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池

四十二回:一路崎岖不辞苦 三生坎坷有谁怜

司徒霜心想:佟大哥真了不起,这些事情,我想想头都疼!余平笑说:“那,我们慢点赶路。”

三人备好马匹干粮,继续往西南而去,这一路上不时见到风尘仆仆的武林中人,司徒霜每次见到,想起上次自己独自去景山,除了见到生死门的人飞扬跋扈之外,几乎很少遇到别派中人,看来,江湖各派已经不愿意再受制于生死门了。

十里长道百骑过,黄沙漫处英雄老。

佟泽等人一连赶了几天路,皆是行色匆匆,起早贪黑。

这日已经快过了两湖一带,道上的行客渐渐少了起来。司徒霜奇怪起来,问:“怎么这几天人越来越少了?”佟泽说:“快到唐门了,川蜀一带,冯唐二门是世交,西陵派又在左近,就算生死门和别派要想有所举动,也非朝夕之力。”

司徒霜笑说:“如此甚好,不用担心了。”佟泽说:“更要小心,明争不见,暗斗愈凶。江湖上还真没有什么平静的时候。提防着点。”余平点头说:“好!”司徒霜笑说:“不管怎么说,这些名门正派,不会干见不得人的勾当。”

佟泽笑说:“霜儿,也许你还是沉迷在所谓正邪门派的定论里,可是,我要告诉你,要明白,这世上没有什么正派,没有什么邪派,大家都为了自己的利益,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司徒霜点点头,没有争辩。

此时已是四月天气,芳菲将尽,天地一片热闹的景象,所到之地,也都是忙碌的身影,看到广阔的农田,看到绿色的庄稼,看到劳作的农人,司徒霜似乎又回到了儿时的记忆里,当父亲上山打猎的时候,母亲一个人带着她在农田里劳作,这让她经历了十几年的回忆,在一刹那间忽然那么的深刻,那么的令她激动和伤心。

佟泽和余平谈着这一带的风土人情,意气风发,不能自止。

司徒霜四下里看着,忽然看到身后一阵灰尘弥漫,急忙本能的闪到一旁,只见十几匹马风一般的卷了过来,佟泽二人也急忙闪到一边。待那群人过去了,司徒霜才问:“能看出是什么人吗?”

佟泽说:“看他们都是一色的黑衣人,马也是千里挑一的好马,应该是冯唐二门之人,不然,也没有别派有这样手笔。”司徒霜说:“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很着急。不知赶着干什么。”佟泽笑说:“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不过,我们若是遇上了,看看也无妨。”

余平说:“那快走吧。”三人也催鞭策马,往前赶去。

远远的跟着那群飞旋而去的黄沙,三人不觉间已经行出数里,到了一个人烟繁华的小镇。但见绿水绕绕,杨柳飘飘,人群熙熙攘攘。

司徒霜纳闷起来,问:“他们去了哪里?”

佟泽看看附近,说:“似乎冯门便在这镇上。”司徒霜问:“怎么说?”佟泽往两边一指,说:“你看边上很多铺子,都挂着冯门的旗子。”司徒霜这才留意,像这样看去,两边皆是大红的冯字,看来冯门在这里的威望一定不小。

三人捡了一个客栈住下,在楼上点了几个小菜,几斤白酒,一边吃着,一边看窗外的景色,一眼望去,风景如画。

忽然几个汉子急匆匆上了楼来,其中一个说道:“大哥,这次冯门掌门夫人被害,你说是不是灵教所为?”另一个汉子说:“少说几句,这是冯门的地界,……”先前说话的人急忙说:“不说了。”

司徒霜轻声问:“冯门掌门夫人被害?”佟泽说:“冯遗孤要联合各派,向灵教兴师问罪。听说黄山派暗里同灵教和好,看来,正派人士也忍不住了,冯掌门要试探黄山派的底细。估计冯夫人的伤,不会很严重。”

余平点头说:“应当如此。”

佟泽说:“你们在这里休息一下,别乱走,我一会出去看一下。”司徒霜点头说:“去吧。”

佟泽一走,司徒霜发现自己心里似乎便少了什么,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佟泽已经成了她生命里甚或身边不能缺少的一部分,她觉得心绪烦躁,无法休息。余平过来陪她说话,没说几句,司徒霜心里便极不舒服,心想还不如四处走走。

她说道:“余兄,你在这里等佟大哥回来,我要出去走走,很快回来。”余平说:“可是大哥说过,不能离开。”

司徒霜起身说:“我知道,你这么跟他说就是了,他不会怪你的。”话毕已经出了门,来到街上,看着来往的人群,她忽然多了一分身处世外的闲情,如同阅尽沧桑的老人,寂寞看花开花落。

一路走了很远,来到镇外,只见广阔的平原上,依稀可以见到巍峨的庄园,她心里想:这应该就是冯门吧,去看看。

她加快脚步,不多时已经到了庄外,只见院墙高高而立,上面飘扬着的果然是冯门的大红旗子,迎风展开,好不威风。她展开轻功,跃上墙头,只见演武场上没有一个人,当下缓缓落下地来,靠着墙角往庄园里而去。

刚来到大楼边上,忽然有人喝道:“什么人?出来!”接着身前人影一闪,一个灰衣人拦在前面,问:“为什么不经通报,擅闯冯门重地。”司徒霜见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便笑说:“你是什么人,我听说冯门掌门夫人生了病,前来探望,在外面叫了一阵,没人答理,我是太想来看望夫人了,所以迫不及待的闯了进来。”

那人看着司徒霜,收回长剑,说:“暂且信你,姑娘请回,家母并无大碍,不劳费心。”司徒霜点头说:“原来你是冯门少公子,久仰大名,叫什么名字?”那人正是冯杉,当下忍不住一笑,说:“在下冯杉,姑娘是什么人?”

司徒霜急忙说:“司徒霜。幸会幸会,怎么今天冯门这么冷清,我是不喜欢冷清的,我看,还是走了的好。”说完便往场中走去,走了好一会才出门。刚一出门她就马上绕着院墙来到另一边,往里面便跳,这下看到的是一个花园,鸟语花香,比前面热闹多了。

只见冯杉推着一辆木椅车,从假山后出现,车上是一个中年美妇。司徒霜急忙躲在假山后面,只听冯杉说:“娘,你看今天天气真好。”那妇人笑说:“杉儿,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你父亲不是要你一起去仁义厅吗?”冯杉笑说:“妹妹在那边,爹这些天不知怎么了,为什么一定要出头,一定要学风云山庄,学生死门,难道冯门现在这个样子,不是很好吗?”

那妇人看着天上,说:“杉儿,我是知道我的孩子的,你从小喜欢听我的话,我教你要谦逊,要忍让,要知足,你都听进去了 ,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这对你而言,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个灾难。”

冯杉说:“当然是一件好事,娘,难道一个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别人,只有自己,不断侵吞别人的利益,得到自己的藏身之地,这样的人,和害虫有什么区别?”妇人笑笑,拍着冯杉的手,说:“好孩子,圣贤之书,我也是从有了你之后才开始看的,的确是圣人,知晓天地万物最完美的存在方式,天行有道,凡人不能尽悟,所以陷入困境。”

冯杉笑说:“娘,你现在好点了吗?”妇人笑说:“好多了,这样也好,我可以把我的整个生命都用来静静的思考,独自的经历。”

冯杉问:“你难道一点都不恨凶手?”

妇人回头看着冯杉,说:“也许这就是报应,杉儿,娘当年杀人如麻,行事邪恶之处,自己想起来都害怕。我还记得你爹第一次见我杀了那么多人,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冯杉问:“真的吗?为什么娘要杀人?”

妇人说:“我没有你幸运,我的娘,是一个很可怜的人,她喜欢自己的双胞兄弟,我想她在江湖上也有一段美好的经历吧,可是从我记事起,她就在想着怎么复仇,怎么报复,可是实在没有人对不住她,她不知道报复谁,所以就要毁灭整个武林。”

冯杉惊讶的说:“外婆这么厉害吗?她是谁?”妇人叹说:“长平公主,赵紫寒,她没有那些魔头的名声大,是因为她一直在暗处报复,在她手上的亡魂,其实是很多的。”

冯杉点头说:“怪不得没听说过。那外公是个什么样的人?”

妇人叹说:“我真的不清楚,但是我只是知道娘只喜欢赵霆一个人……”冯杉问:“赵霆?”妇人说:“这是当年一段一言难尽的往事,赵霆是现在龙湖大侠赵青平的父亲。”冯杉说:“我知道,是赵长宁的祖父。想不到,我们还有这么大的恩怨。”

妇人苦笑一声,说:“恩怨十年随风散,现在谁还记得。我没有听娘说过半句关于父亲的话,想来,连我的出生都是一个阴差阳错的误会。小的时候,我没有感受到半点温暖,身边没有一个人,只有一个复仇的计划。所以我要对我的孩子好,这是我从来的一个梦。”

冯杉笑说:“娘对我们的好,我们永远都会记住。”

妇人说:“其实我要说的并不是这个,你知道吗,你的父亲,和我的母亲,没有什么区别。”冯杉惊讶的问:“为什么?”

妇人说:“一样的失去了心爱的人,一样的恨这个世界,一样的找不到报复的人,一样的想报复这个世界,所以我一直,一直要你们清净、无为。希望你们能够过一些快乐的日子,我也不知道这日子还能有多久。”

冯杉停了下来,问:“那……娘知道这样,为什么还要,还要和爹在一起?”妇人冷笑一声,叹说:“我有什么办法?我怎么知道,你爹是那种骨子里对爱情那么看重,而表面却能装作若无其事的人?我们是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的,你爹当年绝对是一个好人,只不过是生性有点懦弱而已,当年的武林第一美人自尽于他的面前,他就变了一个人,从此以后,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所以他在犹疑中失去了自己心上的人,他的心上人离他而去,当然有一部分原因因为他的犹疑不定。但是在那之后,他从没有把原因归于这上面,他知道我爱他,所以同我成亲,我帮助他学会了冯门的自然剑气,因为我从来看过的武学书籍实在是太多了。现在想起来,我还是不应该这样作的。”

冯杉轻声说:“娘,有句话,孩儿不知该不该问,外婆喜欢的是自己的兄长,当然不可以,父亲喜欢的是一个他可以喜欢的人,他应该同他的情敌公平的争夺,为什么找不到报复的人呢?”

妇人苦笑着说:“你爹不是那么通透的一个人,他想问题从来不会那么简单,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虚荣吧,虚荣不是别的东西,它会让你躲开事情的真相,胡思乱想,把自己想得很伟大,把事情想的很冠冕堂皇。”

冯杉叹说:“那,父亲喜欢的是什么人?”

妇人说:“这个人来头很大,当年人称‘瑶琴仙子’,现在已经归隐,现在的天下第一剑林思夷叫她姑姑。你要想找到她化解这场风波,那是不可能的,斯人已乘黄鹤去,恩怨重重无因由。”

冯杉缓缓推动着轮椅,问:“父亲同母亲已经是多年的夫妻难道父亲从来不听母亲的话吗?”妇人摇头叹说:“我本来以为慢慢的,爱和恨都会淡化,没想到,不但没有淡化,反而更加浓烈了,杉儿,我真的好怕。其实你知道吗,我已经很清楚,伤我双腿的,不是别的功夫,而是自然剑气。”

冯杉惊讶的说:“什么,难道灵教的人会用‘自然剑气’?”妇人叹说:“当然不是,‘自然剑气’只有冯门中人会用,你的父亲忘了,我也看过自然剑气的心法,不知道是他有把握我一定认不出来,还是觉得我即便认出来了也无关大雅。”

冯杉停下来问:“娘,你说,这是怎么回事?你既然知道不是灵教的人伤害你……”妇人仰天叹说,“那又怎么样?难道我还能做更多的事情吗?杉儿,我是不会害你父亲的,他要名扬天下,只望他事成之后,能够忘记仇恨,真正为武林做点事情,说实在的,他的能力实在称不上一代大侠。”

冯杉点头说:“孩儿记住母亲的话,会劝导父亲的。娘,我们到外面去走走吧。”妇人笑说:“不用了,我就想一个人静静,孩子,你走吧,你爹看不到你,会派人过来找你的。”冯杉点头说:“对,我得看爹到底做了些什么事情,娘,我会很快回来的。”

司徒霜听到冯杉很快离开的声音,便也轻轻的要离开。刚走了几步,忽然看到眼前坐着那妇人,她吃了一惊,赶忙说:“夫人,我……”妇人说:“你已经听了很久。”司徒霜说:“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

妇人笑说:“我就是说给你听的。”司徒霜一怔,问:“为什么?”妇人笑说:“在这个时候,能到这里来的人,我想不会是个急功近利是非不分的人,相反,也许这个人充满了正义感。我跟自己打了一个赌。”

司徒霜摇头说:“我不明白。”妇人叹说:“我自己的孩子,我不明白吗?杉儿不是真的关心他母亲,是他父亲过来让他试探我,怎么说,我也是个老江湖,他太小,骗不过我。”司徒霜静下心来,说:“让我好好想一下,你说了什么。”

妇人笑说:“孩子,看来我丈夫已经不能回头了,他伤了我,就是要让我不阻拦他办事,他想得太多,可是还是没有想到,上天会派一个人来到这没人前来的后花园。”司徒霜说:“即便我知道了,我也不能做什么啊,难道我对他们说,你是他伤的?”

妇人摇头说:“不是这样的,你什么都不用做,做了也没有用,更何况,灵教也不是什么正派人士,他们的行径也伤害了不少人,我不是要你申张正义,而是要你帮我一个忙。”

司徒霜问:“什么忙?夫人请讲。”妇人叹说:“我即便是立刻死去,也是罪有应得,但是我放不下我的女儿,她其实是个很纯洁的孩子,但是我怕她也同她的兄长一样,唯父命是从,姑娘,她叫冯真,我希望你告诉她,我最后一个心愿,就是让她去竹源寻找一支凤凰钗。”

司徒霜问:“竹源在什么地方?”妇人缓缓说:“在江南,她自己去找吧,那是一个幽静的山谷,到处都是竹林,现在也许能看到很多破败的竹屋,但是二十年前,那里住着一群被遗忘的女人,她们幸福快乐的生活在那个世界里,那么逍遥,那么自由,一切,在那里改变,……现在想起来,我不该为了得到我的丈夫,害了林姐姐,我害了她一次,就害了自己一辈子……”

司徒霜急问:“江南那么大的地方,怎么找?”

妇人一声苦笑,说:“我只是要她离开这里,凤凰钗,那里根本没有凤凰钗,但是她可以得到平静,说不定,在寻找的过程中,会找到属于她的快乐。”司徒霜点头说:“你放心,我见过冯姑娘,我会对她说的,……我想问你,你说的那个林姐姐,就是‘瑶琴仙子’吗?”

妇人点头说:“是的,我无所不用其极,结果害了自己。恩怨情仇,既然来了,就都会离开……”司徒霜赶快说:“我想我见过这个人,……她是不是喜欢弹琴,而且,白衣飘飘。”

妇人惊讶的说:“你怎么知道,……怎么可能,我丈夫打听了那么多年。”

司徒霜笑说:“在江南一个清净的山谷,我见过他们二人,我有个朋友,是剑谷弟子,叫做易柔,现在同林思夷在一起,你知道吗?”妇人摇头说:“不太清楚。”司徒霜说:“那次就是我陪他们去见过一个人,想来就是他姑姑,只不过我们没怎么见着,他姑姑只是随口说了几句话,就让他们走了。”

妇人点头说:“是的,林姐姐也是经历了太多的江湖风云,奋斗过,失落过,成功过,失败过,快乐过,伤心过,选择过,失去过,她最后能同她表哥在一起,也是经历了好多事情,可以说她的经历已经足够看透江湖。”

司徒霜说:“难道你不想见她?你不是一样,也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吗?”妇人摇头说:“我没有脸去见她,我害过她。”

司徒霜急忙说:“你不是说恩怨十年随风散吗?……”

妇人微微一笑,说:“多谢你,要让别人不知道你来过……”说完头一歪,已经气绝身亡。

司徒霜心里一时变成空白,自己想尽办法,却不能解开一个将死人的心结。原来一个人绝望起来,想死的决心那么强烈。

她忍住伤心,看着眼前这可怜的女人,她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忽然一个声音喝道:“妖女,你居然又闯了进来……你……你伤了我的母亲!”司徒霜一呆,不知冯杉何时又回来了。但她很快稳住激动的内心,说:“我,我刚来就这样了,……你要相信我!”

冯杉看着母亲,哭着说:“娘,孩儿不孝,不该离开,我立刻手刃这个妖女,为娘报仇!”说着长剑逼来,司徒霜急忙抽剑相挡。她虽在忙乱之中,但毕竟已经有过数次比斗,出招有度,加之法宝寺的剑法一向稳重,所以能轻松的将冯杉的剑气一一化解。

冯杉越打越急,自然剑气渐渐与自然融为一体,那力道一时间骤然倍增,司徒霜感到自己深陷入一团汹涌澎湃的气浪之中。当下她长剑一扫,一招“四大皆空”,将身周剑气全部吸于剑上,剑尖一点,人已借力向后退去。

冯杉大叫一声,一招“无为有时有还无”,剑气时隐时现,紧紧束缚着司徒霜,令她抽身不得。司徒霜身形急转,心里暗暗着急,当下试着将无名平时所用之“旋风禅”使出来,她第一次这么用劲,只觉刹那间一股股真气喷薄而出,剑气咆哮,真力四泻,在后花园里交织盘旋,终于哄的一声炸了开来,而她已然飘飘而离。还没有领略“旋风禅”的威力,便已经离开了高高的院墙,不过心存侥幸的她还是没有恋战之心,毕竟她自己也知道自己险些脱不了身。

她不敢停留,一直回到客栈,余平见她回来,才高兴的说:“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司徒霜问:“佟大哥回来了?”余平摇头说:“没有。”司徒霜松了口气,说:“那有什么?该晚点回来。”余平说:“我等得急死了。”司徒霜笑说:“不是好好的吗?一个大男人,怎么连这样事情都怕?”

正说着,佟泽已经推门进来,笑说:“你们果然还在,听话。”余平要说什么,司徒霜立刻问:“你去哪里了?是有关冯门的事情吗?我倒有些消息。”

佟泽好奇的说:“古人足不出户而知天下,你又有什么本领?”司徒霜笑说:“事必目见耳闻才能断其有无,我当然是去了冯门。”佟泽问:“你真去了?不过你去了也没什么,冯门如今是没有人的,人都在冯遗孤新建的仁义厅里。”

司徒霜点头说:“你有什么消息?”佟泽喝了一口茶水,说:“冯遗孤似乎有心要成为西南武林的盟主,不但联合了唐门,而且还拉动了川蜀一带几十个帮会,要向灵教讨回一个公道。”司徒霜冷笑说:“说得倒美,冯遗孤真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明明是他自己伤了自己的妻子。”

佟泽赶忙掩上门,说:“小声点!你说什么?”司徒霜还没说话,门忽然敲响了,小二送了饭菜上来,司徒霜笑说:“我正好饿了!随便动一动,肚子就会痛,多少吃一点,浑身放轻松。……”她伸手夹起一片牛肉,刚要入口,佟泽伸手啪的打掉她手上的牛肉,说:“有毒!”司徒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佟泽赶快收拾包袱,说:“不知道为什么,冯门似乎知道了我们的行踪,早走为妙!”

余平赶快背上包袱,司徒霜一面说:“我知道为什么,……”一面也背上包袱,佟泽说:“直接骑马走人,不要算帐了,客栈是冯门的人。”司徒霜一点头,但见门忽地被打开,几个汉子冲了进来,佟泽伸手一拂,一股劲风扑去,将几个人推至门外。佟泽赶快关上门,说:“跳窗户。”

司徒霜猛地往下便跳,但刹那间已经有好几个人拿着明晃晃的刀子等着。她此时已经能够很快出手,将几人逼得一退,然后飞快越过马厩,将三匹马很快解开,此时余平二人已经赶到,三人上了马。佟泽手上一样,唐门“随风散”的暗器刹那间眩人耳目。

他们一路来到镇外,司徒霜这才说:“我遇到了冯夫人,她说伤她的是冯遗孤,而且,冯夫人不堪忍受,还自杀了。”佟泽叹说:“名门正派,对自己的妻子居然能下如此重手,世风如此,夫复何言!”

忽然四面黄沙漫漫,数百人将三人渐渐围在当中。余平惊恐的说:“怎么办?”佟泽冷声说:“以不变应万变,放心,我有把握冲出去!”

黄沙渐渐散去,人渐渐明晰起来,司徒霜看到冯杉便在正对面。她便笑说:“冯少掌门,咱们初来贵地,你也太客气了!”冯杉哈哈大笑起来,“好说好说,朋友,在冯门的地界,如有招待不周的地方,那是冯门的怠慢,几位贵客,冯某盛情邀请各位到舍下一叙,略备酒水,还望各位赏光谬领。”

佟泽哈哈一笑,勒住马,大声说:“果然是盛情难却,怪不得江湖传言,冯门待客之道,与别派殊有不同。既然到了冯门,入其俗,从其令,冯门少掌门之言,岂有不遵从的道理。况且,我太平盟广交天下豪杰,倘若与冯门英雄失之交臂,岂非憾事!”

冯杉冷哼了一声,大声说:“原来是太平盟的朋友,不知陈盟主近来可好。”佟泽笑说:“有劳少掌门挂念,盟主近日忙着与风云山庄共议大事,不然,定当亲自拜访。”

冯杉想了想,说:“阁下如何称呼?”

佟泽笑说:“贱名不足挂齿,在下佟泽。”

冯杉点头说:“好,佟兄,今日咱们在此相会,也是有缘,江湖上见面即是朋友,冯门略尽地主之谊,望大侠屈尊移驾前往。”佟泽笑说:“好说好说,诸位,我来得匆忙,忘了带见面之礼,好在此地离镇上不远,各位请稍等。”

司徒霜轻声问:“要去哪里?”佟泽一笑,低声说:“去去就来。”

只见他身形一展,霍然而起,卷起风尘飞扬,劲力击地,一路如狂风斩浪,疾驰而去。所行之地,草木皆没,人畜共惊,风扑面气扫长空,力击地人过留痕。

司徒霜心想:这是那一派的轻功身法,使出来这样轰轰烈烈。

风尘尤未尽,佟泽已归来,手上拿着一个锦盒,口中说道:“少掌门,小小意思,不成敬意。”手上一扬,使出唐门暗器“天女散花”的手法,锦盒乍然飞出。

冯杉伸手去接,但觉点点劲风扑来,宛如来自四面八方,他心里一慌,知道自己不能相敌,眼见便要落下马来。佟泽哈哈一笑,音力所到,狂风乍消,那锦盒便停在冯杉身前。佟泽问:“怎么,公子觉得佟某的礼物太过简单?”

冯杉急忙伸手抓住,说:“不敢不敢,初次见面,蒙受重礼,愧不敢当。”佟泽笑说:“我等还有要事要办,来日定当拜访冯门。”

冯杉一抱拳,说:“扫榻相候。”

佟泽三人已经策马离开,冯杉让至一边,看三人渐渐走远。

司徒霜说:“佟大哥,你怎么会这么多门派的功夫?”

佟泽笑说:“天下武学,殊途同归,如同轻功不过是以气击地,掌握平衡一样,武功也很简单,所谓的招式,只不过是一种形式而已。”司徒霜点头说:“不错,我照你说的,轻功很快就练成了,你太了不起了!”

余平大声说:“佟大哥,真神人也!”

佟泽说:“古人有云‘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方能看透人世,我不在任何门派,所以在武学上,我不在三界,也不在五行,不能登大雅之堂,只能小打小闹罢了。”余平赶忙说:“佟大哥,你太谦虚了,古往今来,你就是一个集大成者,武学精要,尽在你手。”

司徒霜有些担心的说:“咱们已经到了冯门的地界,这些日子会太平吗?”佟泽说:“别怕,虽然他们不怕太平盟,但是太平盟得除邪岛相助,与风云会联盟,对他们而言,与太平盟作对实在是个损失。同时,太平盟与灵教肯定势不两立,他们的顾虑也会少很多。”

司徒霜点头说:“这样我就放心了,我想鬼都知道冯夫人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我,冯夫人也真是的,好好的干吗自杀。”佟泽说:“哀莫大于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