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侍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4)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4)

“傻小子——”我看着亲儿子的傻样子,终是有些无语的伸出手摸摸他的头,“阿七能有很多个,但是对你好的阿七只有一个。”

亲儿子也不知是听没听懂我说的话,只是眨巴着眼睛看着我。

如意似乎察觉到场面有点僵,所以凑上来同我说道:“皇上今天才好了一些,中午可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奴才这就传令下去,命人去做。”

我听到中午这个词,一时间有点头疼,于是又有些艰难地摇摇头:“再等等,等白尹来——”

我的回答坚定着,如意与众人的脸色都十分无奈,尤其是如意,脸上甚至是露出了些许的哀怨之情。我知道他就喜欢如此,这个如意总是比我的母后操的心都多,甚至是比我的母后也更可靠。

都说太监是没有根的,所以做起事情来,也十分的狠毒而且无情,但是对于如意来说,他却是对我忠心到不行,或许在许多人的眼中,我一直是个暴戾恣睢,乃至有些变态的家伙,如意越是对我忠心,他就越是助纣为虐。但是谁又知道我们之间,岂是主仆两个字可以解释清楚的。

我的人生不过短短的数十载,但是这数十载之中,不论是我得意也好,失意也罢,他都一直默默陪侍在我的身边。我贵为太子之初,炙手可热,有他替我笑迎四方宾客;再年我权势全无,门庭冷落,亦有他不离不弃——在仁德九年的无数个噩梦缠身的夜晚,我曾经一次又一次将陪侍在我身边的人,误认成是我那无情的父皇,或者是那无情的白尹。而无论我将他误认为谁,他都会给予我回应,把那一丝堪称是“自欺欺人”的温暖,送到我的手中。

我那时时刻在想——一个人在世上,为什么要拼命地追求人生的巅峰呢?

许多人都是为了追求更高的人生,而抛弃了身边那些爱自己的人;但是当那些人到达高峰的时候,他们一回首,终会发现——他们最需要的,也只是身边能有个真心爱他的人罢了。

白尹他不爱我,这是铁定的事实。但是如意疼爱我,这份疼爱,我理应更加重视。

“好好对阿七,还有你母后。”我摸着亲儿子的头,抬眼却是看了身边的如意一眼,“如意你记着,等朕死后,朕不需要任何人陪葬。若太后问起,你便说我喜欢清静,皇后聒噪,跟个小丫头似得。让太后好好照看她,让她活的长一点,朕也好多清净两年,知道么?”

如意这次的脸阴沉的已经完全不像话了,他听着我的话,几乎是沉默了许久才点了点头,并在我的授意下,太医院全场作证,将我的那番话,好好用笔写了下来,盖上了我的玉玺。

玉玺盖上的那一刻,我似乎是听见了太医院的人中,似乎有那么一两个人发出了点啜泣之声。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想来里面定然是有人被我说的那番话给感动了,估计心里还想着——都说是皇上冷落中宫多年,但是你看看皇上临死前最记挂的还是皇后娘娘。

可笑我这那里是记挂她!毕竟无论如何,她也是可怜人。怪只怪她投错了胎,竟是投生到了东门家里去了,而且一出生就注定要做我的皇后。

我还记得的当年她嫁过来的时候,正是传言我腿残的时候。当时因为父皇推脱我腿残,所以不愿意让我抛头露面,出来惹人笑话。于是他就挑选了身材样貌与我有些相像的叶昕,来替我迎亲。

可笑我是太子啊,北冥国的储君,结果竟然悲催到连自己的女人都不能亲自去接。

当时她与叶昕拜完天地,才被家中的教引嬷嬷送到了我的跟前。

当时整个东宫都因为要寻求喜庆,所以里里外外都是红色的,唯有我自己穿着雪白的衬衣,盘着腿做在**,边吃着**的桂圆莲子,边看着她进了房屋。

因为我坐在**,占据了她应该占的地方,所以她不得不尴尬地站在哪里。送她来的教引嬷嬷看着我嬉皮笑脸的样子,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

“结婚么!谁跟你拜的天地,你就找谁去,何苦来难为我呢!”我吧唧吧唧嚼着干桂圆,地上落满了我剥落的桂圆皮。我盯着脚下的桂圆皮,亦顺便看两眼她那双漂亮的绣鞋。或许是头一次肆无忌惮地看一个姑娘的脚,所以我竟是意外觉得她的脚竟是十分好看。

“我是东门家的嫡女。”她柔柔弱弱的语气打断了我的思绪,“来、来的时候,我父亲与我说了!东门家的嫡女,只嫁北冥太子为妻,谁与拜堂并不重要,只要——只要别睡错了人就行了。”

这话一出口,我几乎是瞬间就嚼到了自己的舌头,一颗心几乎是瞬间被一片卧槽之感淹没!东门哲啊东门哲!我现在可真是明白过来了!都说姜还是老的辣,感情原来是因为姜越老就越黄啊!丫多好一大家闺秀,给你教育成这样的!

不过冷静下来想想,东门哲也真是无奈,毕竟他养了多好的一个大家闺秀,如今竟要白白嫁给一个前途渺茫、喜欢男人的“瘸腿”。

我恍惚之中,不知阿誉何时被身边的人送了出去,但是直到阿誉走了。我才忽然想起来,忘记问阿誉他所谓的方方哥哥是什么人了。

但是我如今自身都难保,也顾不上去询问别的人了。我再一次问过了身边的如意,现在是什么时间。如意告诉我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午时了,我是在是有些沉不住气了,于是忍不住冲他挥挥手,喊他去地道中看看情况。

他领命而去,我却把目光投射到身边的刘青守身上:“你对太后的保证,朕听到了。”

刘青守有点疲惫的脸庞,一时间有些抽搐,膝盖一软就跟着跪下了:“皇上!臣定当尽心竭力!尽心竭力为皇上医治!哪怕是搭上臣的这条性命!也在所不辞!”

又是些没滋没味的忠义之词,这些年倒也真是听厌倦了,于是我忍不住摆摆手,同他说道:“朕不要你的性命,你治不好朕,朕也不会怪你。朕只有一个要求,希望你能够做到。”

刘青守低着头,也不知在想点什么,我缓了口气,继续说道:“那个乌头,还有剩下的么?若是有,就给朕一些吧。”

刘青守一时间抬起头,似乎是有些愕然。

我还想再对他说什么,如意却是已经去而复返。他回来的时候,低着头,表情似乎是有些凝重。

“怎么样?走了没有?”

如意脸上微微僵硬了一下,但是马上就扯起一丝笑,点头说道:“奴才刚瞧了,地道里没人,可能是从大路走了,皇上您再等等,再等等就到!”

我盯着如意的脸很久,心中不停地安慰着自己——如意总不会骗我的,一定不会!

“去拿乌头来,朕要用。”刘青守似乎还是有些迟疑,毕竟乌头的毒性很大,他猜不透我将会做什么。

“刘青守!你是看朕不行了!所以不听朕的了么!”

“臣不敢!”刘青守的脸色一时间有些惨白,再次给我磕头,然后匆匆退下去,前去给我拿药。

我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远去,心中终是浮现出一丝释然——是的,所有人都不知我心中所想。都不知我为什么会要乌头这种毒物。

其实我策划这场见面,已经很久了。

我今天,一定要见到他,我要把最毒的乌头涂抹在我的唇上!等他来的时候,我会拼尽我全部的力气,吻上那人的唇。

我早就打算好,既然生不能得到他的心,死时不妨将他的心跳给带走!

当然前提是他能来。

我觉得,如意总不会骗我。

我想,总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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