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生活

第21章 快活的人生 (1)

胡子和李佳再次来到贺兰山下,贺兰山无边无际地坦呈着。李佳生于斯长于斯,早已对贺兰山熟视无睹,但今天她却突然觉得大不同,她第一次感

到贺兰山有一个群山环抱的样貌。

李佳跟着胡子往荒漠中间走,舞台离他们并不远,舞台上的工人,样貌已经清晰可辨,正如此刻的贺兰山。

天气真好,但愿你们演出时不会下雨。李佳说。

我查了银川和银川郊区30年以来的天气预报,这个时间银川很少降雨,应该没问题。胡子充满自信地说。

李佳想:女人是不是都喜欢自信的男人?

李佳边走边看这个始终走在自己前面一米的瘦削男人,心中充满爱意。

李佳想:我是不是又恋爱了?

当舞台和作为看台的坡地完全呈现,李佳看到胡子长舒一口气,那口气似乎十分绵长,带足了历史感。

李佳想:恋爱中的女人真是可笑。

李佳此时把自己定位为一个恋爱中的女人,心中满怀幸福。

李佳看到胡子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胡子说:麦子长得还行啊!语气里充满喜悦和自得。

麦苗虽然不是那种浓密,但也绿油油地连成片了,有了这个基础,歌迷在跳舞跳跃时,就不至于太暴土扬尘了。

李佳看到好几丝孩子的笑挂上了胡子的脸,像翠绿的青藤挂上墙。

李佳在胡子身边蹲下来,胡子一把把她拉坐下,李佳刚要嗔怪,胡子的吻封住了她的嘴。无话可说,想说也说不出来。

李佳发现刚才自己一直担心坐在地上会脏了裤子这件事,其实非常可笑,其实坐在地上了,一切就踏实了,已经见底了,也就没什么好怕了。裤子脏了,大不了一个洗,人舒坦,到哪儿去买?李佳突然觉得自己的小前半生有点儿冤枉,有点儿白活了的意思。她决定彻底地放松自己,主动让风筝断了线。

大个儿的声音跟他的个子一样大地喊:胡子,你干吗呢?

。胡子说。

真行啊。大个儿说。

大个儿是二哥的助理,人豪爽,胡子跟他关系不错。

李佳有点儿挂不住,脸上的颜色有点儿不均匀了。

胡子看出来,说:没事儿,他们习惯了。

这么说你是处处留情了?李佳说。

差不多吧。胡子说。

李佳有些愤怒地把身子撤开些。

但我只跟好姑娘上床。胡子说。

李佳还是生气,她觉得自己心疼了一下。第一次不忠,却给了一个色狼,她觉得自己简直无可救药。她的失望和伤心能击碎一块岩石。《唐人传奇·柳毅传书》中有话:坚硬的石头能裂不能卷,重义气的人可杀不可辱。李佳决定马上离开。李佳“嚯”地站起来,像一根面条“嗖”地一下被直了。屁股也没掸,李佳一路顺风地刮走了。

麦苗带着土地微微摇摆,显得贺兰山格外地苍茫起来。

从来就没有什么地震,大地没有动,是人心在摇晃。

胡子把自己放倒,头枕着麦苗,麦苗似乎依然在快速生长,它们变作无数只手,抬举着胡子。

天空真美啊,天空里什么也没有,就是一味地蓝,说不清的蓝色,说不清的心情。胡子在蓝天下,蓝天罩着胡子。胡子想思考一些问题,但胡子眼望蓝天,脑子里什么也搁不下,空空的就满了。胡子闭上眼睛,眼睛一闭,胡子居然马上就睡着了。那么多马踏山河的声音在胡子梦里。贺兰山的确是被踏破的。

一根草在胡子脸上晃动,胡子觉得有无数根竹竿在打他。胡子慌张地睁开眼,就看见大个儿手持一根草。

那姑娘走啦?

让你吓跑了。

没那么夸张吧?

夸张。

大个儿有点儿丧气,为搅局而郁闷。

其实不怪你,怪她,她少见多怪。

大个儿点头:也是。

你们今天能装完吗?胡子问。

得后半夜,怎么着也得完啊,明儿个走台。大个儿说。

那我陪你们吧。胡子说。

别这样啊,您老身体重要,继续革命还得靠您呢!再说,今天你们不开会吗?

胡子弹起来,他忘了,他从来不在节骨眼儿上忘事儿,今儿个他忘了,忘得一干二净,像刚做了一次大扫除。

我走了,胡子说,明儿见,晚上不管多晚,装完台给我个电话。

胡子一溜烟儿。

来到大路上胡子犯了愁,这鬼地方哪儿有出租车啊?!

胡子试着拦过路车,没人搭理他,他只好腿儿着往回走。40里路啊!就没有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真没有,这就叫自作自受。

胡子在光天化日下行走,不多时,就疲惫不堪。但胡子走着,他心里想着炼狱,反而走得轻快起来。有多少山脉已经走过,走着走着山脉也便成了平原。胡子的执拗劲儿上来,他迎着刀锋见血封喉地走。走着走着就出现了幻象,不是海市蜃楼,而是一千双一万双脚一起在走,奴隶的脚,死囚的脚,脚上带着镣铐,叮当叮当地走。走着走着就走到一处酒馆,墙上有字:不死的可以进来,不醉的不放出去。胡子进得酒馆,三碗五碗地喝起来,喝到星月当空,月亮像一张脸,星星是一把小眼睛。

七星瓢虫停在胡子身边时,胡子的眼中是带着泪的。胡子看不清李佳,但胡子把李佳抱个满怀,李佳的背此刻成了胡子的靠山。胡子为自己对女人的态度感到羞耻。

李佳原本是怨恨的,但女人的大度让她迅速转变了心情和角色。当母性来袭,当真是枯木逢春。

准备会开得不长,李佳觉得连续两晚不回家不太好就先走了。胡子就大睡,从沙漠睡到海洋,睡得无比安神和安详,就像睡在妞子的怀里。

那是一个日本设计师设计的villa,远离巴厘岛的热闹中心,偏居一隅。胡子走出房门,就看见一只白天鹅浮在游泳池深蓝的水面上,两座高耸的****山纠集成绵软的云朵。胡子走过去。妞子说,可以看,不许摸,滚一边儿去。你没份儿,妞子说,我们是朋友。胡子听话地坐在泳池边。朋友这个词太重了,胡子不敢越雷池半步,他一生靠朋友活着,为朋友而生。

妞子是软软的朋友,胡子为软软伤痛欲绝时,都是妞子在抚慰他。时间长了,胡子对妞子产生了某种依赖,他当妞子是家人,他甚至有了娶妞子为妻的念头。但是妞子一直跟他保持着某种暧昧的距离,她也会在酒后与他拥抱,也会偶尔与他同居,甚至洗澡换衣服也不避他的视线,但她就是不允许他主动接触自己的身体。她的理由是:软软一定不希望这样。软软是胡子的软肋,是他人生最薄弱的环节,胡子只好一次次放弃对妞子的幻想。

胡子看着妞子美丽的身体,把她想象成一朵雪莲花。

你也来游吧。妞子说。

我不游,怕出事儿。胡子说。

不会的,你不敢。妞子说。

我不游,我就这么看着你挺好,白花花的,解馋。胡子说。

妞子脸色微红地“呸”了一声。

月亮走了,下小雨,雨线滴入水中,泛起涟漪,滴在妞子身上,开着水花。胡子觉得妞子真是性感无比,与什么动物有一拼。胡子就照直说了,妞子说那你就好好欣赏吧,反正与你无关。

那一夜胡子没再见到妞子,他孤身一人在客厅的沙发上睡去,像一个弃婴。

第二天,他们没有改变行程,只是相互之间没有说话,任villa的车把他们拉到大海边。

妞子几乎是纵身一跃就扎进了大海,海水因之颤抖。

胡子不想下海,或者是他刻意想跟妞子保持距离—一个大海的距离。

胡子脱光了上衣躺在竹编的躺椅上,躺椅深深浸透着火热太阳的力量,沉甸甸地吸引住他。太阳一遍遍地照在身上,像照在一条河流上,河流不再流淌,他沦陷在热情的迷茫中。

海滩的背后,比绿草如茵还要绿草还要如茵,弯着腰的椰子树比窈窕淑女更婀娜。

胡子的眼前不停有各种肤色的姑娘,从游泳衣里掏出****,就着海滩上的水龙头冲洗。漂漂亮亮的水花,溅得人满眼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