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观自在菩萨(2)

当初王建国、李海峰找到钱进融资时，钱进看重的是该项目的前景和良好的社会关系资源。而且这与他寻找优质项目包装上市的思路暗合，所以就轻松答应了。在制作合同文本时，钱进耍了个小聪明，篡改了王建国、李海峰合同的本意，将“投入”改成“融资投入”，这显然也是在追求利益最大化。但就凭这个也不能指责钱进是在欺诈。这里有一个商业经验的问题。钱进、赵牧之的本意“出钱”就包括融资。王建国、李海峰当时没有发现字里行间的些微差别，就在合同上签字画押，说明他们太大意。接下来王建国、李海峰胆敢背信弃义、过河拆桥，是仗着他俩发现了石破天惊的秘密——那30平方公里的预留井田。他俩以为这个秘密会带给他们数十亿的财富，所以就利欲熏心，撕毁合同了。其实在钱进、赵牧之看来，商人的底线是不可以被打破的。像这种过河拆桥的勾当是万万不可以玩的。身边就有很多例子，商业合作伙伴因为过河拆桥而招致杀身之祸，暴尸街头的惨案时有发生。为了挽回局面，他们联合高举来制衡王建国、李海峰。当王建国、李海峰动用检察院的人抓高举的事发生后，无异于又一次挑战了钱进和赵牧之的商业准则和道德底线。因此赵牧之为了伸张正义，不惜动用一切社会资源，并自掏腰包营救高举出来。高举获救后，就与赵牧之、钱进双方联手罢免了王建国的董事长职务。随后的一系列诉讼案件表明，钱进和赵牧之始终在法律的框架下维护着自己的利益和道德底线，并且多次阻止了王建国、李海峰的“踩线”行为。直到后来你的出现，他们仍然坚守自己的原则，几经折腾并最终与你达成谅解，握手言和，赴美国IPO，以追求双赢的商业利益。

“说得好！”张登高激动地站起来，给张慧能的茶杯里续上水。他接着说：“你真是屈才了。要是你手上拿一把鹅毛扇，我就会以为你是诸葛亮。想当年刘备马越檀溪，三顾茅庐于南阳；诸葛亮扺掌而谈，纵论天下大势。今天听你侃侃而谈，大有当年诸葛孔明的风采呀。”张慧能谦虚地说：“张总太抬举我了，这种溢美之词我可担当不起。你倒是有当年刘备的风采，天时地利人和，正是成就一番大业的美好时机。”张登高往前侧倾身子，盯着张慧能的眼睛问道：“此话怎讲？愿闻其详。另外，你说说看，我是哪一类人，生意人、商人还是企业家？在你眼里？”张慧能推辞说：“那怎么好意思？还是当着你的面。以后再说吧。”张登高有些着急了，他用手按了一下张慧能的肩膀，说：“借用老毛的话来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者无罪，闻者足戒嘛。你快说说看。可要实话实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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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慧能不再推辞，恭敬不如从命嘛。他说，在我看来，张总你现在正处在转型之中，也就是说正处在商人向企业家过渡的路上。要想做得更大，你就必须转型。相对于生意人和商人，企业家是较高层次的精英群体，他们不仅利用聪明才智和时运机遇获取利润，更能利用他们所获得的利润去完善自己和承担社会责任。他们没有有意要越过政策和法律的雷池，也没有动机获取个人利益最大化，他们将商业一分为二：前者是整合社会资源的过程，个体获利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公共性物品既是他们获利的工具，也是他们回馈的对象。“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是他们的行事准则。对他们而言，目的是目的，手段是手段，泾渭分明。如果用一句通俗的话来说，企业家、商人和生意人的区别就是——企业家是做事并赚钱的人；商人是通过做事来赚钱的人；生意人则是做买卖赚钱的人。你如今背负驼城首富的盛名，资产规模号称几十亿，正是转型的最好时机，也正是做大事的时候。张登高兴致极高地催促道：“不要停，接着说。打个比方，如果你是我，你打算干哪几件事、如何干来完成所谓的转型？”

张慧能也不客气，他接着说，首先是重塑你煤老板的形象。最近几年，受益于国家政策和国际油价的上涨，煤老板赚得盆满钵满，穷得只剩下钱！你翻翻媒体文章，煤老板是什么德行？到处买豪宅、买豪车，赌博、玩二、三流影视明星……总之是声名狼藉。我要是你，就发起成立一个慈善基金，在陕北盖上一大堆希望小学。我可是去过你的家乡横山的一个叫佛陀鄢的山村，那里的孩子蜷在一个破窑洞里上课，一群衣衫褴褛的孩子，一个满脸菜色的老师，一个破铃铛。不是亲眼所见，我真难以相信中国大地上还有如此贫困落后的学校。其次就是投资文化产业。这项投资不仅让陕北的民间文化艺术走向全国、走向世界，同时也造福于陕北人民。你譬如说信天游吧，现在被老驼城酒厂拿来搞促销，喝一瓶酒唱三首曲。好是好呀，只是太低俗了。这绵延了数千年的信天游，饱含着陕北人民的悲情和智慧，其中蕴藏着巨大的商业价值有待开发。还有你家乡的扭秧歌、大唢呐和石狮子，那些都是可以冲出国门走向世界的瑰宝。还有陕北民间剪纸，西方人看了后惊呆了，他们只是在凡·高的画作里看到过这种构图和境界。投资民间艺术，弘扬陕北文化，传播中华文明，既能享受国家的优惠政策，又能带来滚滚财源，何乐而不为呢？再次就是多元化投资。譬如将驼城的五谷杂粮和土特产集约化生产和销售，打开国内、国际市场。其中尤其是米脂小米、横山绿豆、靖边定边的荞面和佳县、清涧的红枣。这些目前都是小规模经营，各自为战，很难做大。这里就蕴含着商机。譬如投资国家政策引导和鼓励的产业，像新能源呀，节能减排项目呀，甚至是房地产行业里的旧城改造、城市综合体、安居工程和保障房等等。这样的话既规避了投资风险，也造福了社会。据我判断。如今国内煤炭的产能因为这几年的盲目扩张，市场马上就会出现供过于求的现象。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大量煤炭压港，卖不出去；价格战又必然会导致恶性竞争。所以我认为煤矿的好日子没有几年了，它的黄金十年即将过去，不景气的周期即将来临。我要是你的话，就未雨绸缪，提前预判，尽早转型。

张登高击掌叫好。他激动地说：“没想到你彻底打开了我的思路，解开了一直困扰我的心结。实话告诉你，我近几年收购了七个煤矿，资产迅速膨胀了几十倍，身上挂满了一大堆荣誉和光环，而我并没有感到有多自豪和快乐，甚至还经常感觉到自己迷失了方向，失去动力，人生也无聊得很。现在看来，就需要来个彻底的转型，脱胎换骨，重新找回失去的动力。要不这样，你就不要干那个财务总监了，在我的永泰集团担任副总，不然就太屈才了。工资给你在原有基础上再涨一倍，股权吗，以后找机会在成立新的公司中安排进去，搞管理层持股，你看如何？”张慧能没想到张总突然提出这个问题，这无异于天降好事，只是太突然，有点猝不及防。张慧能笑着说：“感谢张总慧眼识珠，我倒是愿意为张总的赏识和提携效劳。只是这事恐怕得和我姐夫商量，因为我毕竟是身负使命的。”张登高说：“你愿意就好说，我来疏通。你姐夫钱进未必能提供这么大的平台给你施展才能。我通知你姐夫和赵总改派一个财务总监就行了。你的任务就是协助咱永泰集团转型，主要精力就放在成立你刚才提到过的扶贫教育基金会和文化传播公司上。我还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这要和我婆姨二妮商量。我的想法是，二妮以后的主要精力就是运作这个基金会。你呢，就全力运作文化传播公司。你是学这个专业的，而且又喜欢它，加上这几年你对驼城陕北民间文化艺术的考察和研究也颇有收获，完全能胜任这个项目。我婆姨二妮也老大不小了，我想让她专注于基金会的事，顺便完成生小孩的工作。借用你的话来说，我和二妮这么优秀的人，要是不生出几个孩子并培育成才，多对不起国家和民族呀。”说完，张登高哈哈大笑。张慧能也开心地笑了，他在心里想，难道是我刚刚朝拜完中国四大佛教名山，各路菩萨同时显灵了？这样的好事，无端端地从天而降，让人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怪意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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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登高将自己和张慧能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学给二妮听。二妮却显得十分平静。她说：“张慧能这个人论起学问、能力和眼光，应该在你、我之上，更别提王建国、李海峰、高举、钱进和赵牧之这些人了。”张登高诧异地问道：“那怎么没听你提起过？”二妮说：“以前他是钱进、赵牧之派来的，我们自然对他有些提防。如果钱进同意的话，这是一个难得的人才。而且据我观察，人品也不错，可以委以重任。”两口子接着商量永泰集团转型和生孩子的事，二妮很是感动。只是不知道试管婴儿是否保险，代孕妈妈好不好找，试管婴儿降生的孩子还是自己的孩子吗？二妮长长叹了口气，她说，打从在云顶和你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你不是个一般的人，而是一个心气很高、有雄才大略的人。我太了解你了，你一旦起心要做的事，那是谁也挡不住的。按说，咱俩守着这几个煤矿几代人也吃不完，就是按你的说法，生上十个娃儿，生计也不会有问题。可如果这样的话，就不是你张登高了。你是个爱折腾的人，也是个永不满足的人，但无论怎么转型，还是要考虑最坏的结果。所以咱们至少要保留住全资的那两个煤矿。从现在看来，每年差不多有1个亿的利润，就是煤价再往下掉，一年也有几千万的利润，这可是咱们的**，是万万动不得的。接下来咱要生娃儿，还要让娃享受良好的教育，过上与咱们名声相匹配的体面日子。其他控股和参股的五个煤矿可以考虑出手。这个时候卖的话，算是急流勇退，能卖个好价钱。你要真是拿到那个摩天大楼项目，就只好这样筹集资金了。你算过没有，这恰恰差不多就是咱俩收购煤矿后的资产增值部分，应该能变现20个亿。或者换一句话说，就算最后你失败得一塌糊涂，就只当咱俩没赚这笔钱。从我的直感而言，你不至于输得这么惨，没准儿你用这20个亿又博回来20个亿呢。所以呢，我支持你放手一搏，成就一番惊天伟业。我就守着基金会和两个煤矿，顺便在家安排生娃儿的事。两口子商量着接下来咱应该这么干——

注册成立永泰儿童教育基金会，二妮担任理事长。永泰先拿出3000万作为前期启动资金。采用会员制，争取拉几十家煤矿企业参与成为理事单位。每家企业出资不低于100万，让这些煤老板出资100万虽然是九牛之一毛，但这个举动一定能得到众多煤矿老板的支持。因为这是重塑煤老板的形象，回报社会的绝好机会，并且也是行善积德的好事啊。果真这样，如果顺利的话，就能募集到三千万资金，加上永泰的3000万就有6000万资金了。然后，基金会就会同驼城市教育主管部门在驼城范围内筛选捐助点，主要新建或改建小学校舍，并在每一个乡镇捐建一所幼儿园，力争第一批建成100所小学和幼儿园，当然他俩的家乡绥德和米脂应该列为重点地区。

注册成立永泰陕北民间文化艺术传播公司，由张慧能出任总经理，张登高自己担任董事长，注册资金暂定1000万元。先搞几个演出团，譬如信天游民间摇滚演出团、大秧歌演出团和民间红白喜事演出团，在驼城乃至省内巡回演出。第二步就是开发剪纸和石雕艺术品的项目，做成完整的产业链，迅速占领省内和国内市场。

第三个项目是大头，那就是最近搞得张登高魂牵梦绕的摩天大楼——最终确定的名称为：中国中心·长安塔。这个命名的灵感来源于西安的标志性古建筑大雁塔和小雁塔。大雁塔位于和平门外的慈恩寺内，建于唐代永徽三年，是用来存放唐玄奘从印度带回来的佛教经典的；塔身高64米，7层；小雁塔在友谊路南侧的荐福寺内，这里原来是唐太宗的女儿襄成公主的旧宅。义净法师曾经在这里翻译他从印度带回来的的佛经。塔身高15层，现存13层，高46米。而张登高拟建的“中国中心·长安塔”塔身180层，楼高999米，世界第一。张登高的野心不言而喻：总有一天，全世界的游客来西安旅游时不是只看西安“二塔”，而是“三塔”——大雁塔、小雁塔和长安塔。根据张登高最近与市领导和省领导的接触并探来的口风，如果他愿意出面牵头的话，很有可能争取到这个巨无霸项目。他和二妮算了一笔账，如果政府愿意将这个项目交给他运作，他准备在煤炭正是高峰期的时候卖掉五个控股或参股的煤矿的股权，只留下两个全资的煤矿养命。五个煤矿按现在的行情应该可以变现20个亿。自己再动员十几家煤矿老板参与的话，应该可以筹集资金二三十个亿，果真这样的话，差不多有50个亿的资金，干这个摩天大楼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记得马副市长承诺过，至少可以拉四五家大型国企入股，可以筹集数十亿资金。而且市政府还承诺土地的资金收回一半即可，剩余一半资金等摩天大楼盖好后，直接分几层楼就行。当然价格要按照成本价，这样看来，资金问题就基本解决。现在的关键是，要找到各路高人组成一个有建筑设计师、规划师、结构工程师、预算师和技术水平高、实力雄厚的施工队伍等共同参与的高效的团队，做一个能打动省、市领导的设计和概预算方案，以确保在未来的招标或竞标中胜出。而在此之前，就必须带领这个团队去国内、外考察，至少要看看快要竣工的迪拜塔、已经正常营业的台北101大楼、盖了一半的上海国际金融中心这几栋排名世界前三的摩天大楼。当然，还要去深圳现场参观一栋正在破土兴建的660米的未来中国第一高楼——中国平安国际金融大厦。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是，张登高能否下定决心，将自己后半生的身家性命押上这座巨无霸。成则扬名立万，名垂青史；不成则一败涂地，身败名裂。这可是一个天大的赌注。想当年，一块翡翠原石让他一夜暴富；贵妃别墅眼看着被强行拍卖还账，二妮的出现让他东山再起，起死回生；通过收购七个煤矿，迅速将财富膨胀了几十倍；如今的转型，全仗着这座摩天大楼了。张登高始终认为，今生今世注定是要去完成这一项伟大的历史使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