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生活

第34章 嬉皮士运动 (2)

姑娘蹲下来,长得还不错,挺野蛮的样儿。

咱俩认识?胡子问。

姑娘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样正好跟胡子的高度打个平手。

得一米八。胡子想。胡子不喜欢高个儿的女孩儿,也许因为胡子个子不高,但按他的说法是:不亲切。

我是开心网上的溜溜。

胡子马上反应过来,他们在开心网上逗过贫嘴。

是你啊,百闻不如不见,见着多尴尬啊。胡子说。

为什么?

在你面前我都不敢站起来。

没事儿吧您?

没事儿,你太帅了。

您也挺帅的。

谢了啊。

您觉得痛仰咋样?

说不出的好,比说出来更好。

您真捧他们。

由衷的。

我相信,我也喜欢,我要能跟高虎

我给你介绍吧。

真的?那太谢谢您了。亲您一下。

一口,啵胡子脸上了。胡子感到她嘴唇的锋利。

下半场要开始了,人们鱼贯而入。

溜溜跟着胡子,胡子觉得好像背上斜插了一把宝剑。

演出结束,溜溜约胡子去她家喝酒。胡子问天笑,天笑说跟媳妇儿回家了。于是胡子跟溜溜回家,像被人收容的。

打开门,屋里有个光头女孩儿,酷酷的像一根树杈。

溜溜说这是她室友,叫赵静,搞设计的。

点头,进溜溜房间,坐床垫儿上。

有人敲大门,开门声,一男的说话,胡子觉得好像辫子。

胡子迅速探出头去,不是。

这耳朵,废了。

溜溜拿着黑方和两个装着冰块儿的杯子进来。

您要冰块儿吗?

要吧。

溜溜倒酒,冰块儿不显眼地消融。

你是干什么的?

您猜?

模特。

一半儿吧。

另一半儿呢?

您再猜。

服装设计。

非也。

你说吧。

我有一支乐队,我是主唱。

同行啊。

半个。

对,半个。

杯子撞。

您想不想听听我们的小样儿?

好,来点音乐喝酒也舒服。

此时隔壁突然“咔咔咔咔”地朋克起来,胡子听出来是《无聊军队》那盘现场CD。

他俩干上了,溜溜说,这房子不隔音。

是她男朋友?胡子嘴欠地问了一句。

我们这年龄谁要男朋友啊,就一男的。

你多大?

差不多21了。

冲90后了。

我才不他妈当90后呢,他们都脑残。

胡子脑海忽然浮现网上80后和90后激战正酣的场景,似乎从来没有过两个断代的人像他们那样惨烈地死掐。后工业,后文明。

真不错,不比罔闻、沼泽他们差。

多谢!

一大口。

这一大口酒也凑合,半杯。

你们几个人?

仨。

跟与非门一样。

他们是我的偶像,我最早就是听他们的音乐,牛逼。

他们也是我的偶像,现在你也是我的偶像了,下次介绍你跟他们认识。阿庆是我兄弟,偶像见偶像,两眼泪汪汪。

好,定了!溜溜半杯又下去了。

溜溜的她啊!

后生可畏,后生的酒可怕。

胡子只能跟,一把老骨头,天生不服输。

音乐滴答滴答一直滴答着,听音乐的幸福感觉真是幸福。

你们是怎么做音乐的?

我的手一碰键盘,它们就来了。它们大多是颜色和数字,我的音乐就是颜色和数字。

歌词呢?

我天天做梦,梦里全是词儿。

你真是天才。

我觉得也有点儿。

胡子摸了摸溜溜的头,那头令人着迷的长发啊,就那么诗歌和音乐着。

溜溜的眼睛就死盯着胡子,盯得胡子肝儿颤。

溜溜放下酒杯,也把胡子的拿开,狼一样扑上胡子的身体,狂嗅。

胡子躲闪,说:停!你不是让我给你介绍高虎吗?

溜溜:让他等下次吧。

胡子:可我有个原则,不跟乐队的搞。

溜溜:晚了。

溜溜的唇舌煞是厉害,几秒钟就征服了胡子。

胡子不由自主地去摸溜溜的胸,手被溜溜打开。溜溜说:我那儿不好看,直接走下边儿吧。

胡子被溜溜的一双长腿裹挟,他觉得自己像个蚕宝宝。

你们是否可以想象一双光洁齐整漫长明亮的腿?此刻,它们就摆在胡子面前,它们就缠绕在胡子身上。胡子的感觉很怪异,他觉得那双像一捆复杂的天线。但就是,它们在胡子腰身的两侧湿滑地展开

胡子在一种新奇的体验中,完成了和溜溜的第一次。感觉不坏。

事毕,溜溜像她完美的头发般斜倚在胡子身上:别紧张,我不会要挟你做什么,我也不是木子美。

胡子吹胡子瞪眼说:这俩我都不怕,我是吃恐吓咽威胁长大的。

溜溜乐了。

胡子接着叹了口气:但是你的柔情让我意志消沉,不帮你我心不快。

这算不算潜规则,要是算,算谁潜谁呢?

男女之间有盈亏,那是自然景观,但是有赔赚吗?那是经济法则,我不懂。

因为妞子出差,胡子当晚就没走。半夜起来撒尿的时候,他在客厅撞上也起来撒尿的赵静,四目相对,光头互见,赵静突然把胡子推到墙上狂吻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回房间,尿也没撒。胡子在厕所站了半天,竟然也是一滴都挤不出来。什么事情啊这是?!—这句是侯宝林大师说的。

第二天白天,胡子和假辫子都没走,四个人一起吃喝,欢声笑语。

这一天时空倒错,似乎并非2009年的某一天,它也许是过往,也许是未来,谁知道呢,写书的我和胡子同样不辨东西。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一天发生的事情不那么真实,但却被我虚构得如同现实。这是写书人的自由,被点名的人不要以为是自己的脑子出了问题,自己往精神病院跑。我是那里面出来的,那里面并非你想象得那么好。

溜溜和赵静都很居家,饭菜做得那叫一个香。

一切都仿佛没有发生过。在当代,人人都是好演员。

吃过晚饭,胡子问溜溜要不要跟他去13CLUB,溜溜说如果不妨碍就去。

13是金属天堂,胡子喜欢重音乐,所以周末如果没有更好的选择,胡子就永远去13。这里是军械所、冥界、液氧罐头、颠覆M、核聚变G、堕天、单翼天使、左右、混血、霜冻前夜、641等京津两地的死硬分子的死磕之地。

13在五道口一个公共厕所旁边儿,胡子不知道在那个肮脏的厕所放过多少吨的水。

老刘见着胡子就乐了。

一打嘉士伯,胡子买半打,老刘送半打,总是这样。胡子为此过意不去,但没辙,老刘客气。

老刘是这里的老板,也是老牌金属军械所的成员。胡子很喜欢老刘,觉得他人特亲切。

到早了,演出还没开始,胡子就跟老刘聊八荣八耻。溜溜插不上嘴,郁闷地使劲往下灌酒,胡子一瓶还没干净,溜溜三瓶都报销了。

演出一如既往地跳水、POGO、乌烟瘴气,溜溜受不了跑门外站着了。胡子抱歉地看看老刘,说:我陪她到外边儿站会儿。老刘眯着眼微笑,像太阳公公。

溜溜:太躁了,受不了。

胡子:百花齐放嘛,我就喜欢躁。

溜溜:咱们去D22溜达一圈?

胡子:成。

D22基本上是英语角,就在13边儿上,演出的乐队不是英文的乐队名儿就是唱英文,或者干脆兼而有之。

溜溜:呦,重塑雕像的权利、后海大鲨鱼、PK14和CARSICKCARS,我喜欢,咱进去看看?

胡子:你说了算。

狭长的空间挤满了人,他们在后边儿啥也看不见。

胡子看见祁又一、王悦和田原、李博、周爷、叨叨和璐璐,还有几个小美女艺术家。

胡子听见李博说:你丫B梆子怎么变高了?

胡子听见叨叨说:丫是一臭傻逼,别理丫的。

胡子听见璐璐说:丫好像上过MIDI主舞台。

胡子听见另一个不熟悉的女声:那是张校长的仁慈。

胡子听见周爷一声冷笑,很坏但全无恶意的冷笑。

周爷的冷笑,让我想到个事儿,当然,这个事儿与我文中提到的几位女侠无关。

摇滚圈里有一个特殊的“果儿圈”,这些可爱的女孩儿按照她们自己的价值标准,把乐手分成三六九等,并且给每一个档次的乐手定了一个价。比如出过EP的30元,出过专辑的50元,上过MIDI和摩登小舞台的80元,上过MIDI和摩登主舞台的120元。这些价格是指她们和乐手上床的出场费,当然钱由她们掏。这个貌似荒唐的规则和行为,其实在某些时刻和某种程度上,帮助了很多摇滚乐手。有些人对此不屑甚至谩骂,那是他吃不着葡萄或者忘恩负义,其实这也是一个小型的献爱心活动,至少是给你爱做吧。

祁又一从怀里掏出个小二:来一口?

胡子:我喝啤的吧?

溜溜:我来一口。

溜溜灌了一大口。

溜溜:咱往里挤挤吧。

胡子:要不你留这儿,我回13?

溜溜:看会儿我再陪你回去。

幸亏他们都比较薄。美工刀。

挤到台前,胡子的T恤已经成了毛巾,一拧,吧嗒吧嗒掉水。

胡子看溜溜,幸好她穿黑。

溜溜个儿太高,醒目,碍眼,她自觉地佝偻着身子—一对儿一对儿虾米。

溜溜晃悠起来,一猛子扎进去。

胡子:这儿的乐队对你路,新浪后朋,电子噪音,你也应该加入他们。

溜溜:你不喜欢吗?

胡子:我喜欢听唱片,我觉得他们的东西听唱片更好。

溜溜:你老了,你不懂。

胡子抱着学习的态度抱臂聆听。

这个场子里的人明显跟13大不同,这里的人要优雅得多,也要外国得多。

当然也有害群之马,哪儿都有害群之马,只怕还是牛逼的害群之马呢!

乐队换场时,胡子听到周围人议论,说谁谁跟某个美国顶级乐队一起演出,说谁谁马上将启动欧洲巡回。正风言风语地听着,沈黎晖人模人样地走过来,他是中国摇滚乐时髦的代表,代表了冲出亚洲走向世界的那部分。

沈黎晖:你也来了?

胡子:误打误撞。

沈黎晖:怎么样?

胡子:有何不可?!哈。挺好。

胡子给沈黎晖介绍溜溜,说摩登天空应该签她,她代表推前浪的那个后浪,浪到云端了。

沈黎晖说有机会听听。

胡子跟溜溜说:你看机会来了。

沈黎晖一本正经地露出60年代英伦的经典的坏猫笑容。

那天晚上胡子没机会再回到13,而且他觉得在D22听他平时只听唱片的这些乐队也不错。

胡子收到张弛的短信,说他们在西边儿的一家小饭馆儿喝酒,没事儿就来吧。狗子、大仙、老狼、石康、杨葵、唐大年、赵赵、方文、尹丽川、阿坚、高星、蓝石之类的,就差你了。

他们说的小饭馆儿,南边儿的人叫苍蝇馆儿,狗子叫它腌小馆儿。

十年代的时候,他们经常聚会于北京城中的各类腌小馆儿,随着时代的进步,这种小馆儿越来越少了,于是对他们而言,时代也一直在倒退着。

胡子接到秃子的短信,说他和软软、辫子、老黄、李晏、翟康、坚子、孩儿、老猫、小中、穗儿、吴子、大蛇他们,也在西边儿的腌小馆儿。

太阳要从西边儿出来了?

西边儿这些年比较时髦,我是说地球的西边儿。

演出结束后,李博问胡子:您去哪儿刷夜?

溜溜说:咱还去吗?

13演出的乐队打来电话,问胡子要不要在附近找个地儿宵夜。

胡子问自己:咋着?

胡子接到妞子的短信:明天回,你接我不?

胡子回短信:接!

这条短信是此时胡子最不用思考的。胡子啊,你心中,妞子最重!也许胡子他自己不知道,但写书的我门儿清,所谓只缘我不在这个山里啊!

胡子终于下定决心:不怕牺牲地一一赴局,排除万难不争取胜利。

那一夜,红了溜溜,绿了李博,废了胡子。

见到溜溜,大家都是第一次,于是很多醉话形容她—旱地拔葱,找抽的鞭子,就是一段儿窄窄的长腰,潮湿的虫子,笤帚把子,一杆大烟枪,笔,一道儿,抻出来的,冰棍儿,二踢脚,瓶子,没点的蜡,穿堂风

李博因为给胡子挡酒,喝得那叫一个破败,残花败柳了都。

胡子是在最后一站摔倒的,摔倒前他咬着软软的耳朵大声说:替我去接妞子。

北京的大雪,这回不是人工的,据说31年来最大。

2010年的第二天晚上,雪就真的来了,它自己来的。

2010年的第三天,北京是个雪城了。

胡子泡了一壶15年的熟普洱,像闺女儿一样亲。

胡子和妞子面对面坐在沙发上,各自看书。

房间里的暖气很足,暖和得像是初夏。

胡子看的是《沉埋蓝调里》,妞子看的是《宛若A片的现实人生》。

窗帘开着,大雪纷飞的背景。

两个人看到兴奋处,就给对方念一段儿。

阿尔莫多瓦过于色情,我在这里就不写妞子念的是啥了。如果你想知道,去看台湾圆神出版社的那本书,有一定的教育意义。

胡子念道:“一个如此害怕失去爱的人,大有可能是为了要和人保持接触,而屈服在性活动之下。在她(詹尼斯乔普林)和基阿里塔诺的谈话中可以看出,似乎她的性的动机是要求获得人与人之间的亲密感,而不是要求获得性的解放。”

胡子去倒水,秃子的电话来了,妞子接。

妞子,新年好!

新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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