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池

八十三回:佳人舞衣当仍在 只是不见人声来

杜神弦叹说:“作为前辈我们只能告诉你们道理,教会你们本领,一切的是非恩怨包括你们的感觉和行为,都不会受到半点的约束。看到你们想到我们的当年,正如师父看到我们想到她的当年。师父的当年一样的荒唐过,失败过,后悔过,觉醒过,最后如同觉悟的高僧,将自己深锁在重重的冰谷里,不过师父并没有让自己的弟子从此在冰谷之中与世隔绝。师父让弟子们出来,而她的魂灵,又看着弟子们回去。”

薛冰说:“可是作为朋友,他们又告诉我们每个人都应当有自己的重任,都应当为世界的美丽和和平献上自己的力量。师伯,我应当解救他们的痛苦,让他们不再因为力量的薄弱和地位的低微而陷入水深火热吗?”

冰玉娟说:“若是二十年前,我一定骂你一顿,若是现在,我就不知怎么说好了。冰儿这话让我感动,好想回到从前,不再作那些自私而可怕的事情。可惜时间不饶人,人心也不再年轻,一个人的心老了,心冷了,就不再适合在江湖上行走。”

薛冰说:“娟姨,不能这样,其实你还是想在武林中实现你的报负,你下山的初衷,不是为了见证一个江湖的悲剧,更不是为了看人间的花朵怎么枯萎,世上的幸福如何短暂。你希望江湖上流传你的名字,武林中留下你的痕迹,你希望自己能够用所学的本领,为你的人生划上最光辉的痕迹。”

冰玉娟摇头说:“我,可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成为我曾经讨厌过的老人,苍凉的心,因为见过了人世的浮沉而不再对未来抱有任何的假设和希望,因为见过太多的事情而不再对人生有幻想和追求。”杜神弦说:“玉娟,这二十年来,你一直都在忙什么,还不如我,在雪山孤独一人来得自由自在。”

冰玉娟说:“我在看人有多可怕,为了自己的利益包括名誉、地位、权力和财富,不惜明里或暗中出卖自己的一切, 包括朋友、亲人、良心和道义。如果邪派中人就是那些没有原则,没有道义的人,那么武林中所有的人都是邪派中人,我看到了他的没落,朋友在减少,猜疑在增加,利益虽然不断增加,可是嫌隙却也随之而增大。”

杜神弦笑说:“玉娟,你别说了,武林中总有这样那样的人,每个地方都是如此,它的好坏不是是否有没有恶人,而是好人能否战胜恶人,这世界本就不完美,如果你还坐视不理,只是如同世外的人一样袖手旁观,那么希望又在哪里?你真能沉住气,居然能够冷眼旁观,置之不理。”

冰玉娟笑笑,说:“雪儿,冰儿,我们走了,你们要好自为之。”

薛冰点头一笑,杜神弦轻轻说:“冰儿,你是个好孩子,可是好孩子也不一定就能完全听长辈的话,有些事情,还得你自己看透,有什么事情,通过这只信鸽,让它送信过来。我们或许能够帮忙。”

薛冰笑说:“师伯娟姨请放心。我会用心的,至少以后回想起来,我不会后悔,不会觉得自己虚度了光阴,错过了机会,走错了方向。其实早一点遇到你们,也许我的路,将不会那么艰辛。”

杜神弦一笑,两人翩然而去。冰雪说:“娟姨生怕音王前辈害我,大打出手,其实音王前辈前面的时间一直在想报仇,而现在却一直在想怎么弥补,人间的事情总是这么微渺,有时想了很久的事情,一当得到,却又开始后悔。因为得到和失去总是永远缠绕在一起,让多少人在其中迷失了方向,也迷失了自己。”

薛冰说:“本来我是找你的,可是后来霜儿同屈怀柔之间有些过节,我就到灵教打探霜儿的下落,不知音王怎么去了灵教。”冰雪说:“音王前辈当然不知道,只不过是有人通知了他而已。”

薛冰一惊,说:“谁通知了他?难道是南宫继?”冰雪说:“此人轻功不错,不会是南宫继。”薛冰自言自语的说:“难道是他,他反而已经知道了我的行踪。果然不简单。”

冰雪问:“什么人?”薛冰正要说话,忽然听到冰儿说道:“宫主果然在这里,有人找你。”冰雪说:“我连龙宫都没有回,谁找我?”只听有人在树上说:“冰雪宫主,别来无恙啊。”冰雪抬头看去,只见木子玉如同临风玉树,潇洒不群,站在树巅之上,说:“一路上我都看着你,你真幸运啊,居然有这么好的娟姨一路照顾。你都高兴得忘记了我。”

薛冰说:“木子玉,你来干什么?”

木子玉笑说:“难道薛大侠是怕我勾引了令妹,你放心,我对她没兴趣,如同冰一样的人,怎么可能引起我的注意。”冰雪问:“你来到底为了什么?”木子玉说:“有个人想见你,你在庐山不辞而别,人家很伤心。”

冰雪一怔,问:“谁?”木子玉哈哈一笑,说:“你说什么,难道你还不知道,还是一定要别人说出来满足你的虚荣心?”冰雪轻轻一笑,说:“似乎这不是你的事情。”木子玉说:“这是件关系武林的大事,必须要你出面,才有转机,当然你也可以完全不去,那么你就等着听汉阳峰上的故事吧,一个悲惨的故事,英雄末路,然后失去了生命,失去了一切。”

说完身影摇晃,翩然而去。冰儿说:“美玉无暇果然自负得很!”薛冰问:“他说的是什么事情?”冰雪说:“太极洞有一件大事,似乎大弟子流星和三师叔慕容青密谋造反,要除去慕容汉和其亲信。”

薛冰说:“流星原来有这个心思,此人功夫不错,人也算聪明,不过此事怎么同木子玉有关?又怎么和你有关?”冰雪说:“流星曾经同我结交过,并托付于我,希望我能够帮助他。”薛冰说:“这事关系到武林的安危,你应该去。”

冰雪笑说:“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分开。”冰儿说:“宫主,我让人陪你去。”冰雪摇头说:“人多了反而招摇,我去看个究竟。”薛冰说:“要小心为上,慕容汉可不是一般人。”冰雪笑说:“我知道了。”

庐山的冬天其实也算不上萧条,冰雪走在道上,想着木子玉的话,心里也不是什么滋味,忽然听到木子玉在头上说:“怎么,你还是放不下他?来看看?”冰雪说:“你来干什么?”木子玉笑说:“我放不下你啊。”

冰雪正声说:“你不要老不正经,其实你心里并非如此玩世不恭!”木子玉笑说:“难道你爱上我了?”冰雪说:“爱上任何人,也不会爱上你!”木子玉问:“为什么,我是女人吗?”冰雪说:“你不是人!”木子玉气说:“人家都说我是玉树临风,你居然……”

冰雪径直的走着,心想木子玉为何一定要通知自己,告诉自己流星有多么爱自己,让自己上山来一定要救流星一命,太极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是流星终于不能忍受他师父不断的杀戮,终于同师父为敌,因而被困!

她也不知为何加快了脚步,一直没有停,就到了汉阳峰下,她有些奇怪为何没有人拦着,来到山顶,只见太极宫便在面前,却连守卫的人都没有,安静得出奇,她心里一阵纳闷,木子玉笑说:“怎么,害怕了,快走吧!”说完上前拉着冰雪便走,冰雪抽出手来,说:“你放尊重点!”木子玉笑说:“以后啊,我就更加尊重你,相敬如宾,好不好!”冰雪气乎乎的说:“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二人来到大殿外,只见殿门都无人看守,他们轻轻来到门口,里面只有两个人,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威武而清俊,一定是当年迷倒众生的太极洞无敌浪子慕容汉,他此时颓然的坐在中间,看着地上的人。

地上那人跪着,虽然只有一个背影,但是冰雪还是一眼就能认出那是流星。

她心里想,流星为什么要跪着,他在干什么?——

流星呆呆的看着慕容汉,说:“师父,我……”慕容汉悲悲的大笑起来,忽然顿住,说:“好,这才是我的弟子!你将是太极洞的掌门人,天下是你的,我很看重你!”

流星正要说话,忽然慕容秋风从外面进来,说:“哥,咱们都给耍了,流星这小子,根本就不是为了当掌门人,他是要当好人,想成为消灭邪派的功臣而已!”慕容汉全身一颤,说:“流星,星儿,你不会这么傻吧,武林人谁不是你争我抢,你还以为真有什么道义吗?天下是我们的时候,我们也可以把我们不要的财富和权力随便分他们一点,然后告诉别人这就是道义,你——你——!”

流星依然跪着,说:“师父在上,弟子不肖!”

慕容秋风冷声说:“流星,你太卑鄙了,你把师叔看成什么样的女人?师叔是喜欢你,但是我喜欢的是那个坦率风趣,堂堂正正毫不避讳的男人汉子,你让我去寒风亭,就是为了让你的计谋得逞,你现在已经是天下人心中的英雄,我恭喜你了!”

流星说:“师叔,弟子不敢,弟子从来就……”慕容汉冷声说:“秋风,你还觉不够丢脸,这都是你自找的!”慕容秋风还要说话,忽然一个声音传来:“大哥,二姐,你们都不要怪星儿,其实这一直都是我的主意。我们慕容家一直在太极洞过着本分的日子,也算是逍遥自在,可是你们雄心万丈,害苦了慕容家的人,现在,我要替慕容家的列祖列宗结束这段悲剧!”

只见慕容青缓缓来到厅上,说:“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你们不要错怪了星儿!”

慕容汉冷笑一声,说:“好三弟,你是我们慕容家里最有魄力的人,不惜牺牲自己的兄弟姐妹,来得到武林同道的支持,我相信天下总有一天会属于你的。”

慕容青摇头说:“大哥,二姐,你们都已经利欲熏心,就算得到了武林,难道就能够永远得到吗?只有为了武林牺牲的英雄,才能得到武林人的心,在江湖上流传!”

慕容汉笑说:“好,三弟,咱们用不同的方法得到武林,你成功了,大哥输了!”慕容青叹说:“大哥,你为何这么好,难道你一点都不怪罪我,我毁了你的宏图大业,我毁了你的功名和权力!”慕容汉说:“这是愿打服输的事情,我怎么会怪罪你们!星儿,看来你是另投明主了,为师愿你一帆风顺,在江湖上扬名立万,成为真正的英雄!”

流星依然跪着,说:“弟子不敢!”

慕容汉哈哈大笑起来,慕容秋风说:“小子,你还不解了我身上的‘散功粉’,是谁让你在亭子里下药!”木子玉忽然飞身入内,说:“不能解,解了之后,你就……”流星说:“只要师父师叔发出急召令,同意解散十三剑客杀手联盟,同意不再入侵别派,放弃这片大业,弟子无不从命!”

慕容汉爽快的说:“好,这是白金令牌,你拿去召回所有的人吧!”

慕容青说:“大哥,委屈你们几天,几天之后……”说完便走上前去,欲身手拿住令牌。

忽然间人影一闪,只见一个白衣人已经越过慕容青,夺过令牌,伸手往慕容青胸前一点,慕容青登时被定在那里。

那人转过身来,说:“你们胆大包天,居然敢对掌门人无礼!”流星说:“饮风,你回来了!”饮风冷声说:“回来了,我根本就没走,知道你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我能走吗?”流星急忙说:“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师弟,你……”

饮风说:“我同师父一样,根本不相信这世上有所谓的什么大义和真理,简直是荒唐,滑稽,可笑到了极点,你们做梦,太极洞一统南方武林,指日可待,难道你们认为以卵击石,也能成功吗?”

冰雪终于知道了木子玉要自己来的目的,她依然在暗处隐藏着,只听慕容汉说:“流星啊,你是我最看重的弟子,为什么你心里,就不像师弟一样,有着师父的雄心壮志呢?一个男人就要成为人中的龙,不管在哪里,都要成为别人的主人,这是一个互相厮杀的世界,你身边只有危机和胜败,男人不应该着迷于欺骗孩子和女人的江湖道义,规矩都是人定的,难道你认为你没有资格制定,是因为你不是他们心中的英雄吗,不,是因为你不能主宰他们的幸福乃至生死。”

流星摇头说:“师弟,你根本不能扭转大局!”

饮风一声冷笑,说:“不单是我,你回头看看,身后有些什么人!”流星回头一看,只见殿外走来十数位师兄弟,他急忙身形展动,来到慕容青身边,伸手解开他身上穴道,说:“师叔你先走!”慕容秋风喝道:“不许走!”

慕容汉起身来,说:“临阵脱逃,那就不是大丈夫的所为!星儿,你不会让为师失望,三弟,你也不会让大哥失望,既然你们已经决定了,难道就这点手段,只不过下了一点迷药,就以为可以大功告成?太简单了,如果大哥这么容易被你们算计,今天的太极洞,也不会在武林中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了。”

流星说:“多承师父的教诲,弟子自然有弟子的安排!”说完梁上忽然跃下数十人来,流星说:“不但如此,在山下更有正派弟子,师父,你已经没有退路!”冰雪看着剑拔弩张的阵仗,心里居然暗暗着急起来。

慕容秋风怒说:“流星,你心计太重,我平时错看了你!”

慕容汉喝道:“不许胡说,星儿,难道师徒之间,非得斗个你死我活?”

流星无奈的说:“师父在上,弟子万不得已!”慕容汉对着梁上说道:“玉依,你怎么还不出来!”流星见玉依飞身下来,不由惊说:“你,没去东海?”玉依摇头说:“师兄,这是师伯的意思。”

慕容汉说:“你以为玉依是喜欢你吗?她是我安排在你身边的人。玉依比你明事理,知道自己应该选择谁。流星,你现在回头,为师说不定会回心转意。”

流星坚定的说:“弟子永远不会回头!”木子玉说:“流星兄,何必多说,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况且,山下我已经叫来四派的弟子!”

慕容汉哈哈大笑起来,说:“四派弟子,就算四十派,四百派又能如何,山下不过是一群废物,各派的弟子都去了东海,不可能回来了!流星,你算错了一步,引走了所有的人,你就势单力孤了。你多年的计划,也就毁于今天。”

冰雪心想:原来流星一直以来所作的事情,就是为了今天能够让师父回心转意,收回成命,不过他没有想到,这结果却不如当时想的那样,是一个对他不利的结果,他本来想以冯真等人远去东海为诱饵,让太极洞人离开庐山,没想到引走了别人,却没有引走自己的师兄弟。看来计划一定早就被人知道了,难道真是玉依泄漏了秘密?玉依根本不喜欢流星,她如今倒是含情脉脉的看着慕容汉,女人有时真是可怕,居然连爱一个人都能够深藏不露!

这时她才真正明白木子玉要自己来的原因。

那木子玉那么关心流星,又是因为什么?

木子玉朗声说:“慕容掌门,你觉得这里没有高手,那便是你最大的错误,是的,正派人士由冯真带领,已经去了东海,那本是流星兄的意思,不足为奇;流星兄自然有别的安排,我想音谷和冰珀宫,还有天剑先生的弟子,你应该不会陌生吧!”

冰雪飘然而出,来到大殿上,说:“不错,慕容先生,你的徒弟青出于蓝,怎么你一点都不相信他?”话音未落,只见木子秋和罗云已经联袂而来,木子秋笑说:“慕容掌门,今日得见尊容,真是三生有幸!”

慕容汉大笑一声,饮风手上长剑一挥,说:“来多少人,也不过是死路一条!”说完手上长剑闪动,朝着流星身上刺来,慕容青闪身而上,挥剑拦开,高声说:“大哥,不要执迷不悟了!”

慕容汉停住笑声,说:“好,我让你们见识我慕容汉十年来从未用过的‘极定神功’!”手上一挥,大袖飘飘,刹那间风云顿生,冰雪急忙双手一挥,展开“冰封掌力”,这两种掌力皆是出手气势磅礴,刹那间大殿上冰雪飘飘,风雨大作,余人尽皆慑于其威势,站立不稳!

冰雪飘然而起,同慕容汉在空中游斗,流星也飞身而上,来到冰雪身边,众人只见两个白影如同光芒闪动,身形优美到了极点,木子玉呆呆的看着,木子秋在身边说:“怎么了,看上了哪一位?”

木子玉摇头说:“那才是天上人间的一对,我应该成全他们!”木子秋说:“这可不是你的性格!”木子玉说:“姐姐,你不懂的,爱一个人,就要……”木子秋摇头说:“谁说我不懂,如果我不懂,我会听你的安排,带着罗云到处乱跑?子玉,你身上的面具,早就应该摘下来了!”

罗云笑说:“子秋不要乱说,他自己会知道的。”木子秋恨恨的却又快乐的说:“你什么都知道!”手上使劲的抓着罗云的手,罗云脸上浮动着快乐的笑容,在这杀气腾腾的大殿上,根本没人理会他们二人现在幸福的感觉。

流星同冰雪一连出了好几十招,才堪堪同慕容汉打个平手,慕容汉的身法也是飘逸完美到了极点,在众人的眼中,那简直不是生死的决斗,而是完美的舞姿,摇曳的身形和飘动的衣袂辗转在大殿的上空,也浮动在人的眼光里,摇摆不定,看的人希望那舞姿永不结束。

慕容秋风得饮风送上解药,对玉依说道:“来的人,不论武功高低,都要杀!”玉依点头称是,一时间太极洞两派之人互相拼斗起来,木子秋对罗云说:“好像两边势均力敌嘛!”木子玉说:“我不管,反正一定要赢!”

慕容秋风说道:“赢,木公子,死还差不多!”说完手上玉带一绕,飘然而来,木子玉玉箫一点,身形飘然而动,来到流星身边,说:“这老妖婆要对付我,流星兄,来啊,一起对付这老贼婆!”

慕容秋风疯狂的大叫着:“我最恨人说我老了!”

说完玉带狂绕,流星身不由己的同木子玉站在一起,在空中飘忽如风,木子玉一边出动玉箫,一边在他耳边低低的说:“我等今天,等了好久!”

流星正要说话,忽然间木子玉身上衣衫飘落,众人都不由看呆了,那衣衫飞落之后,赫然是一套碧绿的女子的装束,大袖飘飘,衣袂袅绕,简直如同仙人下凡,她长发飘散,随风而动,带着一股似乎与生而来的倔强的灵气,开始射入人的双眼。

罗云说:“原来!”木子秋说:“她从小就希望作武林盟主,所以连自己都以为自己是个男人,有时我都疑惑他的身份。”

罗云还要说话,木子秋说:“叫你来不是要你看她的,快帮忙啊!”罗云笑说:“好,我发西南十二会的召集令。”说完闪身到了外面,只听得砰一声响,慕容汉手上的掌力已经有些弱了,不过冰雪一人力敌,还是不能应付自如。

流星手上的长剑出动,眼里看到木子玉飘动的身形,慕容秋风摇曳的影子,三人皆是潇洒不类之人,其动作之美轮美奂,旷绝古今。

饮风大声说道:“师父快走,日后再和这些人算帐!”只见数十个人从殿外赶来,流星朗声说道:“师父师叔,还要打下去吗?”

慕容汉大笑一声,退了下来,饮风等人立刻闪身避于其后,玉依立刻来到慕容汉身边,慕容秋风依然不依不饶,出招更加猛烈。

忽然玉依手上一动,一支飞刀照着流星身上打去,木子玉正飞身来到流星身边,那飞刀去势之急,居然让木子玉来不及多想,便飞身拦上,飞刀噗的一声,刺入她胸前。流星大叫一声,飞身抱住木子玉,木子玉微微一笑,说:“你终于肯抱我一下了。”

慕容秋风看着地上的两人,气不打一处来,喝道:“流星,你起来,师叔和你的决斗还没有结束!”木子秋笑说:“你看你身后,人都**了,你们孤掌难鸣啊!”

慕容秋风落下地来,只见出了慕容汉和玉依、饮风三人,其余的人都不知去了哪里,慕容青说道:“大哥,二姐,你们回头吧,不要……不要伤了和气。”

慕容秋风喝道:“和气,咱们还有什么和气可言!三弟,你果然蓄谋已久!”说完转身对流星说:“你觉得很伤心吗?失去了心上的人,我也一样伤心,让师叔来教你,该怎么解决!”她手上玉带一绕,缠在自己的脖子上,借着玉带之力,已经将自己生生的勒死。

流星一呆,饮风说:“师父,快走吧!”玉依转身恨恨的说:“不能走,走了,就失去了一切,饮风,你不是要成为武林盟主吗?你不是要真正统一武林吗?”

慕容汉大笑起来,说:“星儿,你果然没让我失望!”玉依大叫一声,向流星冲来,流星手上长剑一动,电光石火间刺入玉依的胸膛,他愤怒的说:“为什么要偷袭我?”玉依恨恨的说:“我要杀了你!”

这是她一生中最后一句话。

慕容汉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木子秋上前看着木子玉,木子玉微笑说:“我说过,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我最后的转折,真是幸福。”

流星依然将他捧在怀里,紧紧的贴着。木子玉说:“看到你很着急的样子,我真的好高兴,我说过,我不能让你喜欢我的,但可以让你忘不了我,这就足够了……”流星眼中快流出了泪水,说:“别说了,我们赶快治伤!”

木子玉伸手阻住流星,说:“你以为我真的不能挡开那飞刀吗?我是可以的,真的,但是我知道,你喜欢另一个人,我活着有什么意思,现在,你可以毫无牵挂的喜欢另一个人,喜欢冰雪姑娘,我把她也叫来了,你们会是天上人间最幸福的夫妻,我只要你这短暂的一瞬间,然后你重新拥有你的生活。我太残酷了,我太软弱了,我解决问题的方式好傻,可是自从我发现我所要的只是一个流星的时候,我真的无法控制我的感觉,觉得这一生都白活了。我的世界和我的目标完全都改变了,我……”

流星终于控制不住泪水,泣说:“我不会离开你,从今以后都不会,你放心,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一直,一定要治伤,一定要治伤!”他抱着木子玉,四处狂奔着,木子秋说:“你快放下她,我们看看伤口。”

流星忽然大叫起来,只见木子玉安然的躺在他怀里,面目安详,神色间满是一种满足的感觉,木子秋有些呆了,站在那里,罗云感到她的手一阵冰凉。

罗云小心的问:“你还好吗?”木子秋哀伤的说:“她,真的死了吗?”

罗云紧紧握住她的手,说:“已经离开了。”

流星还在魂不守舍的四处走着,不知道自己将去向何处,思绪完全陷入以前的回忆,人们不知道的某个时空的角落,——

他带着慕容青的秘密来到西南,没有人知道他的目的,只有木子玉在一个风舞长天的夜晚,轻飘飘的来到树梢上,看着流星,流星正看着冰雪,木子玉手上一动,一片松针飞向流星。

流星抬起头来,木子玉已经飘然而去。

流星飞转身形,在林子的月光里追逐着木子玉,木子玉回头笑说:“流星兄,你的轻功身法不过如此啊。”流星加快速度,迎风而起,木子玉却落下地来,笑说:“流星兄,就你这样的身手,这么宏伟的计划,能够实现吗?”

流星问:“木公子何出此言?”

木子玉笑说:“流星兄不惜一切代价,将各派人士逼到一处,最后只有唐门可去,又暗中派人授意冯真出任各派盟主,告诉她勾魂岛是四大邪派中最力量薄弱的一派,这一切我可是看在眼里。”

流星惊问:“现在各大派还在赶往唐门的过程中,木子玉,你怎么会知道,你来是为了什么?”木子玉笑说:“你放心,我会一直帮助你,直到你成功为止,不但如此,我还算到你这计划里面最大的漏洞,你放心,一切都会按照你的意思,顺顺利利的进行。”

流星正声说:“木公子,你若心有不轨,小心你项上人头!”

木子玉飘然而起,只留下一路的香风,流星有些奇怪而不屑的说:“大男人还用花粉,奇怪!”

那一路上似乎一直都飘动着木子玉的身影,她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将时间和空间变得只属于他们二人。

在庐山瀑布下月光柔柔的如同轻柔的梦,木子玉摇曳着美丽的身姿,大袖飘飘如同仙女下凡,忽然头发在月光下散乱,那是一个没有语言的夜晚,所有的一切都收容在记忆深处。

流星从此便迷茫,这个人是男人还是女人,“美玉无暇”的美誉,到底也没能说明她的性别。

还是在那瀑布下,一个月明如洗的夜晚,木子玉轻柔的声音比瀑布还要好听,“流星兄,你是世上唯一知道我是女人的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个什么人!”流星一笑,说:“现在你总算是知道了。”

木子玉说:“我屡屡出现在你的身边,不是要装得自己如同神仙一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相反,我被紧紧的束缚在你的周围,永远都不能离开。”

流星忽然说:“不必多说,我心里只有一个人,你是知道的。”

木子玉根本没有理他,似乎来的目的根本就是自己说话而已,而且不论流星的反应,也似乎为了在任何时空都可以继续存在,她笑说:“你让我读懂了两个字,男人,男人真有那么神奇的力量,让我只想在你身边。”

流星抢着说:“我得告诉你,不要自以为是,你……”

木子玉根本没有管他说了什么,而是继续用那美丽的语调说:“你让我入迷,我想如果能够来到你的怀抱,那将是最大的幸福,我会的,不能让你爱上我,至少也能让你记得我,不求永远记住,为了你一刹那的感动,我甚至可以放弃生命。”

流星觉得似乎整个天地都塌了下来,忽然间冲出太极宫,狂奔在所有人视线之外。

木子秋全身开始颤抖,说:“为什么她一直对我说她胸有成竹,她完全能够控制局面。”罗云说:“她已经控制了局面,现在太极洞不是已经天下太平了吗?”木子秋说:“我是说她自己——”罗云转身看着木子秋,说:“并不是只有这一个世界,在别的世界,两个人依然可以相爱,依然可以在一起,在回忆里,在思念里,在憧憬里,在不属于这时空拘束的环境里。”

冰雪怔怔的站在那里,忽然明白了木子玉的所作所为,她知道自己根本不用去找回流星,更加明白了自己对龙涛本就应该如同流星一样,也许是时间让她几乎忘记了伤痛,但有的人就是一辈子都不能忘记的,天下之大,有那么多值得爱的人,难道每遇到一个都会相爱吗?那和野兽有什么区别?

她忽然明白原来爱情并不表示甜美和幸福,也许甜美和幸福只是人们对它美好向往后赋予的并不现实的含义,要爱,就得牺牲,那些说着爱却又不愿牺牲的人,那些找着借口不愿履行的人,其实根本就不明白人间真正的爱。

慕容青看着山下,有些怅然,好半天才说:“罗兄,让各派的朋友进宫里来吧,我们……”木子秋说:“没有各派的朋友,那只是妹妹从山下请来的村民而已,说这样能以假乱真。”慕容青想到刚才的情形,若不是那批人的及时出现,只怕宫里的血战,不知会伤到多少人!

罗云说:“太极洞弟子还在外面没有回来,不知召回之后,慕容公子如何交代?”慕容青说:“太极洞需要重新恢复昔日的兴盛,不是霸占别人的地方,而是开拓自己的事业。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不知要多久才能恢复昔日的风光,它给武林带来的劫难,也该结束了。”

罗云说:“慕容公子的识见真是人间少有,实在是武林的幸运。想来太极洞今后的路将会更加难走,大道难行,长路漫漫,慕容公子是任重道远了。”慕容青叹说:“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木子秋来到冰雪身边,说:“事情已经过了,我明白一个女人的心,你快去找流星。我也要找回我的妹妹,不能让她在外流浪。始终都要回去。”

冰雪勉力一笑,不知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只是稀里糊涂的说:“多谢。”

慕容青送三人下了山,罗云对木子秋说:“咱们尽快找到流星,尽早把她带到音谷,也许那才是她的栖身之所。”木子秋叹说:“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离开了我们,真是太可怜了。”冰雪有些茫然,谁也不知流星去了那里,谁也不知他将木子玉带到什么地方,如同不知他们之间以前发生的事情一样,以后的事情,也只能在别人的猜测中。毕竟世人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度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