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池

九十八回:拈花一笑我去也 回首千山带月归

全非轻轻一笑,说:“这样最好,让她也尝试可怕的命运,那时,我要看着她如何的痛苦。”薛冰问:“这是佛教你的吗?”

全非摇头说:“我承认没有那么博大的胸怀,佛法在我心里,根本没有阻止我种种的欲望和念头。”薛冰说:“这是你的悲哀,其实佛不是要人只会忍受,只会拒绝,他是要你通过苦修悟出真谛,通过忍受感受现实,冷眼旁观这世界,然后了然于心。佛说有生生世世,不是要你等待生生世世,而是要告诉你,人生没有终结,种下的善因将会净化你的灵魂,为世间带来一丝美好,而一个恶念,给世人带来的灾难也是无可计数;只不过,被那些可恶的人加以修改,改成了要接受现实,尊重达官贵人订下的规矩,那根本违反了佛家慈悲的原则,也是你们出家人应当悟出的内容,否则,佛法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如果对道义的追求最终只是苟合于世人的意志,那么改变从何而来?佛,不是一个清规定律和一本真经,而是一门学问,一个道理,如果你是学习而不是发展,那么大可以扔掉,因为你带来不了什么。”

全非怔怔的站在那里,忽然说:“不错,为什么佛家只是恪守清规,遵守那些并不知是真是假的规矩,苟同于别人的意志尤其是达官贵人传达的精神,为什么我们不能接受佛法最精要的地方,看看这世界要如何才能最美。”

薛冰笑笑,说:“你能有这样的心思,那就是你的善念。佛说人有生生世世,那真不错,你的后代就是你的下世,你的一个善念和恶念,也将影响到他们,而你的前辈就是你的上世,他们也已经影响了你。所以你何必执着于报仇雪恨,何必执着于一盏青灯,如同那些标榜自己两袖清风的贪官一样,搜刮了多少百姓的血汗,如果研究学问也是如此,表面青灯古佛,实则木然于心,无所建树,那学问不作也罢,尼姑不当也可。”

全非问:“为何你知道的那么多,为何你让我心里忽然有了许多的疑惑,我从来没有想过,……”薛冰说:“我曾经有许多疑惑,如你一般。”

两人相对一笑,薛冰说:“今夜看来是不能离开了,能不能小住一宿?”全非点头说:“求之不得。”

当夜全非依然练剑,薛冰在一旁看着,那剑气充塞整个院子,有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势和犹疑不定的韵味。她轻轻弹琴,一边看着全非,忽然一道人影闪动,那身法之快,宛如流星。薛冰急忙飞身过去,只见那白影顷刻之间,来到桥的对面,忽然间人声震天,那人影接着翩然远去,薛冰也飞身过去,只见人影来来回回,似乎发生了大事。

薛冰仗着轻功高绝,几个起落来到场中,只见佟泽胸口已经中了一把刀,遥香在一边声嘶力竭的大叫着:“来人,抓住刺客,来人!”

薛冰向远处看去,已经看不到半点痕迹,她照着风向追了一阵,只见外面那船早就消失无踪,只有太平盟数十艘大船还停在那里,薛冰随便上了一艘,船上已经立了一个人。薛冰认得这人是林则平。

林则平转过身来,问:“他们来了吗?”薛冰问:“谁让你在这里等?”林则平冷笑一声,说:“当然是我自己。”薛冰说:“如果你要刺杀盟主,已经不用了,我想除邪岛的使者雪罗衫出手不会很轻。”

林则平冷笑说:“好,雪罗衫,‘杀人不死’的雪罗衫,让佟泽缓缓死去,真是他的报应!”薛冰问:“你不是追随佟泽的人吗?”林则平恨恨的说:“我只有一个朋友,林生,以前我只不过是别人的工具,一个被人用来当作工具的人。只有林生对我,才是真正的朋友。”

薛冰说:“朋友和工具之间,也就是你的感觉而已,你可以告诉你那是你朋友,也可以说是工具。”林则平说:“正是这感觉有很大的不同。”

薛冰摇头说:“那是你自己在美化罢了,就是你自己,也不过是你追求幸福的工具。”

林则平叹了口气,忽然说:“不要说得这么坦白,让人好有失落的感觉,所以我要去一个地方,永远不管江湖的事情。”

薛冰问:“什么地方?”

林则平说:“玉龙雪峰。”薛冰问:“为什么?”林则平说:“上次同纪先生决斗,一个紫衣的前辈救了我,她告诉我在玉龙雪峰上,有一个满是雪花的地方,像是玉砌的王国,她称它为玉府。”

薛冰想到玉府,心里忽然有了一种感觉,一种暖暖的感觉,在那里她允许自己爱上一个人,在那里她重新点起了生活的希望,那冰封的玉府,竟然是她一生最温暖的地方。

林则平回头一看,那些太平盟人已经赶来,薛冰说:“快走,别理这些疯子。”二人身形展动,顷刻之间已经消失在夜色之中。

薛冰来到对面山上,回头看江上人声鼎沸,慌成一团,渐渐船只散去,四周又归于宁静。

她看着黑漆漆的四周,不知应该在这里等下一艘船过来,还是从陆路赶路,正在彷徨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冷笑一声。

她转过身去,只见一个黑衣人立在夜色之中,手上一对银钩闪烁着光芒。薛冰平静下来,烁:“你怎么来了?”来人正是“销魂钩”吴钩,他冷冷的说:“你不是要退出江湖吗?”薛冰点头说:“是啊,我没有参与江湖中事。”

吴钩说:“可是你为何从隐士岛出来,江湖上谁都知道那是一个是非之地,多少高手希望从那里得到绝学,连太平盟都想打它的主意。”薛冰一笑,说:“那你也不用这么生气,我来这里纯属巧合,你也知道的,灵教曾派人刺杀过我妹妹,她根本不知情,你也曾经帮过我杀掉那些杀手,后来屈怀英曾答应过我,不再和冰珀宫为难,我才离开,不过最近似乎有变,我得让我妹妹离开那里。”

吴钩摇头说:“只怕你是想重新恢复当年冰珀宫的实力。江湖上有一个传说,令堂当年就会各派绝学,她从来没有停止过吞霸武林的雄心壮志,而寒剑轻霜正好说明了你的母亲对于子女的照顾,因为冷翡翠落在她的手上,这是天剑先生告诉我的。”

薛冰问:“天剑先生为何告诉你?”

吴钩说:“恶门已经覆灭了。”

薛冰一呆,问:“你说什么?”吴钩说:“‘寒剑轻霜’重出江湖,击败恶门的高手,带着一帮太平盟人,扫荡一空,现在的江北武林,也已经在太平盟控制之下。”薛冰惊道:“难道霜儿没有离开佟泽。”

吴钩说:“不知是司徒姑娘在利用佟泽,还是佟泽在利用司徒霜。其实你要夺得武林,恶门自然会鼎力相助,只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离开,难道还真要欺骗吗?现在对一个末路的人,你也不惜欺骗?”薛冰摇头说:“我真的不知道。”

吴钩叹说:“恶门这么多高手,音谷也有那么多弟子,居然不能对付一个‘寒剑轻霜’,而一个大派的命运,居然寄托在你的身上,掌门师兄临死的时候还想见你一面,说要是你在就好了。我追查寒剑轻霜这两把剑的来历,终于打听到来自阴盟的冷翡翠,而天剑先生告诉我,夺取冷翡翠的人是个武功超群天下无敌的人,精通各派武功,唯一泄漏她行踪的只是因为她身上的一种香味,这种香味天剑先生以前闻过,就是各派围剿冰珀宫时,他在一旁偷偷闻到的香味。”

薛冰说:“我的母亲平淡如水,她不会这么作,寒剑轻霜也一定有人冒充。霜儿的严重也没有了对武林的眷念,又的事情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有答案,有的甚至一辈子是一个遗憾,但是又能如何,吴钩,现在没有了恶门,你打算怎么办?”

吴钩说:“我本来想找到你,狠狠的骂你一顿,然后和你决一死战,但是见到你,我就出不了手,不过我真的想和你比试一次,作为我退出武林最后一次决战。”

薛冰手上一动,袖剑已经出手,说:“来吧。”

吴钩冷笑一声,说:“还说退出江湖,看你随身携带的剑!”说完手上银钩一抖,一招“来如春梦了无痕”,攻向薛冰全身。薛冰身形转动,一招“一片冰心在玉壶”,剑气凛冽,刹那间泛起一阵冰花般闪耀的光芒,在黑夜之中,衬出她一袭红衣的美丽妖娆。

吴钩身子一转,一招“道是无晴却有情”,两支银钩声音霍霍,劲气四泻,重又扑来,薛冰出了一招“风自无言花自落”,于平淡中化去他全部的劲力。吴钩急忙出招“我本有心向明月”,薛冰用一招“江心冷月无回声”,轻轻挡开一双银钩。吴钩急忙换招,一时间“落花有意随水流”,“梦里犹念霓裳舞”,“美人如花隔云端”,“上穷碧落下黄泉”,招数连绵不绝,而薛冰有条不紊,“洵阳江头夜送客”,“不见人声见风声”,“白云千载空悠悠”,“西出阳关无故人”,一一隔开,吴钩使出浑身解数,终是不能占到一点上风。

薛冰出剑正酣,忽然看到吴钩身在空中,抛下双钩,闭上双目,临空而降,夜色里只见他沉醉的脸似乎陶醉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迷离的脸色似乎已经看到了死亡尽头的沧桑,薛冰急忙飞身而上,伸手抓住他,落在地下,那双钩已经扑通两声落到江里。

薛冰问道:“你想死吗?”吴钩看着薛冰,一笑,说:“太美了!”薛冰一笑,说:“你在想什么?”吴钩说:“这将是我铭记于心的一次决斗,没有胜负,只有无穷的回忆和享受。”薛冰说:“你知不知道,刚才险些丧命。”吴钩说:“你不知道我刚才的心情,死是一时冲动下如同飞蛾扑向光明般的心情,所以不会后悔,而活下来也不是坏事,至少我还是一个有着求生意志的人。”

薛冰放开手,说:“吴钩,你应该想想你以后的路,总之不要后悔,这个世界没有人告诉你应该怎么走,即便告诉了你也一定不是最适合你的。没有人告诉我们人生百年应该怎么过,即便是圣人所说,保持高尚的情操和修养,也不一定便是人生的正道,更不一定能够一帆风顺的坚持。但是如果你心存幻想,或是看错这个世界,你将会受到严厉的惩罚。韩听风就是这样一个人,沉醉在自己的音律里,以为所有的一切都如同音律那么动人和充满诗意。”

吴钩摇头说:“我不想想,就当一个最普通的人,从此过着世俗已经安排好的生活,那么伤脑筋干什么,江湖风云,让他们争去吧。”

说完飞身离开,薛冰摇头说:“明明就是为这个而来,真是欲盖弥彰,丢下双钩不是你武林生涯的结束,而是代表你不再作一个武林高手,而要真正的和所有心怀野心的人一样,用你的眼睛和智慧夺得属于你想要的东西。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不喜欢名利,看到别人在万众高呼中出现,难道你不动心!”

她看看天色还很暗,也就大约三更的样子,便展开轻功,飞身离开。

到了天明终于到了一个小镇,小镇不算繁华。薛冰上了一个酒楼,要了些酒菜,对着秋风吃着,心想一会出去看有没有卖马的地方,买匹好马赶回去。正想着,有几人上楼坐下,便在她身后桌上,其中一个大声说起话来,“老弟,你知不知道,盟主受伤了。”另一人急忙说:“小声点,这样传出去你还有命吗?”

先前说话的人说:“没命?这么多人都没命了,我还在乎这条命,我告诉你,现在啊,盟中都没几个高人了,听说车总使啊,因为殚精竭虑,又老是遭到太平使者的排挤,已经病入膏肓,这几天也要离开啦!余下的,你说谁是盟主,会不是太平使者?”

一个稳重的声音说:“老弟,这不是你我讨论的事情,盟主身边那么多人,不说别的,华宁你知道吗?比武的状元,那可是太平使者器重的人,如今已是位高人尊,他短短时间能够走到这一步,一定有他的过人之处,说不定现在已经在准备了。你啊,就不要说了,不管是谁,咱们听话就是了。”

薛冰心里冷冷的想:一群只知道听话的白痴,不学无术,生存和死亡有什么区别,连自己的信仰和主见都没有,为了生存不惜牺牲自我。同时也觉得悲哀,似乎整个世界就是这样吞噬着人的意志,让人为了自己所谓的生存而不惜牺牲一切,而这仅仅是生存直到死亡到底有没有意义!

她正在想着,忽然楼下上来一个人,那人看到薛冰,眼睛一亮,上前说:“薛姑娘,在这里遇到你。”薛冰笑说:“你不会是一路打听过来的吧。”那人正是江一鸿,他坐在薛冰对面,笑说:“不是,我……”

薛冰压抑住每次见到他时内心的激动,打断他的话,说:“可是你要回去,应该走另外一边。”此时他可以清晰的看到江一鸿的脸庞,他浓浓的眉毛虽然不是俊美的,却是吸引着她的刚毅的;他的面庞透着男人的威严和魅力;他的五官虽然谈不上精致,但绝对恰到好处的衬托了男人的潇洒和风流,最关键的是那神色中流露出来的不能用正或邪、好或坏、粗旷还是风流来形容的意态,让薛冰无法正视却又没法忘却。

江一鸿一笑,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在替我妹妹找一个人。”薛冰问:“什么人?”江一鸿说:“妹妹喜欢上了一个人,可是找不到,因此只好出家,我想如果找到那人就好了。”薛冰问:“谁?”

江一鸿说:“妹妹不愿说。”薛冰忍不住笑说:“你都不知道找谁,干吗要找?”江一鸿叹说:“是啊,不知道要找谁,才是最难找的。这一生注定是找不到了。”

薛冰抬头看着江一鸿,他的神情有些悲凉和惋惜,薛冰有一种想说话的冲动,甚至感觉自己已经扑到他身上,与他融为一体,但是她极力的压制住这莫名的冲动,说:“既然找不到,那就不要找了。”

江一鸿说:“要是找到白玉或是绿丝,那不就知道了吗?办法总是有的,只是有时连自己都要逃避。便如我的妹妹,她并不是因为死心才皈依佛门,而是因为她有一颗充满爱的心灵,而她的责任似乎是为了压制自己的爱。”

薛冰扭头一笑,说:“是啊,有的人就是这样无聊,其实这又有什么。”但她心里却在想:无论如何,都不要改变这个决定,让它永远藏在我心里,让一切都随风散去……

江一鸿一声长叹,闭上双眼,说:“没办法,过不去的,永远都过不去,除非自己强迫自己。”薛冰说:“是吗?一切应该都是自然的,强迫自己,那多么无聊。”江一鸿哈哈大笑起来,一杯酒喝下去,说:“是啊,我要找她们去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找到。”

说完匆匆下楼,薛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有些苍凉的感觉涌上心头,她觉得自己又一次成功的阻止了自己内心的冲动,那感觉其实很好,似乎爱上一个人原来也是可以强迫自己改变的,也许本来就是如此,哪有一个人离开另一个人就不能生存的道理。她觉得自己幸好没有投入他的怀抱,在他看来,那无疑是一种堕落。

她一杯杯酒的喝着,看到外面的叶子在风里打转,似乎渐渐化作千片万片,眼前一片模糊。正在这个时候,忽然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抬头看去,只见一群红衣人冲了上来,领头的那人眼睛往四处一看,大声喝道:“都闪开,太平盟要捉拿奸贼!”薛冰正要动,忽然一群红衣人照着她这边冲来,手上洒出一条条红巾,顷刻间将她套住,她大惊之下,酒已经醒了一半,急忙一抖手,使出内劲,只听得一阵风声扑扑,刹那间所有人都凝在冰柱之中,薛冰翻身起来,冷笑一声,跳下楼去。

刚落到地上,忽然胸前一闷,接着掉到一个人怀里,她抬头一看,只见是一个中年汉子,身上一身都是红衣,她喝道:“快放开!”那人下手甚重,加上她本来酒醉,一时又疏忽,所以竟然不能冲开穴道,那人哈哈笑说:“今天终于落到我的头上,毒蛇仙子,你知道我是谁吗?”薛冰喘着气说:“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毒蛇仙子!”

那人轻轻将薛冰揽在腰间,说:“没有看错,化成灰我也认识,你还记得五年前的木家庄吗?”薛冰一面挣扎,虽然知道是徒劳但是仍然不愿放弃,一边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快放开我,不然我让你……”

那人的笑声掩盖了她软软的声音,酒醉的迷糊在苦苦挣扎后更加不由控制,她觉得自己渐渐失去了知觉。

等她醒来的时候,看到自己在一个冷冷的小屋里,地上什么都没有,自己也软软的没有力气,她惊恐的站了起来,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记不起木家庄是什么地方,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个人,他不是太平盟人吗?

忽然门开了,那汉子走了进来,哈哈大笑说:“毒蛇仙子,你已经认不得我了,可是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都认得你!近日太平使者发出通告,说有一个神通广大的薛姑娘不日将来,我还以为是谁,一看画像,居然是你,那画简直太逼真了,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薛冰说:“我不认识你,我也不是毒蛇仙子,更不知道什么木家庄!”

那汉子大笑说:“你忘了,木家庄有一个英俊潇洒的庄主,叫着木名,他本已经有了妻子儿女,可是就是因为你看上了他,居然就要同他一夜风流,木名合全庄之力,还是不是你的对手,那一夜我在楼下听到满天的风雨,也压不住木庄主的惨叫,后来他自尽而死,而你一怒之下,杀了全庄的人!”

薛冰心里一呆,忽然想:难道我真的干过这样的事情,不错,是有这件事情,可是我居然给忘了,我以为自己忘了,别人也会忘掉。原来自己忘了的事情,说不定别人也忘不了!

她平静的问:“你是什么人?”那大汉说:“我,我就是木名的结拜兄弟,那一夜我知道不是你的对手,所以后来四处拜师学艺,我到剑谷学了四年的剑术,来到江湖上却再也找不到你的影子,也没有听说你死去的消息,没想到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等来这一天了!”

薛冰问:“你要怎样?将我交给太平使者,然后得到你要的。”那汉子大笑说:“本来我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我至少要作一件事情,我要你十倍的偿还当年犯下的罪过,然后交给太平使者,让你接受最严重的惩罚!”

薛冰说:“太平使者的风光已经不久,你不赶快交给她,你要的东西都得不到!”那汉子来到她身边,向她脸上凑去,说:“好香,……”薛冰往边上一闪,说:“你要报仇,大可以杀了我,不要这么无礼!”

大汉哈哈笑起来,说:“你那么喜欢我的兄弟,其实你不知道,他虽然长得俊俏些,可是他的本事,还没我大呢,一会我一定让你舒舒服服的,欲仙欲死……”说完狠狠一笑,将她拉到胸前,恨恨的说:“贱人,你以为我会让你这么轻易的死去,你身上已经中了神仙醉的毒药,十二个时辰之内,不可能复原,我要让你这毒蛇心肠的女人,也尝尝被人**的滋味!”说完将薛冰一把推倒在地。

薛冰心里一慌,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有些不能面对,大汉已经蹲了下来,说道:“你玩弄了那么多男人,今天让你见见真正的男人,是怎么玩弄你这种**荡无耻心狠手辣的女人,来啊,大爷伺候着你!”说着捏着薛冰的脸庞,似乎要将心里所有的愤怒都放在那一双手上。

他伸过嘴在她脸上香了几下,脸上露出得意而凶狠**亵的神色,一只手猛地伸去解薛冰的身上的衣裳。那双手长满了茸毛,当它碰到薛冰冰凉的肌肤时,薛冰只觉一种羞辱的感觉刹那间袭满全身。她拼命的想要挣扎,但那人已经将她牢牢的揽在身前,伸手摸着她光润如同白玉的肌肤,看着她惊恐如同白兔般可怜的眼神,得意的笑说:“真是个娇媚的美人,像你这种人,应该乖乖的听男人的话,那男人什么都会答应你。——怎么这么狠毒,真是暴殄天物,我还真怕和你成了好事,舍不得杀你了!”

薛冰心里不断的安慰着自己,让自己不要慌,让自己相信自己可以慢慢的冲开穴道。

那大汉嘿嘿冷笑一声,一甩手将她放到地上,伸手撕开自己的上衣。薛冰看见他胸前的肌肉,结实的一块块铺在她眼前,狰狞而充满欲望,如同猛烈燃烧的闪电,即将带来惊雷的厉声叫唤。她心里感到一阵恐惧,一种从来没有经历过和想过的恐惧,她拼命的约束自己要镇定,可是转眼就给那团在狂风里呼啸的闪电罩住了自己,她感到风雨交加惊雷厉响着,渐渐遏止了她的呼吸,控制了她的躯体,打击着她的神经,紧紧的束缚在她的周围。

这暴雨袭击的痛苦,吹打着她极力保持着的意志——

她闭上双眼,希望自己能够在最紧要的关头冲破穴位,集聚真气逼出毒气,如同劈开乌云后见到太阳一样重新看到自由的空气,舒展自己的双臂,缓慢的走在阳光铺洒的地上,但是那大汉得意而狂妄的笑声紧紧的包围着她,她感到他沉重的身躯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嘴上也接触到他厚重的嘴唇,贪婪的吮吸着她每一声急促的呼吸,于是她的整个世界似乎成了一片没有轮廓的混沌,如同无知的人徘徊在浩荡世界没有约束的角落,因而不知方向在哪里。

她的双手没有依靠,如同在风雨里淋湿了翅膀的小鸟,找不到停靠的角落,双眼望着不见边际的暴雨,耳边只有凄厉久远的长风,而她甚至不能挥一挥衣袖,来拂去自己脸上淡淡的泪痕,更不必和心里堆积的伤痕,渐渐刺痛着每一处神经。

此时她已经不能够静下心来冲破束缚真力运行穴位,比那力量更可怕的威胁吞噬着她的灵魂,说不清自己是在挣扎还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她觉得自己已经和他紧紧的抱在一起,这种让她生不如死的感觉,使她不顾一切的要推开他,但是在一片狰狞的笑声中,推开的并不是一个压在身上的人,而是自己全身仅有的力气和残存的清醒。

大汉粗野的玩弄着她的身体,如同捕获动物的野兽,因为捕获已经不是为了生存,所以得到目标后只是疯狂的玩弄。他满足的站起身来,退去身上最后一道屏障,薛冰只能看到他腿上厚厚而浓密的茸毛,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那大汉**笑着压在她身上,在她耳边说着含混不清的话语,那根本不是文字和语言的表达,而是欲望的诠释,如同野兽的交流。薛冰只能从中读到可怕的原始的恐惧,孤身一人站在浩荡的丛林中,似乎回到那秋水山庄寂寞清幽的花园,看到薛名轻薄引诱的微笑,看到他悠然伸来的双手……

大汉忽然哈哈大笑不停,薛冰感到全身一阵疼痛,在自己一声惨叫中,那笑更加得意忘形,薛冰痛苦的厮打着他的身体,如同在秋水山庄的一轮明月下,不知如何才能解脱那心里无法释怀的迷惑和身上不能推却的欲望,这让他更加肆虐和狂妄,他的身体不断的涌动着,翻滚着,强烈的冲击着她所有的身体、意志乃至灵魂,天上一道闪电忽然劈来,风雨铺天盖地的袭来,即便身在房中也能清晰的感受到那无边风雨突然到来的磅礴气势。

她感到自己在疯狂的飞舞,如同绕在树边的落叶,又如同卷在空中的杂草;也感到自己在急剧的坠落,如同跌向万丈不见底的深渊,又如同进入没有尽头的地狱……

大汉狂热的**根本没有因为肆虐而减退,他使出了浑身解数,用尽了各种姿势,还是不能实现它狂野的满足感,粗野的笑声,粗暴的动作,和那粗壮的身体,似乎都不能承载他内心沉淀的**,甚至他自己也不知道如何才能结束这风雷般迅猛激烈的感觉。

忽然屋子间一道惊雷响过,屋子在一闪的亮光后突然陷入一片寂静,薛冰觉得忽然间来到寂静没有任何人的地方,结束了一切想念,屏蔽了所有感觉,甚至根本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感觉。

忽然噌的一声,一颗汗珠从大汉的头上滴落在薛冰的肌肤上,瞬间同薛冰滴落的泪水连在一起,薛冰忽然看到了眼前的一切。

她无助的目光无神的看着屋顶,她觉得羞辱的感觉已经让自己经历了无数次死亡,知道一切经历过的事情就无法挽回,她当时也曾这么在秋水山庄的亭子里一站就是一天,看着太阳缓缓升起,心里冻结的感觉忽然间袭满全身,回到现实的痛楚和不得不面对的遗憾,在无言的累积着,是因为憎恨而报复或是因为憎恨而忘却,也许她到现在都还没有明白……

大汉开始喘着粗气,说:“我,我,我,……”薛冰奇怪的看着他,不知他要说什么,如果人类一直就依照自己的冲动和感觉来交流,那么语言的确是没有必要,薛冰用尽力气,使劲的将他推倒在地上,然后自己向门口走去。

那大汉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如同刚才一样可怕,薛冰的心忽然一紧,似乎又看到那道闪电,似乎又看到那凌厉的风雷,和铺天盖地的暴雨袭来。

她向后倒去,软软的倒在大汉的身上,洁白的肌肤在一瞬间沾惹上他浓密的汗珠,顷刻融化在他笑声点起的欲火里,她闭上双眼,不想再看到风雨扑来……

大汉的笑声渐渐停止,平静的酝酿着,雨滴一点点洒来,大雨即将来临,没有电光,只有一阵急促的呼吸,占据了整个世界。

他似乎经历了人间最快乐的事情,兴奋的表情难以形容。他似乎有着说话的冲动,最终转化为耳边的轻鸣,如同小雨一样,滴答的响着,似乎有人已经安排了节奏。

薛冰淡淡的一笑,知道一切就会如同自己下意识能够感觉的一样,只不过是重新经历而已,这经历如同所有经历一样会过去,只留在记忆里,既然都将成为过去,人又何必在乎呢?她问着自己,忽然自嘲的一笑,为什么所有成为过去的事情,却让人有着不同的感觉,是人自己在作怪,还是事实本来如此?

她闭上双眼,痛苦的眼泪流了出来,她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挽回,体内的真力渐渐散去,刚才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无果……

她缓缓的转过身来,感觉如同来到了歌舞袅绕的锦绣楼,老鸨告诉她反正所有的一切都将成为过去,不过就是逢场作戏罢了。

她低低的说:“不管是风光还是凄惨,高洁还是**,都将化在风里,不为人知甚至当自己失去知觉的身后也无法感觉。就算能够想起,那不也只是一个回忆吗?”

大汉根本没有听她说话,伸手到地上散落的衣衫里掏着,掏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白瓶子,他迫不及待的打开瓶子,取出一颗药丸,吞了下去。

薛冰觉得没有半点力气反抗,甚至是没有半点意识反抗,她看着他写满冲动和欲望的脸,伸手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汗珠,轻轻说:“对人不再重要的东西,你以为他还会去保护吗?我要作的不是让自己不受伤害,而是要告诉自己,那不是对我的伤害,而是对你的伤害。”

也许她其实很想反抗,甚至想改变刚才经历过的一切,但是,正如不能改变已经经历过的事实一样,没有能力改变的事情,还是一样不能改变……

她在他**拥抱的怀里,忽然心里一颤,便如看到死神悄悄来到自己身边一样,她清楚的记得自己还要到冰珀宫去见妹妹,还要帮助她定下离开冰珀宫的决心……

她忽然明白伤害不是自己告诉自己的,不管承认还是否认。

大汉脸上汗浸浸的,薛冰彷徨的脸上也开始滴下一颗颗晶莹的汗珠,那告诉自己所有的感觉和表达仅是一个修饰而已,而真正的体会在内心深处却逃不过世俗的标准和现实的束缚,除非再次冻结和麻醉自己失落的魂灵,如同当日般笑看一切包括痛苦,甚至让痛苦成为快乐并试图改变,或者干脆用行动不懈的去证明。

大汉狞笑起来,薛冰感到一种铺天盖地的疼痛卷了起来,已经下意识的开始痛苦的呼叫,似乎满天的风雨在飘摇,似乎天地在一下子间重新风雷大作,迷蒙的夜没有终结的时候,看不到希望的人拼命的在充塞风雨的无边的漆黑里,用尽所有的智慧和力气似乎要真的离开,而所谓的离开不过就是暂时的逃避,比如一时之间的昏迷……

她觉得那种生生死死之间的感觉奇怪的占据着她的灵魂,如同在拼命的同一个挥舞着狼牙棒的大汉在搏斗,而这结果绝对不在她的意料之中,因为她对自己根本没有把握,虽然知道自己需要离开,虽然知道自己不能失败,但是就像命运注定的结果,有谁能够挽回?

渐渐那大汉软软的跌倒在她身上,天地似乎在一场惊雷后只留下一地的污水……

薛冰身上已经裹上一层汗水,那大汉更是汗水淋淋,却又服下了一颗药,这次药效来得更快了些,把薛冰折腾得几乎死去活来。

那大汉几番折腾后,满足的躺在那里,薛冰闭上双眼,心想也许是上天的惩罚,此时已经没了力气,更无法集聚真力,甚至连活下来都不知能不能。她心里想:幸好他已经累了,别的就听天由命,只要有一点时间,我一定能集聚真力,一定能离开……但愿他不要用什么东西把我捆起来,让我即便冲破了穴道解了毒气也不能挣脱,只要不是至软至柔之物,我的真力就能将它震开……

她的希望渐渐增大,意识渐渐明朗,知道自己需要作什么,知道自己身处什么样的险境,也知道了一切来龙去脉,她似乎呵了口气,告诉自己,一切还可以重新开始,因为不知道你过去的人,永远不知道你的过去;而自己就要扮演这个角色,事实上也只有自己才能扮演,因为别人始终会知道。

她不是要遮掩自己的羞辱,而是要重新面对未来。

那大汉却终结了她幼稚的想法,他终于站起身来,对着薛冰说:“毒蛇仙子,今天就是我报仇的时候,我还要等着亲手把你**到死!”

他转头对着外面说:“来人!”

薛冰感到他欲望满足之后开始将兽性和人类特有的理性重新结合起来,如同狂野的呼喊转化为婉转的音乐,胡乱的书写演变成优美的文字,却更加令人害怕起来,她知道这即将面临的痛苦和折磨,将远远超出一个野兽欲望的发泄,因为那是一群,一群野兽共同欲望的展示。

话音刚落,一群青年男人走了进来,大汉走到墙角,喘着粗气说:“这是少有的美人,你们今天走运了!”

薛冰靠在墙边上,看那群人脱下衣服,一个个精壮的年轻男人,就是一头头激动的野兽,他们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忘记了一切人类的准则,展示了最原始的丑态。尽管他们脸上带着笑容,那是对自己即将得到满足的渴望和庆幸,是对征服和奴役的准备。

一头野兽忽然蹲了下来,伸手将薛冰的两只手狠狠的按在墙上,开始狂烈的亲吻,薛冰心想:为什么每个男人都这样?

但是现实已经由不得她想,这年轻人已经在她身上大动干戈,旁边的人也不停的在她身上**着,天地真的回到了混沌,能够听到的只有不停的呻吟。

薛冰也不知道这群精壮的**是如何发泄他们的**威,只觉得自己快要死去一样,漂浮在茫茫的空中,浑身失去了力气,失去了意志,失去了感觉……

她无数次醒来,都是一个男人狠狠的抓着她的手按到一边,然后开始猛烈的亲吻,已经不知多少次经历了,直到那群男人的样子,让她实在不愿睁开双眼。

苍白的天空滑过一道闪电,尽管光芒万丈却引不起看者的注意,因为一个淡忘一切,经历了一切的人,不会在乎她曾看过的闪电,即便那风雨没日没夜的下着,而她依然在一个小小的角落,忽然发现新的轨迹……

只有洁净的水,才能给人以健康的生命,可惜即便有人知道,却还是要喝污浊的浑水,有时是因为没有水,比如在沙漠里,有时是因为忘了身边有井水,比如已经习惯喝浑水的人……

笑声传来,大汉缓缓的走了过来,他让人将薛冰抬了起来,薛冰看到自己真的到了空中,倒在那裹满汗珠的肌肉上,忽然觉得眼前一花,大汉的呻吟刺痛着薛冰每一处神经甚至每一个毛孔。

渐渐她觉得自己来到了天上,身边是白云漂浮,而人的声音越来越远……

即便身边是白云,对一个没有意识的人而言,和身处惊雷中有什么区别,生与死,幻与灭,大与小,对与错,正与邪,都在一刹那间似乎终结……

她终于醒来的时候,此时已经躺在江边,浪拍打在她身上。看着天上的明月,她觉得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不知道当时跟着江一鸿离开会是什么结果,但是她知道,自己已经从死亡的地狱来到了人间,他们以为她真的死去了,没有一个人经历了这么大的屈辱还会有尊严活下来,薛冰看着月亮,希望自己真的死去。

忽然一下子想到冰雪,她心里一动,想自己应当找到冰雪,这段时间没有碰到冰儿,可见冰儿已经回了冰珀宫,自己得赶快到那里,别的所有的事情,都留到明天再说吧。

说不定明天一切都会改变,事实上就在蹒跚的步子中,她忽然觉得心头的起伏渐渐少了,如同那些伏在天上的云,淡淡的几乎没有动静……

甚至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毕竟她知道人是会改变的,尽管这改变有时连人自己都不知道。

天边的月亮渐渐下去,而阳光将会随后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