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弯刀

正文_第57章 快刀王与飘香剑的初次照面(1)

这么黑的夜,有一辆破马车,还在赶路。

马车的“嘎嘎”声在黑暗中传得很远,听起来也特别清晰。

李弃儿的眼睛闭着,他的手被童飞飞的手握着。

从无名岛上出来已经两天了,李弃儿就这样坐在马车上,童飞飞也这样坐着,她好像也一点不困,一点没有睡意。

童飞飞的眼睛睁得很大,尽管她看不清李弃儿的脸上表情,但她知道李弃儿的脸上一定是安详而且疲倦不堪的。

李弃儿越来越不愿说话,有时候,童飞飞跟他说了半天,李弃儿一个字也不回答。

童飞飞并非不懂李弃儿,再过三天就是十月初十,李弃儿就要与一个自己没有一分把握取胜的对手——飘香楼决斗,李弃儿经常说的一句话是:

十月初十是我一生最灿烂的一战。

这句话的意思,童飞飞也并非不懂。

童飞飞常常想:要是这一年当中没有十月初十该多好。

可是,童飞飞的心情也时常会兴奋不已。

她也盼望十月初十快些到来。难道童飞飞对李弃儿的这次决斗还抱有侥幸心理?

其实,童飞飞的这种心情,李弃儿也感觉到了。

黑暗中,李弃儿道:“过了黄鹤山庄,你可以自己走了,你要办的事也应该去办了。”

童飞飞一惊,道:“你没睡?”

李弃儿道:“我不想睡。”

童飞飞握住李弃儿的手一松一紧,道:“你不累?”

李弃儿轻轻道:“累极了,我想躺下,可以永远不起来。”

童飞飞的手又紧了紧,道:“等你决斗之后,我再走。”

李弃儿叹了口气,道:“如果你不怕倒霉,就跟着吧。”

童飞飞依靠在李弃儿的身上。她的心跳,李弃儿也感觉到了。

李弃儿道:“你有些兴奋?”

童飞飞道:“三天之后,希望我们还能在一起,还在这驾马车上,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

李弃儿道:“你可以,但我却不可以。”

童飞飞抬头,只看见一片黑暗,但她分明感到了李弃儿那颗绝望苍凉的心。

这哪是年轻人的心,而是一颗将死的枯木般的心。

童飞飞一阵凄怆,很想落泪。

跟李弃儿在一起的这些天里,童飞飞改变了许多,她不再冷酷无情,不再绝望。

只听李弃儿又轻轻道:“你应该走很多地方,结识很多朋友,然后有一个很好的归宿。”

李弃儿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这么多的话,而且,每一句都发自内心。

童飞飞道:“外面风好像又大了。”

李弃儿“嗯”了一声,道:“今夜过去,便是初八了。”

童飞飞叹了叹气,道:“但愿今夜,永远不要过去。”

李弃儿微微道:“该来的终究会来,该面对的无需逃避。”

这么静的夜里,他们的谈话似乎也能传出很远。

瘦马在不紧不慢地行走,它好像对这条路十分熟悉,就是在黑暗中,也能将中间的坑坑洼洼避开。

李弃儿从来不担心,马会带错路,会把他带到另一个地方去。

他也从不担心,十月初十与飘香楼的约定,会出现差错。

如果他乘的不是这样破车,拉车的不是这样瘦马,赶走的不是这样的车夫,他绝对没有这么省心。

对于钱公子,他绝对放心。

钱公子的武功、钱公子的稳健和钱

公子处事的分寸,李弃儿从不怀疑。

就凭钱公子的名气,李弃儿也可以在强盗拦截时昏昏入睡。

可惜,李弃儿睡不着。

他不想睡。他一遍遍想着弯刀飞出去的情景。

他还想着飘香楼的剑在他拔出弯刀之前刺中他的胸口。

他想着他的血随着剑光洒出去。

洒在地上,洒在他的弯刀上,他想着师父李无忧,想着师父所忍受的痛苦,想着那把因了失败而留在飘香楼的弯刀。

真正的天下第一快刀。

他还想蝴蝶。尽管每想一次他就疼痛一次,每想一次他的意志和信心就削落一分。

但是,李弃儿从来不想童飞飞。

也许是童飞飞就在他身边的缘故。童飞飞这时道:“快到黄鹤山庄了。”

李弃儿不语。他在听车轮转动的声音,他还听出了路边大树上枯叶落地的声音。

忽地,马车停住了。

钱公子道:“到了黄鹤楼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李弃儿道:“如果你累,你去休息,我们在车上等。”

钱公子将马牵到路边,道:“我去去就来,很快的。”

果然,钱公子刚刚离去,便又回来了。

李弃儿道:“不用这么急的,你还可以再休息一下。”

李弃儿道:“他们叫你也去。”

李弃儿道:“他们是谁?”

钱公子道:“昆仑、天山、崆峒、华山、武当五派高手。”

李弃儿道:“你是怎么答复的?”

钱公子道:“我说你要赶路。”

李弃儿道:“他们呢?”

钱公子道:“他们说,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

李弃儿道:“那么,好吧。”

马车又在黑暗中缓缓前行。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马车停在黄鹤楼的一间偏房门前。

李弃儿睁开眼,他透过门口那点昏暗的灯光,看见了五老五少十个人。

只看了一眼,李弃儿便明白了,接着发生的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果然,只听一个声音道:“来的可是快刀王李弃儿?”

李弃儿最不愿意听到是别人叫他快刀王。

他知道今天的事情不会很顺利,便从车上下来,站在马车旁。

童飞飞也下来,依着他。

钱公子仍然坐在马车上。

李弃儿冷冷道:“我不是快刀王。”

刚才那个声音笑道:“哈哈,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还称什么快刀王!”

李弃儿并不生气,又冷冷道:“我不是快刀王,我要走了。”

李弃儿说着转身,便要上车。

那个声音叫道:“等等!”

李弃儿转回身,淡淡道:“怎么?”

那人朗声道:“在下武当掌门金圣朋,有事请教。”

李弃儿眼睛也不抬一下,道:“我什么都不懂,你什么也别问。”

李弃儿说着又要上车。

金圣朋一急,喊道:“难道你连李无忧都不知道?”

听到“李无忧”三个字,李弃儿重又转身,道:“李无忧是我师父。”

金圣朋道:“你知不知道,二十五年前,李无忧是怎样对付五派高手的?”

李弃儿似乎太累了,连眼睛也睁不开,缓缓道:“二十五年前,我还没出生,出生之前的事情,我怎会知道?”

李弃儿顿了顿,又道:“我只知道,在我出

生之前,李无忧就是天下第一快刀。”

金圣朋冷笑道:“哼,天下第一快刀?你相信天下第一快刀能打败五派联手吗?”

李弃儿道:“该证明的师父都已证明了,无需我相信或者不相信。”

只见金圣朋转身,对其他人道:“你们都听见了,徒弟比师父更厉害,肖掌门、陈掌门、左掌门、冷掌门,咱们就五派联手,看着快刀王究竟有多厉害!”

金圣朋刚说完,另外四个老者便一齐起身。

李弃儿道:“我师父才是真正的快刀王。”

金圣朋道:“你害怕了?”

李弃儿还未说,金圣朋又笑道:“如果你害怕,只要你说一声快刀王不是五派的对手,我们便放你一命,怎么样?”

说着哈哈大笑,其他四人也大笑起来。只有那五个年轻人,默默地站着,一声不吭。

等他们笑罢,李弃儿道:“以李弃儿的名义,我可以认输,但是以快刀王的名义,绝对不行。”

这时,那五个老者已经从桌子边走了出来,肖玉君道:“二十五年前,咱们五派联手与李无忧决斗,没想到却死在快刀王的阴谋之下。”

李弃儿忽然睁眼,喝道:“住口!”

肖玉君道:“事实就是这样,难道还不许二说?”

李弃儿道:“师父的刀乃是天下最快的刀,五派联手又何足惧!”

肖玉君又道:“李无忧是江湖公认的快刀王,可是五派联手,在江湖上又何曾遇过对手!再说,掌门师兄根本不是死在刀下。”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

李弃儿道:“你身为掌门,不要胡言乱语。”

肖玉君踏出一步,道:“掌门师兄全身没有一处刀痕,你说,快刀王杀人会不会不用刀?”

李弃儿道:“不会。”

肖玉君道:“那么,掌门师兄并非死于刀下,而是死于另外的阴谋。”

李弃儿缓缓道:“可是快刀王的刀不是一般的刀。”

肖玉君道:“只要是刀,就会有刀痕。”

李弃儿叹了叹,道:“刀过不留痕,这就是快刀王的刀。”

顿了顿,又缓缓道:“可惜你没见过。”

肖玉君的脸色变了变,这时又踏出一步,凛然道:“就算在下孤陋寡闻,不知江湖上有这种刀法,那么今日,只有请你赐教,让在下开开眼界。”

“刀过不留痕……刀过不留痕……”李弃儿喃喃道:“这只有师父才能做到,我还不能够。”

金圣朋冷冷笑道:“李弃儿除非你能让我亲眼看到这种刀法,否则我不会相信。”

所有眼睛一齐盯着李弃儿,连童飞飞也抬头,凝望着李弃儿。

只见李弃儿的脸,憔悴得没有一点生机,疲倦得仿佛要在风中倒下,连一片叶子落在他的肩上,他都要抖一下,他可以重现快刀王的风采吗?

所有的人都以为,李弃儿又要转身上车了。

因为要逃避,这是最好的办法。

只有童飞飞相信,李弃儿的弯刀又要割脖子了。

童飞飞的心情既紧张又兴奋。

每逢李弃儿要出刀的时候,童飞飞的心情就会变成这样。

他既紧张又兴奋地望着李弃儿,尽管她看不出李弃儿的弯刀是如何飞出去的,但,对手的人头是如何落地的,她却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可是这次,童飞飞却错了。

李弃儿并没有拔刀割脖子。

李弃儿开始转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