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突击营

267 有公足壮海军威

267 有公足壮海军威

伊云号上的**炮兵换着班地往舰炮里填着炮弹,舰载的155毫米加农炮从深夜一直打到早晨。突击营的炮兵观察哨埋伏在日军阵地附近,用望远镜观察着炮弹的落点,借着炮弹爆炸带来的火光,炮兵观察哨能够分辨出有价值的目标,并及时地通报给驱逐舰上的炮兵,为他们提供指引。

天亮时,炮击停下来了,倒不是罗毅起了仁慈恻隐之心,而是观察哨通知他们,日军营地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轰击的目标了。观察哨先是用了惨不忍睹四个字来形容日军营地的情形,随后又更正为人间地狱。

昨天还威风八面的重炮和坦克,如今已经再也看不见了,遍地都是燃烧着的废铁,遍地都是升腾的青烟。日军士兵的尸体随处可见,活着的那些人也都如行尸走肉一般,木然地望着东北方向的天空,不知道下一枚索命的炮弹将会落在什么地方。

澄田崃颓然地坐在一个扑倒在地的重炮轮子上,眼睛赤红地喝着酒,谁跟他说话他也听不见了。300多门重炮,在路上被游击队消灭了100多门,余下的在昨天一个晚上就全部报销了。他懒得再去打听出了什么问题,他也不愿意想如何回去向冈村宁次交代,他只想用酒精来麻醉自己,然后再把指挥刀插进自己的小腹。

石井比澄田崃幸运得多,他在昨天晚上就被一个飞起来的坦克炮塔砸中,脑袋被切掉了一半,再也没有痛苦和烦恼了。

配署战车集团作战的日军步兵也损失惨重,他们没有足够的避弹所,只能干等着炮弹落到脑袋上。联队长、大队长、中队长等军官死了七八成,士兵的建制也完全无法保持了,他们只是凭着最后的一点本能,在营地四周维持着最基本的防御体系,防备南岸**的反攻。幸好,**在经过几天苦战之后,也处于精疲力竭的状态,没有能力借机反攻。

这一夜,日军的司令部也乱成了一团,他们得到了有关战车集团遭到不明炮击的报告,开始逐一排查东北方向的地点,寻找隐蔽的**炮兵阵地。他们也曾试图联系东益镇的守军和伊云号驱逐舰,但都没有成功。几批到东益镇去送信的传令兵都被张二虎和戴禹祥的部队生擒了,而黑灯瞎火的,飞机侦察也无法实现。

到天明的时候,日军司令部终于弄清楚了情况,知道这一切都是伊云号驱逐舰的杰作。一个大队的日军步兵紧急向东益镇杀来,正在星子维修炮塔的流云号驱逐舰也匆匆地赶回来了,这是日军能够调动的最近的军舰。

“容舰长,鬼子的步兵增援过来了,咱们准备撤吧。”罗毅对容守谦说,他得到了张二虎的报告,知道日军步兵的先头部队快要接近东益镇了。他已经下令,让张二虎和戴禹祥带着部队分批撤离,现在轮到驱逐舰上的突击队离开了。

“鬼子的方位在哪?报给我听。”容守谦问道。

罗毅笑了:“怎么,你还准备用炮对付他们?”

容守谦道:“我是堂堂驱逐舰长,还怕几个步兵?……罗营长,别介意,我可不是说你啊,你这个步兵可不好对付。你把鬼子的方位报给我,我用副炮攻击他们。这舰上的75毫米副炮威力也非常大的。”

“好咧!”罗毅说,“不过,咱们打几炮就得走了,鬼子既然发现了我们,很快就会围上来,到时候就不好走了。”

容守谦没有接罗毅的话,他向电报员问过了日军步兵的方位,指挥着几名炮兵把75毫米副炮的炮口转过来,进行近距离炮击。

罗毅算是见识了军舰的霸道,这个钢铁制成的庞然大物,浑身都是大杀器,缺乏重武器的步兵在它面前,简直就像兔子在大象面前一样,只能是任人宰割。日军前来攻打东益镇的步兵大队还没等靠近,就被一阵炮火打得抱头鼠窜,一路上扔下了数百具死尸。

“轰!”一声巨响就像在罗毅耳边传来一般,罗毅觉得伊云号晃了几晃,甲板上传来士兵们的惊呼声。

“怎么回事?”罗毅大喊道。

“报告,我们中了炮弹,副炮被敌人炸毁了。”一名士兵浑身是血地跑来向罗毅报告。

不等罗毅问什么,又一枚炮弹飞过来,击中了伊云号的主炮,几名炮手被炸得血肉模糊,主炮也完全毁坏了。

“罗营长,是鬼子的流云号过来了,你带着弟兄们快撤。”容守谦对罗毅喊道。

罗毅说:“容舰长,赶紧安排人对弹药库进行爆破,然后咱们一起撤退。”

容守谦道:“罗营长,你们撤吧,我留下来,与战舰共存亡。”

罗毅跳着脚说:“你瞎说什么呢,这是鬼子的驱逐舰,而且你根本不可能把它弄回去,鬼子的轰炸机马上就要来了,几枚炸弹下来,舰就沉了。咱们赶紧炸舰走人吧。”

容守谦说:“我原来是楚天号的舰长,可惜楚天号被鬼子炸沉了,壮志未酬。现在天保佑我,让我有一个机会重新当了舰长,我要用这艘军舰,干掉鬼子流云号,为我楚天舰几百名牺牲的弟兄报仇。”

“可是,现在你舰上没有水兵,而且舰炮也毁了,流云号只要一炮就能够把你打沉,你呆在舰上又能做什么?”

容守谦说:“我看出来了,鬼子心疼这艘舰,一时还舍不得打沉它。流云号刚才用副炮攻击我,两炮都是炸我的炮塔,目的是摧毁我的反击能力,然后派人登舰争夺控制权。我舰上没有熟练的水兵,被它偷袭得手了。你快带人走吧,只要鬼子一时舍不得打沉我,我和马明就有办法对付它。”

罗毅怔住了:“容舰长,你真的打算就此殉国了吗?”

容守谦惨然一笑,拍拍罗毅的肩膀说:“这是海军的宿命。罗兄弟,你这么年轻,这么能干,能认识你,是我的荣幸。我想拜托你一事,不知可否。”

罗毅道:“容舰长请讲,但凡能够做到,罗毅不敢推辞。”

容守谦说:“蒙罗兄弟关心,我和马明知道家人都还安好。这一役,估计我们是回不去了,罗兄弟方便的时候,请帮助照顾一下我们的家人,告诉他们,我们是为抗日而死的,死而无憾。”

罗毅泪流满面,他知道容守谦决心已定,自己已经不可能说服他离舰了。在容守谦的身上,留着几百名楚天舰官兵的遗愿,容守谦根本就无意独自偷生。

“容舰长,请接受一位晚辈的敬意!”罗毅郑重地向容守谦敬了一个军礼,这是一位21世纪的青年向70年前的抗日前辈所表达的敬意。

容守谦眼睛里泪花一闪,他没有再说什么,瘸着腿走进了驾驶舱。由于处于战斗状态,伊云号一直都是生着火的,随时可以启程。

罗毅带着突击队的士兵们顺着舷梯下到舢舨上,快速地划离了伊云舰,借着伊云舰庞大的舰体掩护,奔向岸边。张二虎带领的部队在岸边接应上了他们,与他们一起向西突围。

伊云号上只剩下了容守谦和马明,容守谦把伊云号的舰首转过来,面向远远开来的流云号。马明站在他身边问道:“容舰长,咱们的炮都毁了,现在还有什么办法?”

容守谦说:“马明,你记得我在楚天舰驾驶室里贴了一副字吗?”

马明点点头:“我记得,此日漫挥天下泪,有公足壮海军威!”

“没错,今天就让咱们继承邓世昌大人的遗志吧。”

“明白了!”马明响亮地答道,“我去负责主机,你就下命令吧。”

容守谦凛然道:“启航!”

主机轰隆隆地响了,伊云号缓缓地动了起来,随后速度一点点提高,正对着流云号开去。

“报告,伊云号没有了主炮和副炮,但它没有逃走,反而向我们开过来了。”流云号上负责观察的水手向舰长报告道。

“哟西,我判断舰上的人是打算认输投降了,他们的炮已经没了,除了投降没有其他选择。”舰长道,“去给他们发旗语,说只要他们愿意放下武器,我们可以接受他们的投降。”

水手跑到舰首,向着迎面开来的伊云号打起了旗语。

容守谦面含微笑,他通过内部电话对处于轮机房的马明说:“马明,鬼子给咱们发旗语了,让咱们投降呢。”

马明笑道:“好啊,我正担心他们二话不说就放鱼雷呢。”

容守谦问:“他们还舍不得放鱼雷呢,把自己的驱逐舰打沉了,他们也没法交代。马兄弟,咱们这一去,就要殉国了,后悔不后悔?”

马明道:“人在舰在,舰亡人亡,从干上海军那天起,我就没打算死在陆地上了,能够在水面上战死,是我们海军的荣誉。”

“好兄弟,咱们最后的时刻到了。”

“容大哥,你下命令吧!”马明动情地说。

容守谦大吼一声:“开足马力,撞沉吉野!”

马明把汽轮机的阀门开到了最大,伊云号的主机发出巨大的声响,推动着伊云号全速地撞向流云号。

“开足马力,撞沉吉野!”

伴随着这一声中国海军半个世纪的呐喊,伊云号迎面撞上了流云号,两艘军舰一起翻腾着水泡,沉入鄱阳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