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生活

第5章 相约去欧洲

大志的死一度让他们这个小圈子死气沉沉。

接下来的圣诞节、新年和春节他们都没有聚会,各忙各的,电话报平安,

像那个肃杀的夏天。

2003年春节一过,秃子和胡子相约去了欧洲。

秃子和胡子在首都机场见面时,两个人竟都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莱昂纳多·科恩的歌声响起,《在我隐秘的生命中》,在他们心中响起。

在他们耳边响起的是:“还好吧?”

这是一次没有目的的盲目之旅,正像他们的日常生活一样。虽然他们工作生活,但他们的工作生活毫无目的性,就像一个漂流瓶。秃子说走哪儿算

哪儿,胡子说不管。

他们选择马赛作为第一个落脚点,仅仅因为秃子的侄女儿在马赛高商读硕士。

每一个微不足道的理由,都可能成为生命的一个支点。

3月13日上午11点50分,俄罗斯航空公司SU572航班载着伤心到绝望的胡子和秃子飞离北京。他们伤心到绝望,奔着触底反弹而去。

俄罗斯时间下午3点,飞机抵达莫斯科机场,他们将在这里待上他们人生短暂又漫长的5个小时,等待转机。

感觉整个莫斯科机场就是一个由无数免税店组成的SHOPPINGMALL,每个店都差不多,差不多是一点儿都不差。店里最醒目的就是俄罗斯套娃,

价钱很贵,最便宜的也要二三十美元,而且样式过于流行,而且手工粗糙,而且没什么人味儿。

胡子看上了一个磁盘子,是纪念前苏联的。盘子上有镰刀、斧头和麦穗的图案,还有CCCP的字样。24美元,胡子嫌贵,没买。秃子买了副扑克牌,3美元,秃子只看了一眼封面就掏钱了。封面上是斯大林、戈尔巴乔夫和勃列日涅夫的画像,多么亲切的名字啊!眼下正逢斯大林逝世50周年,俄罗斯出现了空前的缅怀斯大林的“逆流”—这才是历史,这就是历史,没有绝对的圣贤,也没有绝对的暴君,历史的“虚构性”让历史十分可疑,却也十分动人。

秃子买的这副扑克只有36张,里面是一帧帧精美的前苏联风云人物造像,最特别的是列宁。列宁的画像最小,而且是唯一黑白的,但它居于扑克牌的中心,他是黑桃A!令人热血沸腾的还有扑克牌封面的那一条鲜艳的红飘带,上面的文字让秃子他们的热血沸腾了岂止一遍—“BACKTOTHEUSSR”。

其实胡子和秃子他们,也许还有他们那一代人,也许还有他们之前的一代和几代人,他们对莫斯科、华沙、布达佩斯、布拉格、哈瓦那的向往,远远超过了对西方的兴趣。他们中的有些人意识到,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还没意识到—在社会主义伟大红旗指引下的艺术创造,今后将给这个世界带来怎样的震撼和颠覆,这是一股伟大的力量,今后不会再有了—因为短暂,所以更加光耀人间。

秃子说他突然想起一个前苏联诗人写的一首诗,诗中说他在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成立后持苏联护照出国,他国边防人员查验证件时,他昂首挺胸,为自己是一个苏联公民感到无比骄傲。秃子说,这样的情怀,现在还有吗?

胡子不说话,就看着秃子。

秃子说你看我干吗,看那边儿的美女啊。

那边儿有大把俄罗斯姑娘聚众,美丽而挺拔,健康而美好。

嫁了人马上就变大娘了。胡子说。

这不仅仅是一个传说,真怪了。

巴黎时间晚上8点钟,飞机降落戴高乐机场,机上所有乘客集体鼓掌。在美国叫嚣攻击伊拉克的紧张时刻,人们的心多少还是悬着的。

人心一直挺悬的。

胡子他们从巴黎一下飞机,立刻到里昂火车站转乘TGV前往马赛。

在火车上安详沉睡3个小时后,马赛到了。

秃子的侄女儿没有如期出现,打电话说还在路上。

秃子和胡子拿出在飞机上顺手牵羊的啤酒,坐在火车站的山包上俯瞰城市。

操!

胡子的“操”刚出口,一个穿粉红色羽绒衣的女孩儿就来到他们身边。

女孩儿说:在欧洲要文明,但说操也无所谓,没什么人能听懂。操!

女孩儿说完就去拥抱秃子了,嘴里叫着:小叔叔。

胡子:你丫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侄女儿啊?!

女孩儿:我小叔叔长得也不错啊,起码比你长得好看多了。

秃子笑,胡子摇头:有其叔必有其侄儿!

秃子介绍:这是胡子叔叔。

女孩儿乐了:他哪儿有胡子啊?

秃子:丫出门前刚刮了,要不吓死人。

女孩儿:留胡子多帅啊!

秃子:他就怕留胡子在欧洲戏不着果儿才特意刮的。

女孩儿:老土!

秃子问:美国和伊拉克打起来了吗?两天没看报了。

女孩儿:雷声大,雨点小,还没打,现在欧洲天天在示威游行。

女孩儿一手挽一个人:走吧,先回学校,有点儿远,坐夜班车。

打的吧。

太贵,不行,要节约。

转了3次车才到马赛高商。

马赛高商在一个山坡上,女孩儿说每逢节假日,马赛人都要到这里来爬

山,这里是一个锻炼的好地方。

也是一个勾搭的好地方。女孩儿又说。

夜晚的山上有很多隐秘的地方,情人们很喜欢。浪漫的山坡,浪漫的山谷。天涯何处无芳草,法国无处不浪漫。女孩儿接着说。

他们爬山,很美的山,夜色中。

很累了,终于到了。

女孩儿的房间非常小,一个小厨房,一个小卧室,没有厅。

女孩儿的房间里还有一个中国女孩儿,戴眼镜。

女孩儿说是她同学,为秃子他们来,她俩暂时一起住,另一间房给秃子他们。

涕零!秃子说。

女同学笑了。

侄女儿叫玲子,女同学叫冰冰。

胡子问秃子:我能泡你侄女儿吗?

秃子:你愿意管我叫叔就行。

胡子:没问题,叫爷爷也行。

秃子:没品!

胡子:你也泡冰冰吧,要不晚上怎么睡?

秃子:我也正想呢。

他们热爱生活,他们无拘无束,他们勇往直前。

他们的道德是做想做的事,他们的原则是永远快乐的原则。其实,谁不是呢?装丫的!装逼吧?!

吃饭的时候两个女孩儿一个劲儿地问国内的事儿,尤其在知道秃子、胡子他们身在娱乐圈后,更是八卦得不行。

正中下怀。

于是秃子和胡子各自抓住自己的对象大喷口水,样儿大了。

玲子说她从小就爱听摇滚,来法国带的CD基本上都是摇滚乐的,崔健、张楚、何勇、窦唯、唐朝、黑豹什么的,一水儿的老摇滚。于是胡子给玲子一通儿猛灌输摇滚新生代新气象,听得玲子手舞足蹈大呼过瘾。

而秃子则有声有色地在给冰冰讲述中国的新电影,说着李冰冰和范冰冰都不如眼前你这个冰冰之类的话。温温地交流,非常融洽。

吃过饭玲子拉着胡子去散步,秃子说他在家陪冰冰打扫战场。

屋外寒冷。玲子说你抱着我呀。胡子就把玲子拥进怀里。

你在这儿没有男朋友啊?

没有,外国人都太SB,傻乎乎的没法儿交流。

不是说法国男人都很浪漫吗?

身体浪,脑子慢。

感触深刻,见解独到。

废话。

胡子亲了玲子一口:我真是自寻烦恼。

真是。你不会爱上我了吧?

还真有点儿。

唉!玲子一声长叹,霉气十足,显见是吃了不少苦。

她说,还是中国男人嘴儿甜,会说话。

玲子又往胡子怀里拱了拱。暖和。

玲子带着胡子在有路灯的山间小路上款款而行,途中偶有效颦者擦肩而过,玲子总要点头示意。有礼貌,讲文明,表面文章。

在一个几乎难以辨识的岔路口,胡子被玲子带着上了土路。

你这是领我走歪道啊。

歪道通向你心里。

咱们真是心连心,相见恨晚。

土路上没有路灯,土路是鲁迅说的那种“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的路。

不远,玲子停下脚步,他们右侧有一块巨大的岩石,岩石凹陷。玲子拉着胡子躲进岩石。

好地方。

玲子的唇递过来,胡子跟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