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宅在古代

父殇

父殇

李大海心中叹息的时候, 外面脚步声急促传来。

推门而入的是一个身材消瘦的青年, 长得与钱氏有五分相似, 尤其是那双略略下垂的三角眼, 可以说是如出一辙, 此人正是李家大郎李宝荣。

李宝荣行礼之后, 就急匆匆说道, “父亲,我刚打听到消息,赵家的三爷说全家要出去避暑, 想在今日晚上在明月阁确定茶叶份额……孙家、何家都过去了!”

李大海脸色一变,当下他就坐不住了,赵家三爷就是负责和他们商量茶叶买卖的, 而孙家和何家的茶园最近亏损不少, 他们早就想搭上赵家这条线。

李大海猛地站起身子,急急说道, “大郎, 赶快去备车!”

李宝荣看了一眼李大海, 虽说父亲的身子不好, 但是今日晚上的事耽搁不成, 这事的厉害之处, 他也明白。立即应下,急急出门通知管家去备车。

李府上下所有事都分得清明,大少爷李宝荣负责茶园生意, 而二少爷李文柏是要念书的, 这事,自然没有人告诉李文柏。

李文柏自然也不知道,李大海的这次出府,他今后的生活将是惊天巨变。

他在烛火之中捻了一根茶叶,含在口中,丝丝缕缕沁人心脾的香气充斥在口腔之中。

熄了烛火,满意睡去。

翌日。

李文柏将炒出的青茶闻了闻,他很是满意,他炒茶的手艺并没有下降。

当下,他就捻出一点茶叶放在茶碗里,茶叶躺在素白瓷碗里,宛如一位身着精致旗袍的女人袅娜地躺着,芽叶紧裹,秀颀饱满,堪称清丽。

抬高茶壶,热水慢慢滚入茶碗里,只见热气绕碗边转了一圈,然后自碗中心升起,茶叶被沸水浸润,激发出内里特有的清香之气,一股清香就传入了鼻间。

原本因为昨日被翻炒因热而蜷曲的茶叶被沸水一烫,立刻舒展开来,芽芽直立,纤毫四游,却亮却透,一如女子的黛眉水眼。

而茶汤这时候变得嫩绿清冽,些许茶叶漂浮在茶水上头,仿佛形成点缀之笔,让茶水充满一种雅致的韵味。

昨个儿晚上,李文柏担心喝多了茶叶睡不着觉,现在一大清早就迫不及待呷了一口。

茶水入喉,心中便是一叹,昨个儿那怎么能说是茶?如今自己手中的才真真是茶。幽香四溢,清冽爽口好不舒爽,没有了乱七八糟的辅料,更有淳朴香气弥散在口中不散,回味更是悠长。

李文柏享受地喝了好几杯,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下了,随后抱着他弄好的一匣子茶叶准备去寻父亲。

他的心情很愉快,将门推开,阳光照射进来,恰巧照到了李文柏的脸上,十七岁的年龄本有些稚气,21世纪的李文柏入了这身子,多了沉稳之感。行走时候,脊背挺得极直,比原身多了笃定与从容。

温暖的阳光让李文柏心情更加放松,就在李文柏要出院子的时候,他瞅见院子口拐角一个小厮贼头鼠眼的瞅着他的院子。

此人正是昨个儿见到的周全。

周全发现李文柏发现了他了,他不由讪讪,随后干巴巴地施了一礼:“二少爷,老爷摔伤了,一身血被抬回来了,大少爷让我请你去看看。”

李文柏一惊,怎么回事?昨天父亲都还好好的,连忙说道:“赶快前面带路。”

李文柏心中一阵狂跳,紧紧握住手中的木匣便想要去主院里看李大海。

周全也不多话,直接转头带路而去,就这样,一主一仆快步离开了这里。

李文柏跟着周全,穿过了花园和一排排房舍,很快来到了一个院子外。

他立即抬腿进去,就在这个时候,小院之中传出了一阵哭天嚎地的声音,不由得愣在原处,他的眼皮子跳个不停,心中不断下沉。

周全伸长脖子,探头探脑问道,“怎么了?”

一个惊人的消息从小院里传了出来,“老爷死了!”伴随着的是惊天动地的哭声。

这个消息一出,带路的周全双腿一软,直接跪到了地上,整个人瘫软地像是烂泥一般。哭天抢地的嚎了起来。

李文柏见着周全的表现,先是手脚冰凉,整个人愣在原处,随后步子走得更快了,怎么可能脑中的诸多记忆纠葛,一会儿是记忆深处原身对父亲的悔意,一会儿是昨个儿见到李大海时候他温和的脸。

李文柏还没有走进去,他就听到了脚步声,但见一个长相平凡,带着一点酒色之气的年轻男子从小院之内走了出来,旁边跟着一位妇人,一人是李文柏的大哥李宝荣,而另一人则是昨个儿见过的嫡母钱氏。

李文柏对两人行礼,钱氏的眉头蹙着,“你怎么才来?老爷都……”呜咽一声,声音里满是哀切。

“我刚到这里,听说父亲摔了一跤,怎么好端端的就去世了?”李文柏说道。

“二郎。”李宝荣开了口,“都两个时辰了,你都不曾过来看父亲一眼,如今父亲已经去了。”

李宝荣的话让钱氏呜咽,拿出了锦帕擦拭眼泪道,“老爷死了,你怎么还站在这里,亏老爷那么疼你,老爷被抬回来都快两个时辰了,你到现在才来。”钱氏顿了顿,最终轻声说道,“当真是不孝啊。”

李文柏眼皮一跳,忽然觉得钱氏与记忆里印象的那人有些不大一样,钱氏对原身吃喝上从不曾苛责,时常吩咐他要好生读书,这般带着哭音指责他不孝当真是头一次。要知道,就算是原身喝了花酒,惹得李大海勃然大怒,钱氏都未曾如此。

李文柏心中正感到违和的时候,就见着兄长李宝荣开口,冷笑说道,“二郎,父亲死了,奴仆都知道哀伤,你倒是好,父亲伤的时候都不知道过来,这会儿更是面无戚色。”

李文柏说道,“大哥,我一直待在院子里,若不是出来走走,周全只怕还不会主动进来禀报。”想到了周全是李宝荣的人,心中一动,恍惚之中好似有所得,那淡淡的感觉转瞬即逝,如浮光掠影飘散开来。

钱氏听到了李文柏的话,面露哀伤之色,开口说道,“二郎,行了,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你大哥也是太过伤心了,毕竟你一直在读书,读书人我记得讲究的第一大就是孝道,老爷重伤的时候你没过来,如今老爷已经去了。”避让开身子,钱玉香示意让李文柏入内,“你快进去看看老爷罢。”

重要的是李大海的事,李文柏也不去管脑中纷杂思绪,不再多说什么就走进去。

而在院门之外的钱氏和李宝荣二人见着李文柏进入,两人便往自己的院子方向行去,良久,钱氏见四下无人,才开口道,“你刚刚也太急了些。”

话音一落,顿时引起了李宝荣的嗤笑,他十分看不上李文柏,面露不屑,“那又如何?就那个书呆子,读书都读傻了,只怕还以为是父严母慈兄长友爱呢。”

钱氏想到了这里,也是一笑,面有得色,低低笑着说道,“他的教书师傅,还不是我用心找出来的。”

李宝荣想到平日里李文柏满口之乎者也书呆子的模样,笑着说道,“还是娘有远见,说起来请了德高望重的师傅,让李家老头老太说不出什么,也让爹爹高看娘亲一眼。”

钱氏被李宝荣的语气吓了一跳,“那可是你祖父祖母!”

李宝荣的眼底满是阴霾,语气更是说不出的阴沉,“他们的眼珠子只有一个,那就是李文柏,哪儿有我的存在?”

钱玉香想到了李大海父母从来都看不上自己,孟氏还在的时候眼底只有孟氏,等到孟氏去了,只把李文柏当做亲孙子。想到了这里,钱玉香的面色也沉了下来,“这两个老货!”啐了一口,想了想又提醒道,“你是正经的嫡长子,这话可不能……”

李宝荣有些不耐烦,“放心吧,我也就是同娘说说。”

钱玉香点了点头,“其实,那两个老东西,又哪儿是真正为了二郎?”

李宝荣也知道,那两人对李文柏虽说好,心中真正最重要的就是李大河。自从父亲身子不好了之后,李大河心中岂能没什么想法?撇了撇嘴,李宝荣说道,“都分了家,我爹爹的钱他还想要染指,上串下跳的。时不时还带着环儿那个小丫头,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想着从李文柏身上下手呢。”钱玉香说道,“你如今当家,也知道家里头的情况。”

想到了茶园和铺子,李宝荣心里头就有一股子火气,父亲临死之前,还盘算着替二郎谋划,甚至说了要把茶园一分为二,连铺子都要平分!幸而母亲反应的快,硬生生屏退了他人不让李文柏过来,还让周全守在院子门口。

想到了这里,口中道,“还不是娘想出这个法子,我就想着现在就开始,让府里头上上下下都知道他不孝的名头。”

钱氏指使周全拖着,让老爷临死前看不到二郎,为的自然是李家的产业。

老爷死了,她的确伤心,但是她和大郎未来的日子总要过的,她是嫡母,她儿子是嫡子,这么多年老爷妻妾不分,老是偏宠二郎,那就让李家全部家财来还。

钱玉香拧了儿子的腰,“记得你娘对你好就成。”

李宝荣口中道谢,舔了舔舌尖,想到父亲死后,这李家上下全部都是他的,终于露出了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