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池

五十五回:往事如风人渺渺 随波逐浪音茫茫

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薛冰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女子缓缓走了进来,正是杜秋月。薛冰笑说:“杜神医,是你。”

杜秋月说:“你是薛冰姑娘。”

薛冰笑说:“姑娘果然好眼力。”杜秋月摇头说:“不是我眼力好,冰雪姑娘虽然和你长相一般,但是她总是没有你那么美艳动人,老天真是厉害,一样的人,她如同天上的仙女,你却是人间最美丽的人。”薛冰说:“到底是神医,连这都知道。”

杜秋月说:“最重要的是,我刚见过她。”

薛冰急忙问:“她在哪里?”

杜秋月说:“我在山下遇到她,她正好和十二神婢离开,说是知道了缥缈刺客的消息,这个缥缈刺客,成功的成为了天下第一杀手,也算功成名就了。”

薛冰说:“那,我赶快去追,她说去了哪里?”杜秋月说:“我就没有细问,你知道的,我的功夫,别说对付缥缈刺客,连江湖二流人物都不能比的。”

薛冰说:“神医这次回来,是……”

杜秋月说:“实不相瞒,当时生死门毁了天医派,我无日不想着能够有一天回来,所以我一路上收了很多弟子。现在,风云会出力帮助我重建天医派,我先过来看看,随后,风云会会派人前来收拾,我也传书召回天医派以前的弟子,以及我一路上收下的弟子。”

薛冰笑说:“恭喜你!”

杜秋月笑说:“多谢,你是第一个恭喜我的人,我要发扬天医派的医术,完成我爹的遗愿。我终于回来了。”

薛冰笑说:“来日贵派宴请群雄,希望掌门人能够知会一声,薛某一定前来。”

夕阳坠落后天地间一片沉寂,两匹快马踏出轻快的节奏,在夜的朦胧里自由的驰骋。

薛冰坐在马上,看着远山一片模糊的轮廓,说:“你说天下有这么自负的人吗?为了成名不顾一切的杀人。”

庞学礼说:“这个人一定什么也没有,既没有朋友,也不聪明,所以他只能选择一种生活方式,用失去性命来得到生存。”

薛冰叹说:“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次会去恶门。”

庞学礼说:“恶门是江北第一大派,当然是生死门的眼中钉,势必不能两立。”薛冰说:“令师武功高强,飘渺刺客当然不能得逞。”

庞学礼叹说:“但原如此。”

薛冰说:“快马加鞭,明日午后,就能够到达恶门。”

从江南到江北,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变化,街上的人群,还是那么熙熙攘攘,街边的酒楼,还是那么热热闹闹。

薛冰问:“既然已经到了恶门,你是打算直接回去,还是暗中保护?”

庞学礼说:“从一路上可以看到,这次前来的武林中人是不少,不过,我担心,对飘渺刺客这样的高手来说,这样的阵仗是没用的。”

薛冰说:“那我们暗中保护,我想飘渺刺客武功再好,也不会在我想象之外。”

庞学礼一面喝酒,一面说:“你的功夫已经很高,但是这不是比武,而是暗杀。要阻止暗杀,最重要的是要知道他的计划。”

夜幕渐渐拉了下来,天地间开始一片黑暗。每到这个时候,便是人间最恐怖事情发生的时候。

恶门之中,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龙凭今坐在大厅里,等着那个可怕的剑客出现。

薛冰隐在墙头上,庞学礼说:“我的师兄弟都在,附近各派的高手也来了,防守,似乎是无懈可击。”

忽然一阵风声传来,只见一个黑衣人立在墙头,冷冷的说:“龙凭今,有本事你跟着我,到长信亭去。你可以叫人,若是怕我,就多叫些人来。”

龙凭今飞身出了门,说:“果然是你!”只见那人举着一柄只有一半从中间被分开的剑来,说:“你知道剑为什么会分开吗?”

龙凭今说:“你多年未出江湖,真不容易。”

黑衣人说:“失败的人,在于他根本不知应该怎么才能很好的生活下去。”

龙凭今说:“看来你这几年,又为自己杀人想了好多理由。”

黑衣人说:“走吧,我们再去看看。”

两个人影闪动,后面的人根本没法赶上。庞学礼说:“你轻功好,可以追上,我在后面,跟着你留下的记号。”薛冰说:“好,我用的香粉你知道,这样更容易分辨风向。快点。”说完人已经飘然而去。

她一路听着风里人刚刚经过的痕迹,觉得那痕迹越来越远,最后根本就不能分辨,这是她从未遇到的情形。她站在一片草地上,四周空旷得出奇,风里没有一点人经过的消息,她告诉自己,人一定到了某个地下的通道。

庞学礼赶过来问:“人呢?”

薛冰说:“没有往前走,这里有什么地道吗?”

庞学礼说:“我不知道。”

薛冰四下看着,说:“看来,这个缥缈刺客一定很熟悉这里,似乎,他们本来是认识的。”

庞学礼回忆说:“恶门一直以来,就在此地隐居,没有再管江湖中事,这里也不是恶门原来的地方,恶门更不会在这里建一条地道,因为我们根本就没想到要逃避什么。”

薛冰说:“这里最早是什么地方?”

庞学礼说:“不知道。”

薛冰伏在地上,说:“听不出下面有动静。”

庞学礼忽然说:“你看……”薛冰起身来,只见草地上留下了一面小旗,旗子是纯白的颜色,中间画了一柄带血的剑。庞学礼说:“这是恶门求救的标志,一定是师父留下的。”薛冰轻轻拍着地面,庞学礼说:“这草皮下面,一定有机关。”薛冰伸手揭开,果然草皮下面,是一层铁皮。

庞学礼说:“小心点。”话尤未落,铁门忽然打开,薛冰往下掉去,庞学礼急忙伸手拉住,薛冰说:“这机关怎么这么简单。”

忽然一阵冷笑传来,只见一个黑衣人飞了上来,冷冷的说:“简单,只不过我刚刚在开门而已。你以为你能打开。你师父已经死了,快下去看看。”

庞学礼伸手拉起薛冰,薛冰说:“杀人偿命。”手上一挥,一道冰柱直飞过去,黑衣人手上长剑一绕,立刻狂风大作,剑气拍面,薛冰出掌推开,但是黑衣人已经远去。只留下一句渐渐听不清楚的话,“我只杀该我杀的人。小姑娘,留着你的命,我们迟早会遇上的。”

薛冰站在那里,呆呆的说:“她的武功太可怕了,为什么要作生死门的杀手。”

庞学礼说:“这就是恶门的‘乾坤一剑’,只有很少的人有资格学。”

薛冰说:“快下去看你师父。”二人跳了下去,只见下面是弯弯曲曲的秘道。庞学礼说:“这个秘道的确像是恶门所设,跟我来。”二人走了一阵,忽然眼前一亮,只见来到一个灯火辉煌的大厅,烛火亮得正旺,龙凭今倒在地上,胸口尤在流血。

庞学礼急忙上前扶起,薛冰伸手在他鼻口一探,说:“节哀顺变。”庞学礼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好半天才说:“我身边最亲近的人,为什么一个个都要离我而去,我是不是一个诅咒,注定没有平静的日子。”

薛冰说:“不是……”庞学礼激动的说:“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孩子,可是疾病害死了我的父母;收养我的亲人也给人欺负,含恨自杀;我青梅竹马的朋友被人玷污,投河而死;我以为遇到我师父之后会改变,现在我师弟和师父都离开了,这个世界,注定不容忍我有一个亲近的人。我好怕,好怕。”

薛冰也能感觉出他的恐惧,她温柔的说:“如果注定是这世界不那容忍,不管到了哪个世界,我都不会让你寂寞,也许我们没法抗拒命运,但是,我们可以选择面对命运的方式。”

庞学礼说:“回到恶门,我要报仇。”

薛冰走在他身后,来到恶门。

钟抚琴等人已经等候在恶门外,见他们过来,钟抚琴最先上前,看到这一幕,不由得一呆。庞学礼说:“我们赶到的时候,师父已经离开了。”

钟抚琴说:“进去说话。”

一行人到了里面,钟抚琴立刻吩咐人准备丧事,大家开始忙起来,也没有人来问薛冰一句话,薛冰看着忙碌的人群,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来的迷茫。她从来就很迷茫,不知道她所作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果我们作的一切仅仅是为了有一天我们能够死去,那这一切还有什么必要吗?

天色渐渐明了,薛冰在人群里茫然的走着,看到灵堂已经建好,已经有各派的人前来敬香。

薛冰走出门,来到后院,只见木青青在后院呆呆的坐着,便上前去,木青青见有人来,便要离开。薛冰说:“大家都在忙,只有我们两个人,为什么不能坐下来说句话。”

木青青说:“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会有正派、邪派的分别。有的门派,说是正派,其实……”薛冰说:“我小时想当一个大侠,但是未必以后一定按这条路走,如果正义和邪恶仅仅是已和称号那么简单,那就不会有那么多人为此送命。”

木青青说:“你知道他是为谁送命的吗?”

薛冰摇头说:“不知道。”

木青青说:“是为我。”

薛冰有些惊讶的说:“不太可能,你,和他有什么关系,是缥缈刺客下手杀人。”木青青说:“我知道,我想救,可是救不了。”

薛冰说:“怎么救不了?”

木青青说:“其实,恶门要退出武林,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薛冰摇头说:“不知道。”

木青青说:“二十年前,我是恶门中人,我喜欢上了孟长青。”

薛冰说:“十指音王。”

木青青说:“他那优雅的动作,英俊的外貌,美妙的琴音,谁都会为之倾倒。我不顾一切的要离开,来到音谷。”

薛冰说:“后来呢?”

木青青说:“我的借口很好,听起来很大气,我说我要奔向正义。”

薛冰说:“所以恶门退出江湖。”

木青青叹说:“一个背叛了自己门派的人,是不能被这个门派容忍的,恶门不断的追杀我,有一个夜晚,杀我的人,是龙凭今。”

薛冰说:“他一定是放过了你。”

木青青说:“不错,在那个夜晚,我忽然明白,我向往的只不过是一个镜花水月,我根本不喜欢孟长青,那只是一个女人贪图虚荣的冲动,我喜欢的,是龙凭今,我真的放不下,我不是因为怕死,他也不是贪图我的姿色,在那一晚,我们有了涛儿。”

薛冰说:“你可以不说的。”

木青青摇头说:“人不说出来,会疯的,为什么我要逃避,要躲。为什么还是那么贪图虚荣!我已经在音谷,可是我忍不住还是和他偷偷相会,生下涛儿,又有了秋儿,玉儿,我还是不能斩断,虚荣,我一辈子都在虚荣中度过……”

薛冰说:“每个女人,都希望自己能够被别人羡慕,她的丈夫不但能够给他幸福,还要能够使她有炫耀的资本。”

木青青说:“龙凭今是老掌门最喜欢的弟子,为了龙凭今,他决定退出江湖。”

薛冰说:“恶门退出江湖,本是件好事。”

木青青说:“龙凭今有一个师妹,那是个天生对权力极度渴求的人,为了权力可以牺牲所有的东西,她进入恶门之后所有的时间都是在练武,因为她觉得恶门的势力一定能够实现她一统武林的愿望。”

薛冰说:“后来恶门退出江湖,她一定最不甘心。”

木青青说:“不错,她隐藏了十多年,但是她对权力的渴望还是没有了结,她是武林奇才,武功高强,三十年前,她选择了恶门,三十年后,她选择了生死门,都是江湖上号称最邪恶,最霸道,最有统治武林欲望的门派。我还记得她投靠恶门的时候,那个十岁的女孩子,举着一把带血的剑,站在雨里,那剑上的血,雨水居然不能冲尽,一个十岁的女孩,她当时只是一个十岁的女孩。”

薛冰说:“缥缈刺客后来恨龙凭今,因为他毁了她的前程。”

木青青说:“龙凭今决定复出,我好害怕,好伤心,我以为他放弃了我。我想过来和他一起,但是……自从师父决定栽培我为掌门人,我就没有见过他,我也一样,对权力一样有欲望,我好恨,如果我能回来,如果我能不离开,哪怕他的师妹当上恶门的掌门,又与我们什么相干。”

薛冰说:“人在后悔的时候,总会想要是怎么样,如果能怎样,但是这都是假的,我们现在即便练到最高境界,也不能把时间倒回。而且,也没有必要,木掌门,我们一直在选择。说不定,如果你同他在一起,你会后悔更多,因为你觉得在恶门是一种耻辱,因为你还是希望自己的才学能够得到施展。人生,得到的,失去的,没法计算,重要的是,我们还活着,活着的人,不但要怀念死去的人还要面对更多活着的人。”

木青青说:“你小小年纪,怎么知道这么多。”

薛冰说:“我在说了这话之后,我也明白了许多。我现在明白了,如果你试着去劝一个和你一样彷徨的人,也许他还没有走出困境,你已经明白过来了。所以在你失意的时候,一定要试着去劝导一个和你心境相同的人。”

木青青起身来,说:“直到现在,我仍然在这样的彷徨中犹疑不定,我现在拥有的,是我希望拥有的,没人知道我是恶门弟子,因为我那么不起眼,在恶门只是个小小的丫头。”

薛冰说:“没有必要说出来,不要失去了一点,就想全部失去。”

木青青说:“你说,我还没有全部失去。”

薛冰说:“我记得有一个故事,一个农夫上山放羊,羊丢了一只,他想,反正已经不能恢复到原来的五百只了,所以他把剩下的羊都赶下山崖,最后一只羊都没有了。我们也经常犯同样的错误,常常忘了,身边其实还有很多,说不定以后小羊多了,会有五千只呢。”

木青青半晌沉吟未决,忽然说:“你说,我现在去上一炷香,会有什么后果。”

薛冰说:“你在一旁悄悄的看着,我上完香,你许个心愿,他能感受到。何必一定要照你内心的冲动去作?你可以选择别的方式。”

木青青摇头说:“不行,有时候还是要冲动,我还是想冲动。”

薛冰说:“好,我陪你去。”

两人出了后院,从前门缓缓进来。

薛冰感到所有的目光都看着她们,她感到心在砰砰的跳,知道木青青的出现,一定会引来不同的猜疑。忽然前面出现一个人,正是恶霸王颜天归,他傲然说:“木掌门,你来干什么。”薛冰说:“她是有心拜会龙掌门!”

颜天归说:“妖女,你说什么!”

忽然庞学礼说:“师弟,不可胡言。”颜天归对薛冰说:“你杀了十三弟,我们还没找你算帐。”颜天归说:“师弟你错了,她不是凶手,凶手是缥缈刺客。”颜天归问:“谁说的。”庞学礼说:“她说的。”

颜天归说:“你居然相信。”

庞学礼说:“当然,比相信你还要相信,师弟,不要阻拦别人上香。”颜天归大笑着说:“你是在帮谁说话。”

庞学礼说:“很明显,我是在帮她。”

颜天归冷笑一声,说:“好,二位请。”薛冰同木青青上前去,钟抚琴递过三支香来,木青青点燃,上香完毕,这才转身说:“龙掌门的仇,我一定会报。”

薛冰看着那些人茫然的表情,心想也许他们还没有习惯正派对邪派如此友好的举动。

她们离开恶门,木青青闭上双眼,说:“我觉得全身舒坦。”薛冰说:“我说你太冲动了,你不信,以后,十二正派不会放过你,说不定缥缈刺客,也会来杀你。不过你既然已经选择,就不要后悔,你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情。”

木青青抬头看着天,天是那么的广阔无边,那么的一望无际。

薛冰刚要说话,忽然看到几个人骑着快马,向这边走来。

为首的薛冰认识,正是江一鸿。薛冰说:“有事,我要回去。”木青青也跟着来到恶门外,只见江一鸿和身后的十几人已经下了马,江一鸿大笑说:“听说贵掌门仙去,小可很是惋惜,各位各位,千万节哀顺变。”

钟抚琴来到大厅前,说道:“江公子,我们的恩怨,钟某自会同你了结。公子不必这么着急。”

江一鸿对身后来的人笑说:“我一番好意,时常被人误会,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薛冰见跟来的人除了他身边的四大高手,还有妖如花、徐复,剩下几人虽没见过,但想来也不是泛泛之辈。

钟抚琴缓缓下了台阶,说:“江公子,我们是该把话说好听点。但是若是太过离谱,则难免会让人笑话。我劝你还是尽早回去。”

江一鸿笑说:“钟兄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我这次来,当真有一件利于恶门的大事。”钟抚琴说:“你既然想说,不让你说,你难免会觉得不舒服。”

江一鸿说:“恶门在江北一呼百应,眼见你们实力越大,江湖中未免有些奸险小人怀恨在心,钟兄,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防范小人的方法,不用我来教你吧。”

钟抚琴说:“我当然知道,就是要认清小人的真面目。”

江一鸿哈哈笑说:“钟兄果然快人快语,好,我也不绕弯子。钟兄,我希望你同生死门联手,我们在江南,你们在江北,大家互不侵犯,还可以守望相助。不知钟兄的意思?”钟抚琴说:“谁不知道四派分天下的说法,我知道你们同太极洞、勾魂岛、诸葛世家已经联盟。就算没有,我又何必和你结盟?”

江一鸿说:“咱们都是邪派中人,你以为,你能够千古留名。”

钟抚琴长笑一声,说:“好笑,真是好笑。难道我恶门就是为了自己能够千古留名,我要说我真的为了江北武林,你信是不信?”

江一鸿摇头说:“这么多人在这里,我当然信,可是要是私下里说,我是不信的。”

钟抚琴说:“我也不信。但是由不得我,江北武林,不能如同江南武林一样任人宰割,成为一个笑话,一个悲剧。有我恶门在,你别想进入江北。”

江一鸿哈哈大笑,说:“好,我倒真想看看,恶门是如何保卫江北武林,从今天开始,每天,我都会杀你们一个掌门人,除非,恶门前来联盟。”

说完便要离开,钟抚琴喝道:“慢着,今日我权且作主,让江兄在此盘恒数日,江一鸿,你答应便留下,不答应,我自然有办法让你留下。”

江一鸿哈哈笑说:“我知道钟兄血气方刚,当然会忍不住和江某切磋切磋,所以,我是有备而来。”

钟抚琴说:“我知道生死门高手众多,见过。”说完缓缓向江一鸿走去。忽然身后一个人影上前,只见姚留风来到江一鸿身前,说:“本来先师灵前,不能动武,但这是为他老人家报仇,他老人家应该能够体谅。”

他身法快速如电,但是还没有杀到江一鸿身前,便给一个白衣人拦住。这白衣人乃是以轻功著称的速龙,他二人出招之际,根本无迹可循。

周围的人只是见着一黑一白的两道光芒,在场上来回穿梭,连兵刃相碰的声音都听不到,这两人皆是身法奇快,反应迅捷,当世之中罕有人匹。

薛冰一面仔细看着,一面说:“令师弟主攻,本来一直是快了速龙半招,不过,他求胜心切,出招不实,威力不大;速龙身手更见单薄,一味求快,遇到高手,根本连一招都应付不了。”庞学礼说:“我看不清楚。”

薛冰说:“不出三招,他们两个人都会受伤,不过不重,如果再打下去,还是不能分出胜负。”庞学礼说:“师弟下来后,我上去挡一阵。”薛冰说:“他们和你旗鼓相当,你要注意每一着都要用尽全力,如果三十招不能分胜负,我暗中出手帮你。”庞学礼点头说:“好!”

果然姚留风几招之内,便伤了速龙。速龙还要再上,庞学礼喝道:“胜负已定,怎么贵派比武,一定要分个死活。”他这次出手没有用剑,而是用他成名已久的双节棍。闪龙大喝一声:“我来会会。”手上长剑一指,一招“离恨天外春草生”,如同风卷残叶般的气势登时压来。

庞学礼记住薛冰的话,手上一动,便是一招“忍令月被恶物食”,出手极重,力道前钧。闪龙一支薄剑,给棍力震得险些脱落,当下急忙换招,使出“不死剑法”中的一招“死生哀乐两相弃”,剑气袭来,不可遏抑。

庞学礼斗转身形,一招“隔墙恶少恶难似”,双棍变化不一,宛若两个人在使一般。闪龙急忙换招,一时二人各展所长,一个凌厉异常,一个变化多端,每一招石破天惊,每一式难分胜负。

薛冰手上暗运内劲,轻轻一点,一道冷光向闪龙刺去,闪龙只觉冷气攻心,一时禁不住打个哆嗦,已经栽倒在地上。庞学礼知道是薛冰出手,当下也不追上,而是落下地来,说:“承让。”

江一鸿大笑说:“好功夫,好俊的功夫。”

薛冰心想:江一鸿,今日你若能离开此地,那才是好功夫。

钟抚琴说:“江兄的夸赞,一班人求之不得,不过钟某听来,却似乎太过难听。”

妖如花冷声说:“你们谁来同我打。”

钟抚琴说:“我们人类之间的比斗,妖精也要掺合吗?”妖如花大笑说:“钟抚琴,那你可以试试。”她手上红带一绕,向钟抚琴打去,钟抚琴冷笑一声,手上一动,已经多了一柄剑,只见他身形摇转,长剑翻飞,俊逸潇洒之极。

妖如花媚笑一声,彩带立时纷乱如花,将钟抚琴围在当中。但见钟抚琴剑光幻影,所指处不止万千;腰身百转,所到处剑气不绝。彩带被斩成一段一段,纷纷然落到地面。

钟抚琴缓缓落下地来,说:“妖精,你还有什么手段。”

江一鸿冷笑说:“看来恶门高手,当真英雄了得,我们连败三场,是不是该走了。”薛冰心里想:事情好像不对,江一鸿不是这样一个人,不会来吃个亏还开心得很。

但是哪里不对,她也想不出来。

钟抚琴说:“好说。江兄,今日正好是你自取其辱,怪不得我们。你不怀好意在先,我们只好得罪。”

江一鸿转身看四周已有许多恶门弟子,手执兵刃,将他们团团围住。他仰天长笑起来,一面笑,一面说:“钟兄,你以为我这么笨,带几个人来自投罗网吗?”

薛冰忽然看到江一鸿身后一个人影,一下子恍然大悟,这人正是那日要救宁烟眸的人,难道这人是唐门中人……

她还没说出来,就听到一阵兵刃落地的声音,已有几个人倒在地上。江一鸿冷声说:“这是唐门最厉害的毒药‘神仙醉’,你们都支持不了多久,我没有耐心等待我的敌人,今日,就是你们恶门灭绝的日子。”

薛冰提一口气,一掌击去,江一鸿只觉一阵冷气攻心,当下急忙运力相抗。薛冰已经不能出力,浑身软软的,江一鸿缓缓上前,说:“姑娘,你是冰珀宫主。我们见过面,想不到,你功夫进展这么快。”

薛冰冷声说:“你给我记住,江一鸿,我会要你的命。”江一鸿哈哈大笑,说:“怎么,和你的仇人这么亲热,我可是你的朋友。”薛冰呸了一口,说:“别让我抓住你。”江一鸿凑到跟前,说:“抓住我啊,美人。”

庞学礼喝道:“江一鸿,你住手。”他冲上前来,闪龙一脚踢去,将他踢到人群中,说:“何必这么不自量力。”薛冰忍住愤怒,说:“我知道你会有这一招,如果我不知道,我不会做好准备。”

江一鸿笑说:“我倒想知道,什么准备,是不是准备用你的身子,来换回你的性命?”薛冰冷声说:“你不久就会知道。”江一鸿哈哈大笑说:“你倒是能够处变不惊,姑娘,我佩服你。”

说完转身说:“要投靠我们生死门的,我不强求,现在还有机会,否则,就是这个下场。”他手上一动,钟抚琴一条腿已经血肉模糊,倒在地上。薛冰也杀过不少人,但是还没有这样喜欢折磨人,看了也觉得可怕。

钟抚琴咬牙说:“好,江一鸿,我喜欢你这样,坏就是坏,不用伪装。”江一鸿哈哈大笑起来,说:“我觉得也是!”手上一动,几把飞刀已经插在他左手上,将他钉在地上,说:“你要是想动的话,这刀上唐门极厉害的药力,会让你动个够。”

钟抚琴咬牙说:“快杀了我。”庞学礼看着他极力的控制住自己,知道他中了唐门“快乐散”的毒药,一会手舞足蹈,而他的手被几把飞刀钉在地上。

钟抚琴大叫着:“快杀了我,即便救活我,我也只是个废物,听到了吗,记着,要报仇,恶门哪怕只有一个人,也要报仇。”

庞学礼手起剑落,一剑刺在他胸口。

他整个人贴在剑上,对钟抚琴说:“师兄,一定会有人报仇。”钟抚琴微微一笑,庞学礼已经不能站起身来,两个人脸对着脸,同时闭上双眼。

等庞学礼睁开双眼的时候,钟抚琴已经再也不能睁开眼睛。

不过庞学礼也不能站起来,他倒在钟抚琴的身上。江一鸿冷笑说:“庞兄,你趴在上面不动,莫非要随他而去,不如我送你一程。”他刚要出手,只觉一阵冷气攻心,急忙收回真力,暗想这冰劲还真足。一面说:“庞兄,我可不愿你这么死去,我想现在没人能够抵抗这么重的药力吧,你们以为,下一个受伤的人,会有人能出手杀了他吗?”

薛冰看着那些陌生的面孔,恐惧、彷徨、失望、无助、迷茫,那眼神如同狰狞的地狱使者,拼命的计算着如何带走世间的生命。

薛冰心里第一次害怕,怕庞学礼会受到伤害。

她慢慢运气,可是药力太强,一时之间根本无法集聚真力。

江一鸿说:“我现在只有很短的时间,这支香一旦燃完,我不会再等待。”毒龙点燃一支香,插在地上。

朱霆喝道:“江一鸿,你要杀就杀,我会怕吗?你给小爷磕上一百个响头,小爷还不希罕,来啊,动手,往我这边杀来。不杀,你是狗熊。”薛冰心里想:他是在救庞大哥吗?还是他本身就很暴躁。

江一鸿一面运力护住寒气,一面想:倘若让别人出手,传出去是个笑话,因为开始是我出手,但是若不出手,难道看他们这么猖狂不成。

朱霆继续说:“你是不敢了,小爷算过命,至少要亲手杀了你,我才死呢,你害怕了吧,来啊,你杀不了我,你来啊。”

江一鸿心想:这时候要是谁上前把他杀了,我不是又有风度,又出了口气吗?这帮饭桶,怎么一点都不识相,——不过他们知道我素日的脾气,不喜欢人家插手,只让人作我安排好的事情,我今天没有安排他们杀人。

韩听风说:“江少掌门,你用这种方法,即便得到了各派,又有什么用?各派会将你视为最大的敌人,会花时间来报仇,而不是为你做事。”

薛冰想:他这么一说,即便是想投靠的人,也不敢了,因为他们怕江一鸿不相信他们。如果江一鸿不信他们,投靠和不投靠,结局都一样,很惨。

吴钩笑说:“江兄,我看你犹疑不定,不如自己结果了自己,省得有这么多烦恼。”

颜天归忽然说:“江少主,我愿意加入生死门。”

江一鸿问:“颜少侠,这话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