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枝

489 恶妇

489 恶妇

“如今,那方茧绸的丝帕是彻底毁了,若非看在你家婆婆与我们锦绣坊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从来没有出过纰漏的份儿上,我就不会只让你们赔一半的钱了,往后的生意,更是想也别想。”那秦管事轻轻哼了一声道。

见那秦管事半点儿情分也不讲,早先那妇人脸上的谄媚之色也慢慢变了,“秦管事,你说话要凭良心,不过是一方丝帕罢了,还只是让我们赔一半的钱,哪里就值得二两银子?秦管事这分明是欺辱我没有见过世面么?”

秦管事嗤哼一声,面上的不屑根本懒得遮掩,“李强媳妇儿,不是我说话不中听,你说,你家婆婆从前也是大户人家出身,你这个做儿媳妇儿的,就算及不上她一半,也不至于这般……没有见识。”

没有料到秦管事竟是这般不留情面,李强媳妇儿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难看至极。

不远处的谢鸾因亦是听得杏眼微闪,李强?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自己那个奶兄应该也就叫这个名字吧?不过……这名字太大众化了,不知会不会是巧合?否则……瞄了一眼那李强媳妇儿,这样的妇人,会是李妈妈的儿媳妇?什么眼光?

只是,莲泷带她来的这儿,想必李妈妈家就住在附近,听那秦管事说,李强媳妇儿的婆婆是个大户人家出身,见识不凡……真有那么巧?

“好了!我也懒得与你多说,总之,后日交货前,将那二两银子补齐,那么一切好说,否则……东家那里,我也没法给你们兜着。”那秦管事说罢,扭头便走。

转过头来,见得路边的谢鸾因一行人,略略一怔,却是收敛了脸上的嘲弄与不屑之色,冲着谢鸾因的方向屈膝福了福身。

这秦管事既然是锦绣坊的,自然是见惯了富贵,一看谢鸾因他们的打扮气度,虽然与这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但却显然非富即贵,她自然不能交恶。

谢鸾因回以一笑,也算得打过了招呼。

等那秦管事走了,外转过头去,与那李强媳妇儿打了个照面,她却显然没有秦管事那份涵养。

目光火辣辣望着她们的方向,却是扫着她们身上的穿着和首饰,眼里尽是艳羡的光,对上谢鸾因的目光时,蓦地瑟缩,却又不肯承认自己低人一等般,脸色变着,转头冲着另外一边低啐了一口,扭着腰肢,转身进了她身后那扇洞穿的柴门。

谢鸾因皱了皱眉,望了一眼那因用力过猛而扇动着,好似随时能够散架的柴门,余光瞥向莲泷,“走吧!”

谁知莲泷,却是一脸艰涩的笑,望了望那还在微微扇动的柴门。

谢鸾因眉心攒得更紧,狐疑地转过头,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不敢置信地抬手指了指,却只得了莲泷一记苦笑。

“我之前也只是听说过,未曾见过,没想到……李妈妈这儿媳妇儿,还真是……一言难尽……”

到此时,谢鸾因的脸色,才叫做一言难尽。

好在,她在走进这条胡同是,心里便已然有了准备,如今,左不过只是更糟罢了。

很快,平复了心绪,她给莲泷使了个眼色。

后者立刻会意地上前,正要喊门,谁知,一阵叫骂之声,便从门内传了出来。

莲泷一愣,转过头去,果见谢鸾因一张脸已是拉沉了下来。

柴门无锁,也不必费心去开,直接推开,**,门中无恶狗,家中无长物,贼都不会惦记,无需恶狗看门,何况,看那家徒四壁的境况,只怕连养活人尚且成问题,遑论腾出口粮来养狗了。

进得门内,四处一望,竟比她逃亡时,与谢琛栖身的那一方小院儿,还要不堪。

谢鸾因有些不敢想象,这些年,李妈妈竟就是这样的地方生活?也不知……到底过得是什么日子。

刚想到这儿,又是一阵不堪入耳的叫骂声从那矮陋的房内传了出来。

因为离得近,听得是越发清楚,谢鸾因眉心紧攒,一双杏眼中,渐渐染上了戾气。

“你说你,是不是晦气?早不病,晚不病,偏偏送来茧绸帕子的时候你就病了?你明知我没有伺候过那么精贵的东西,你是瞎了还是哑了,就不知道吱一声?还是,你根本就是故意的?跟那个秦管事串通一气,来骗我的钱?想想也是,什么样的帕子,又不是金子做的,能值四两银子?骗鬼去吧!总之,老娘是不会上当的,要赔,你这个老不死的,去赔去。”

“我也没让你碰我的东西……咳咳……那茧绸是精贵,四两银子……怕是不只,那秦管事只让赔二两,已算得厚道了……咳咳……”随后传来的这个声音,苍老疲惫,伴随着咳声,气若游丝,听得谢鸾因脚步一滞。

这个声音,熟悉而陌生。

熟悉的,是她再确定不过,说话之人,就是李妈妈,那些年,一直将她视如己出,招呼得无微不至的乳娘。可陌生的,却是记忆中的李妈妈从来都是爽利的性子,哪里会如此时这般,好似失去了一切生趣的死水一般,波澜不惊?

“我前些日子的工钱不都交给强子了么?凑一凑,也勉强能够凑得二两……其他的……我再慢慢想办法吧……咳咳咳……”

“二两?你这个老不死的,居然偷着给了他那么多钱?你那个祸家儿子,你不知道?难怪这两日不着家,原来是兜里有了钱,又出去捞了。捞捞捞!捞得一个家都没了,也没见他捞回一个铜板来。哎哟!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哟!本以为结了一门好亲,谁知,才没享了两日福,便为了赎你个老太婆散尽了家财,那不成器的,又染上了赌赢,债主上门,拿着房契将我们撵出来才知道他将房子都输了。是旁人瞧我不起,否则,你那没良心的儿子只怕连典妻的事儿也干得出来的。你偏还要拿钱给他?怎么?还嫌他祸害得不够,要让老娘连这租来的房子也没得住,是吧?”

“而且……你工钱不少吧?怎的,还要凑一凑才有二两,多的,你只怕都藏起来了吧?在哪儿……”

说着,便是一阵翻箱倒柜的声响,还有李妈妈又气又恼的喝止声,“住手!你给我住手……咳咳咳……”

“妈妈......”谢鸾因进得门来,赶忙上前将歪在炕沿上的李妈妈扶了起来。

李妈妈正哭得万念俱灰,当真想着,还不如就这样死了算了。她的姑娘不在了,儿子和媳妇儿又是这样,儿子好赌,输光了家产,媳妇儿从前看着还是个好的,如今,因着贫穷,又有对儿子的怨气,便通通发泄到了她的身上。每日里这般,真是度日如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