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突击营

535 农业技师

535 农业技师

衡阳城外,激烈的战事已经停歇下来,中日双方的军人都隐隐约约地知道了,中国守军正在与日军进行接触,商讨投降事宜。

衡阳城里的中国守军中,虽有一些人对于降敌一事很是不情愿,但当前这种弹尽援绝的状况,又的确让人觉得心灰意冷。士兵们都已经打疲了,枪声一停,他们便只顾找一个地方倒下睡觉,至于投降与否,这是当官的要考虑的事情,他们管不了,也不想管。至于军官们,当着大家的面不便于说投降的事情,但私底下也在给自己找着投降的借口:衡阳已经打了四十多天,我们已经对得起国家了。援军迟迟不来,这是国家对不起我们……

城外的日军也在盼着城里的中***队投降,这一座衡阳城,已经成为全体参战日军的梦魇了。在那些构造得神鬼莫测的防御工事前面,数以千计的日军士兵失去了生命,还有更多的日军士兵失去了一条胳膊或者一条腿。整整七万人,围着一座不到两万中***队据守的城市,居然足足打了四十多天还没有打下来,所有的日军官兵都觉得有些胆寒了。现在听说中国守军有意投降,大家都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村伟太郎是日军116师团的一名军曹,今天轮到他带着几名士兵在阵地周围巡逻。其实,这种巡逻也就是一个形式而已,日军阵地往前是一片开阔地,再过去就是衡阳城,城里的守军已经不可能再有力量发起进攻了。在阵地的后面,几十公里范围内都是日军占领区,离得最近的中***队也在几十公里开外。至于老百姓,早在战前就已经逃之夭夭了,村伟太郎等人根本没什么可防备的东西。

“班长,你看,那边开来几辆卡车。”一名士兵碰了碰村伟太郎的手,对他说道。

村伟太郎顺势看去,只见在自己的阵地后方,远远地开来了三辆卡车,每辆卡车上都站着十几名日军士兵。卡车在被炮火破坏的道路上歪歪斜斜地开着,越来越近,看那阵势,似乎是要开向衡阳城的方向。

“站住,停车检查?”村伟太郎带着人迎上前去,对车队挥了挥手,他的职责就是巡逻,所有从他的阵地上通过的车辆他都有义务要盘问一下,虽然,这是第一次有车辆从他的阵地上通过。

车队停了下来,从第一辆车的驾驶室里,走下来一名日军军官,村伟太郎能够认出来,他肩上扛着一个中佐的军衔。

“中佐!”村伟太郎赶紧敬礼,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个中佐比他的官可大出好几级了,即使是负责这个阵地的大队长出来,也不够人家的官大。

“你们是守卫这个阵地的?”日军中佐从鼻子里哼出一句话来。

“是的,我是班长村伟太郎。中佐阁下,是否需要我去向我们大队长通报?”

“不用了,我们还有任务在身。回头你去向你们大队长报告一声就行了,我是68师团师团部联络官浅末久之,有公务从你们阵地通过。”中佐傲漫地说道。

这位中佐,正是当年咸宁警备司令部里的参谋官浅末久之。罗毅突袭咸宁城时,浅末久之当了罗毅的俘虏。本来,依着罗毅的意思,日军的俘虏是没必要留下的,直接处决掉就成了,不过,浅末久之自称自己精通农艺,并且愿意替罗毅效劳,罗毅于是便留了他一条性命,让他在朱山镇当了个农业技师,一年多时间,他已经被提拔成为朱山镇农业科技推广站的站长了。

一年多以来,浅末久之已经习惯于这种远离战争的生活了,每天指导中国农民种田,成为他最喜欢的工作。两天前,罗毅紧急召唤他下山,交代他一个重要的任务。他在彭立虎和一个小队突击营士兵的护送下,乘着大卡车星夜兼程赶到了衡阳郊外。

“68师团?”村伟太郎有些懵,他只是一个大头兵,虽然听说过68师团也在参加围攻衡阳的战斗,但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是完全不知道的,“长官,您怎么跑到我们116师团的阵地上来了?”

“我们要去衡阳城,和中***队洽谈接纳他们投降的事宜。”浅末久之说道,“我们对道路不太熟悉,所以误入你们116师团的防区了。你们去把鹿砦挪开,让我们的汽车过去。”

“这……”村伟太郎看看衡阳城,又看看自己的阵地,不知道如何处理才好。浅末久之身上那种日军军官的气质,是村伟太郎非常熟悉的,他丝毫也不怀疑眼前这位中佐身份的真实性,但是,自己的职责好像是守卫阵地,不能让人随便通过。浅末久之要从自己的阵地上通过,前往衡阳城,到底自己该不该放行呢?

“巴嘎!”浅末久之眼睛一瞪,当年当参谋官的那种感觉又回到了他的身上。他扬起手,直接给了村伟太郎一个耳光,在***军队里,中佐打一个军曹的耳光,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这也是证明自己身份的一种最简单的办法。

村伟太郎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脑袋一下子清醒过来了。从耳光的力度和打耳光的娴熟程度来看,面前的这个人的确是大***帝国的军官,他去衡阳城,怎么也不会做出对帝国不利的事情吧?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军曹,这种谈判的事情,自己哪有发言权。

“快点,把鹿砦搬开,让中佐他们过去。”

村伟太郎大声地招呼着自己的士兵,不一会就把阻挡道路的鹿砦搬开了。浅末久之点了点头,对村伟太郎说道:“回头告诉你的长官,就说68师团的联络官从你们防区通过,去和中***队商谈接纳投降的事情去了。我们离开衡阳城的时候,会走另外的道路,所以,你们就不用再等我们了。”

“嗨!”村伟太郎响亮地答应道。

浅末久之回到驾驶室,担任驾驶员的彭立虎微微一笑,脚下一踩油门,汽车轰隆隆地通过116师团的阵地,开向了衡阳城。

离着衡阳城还有几百米的时候,卡车上扮成日军的突击营士兵们便打起了白旗,这是向衡阳的守军表明自己是来谈判的,并无敌意。

“你们是干什么的?”城墙上的守军看到了这支车队,一边端枪瞄准,一边大声地问道。

“我们车上是68师团的联络官,要见你们林竣军长。”彭立虎从驾驶室里探出头来,用中国话回答道。

“这个小鬼子,中国话还说得挺溜的。”城墙上的士兵嘀咕了一声,跑去向自己的军官报告去了,其他的士兵端着枪,虚指着城下这支小小的车队,但并没有开枪的意思。对方也就是几十个人,即便是有什么歹意,也成不了气候。

少顷,弹痕累累的城门吱扭扭地打开了,s军参谋长邱溥泉带着几名警卫走出来,浅末久之走下车,来到邱溥泉的面前,用日语说道:“我是68师团联络官浅末久之,奉师团长堤三树男的命令,前来与贵部洽谈投降事宜。”

邱溥泉身边的日语翻译把浅末久之的话译了过去,邱溥泉皱了皱眉,问道:“我们不是已经谈出特使和你们在联系吗,你们怎么又派出联络官来了?是有什么变化吗?”

这时,彭立虎也从驾驶室走下来了,他走到邱溥泉的面前,同样用日语说道:“浅末中佐是带着我们军司令官的秘密命令而来的,这件事只能向你们军长说,请让我们进城,到你们军部去细谈。”

翻译向邱溥泉译着彭立虎的话,邱溥泉不经意地看了彭立虎一眼,不由得一怔,因为他发现对方的眼睛里似乎有一些深意。邱溥泉再仔细看去,不由得目瞪口呆。原来,在上次与突击营携手作战时,邱溥泉曾经见过彭立虎,刚才乍一看,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眼前这名日军打扮的士兵会是自己人,现在突然认出来,邱溥泉实在是惊呆了。

彭立虎见到邱溥泉的表情,知道他已认出了自己,连忙偷偷地向他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声张。邱溥泉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知道彭立虎这般遮掩必有深意,于是也就装作无事的样子,对自己的警卫说道:“让开城门,请客人进城。”

三辆卡车在***士兵的注视下开进了衡阳城,邱溥泉亲自坐进第一辆车的驾驶室,给彭立虎一行带路。关上车门之后,邱溥泉忙不迭地向浅末久之问道:“这位兄弟看起来眼生,也是突击营的吧,不知如何称呼?”

浅末久之在朱山镇呆了一年多,汉语已经有一些基础了,他生硬地回答道:“我叫浅末久之,并不是突击营的人,我只是一个农业技师而已。”

“浅末久之?你是真的***人?”

彭立虎呵呵笑道:“邱参谋长,这位浅末先生的确是真正的***人,我们这一路过来,沿途都是鬼子,没个真的鬼子坐在这里,还真不一定能混进来。现在鬼子也学精了,光会说鬼子话还不够,他们要盘问的东西还多得很呢。”

浅末久之听懂了彭立虎的话,便憨厚地笑道:“彭长官说得对,我就是真的鬼子,不管他们盘问什么,我都不怕。”浅末久之并没有觉得鬼子这个词有什么贬义,在朱山镇的时候,有些农民也是当面对他鬼子的。

“我真服了罗毅了,连真的鬼子他都能指挥得动。”邱溥泉叹道。

卡车队来到军部,在院子里停下。彭立虎一声招呼,车上的突击营士兵纷纷跳下车来,端着枪摆出警戒的姿势。院子里的***警卫见此情景,也连忙持枪相对,双方一时间竟隐隐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不用紧张,都是自己人。”邱溥泉对***的警卫喊道,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否应当告诉大家这批日军打扮的人其实并不是敌人,而是江***击营。

没等邱溥泉想明白如何说,跟在他身后的彭立虎已经发言了:“大家不用怕,我们是奉堤三树男师团长的命令来和你们军长谈判的,我们没有敌意。”他说的是中文,但故意装出有些磕巴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则完全是一名日军士兵的口吻了。

“没错,两军交战,不斩来使。”邱溥泉明白了彭立虎的意图,便顺水推舟地对众人说道:“大家该干嘛就干嘛,这几位***人只是护送谈判代表来的,没什么危险。”

***警卫们退了下去,不过并没有完全放弃警惕,而是远远地观察着这群不速之客。突击营士兵们也都得到过指示,要求他们不能露出马脚。这些士兵并非个个都会说日语,便索性装成了哑巴,一声不吭,只是持枪肃立,倒也挺像是日军的作派。

“邱参谋长,听说衡阳城里药品短缺,我们长官为了表示诚意,让我们随车带来了一些药品,主要是外伤药。请你安排几个人把药品卸下来,尽快去救治伤员吧。”彭立虎对邱溥泉说道。

邱溥泉大喜,连忙喊道:“张连长,听到没有,皇军给我们送来了一些外用药,你快带几个弟兄把药品卸下来,送到各部队的救护所去。”

“好咧!”那位被叫到的张连长应声而到,带了几个人来到彭立虎他们的车前,放下卡车的挡板。当看到卡车里装的东西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小声惊呼了一句,车子里满满当当地全是箱子,如果这些箱子都是药品的话,那已经足够解第s军的燃眉之急了。

“竟然有这么多药品!”邱溥泉抬眼一看,忍不住小声对彭立虎说道:“这么多药,都是你们千里迢迢带过来的?”

“罗营长知道你们现在最缺的是药品,所以让我们尽量多带一些过来。里面有些是我们从美国进口来的特效药,比金子还贵呢。”彭立虎略带显摆地介绍道,给了人家好处,总得让人家心里清楚才好,否则岂不是人情白做了?

“这……可真是太谢谢他了。”邱溥泉感激地说道,如果不是碍着周围有许多自己的士兵,他真想拉着彭立虎的手好好地表示一下谢意了。

***士兵们一箱一箱地往下搬着药品,心里对于来客已经完全没有敌意了。他们都知道,现在衡阳城里有近8000伤兵,如果不能及时得到救治,其中相当一部分人将会丧命。对方能够运来这么多的药品,相当于挽救了数千人的生命,仅此一点,就足以让***士兵们感激了。

“其他的东西,像弹药之类的,也不方便带,邱参谋长多体谅。”彭立虎乖巧地说道。

“体谅这话,我可不敢当了,你们能够送来这些药品,对于s军来说,已经是雪中送炭。此外不是说话的地方,走,我带你们去见军长吧。”邱溥泉压低声音对彭立虎说道。

彭立虎向自己的士兵们交代了几句,便与浅末久之一起,随着邱溥泉走向林竣的办公室。

林竣已经得到了通报,说日军专门派来了一位联络官,带着三辆卡车进了城。和邱溥泉一样,他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明明自己的人已经在与日军接洽,怎么突然又出来一位日军的特使呢。

彭立虎一行的车队进入军部的院子时,林竣就已经听到了,不过他没有出来迎接,他毕竟是一军之长,即使是要投降,他也不能屈尊出来迎接一个谈判代表,这是起码的尊严问题。直到邱溥泉带着两名日军打扮的人走进他的办公室,他才站起来,一声不吭地等着邱溥泉给他引见。

“你们几个都出去。”邱溥泉没有直接介绍他带进来的人,反而先把办公室里的几名警卫赶出去了。

“老邱,你这是什么意思?”林竣看着邱溥泉亲手关上办公室的门,觉得好生不理解。这两个***人是什么来头,邱溥泉为什么要先清场,然后还关上门呢。把警卫赶出去这一点,就显得十分奇怪了,对方是两个人,而且还带着武器,万一他们要对林竣和邱溥泉行刺怎么办,难道短短这一会工夫,邱溥泉就能如此信任两个***人?

没等邱溥泉说什么,只见两名日军中的一人先走上前来,对着林竣啪地一个立正,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用不大的声音说道:

“报告林军长,新四军江***击营二支队三小队小队长彭立虎向您报告。”

“江***击营!”林竣愣了,再仔细一看,眼前这位依稀还有些眼熟,应当是在红水渡口曾经见过的,“你们是突击营的,是罗毅的手下?”

“报告林军长,我是江***击营朱山镇基地农业技师浅末久之,我也是罗毅营长的手下。”另一名日军也给林竣敬了个礼,***着不熟练的中文自我介绍道。

“这……邱参谋长,你们这唱的是哪一出啊?”林竣彻底晕菜了。

邱溥泉苦笑道:“林军长,我也是刚刚才认出彭队长的,外面人多,我还没来得及问他是怎么回事呢。彭队长,还有那位……浅末技师,你们快请坐吧,罗营长有什么指教,还请二位尽快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