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弓

第30章 颠簸的婚姻 (1)

穿大喇叭裤的男人有些风流成性,和那个长得像邓丽君的女孩儿好上后,便开始日渐疏远起憨胖子他妈来,为了能够“和平分手”,他采取的手段就是挑憨胖子他妈的毛病。

毛病之一是,嗓门大。

憨胖子他妈不解,说,我嗓门大?我一直嗓门都大来着,你也不是才知道!

穿大喇叭裤的男人说,可是,你不能总这么大声说话啊,我的耳朵都快被震聋了。

憨胖子他妈说,真有那么严重吗?

穿大喇叭裤的男人哼了声,说,严重不到哪儿去,最多也就是聋了。

憨胖子他妈不解。

毛病之二是,做饭不好吃。

憨胖子他妈很惊讶,说,什么?你说我做饭不好吃?

穿大喇叭裤的男人说,对呀,你做的饭是不好吃啊。

憨胖子他妈说,哎,你以前不是说我做饭好吃吗?

穿大喇叭裤的男人歪了歪脑袋,说,那是以前,现在我觉得你做得不太好吃了。

憨胖子他妈疑惑。

想挑毛病,好的也可成不好。

冷战愈演愈烈。情况完全是按穿大喇叭裤的男人的计划发展。

憨胖子他妈很难过。憨胖子他妈对和穿大喇叭裤的男人的这段感情,一直都是充满期待的,她不相信、也不甘心会以失败告终。她想用自己的爱去挽回这段感情。

然而此时,穿大喇叭裤的男人却已完全没有了以往的热情,他这时候就想尽快摆脱憨胖子他妈,以便和那个长得像邓丽君的女孩儿双宿双飞。

这会儿,憨胖子他妈站在窗前,她眉头紧锁、疑虑不安地注视着窗外。窗户上原本是结满了窗花的,那些白色的、晶莹的窗花自然天成,没有一丝一毫的人工雕琢的痕迹,让人惊叹,令人叫绝。不过此刻,窗户上的那些由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创造出的一幅幅精美绝伦的窗花却都不见了,它们统统都被憨胖子他妈用玻璃片给刮了下去,因为在她看来,它们挡住了她的视野,使她看不到穿大喇叭裤的男人回来的身影。

后来,穿大喇叭裤的男人终于回来了,他有些心虚地推开门,却不想还是撞上憨胖子他妈。

穿大喇叭裤的男人愣了一下,说,你,你怎么……

憨胖子他妈拉住穿大喇叭裤的男人的手说,你回来了?我一直在等你,来,我们吃饭吧。

穿大喇叭裤的男人试探地问,你……没什么事儿吧?

憨胖子他妈很自然地说,我很好啊。你猜我给你做什么好吃的了?

穿大喇叭裤的男人支吾着说,我……那什么……我取件衣服,我还得……

憨胖子他妈突然激动起来,说,你还得什么?你还得走是吗?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了对吗?

穿大喇叭裤的男人说,不是,真不是。

憨胖子他妈更加激动,说,那你说你要干什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事情,你骗不了我的!如果你敢骗我,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穿大喇叭裤的男人见情况不妙,忙脚下抹油溜了出来。憨胖子他妈正说得激动,一转头见穿大喇叭裤的男人没了人影,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但憨胖子他妈更加后悔,她自责了句,忙推门追了出去。

远远望着穿大喇叭裤的男人的背影,憨胖子他妈突然有了另外一个想法——她要看看这个整天喊着忙得要命的男人到底会去哪里,到底在干些什么。

衣服没有拿到,又挨憨胖子他妈说,穿大喇叭裤的男人有些沮丧,他沿着落花街走了半天,才走到那个长得像邓丽君的女孩儿那里。那时,穿大喇叭裤的男人已经把那里当成了他的新“点儿”,憨胖子他妈那里的“点儿”正成为历史,他已经开始忘记。

长得像邓丽君的女孩儿见穿大喇叭裤的男人回来了,有些发嗲地说,哎呀,你怎么才回来呀,我都快饿死了。

长得像邓丽君的女孩儿不太会做饭,和穿大喇叭裤的男人认识后,穿大喇叭裤的男人就保证说,做饭的事他全包了。

见到长得像邓丽君的女孩儿后,穿大喇叭裤的男人的情绪马上又好了起来,他一脸笑容地说,对不起亲爱的,我这就给你做饭去。不过……说到这里,他向前探了一下头,故意把嘴撅得很夸张。

长得像邓丽君的女孩儿当然明白穿大喇叭裤的男人的意思,她很配合地、情意绵绵地在穿大喇叭裤的男人撅起的嘴上使劲地贴了贴。这样,唾沫马上把穿大喇叭裤的男人的嘴弄湿,像抹了油般。

这样的行为对于穿大喇叭裤的男人和长得像邓丽君的女孩儿来说,已经开始成为家常便饭,已经开始成为他们打情骂俏的重要环节。不过,那天他们没有料到,他们的那次亲密举止会被一个不该看到的人看到——这个人就是憨胖子他妈。

随后发生的事情开始走向混乱。

那一刻,憨胖子他妈不顾一切地冲进屋里,她指着穿大喇叭裤的男人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一看是憨胖子他妈,穿大喇叭裤的男人吓了一跳,他急忙抹了把嘴,警觉地说,你,你怎么来了?

憨胖子他妈重复了一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没等穿大喇叭裤的男人解释,那个长得像邓丽君的女孩儿便没好话地说,你是谁呀?你凭什么上我家来?

憨胖子他妈没理会长得像邓丽君的女孩儿,她只是对穿大喇叭裤的男人说,××,如果你今天不给我解释清楚,我是不会走的。

穿大喇叭裤的男人索性摊牌说,你让我解释什么?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长得像邓丽君的女孩儿指着憨胖子他妈说,你不要再缠着××了,他现在是我的男朋友了,你以后不要再缠着他了!你赶快滚吧,滚出去!

憨胖子他妈还是没理会长得像邓丽君的女孩儿,她只是盯着穿大喇叭裤的男人的眼睛说,××,你跟我说,这是真的吗?

没等穿大喇叭裤的男人回答,长得像邓丽君的女孩便上前往门外推搡起憨胖子他妈来。憨胖子他妈也不示弱,她重重地给了长得像邓丽君的女孩儿一个大嘴巴。

随后,两个女人喊着骂着打做一团……

我不知道憨胖子他妈和长得像邓丽君的女孩儿之间的那次“战斗”是如何结束的,我也不知道她们之间谁获得了那次“战斗”的胜利。我所知道的是,从那之后,憨胖子他妈的脸上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了笑容。若干年后,我才意识到,如果一个人的脸上失去了笑容,那么对于这个人来说是多么的不幸。

虽然一场“战斗”结束了,但是“战争”却还在继续。

那之后,憨胖子他妈又去长得像邓丽君的女孩儿那里找过几次穿大喇叭裤的男人。前几次去,穿大喇叭裤的男人有些理亏地躲躲闪闪不肯见憨胖子他妈,出面应付的总是那个长得像邓丽君的女孩儿,而两个女人一见面便由争执到动手,闹得他人议论纷纷。

这样闹下去能有什么结果呢?憨胖子他妈没有想过。憨胖子他妈只想最后问一次穿大喇叭裤的男人,为什么要这样欺骗我?她还想问问那个男人,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可是,穿大喇叭裤的男人已经不给憨胖子他妈这个质问的机会,因为他已经有了新欢,他没有耐心再听旧颜的唠叨。其实,很多女人就是这样,她们弄不明白,有了新欢的男人有几个还会愿意坐下来再听旧颜的唠叨呢?

我相信,人都是靠希望活着的。憨胖子他妈的希望就是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和她爱的、也爱她的男人在一起。可是那年冬天,当憨胖子他妈意识到,她的希望、也就是她的幸福,已离她愈来愈远时,她却一反常态地笑了。

那笑,让人觉得奇怪。

杨青并不知道憨胖子他妈的近况,他还在寻找憨胖子他妈,他还在为憨胖子他妈祝福。尽管这种祝福让杨青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杨青还是想找到憨胖子他妈,然后为这个让他深爱的女人唱那段《苏三起解》。

杨青从未把自己的内心秘密告诉给别人,包括跟他很好的我。事实上,对于一个只有六岁多的小男孩儿来说,男女之间的那些情感之事还是让我无法弄懂的。而对于情窦初开的少女徐梅梅来说,一切就都是**的了。

徐梅梅虽然对杨青的话十分笃信,但凭借女人的直觉,她后来还是猜到了杨青的心里一定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徐梅梅不知道那个秘密是什么,但她隐约地感到,正是那个秘密阻碍了她与杨青感情的发展。

徐梅梅猜得没错。这说明她的确变得聪明了。不过,我觉得徐梅梅还是犯了一个错误,找到答案的她应该理智地放弃对杨青的感情,那样的话,也许悲剧就不会上演。但我也理解徐梅梅,谁能轻易放弃那份来自心灵深处的情愫呢?

杨青当然不会对徐梅梅讲出什么,他还是像以往那样掩饰着说,我哪有什么秘密啊,我没有。

徐梅梅说,你瞎说,我才不信呢。你说,你是不是心里喜欢别的女人?所以,你才不喜欢我。

杨青有些不置可否。

徐梅梅追问,杨青,你说啊,你不敢说了吧,你被我说中了!

杨青声音平缓地说,梅梅,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姑娘,你那么漂亮,人也很好,其实,你可以找一个比我好很多的男朋友。我有什么好的,不值得你这样去做。

那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心里喜欢别的女人?徐梅梅突然流了眼泪,她说,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以后……以后就不缠你了。

是,我是喜欢上一个女人。杨青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杨青觉得早些告诉徐梅梅,对她来说未必是件坏事。

徐梅梅说,我说话算数,以后不缠着你,你放心地去爱那个女人吧。

杨青说,梅梅,你别难过,我真的不值得你去为我去付出。我想,以后你一定会找到一个比我好很多的男朋友的。

徐梅梅说,我信你的话。

两个人正说话时,一个人突然在杨青的后面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虽说是拍,但力量却似打,使得杨青的肩上火火的痛。拍打杨青的是他们工厂的同事李刚,他躲在一边已经好半天,话听得差不多才冲出来。

李刚长得很粗壮,他的双手似钳子般地紧紧地卡住杨青的脖子,然后一脸恼怒地对杨青说,你他妈挺大个老爷们儿,居然在这里骗人家小姑娘,我他妈揍你信不信?

杨青没挣扎,他说,我没有骗她。

李刚怒火未消地说,你他妈还在这儿跟我撒谎,我早就开出你不是什么好鸟!梅梅你说,这小子骗没骗你?我今天非得收拾他不可!

徐梅梅瞪了李刚一眼,说,他没骗我。你快放开他,我让你快放开他!

李刚有些没趣地松开手,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说,梅梅,这可是你说的啊。

徐梅梅明白李刚的目的,不过她从未喜欢过这个既鲁莽又没趣的男人,她喜欢的只是杨青,甚至是喜欢杨青的全部,这包括他的缺点。徐梅梅的这种忘乎所以的喜欢让她走入一个极端,从而陷入一个不能自拔的地步。这和杨青喜欢憨胖子他妈有些相似。有所不同的是,杨青在面对他所爱的人时一直能够保持理性;而徐梅梅在面对她所爱的人时则会有些不顾一切。正所谓,性格决定命运。我不知道,这是否是那场悲剧最终上演的宿命?

其实之前,杨青听徐梅梅讲过李刚喜欢她,但杨青不太赞同他们俩个人在一起。徐梅梅对杨青讲这事儿是想告诉杨青,她徐梅梅不是没人喜欢的,她要让杨青珍视她。杨青之所以不太赞同徐梅梅与李刚在一起,是因为他觉得李刚这个人品行有些问题。当时杨青说得很婉转。徐梅梅听明白了,但她却故意对杨青说,李刚对我很好,说不准哪一天我会考虑嫁给他,如果我不考虑对我好的男人,你还让我去考虑那些对我不好的男人啊?

杨青没有反驳徐梅梅,他只是心里多了一份担心。

徐梅梅见杨青不言语了,又说,我这个人从小命就好,什么事都能如愿。

杨青说,那当然好了。

徐梅梅问,你真认为好?

杨青很认真地说,真的。

徐梅梅呵呵地笑了。

杨青问,你笑什么?

徐梅梅说,我笑你傻呗。

傻?杨青不解。

傻。就是傻。徐梅梅笑不停。

杨青没笑。他天生就是一副忧郁的表情。

徐梅梅喜欢看杨青的表情,仿佛她看到的不是忧郁,而是快乐。那时候,徐梅梅还不知道杨青曾经是一名京剧演员,要是知道的话,她一定会让杨青为她唱一段京戏的。尽管徐梅梅根本就不爱听、也听不懂什么京戏,但只要是杨青唱的,她就喜欢。

那天的冲突最终以不了了之收的场,没有谁意识到,那其实正是那场悲剧的序幕。对于杨青和徐梅梅来说,这肯定是不幸的,因为他们的人生追求还没有实现,因为他们的幸福生活还没有开始,可他们的生命却已停止,停止于若干年前的那个寒冷的冬天。

那几天,我一直在追问憨胖子站在砖头上都看到了什么。憨胖子结结巴巴、支支吾吾地不肯说。憨胖子越不说,我就越想知道,就越问。说来奇怪,这一次憨胖子不像以往,我越问,他却越不说。

后来,我生气了,说,憨胖子,你要是再不说,我就永远不和你玩儿了。

憨胖子一听有些急了,忙说,柯……悒,我……我不是……不是……不想告诉你……

我说,那是为什么?你知不知道这对我很重要?

憨胖子点头说,我……我知道。可……可是……

我问,可是什么?你说啊。

憨胖子支吾着说,可……可是,我……我怕……

你怕什么?

我……我怕……怕他……

你怕谁?你快说啊!

我……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