望着这个陌生而繁华的城市,感到它比上海朴素,但亲切。觉得南京的天比上海蓝,树比上海绿,街比上海宽,人比上海少,总之,一切都比上海好。不知道妈妈经济条件怎么样,跟那个男人的关系好不好,要是都好的话,我就呆在南京不走了。

不走,你做什么呢?他朝有公交车的地方走去。还有,妈妈的那个新丈夫会让你呆下去吗?他家有没有别的孩子呢?

小军拿出那张写有妈妈地址的纸去问人,连问了几个人,才有人告诉他到鸡鸣寺的走法。按照指点,他上了一辆1路车,在一个车窗边坐下后,对售票员说:“阿姨,到了鼓楼,叫我一声。”卖票员说:“喇叭里会报站的,你自己听好了。”

他就一边看着窗外的街景,一边注意听着汽车播音器里的自动报站声。这是他第一次独自出门,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大城市里找人,方向感失灵了,神经也给满眼的高楼大厦压得有些紧张。所以他格外小心,只怕走错了路。要是找不着妈妈,那晚上睡哪里?吃什么?

乘了好几站路,他终于在嘈杂的播音器听到了“鼓楼”两个字,赶紧站起来,挤到门边。下了车,他不放心,再次去问人,然后找到北京路,在一个公交站台上看清了到鸡鸣寺的乘法,才上了车。

在鸡鸣寺下车后,他看着路牌号码,一摸就摸到了妈妈所在的那个小区。他感到很自豪,觉得自己还是灵活有用的,没有来过,却一点冤枉路也没有走。

他没有立刻走进去,而是站在小区门口往里张望。他要从妈妈居住的小区情况判断一下妈妈的处境。他知道一个人住什么样的房子,就有什么样的经济基础和社会地位。你看爸爸,住的是什么样的房子和环境啊?简直就是贫民窟,所以才那么凶的。住贫民窟的人能有好心情吗?

这个小区还不错啊,你看,虽然不是新颖别致的高档住宅小区,可里面的房子也都造型美观,外墙涂料还没有褪色,彩铝门窗鲜艳漂亮。里面有多层,也有小高层,环境幽静,道路整洁,绿树成荫。妈妈能住在这样的小区里,说明她的经济条件还是可以的。他心头不禁一阵宽慰,为自己有这样一个妈妈而感到自豪和高兴。

从小区门口走进去,门房没有叫住他,他也没有问,而是直接去看大门边的楼号,然后挨个找过去,很快就找到了二十三号楼。他站在楼下,让紧张激动的心情稍微平静了些,才往楼梯上走去。来到302室的门外,他下意识地用手指梳理了一下头发,拉了拉衣襟,才举手敲门。

但敲了好几记,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他的心提了起来,伸手再敲,还是没人来开门。他呆了,妈妈怎么不在家啊?不会是故意躲避我吧?他心虚地想,背上有些发热。

出去找公用电话给妈妈打手机,对。他急匆匆走出小区,来到附近的一条街上,找到一个公用电话,拨打妈妈的手机。可是通了,却没人接。他心里更加紧张了,挂了电话,站在这个小商店的门前,茫然四顾。

是不是妈妈知道我不好,不要我了?那怎么办啊?退回去的话,又要遭爸爸毒打了。他越想越心虚,越想越害怕,眼看天要黑下来了,他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紧紧攫住了心。

“喂,是不是你打的手机?”过了一会,小店里那个老板喊他。

他一阵惊喜,连忙上前接过电话,贴上耳朵。只听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刚才,谁打我手机?”

“我呀,小军。”他高兴地大声说,“我已经到了你的小区门口了。”

“啊?”妈妈也惊讶不已,“你,怎么不打电话,告诉我一声,我好到车站去接你呀。你不声不响地摸来,要是走错了路怎么办?这个孩子。”

小军听到这句话,心头立刻漫上一股温暖的潮水。潮水又涌出眼眶,打湿了他的眼睛。只听妈妈又亲切地说:“你现在不要走开,就站在小区门口等我,我马上就过来。”

挂了电话,小军心里说不出的开心。他浑身轻松地走到小区门口,有些激动地站在那里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