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城大业

第31章 沉渊寂,少年狂(四)

第30章沉渊寂,少年狂(四)

悠扬却古怪的乐曲响彻在营帐之中,金色的软塌上,那抹修长的影子斜靠在一双细白的脚腕上,右手的银杯中,鲜红欲滴的酒泛着醉人的香气,营帐中央,身材高挑的女子蒙着淡紫色的面纱,轻盈而舞,宛若一条吐着芯子充满危险的灵蛇,让你明知道危险,还是忍不住想去抚摸一下。

她柔软的腰肢轻轻旋转,在乐曲停止的那一瞬间,依偎在男子半裸的胸膛上。

“咯咯咯!”一直坐在**,让男子躺在脚腕上的女子一阵娇笑,拿起一颗葡萄递到男子的嘴边,“大王,你吃呀!”声音美妙动听,带着妩媚的撒娇之态。

一直闭着眼的男子缓缓睁开眼睛,将葡萄含在嘴中,嘴角浮上一抹慵懒无聊的笑容。

“大王,怎么都不看奴家一眼?”蒙着面纱的女子不满地说道,“奴家不美?”

“美啊!”浅灰色的眸子中满是戏谑的光芒,伸手挑起那女子的下巴,贺赖笑得纯真,“只是,越美丽的东西,毒性越大!”他狠狠用力,那蒙面的女子哎呀一声惨叫,眼神中满是恐惧与担忧。

“害怕了?”贺赖贴进身子,在她的耳边吐着气息说道。

那女子瞪着眼睛看他,不敢说话。贺赖缓缓抽回手,轻轻抚摸那女子已经红肿的下巴,“滚下去,别来吵我。”

那女子红着眼圈跑了出去。剩下的女子也不敢说话,只是呆呆坐在塌上。贺赖换了个姿势,轻声道:“放松些,你脚腕僵硬了!”

那女子吓了一跳,身体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知道吗,你有一双特别美丽又柔软的脚,躺在上面,我都不会做噩梦呢!”贺赖脸上带着一抹无邪的笑意,“只是,你现在太僵硬了,硌得我很不舒服。”他慢慢眨眼,看了那女子苍白的脸色一眼,“不如,我让人把他们砍下来?”

“啊……”那女子失声叫了一下,但剩下的声音被自己狠狠地遏制在手掌中,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嘴巴,迫使自己不再发出半点声音。

贺赖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讥笑,仿佛孩童欺负了别人,自己却很开心的模样。

“报——”帐外,传来男子粗犷的声音。

“进来!”贺赖懒洋洋地应道。抬眼看向身后的女子,“你也可以滚了!”

那女子如获大赦地松了口气,许是因为被枕得久了,脚腕微麻,她下床时站立不稳,险些栽倒。

望着她的背影出了营帐,贺赖才瞥了眼跪在地上的男子,问道:“有什么消息吗?”

“银阙国临阵军权易主,长信侯失踪,长乐侯领兵出发!”男人的声音略微嘶哑。

“哦?”贺赖觉得有趣地挑了挑眉毛,“他果然有点本事!兵马如何分制,可有消息吗?”

“回大王,郎忆寒领兵很有一套,所有消息全部密而不发,难以打探!”

贺赖点了点头,扬了扬眉毛,轻笑道:“下去吧!”

“是!”男子躬身退出。

贺赖转动手中的银杯,轻轻饮了一口。

那个靠在船头的少年,那个一眼望穿他身份的人……

郎忆寒,旁人口中的天人少年,你要如何来赢得我的考验呢?

“考验?”雪从双淡淡皱眉,“什么考验?”

郎忆寒幽幽地吐了口气,“你不会以为贺赖那么轻松的就会和我们合作吧?”

“难道……”

“不见识一下我的手段和能力,一个弑君夺位,天性多疑的人,怎么会轻易的相信我们,跟我们合作?”

“是我天真了,还真以为和玉宇这仗是打不起来的!”雪从双淡淡一笑,“起初还觉得奇怪,一切早已商毕,你为何却这么认真,原来做的是这个打算!”

郎忆寒清浅一笑。

雪从双垂下头,晶莹的眸子中闪着奇异的光彩,“忆寒,说到处事算计,我始终都不如你,这样的我,会不会拖累你?”

郎忆寒摇了摇头,“不会,你只要站在我身后就好,放眼看这三国的时局变化。一切黑暗的、血腥的,都由我来面对!”

帐篷外传来一声轻唤,郎忆寒低声道:“进来!”

末夜身穿着下等小兵的衣服,飞快地闪身进来,“主上,马车已经备好,现在可以启程了!”

“好!你出去吧!”郎忆寒点了点头,他拍拍雪从双的肩膀,“筱安公主不是你的对手,不必争强好胜,也不必事事忍让。自己多小心些!”

雪从双点了点头,微微有些不舍,“你时刻小心着,若是幽冥雪魄发作,记得立刻服下我配置的药丸,虽不能解蛊,总能减轻些痛苦!”

“是!”郎忆寒轻声答应了。

雪从双轻轻一笑,转身就走,在灿烂的晚霞中,渐渐消失了身影。

夜沉得像是化不开的墨迹。

他站在山顶,向远方遥遥望去。

夜风鼓动他一身白如星昼的衣衫,衬得他越发渺茫,似乎随时都要飞往天际,永远的离开凡尘一般。

夜空中,月明星亮,灿烂的宛如一匹镶满了宝石的绸缎,华贵得令人不敢逼视。

他静静地叹了口气,望向西方。

似乎在等什么消息。

不一刻,有亲兵来报,单膝跪地,嘶哑着嗓子透着兴奋说道:“侯爷神算,子轩将军前方牵制住玉宇国的攻击,又趁乱假败退往三分峡,青岩将军夜袭敌人粮草,玉宇国接连受挫,退出两城,看来是元气大伤!”

郎忆寒冰冷地笑了笑,元气大伤?

贺赖果然是高明人物,虽然他一切消息都秘而不发,却还能从细微中推断出他的心思,一步一环,分毫不差。

子轩做先锋,实际上是拖住敌人脚步的一种手段,若是再给贺赖拿下一城,兼之逐渊失踪,银阙心必然大乱。他命子轩赶至最前,又让沉雄去三分崖待命,原本是想让沉雄领的兵稍事休息,养精蓄锐。再让子轩在对战中假败退开,贺赖异国作战不能拉长战线穷追猛打,这时沉雄带领休养已足的士兵回来,换子轩去修养,此消彼长,互打车轮之战。

哪知贺赖早料到他的算计,竟然狠命追击,不给两人的兵马休息时间。三分峡那一战实在凶险,若不是银阙先占了有利的地形,只怕此刻已全军覆没吧?

青岩能进入九炙城,若没有贺赖一路放行,又怎会如此容易,不损一兵一将?

只是,贺赖做的是什么打算呢?

郎忆寒皱了皱眉,心头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九炙城向来归白月教统辖,若是在粮草上出了乱子,贺赖自然可以迁怒白月教,他向来恨白月教的那些祭祀们权利太大,此时正是惩治他们的良机。

原来贺赖是要借他的手除去白月教这个心腹大患。

好狠的人,好厉害的心思。

郎忆寒轻轻叹了口气,东方天已渐白,天将亮。

他缓缓转身,漫步走到营帐前,伸手撩开帐帘,就在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转身就要退出。

下一瞬间,他已背靠入一个冰凉的怀抱之中。

那人扯住他的胳膊,冰凉的唇凑到了他的耳边,“长乐侯好高绝的手段,本王真是小觑了你,害我白白损失了几千车粮草!”

郎忆寒淡定地回道:“开口就是责怪,忆寒以为大王前来,是要感谢忆寒帮了你大忙呢!”

贺赖挑了下嘴角,“我早知道瞒不过你,不过你什么时候猜到的?”

郎忆寒不答,笑得更加耀眼,“依大王看,这仗是我赢了,还是你赢了?”

“你觉得呢?”贺赖无邪地笑了笑,把嘴唇往郎忆寒的耳边凑了凑,极低的说道,“长乐侯的心思,本王可都猜到了呢!”

那冰凉的呼吸吹到耳边,郎忆寒不自觉地躲了下,“两军对战,一方的最高统帅能夜袭敌方军营而不走漏消息,单凭此点,大王也已经赢了!”

贺赖似乎很是满意,点了点头,“长乐侯的手段,本王已经领略了……”一边说,一边故意露出不满意的无奈样子。

郎忆寒冷冷地哼了一声,“大王先别急着高兴,忆寒话还没说完呢!”他声音微顿,侧脸去看贺赖沉静的面容,低声道,“可大王觉得,如果这个主帅轻视了对手,而被扣在敌方的军营里,又是如何呢……”他话未说完,贺赖已经软软地载倒在他的脚边。

贺赖浑身上下已没有一点力气,脸上却依旧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原来自作聪明的那个是本王,长乐侯好厉害的手段,竟然以身作饵呢!不过……怎么知道本王会来?迷香放在哪里了?”他一边说,一边四顾着去找,似乎肯定郎忆寒不会加害他一般。

郎忆寒缓缓解开自己的腰带,脱掉外衫,慢慢地蹲下身子,浅浅一笑,“迷香就在我外衫的衣领上,大王以为事事算计精准,看破了忆寒的心事。其实,大王又哪里知道,那些都是忆寒要大王猜到的,忆寒等的只是这一刻!”

贺赖一愣,见他笑得明媚狡黠,心中却忍不住微微一动,从初起领兵、派兵、对战,原来郎忆寒所要的结局,竟是此刻。他向来自负,这时却忍不住仔细地打量一下郎忆寒,见他笑得动人,忍不住也是微微一笑。

郎忆寒细细地看了他一眼,“忆寒送给大王的第一份礼物,大王可喜欢?”

贺赖不答,只是盯着他看,过了片刻,才低沉着嗓子说道:“郎忆寒,我今天想要告诉你一件事,你最好仔细地听好了,本王向来没有什么特别想去要的东西,不过今天,本王忽然想到了一样,那就是——你!”他说完,猛地从地上翻身而起,看着愣愣的郎忆寒,挑了挑眉毛,笑得更加高深,“本王知道长乐侯手段高绝,深夜来访,怎么会没有准备呢?”一边说,一边从颈中摸出一块鲜红似血的宝玉,“白月教虽不堪,却总有些好用的玩意儿,这叫血滴铃来有解百毒的效用!”

他一边说一边伸了个懒腰,“天要亮了,我走了!”说着,挑开帐帘,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进来,他突然说道:“记住本王的话,总有一天,本王会实现的!”

郎忆寒微微一震,只见他邪魅的一笑,放下帐帘,就此消失。

他揉揉了太阳穴,头痛地望着空荡荡的营帐。

明日一早会传来玉宇不敌的消息,金碧与银阙的战争会再次打响。

他……也会再见到金靖齐吧?

他微微一笑,吹灭床头的油灯,营帐顿时陷入了一片漆黑。

玉宇的突袭自然不是贸然,而是早就商定好的。

当日,花神节上的鎏金河美得妖艳,在小船上,贺赖曾毫不掩饰地说道:“你区区一介平民,虽然得了元辰帝的信任,破格封为侯爷,但凭什么要本王相信你的能力,跟你合作呢?”

郎忆寒轻饮清茶,云淡风轻地抬头,“那依大王的意思是?”

贺赖挑了挑唇,“本王要跟长乐侯有份协定。待金碧、银阙正式开战后,本王会领兵突袭,若然给本王夺了一城一镇,就算长乐侯输了,如何?”

郎忆寒看了贺赖一眼,点了点头,“大王的意思,忆寒明白了!”

“长乐侯的时间可紧张得很呢,要在短时间内夺了银阙的兵权,并不容易啊!”

“忆寒自有打算,大王不必担心!”

战火再起,明日,注定又有硝烟弥漫。

郎忆寒翻了个身,缓缓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