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工人

第十一章 党员之家

老丁师傅名字叫做丁建国,今年正好八十五周岁。

清晨,太阳刚刚流露出了一点笑脸,老丁师傅就领着小佐佐来到住宅区旁边的街心花园。清晨的街心花园十分热闹,有人踢毽子,有人打太极拳,有人打羽毛球,有人在跳秧歌舞和老年迪斯科,还有一些人,带着录音机,扯着嗓子嚎叫,好像是在唱一些老歌曲,不过乍一听起来,似乎有狼嚎的味道。

在一个亭子下,围着一圈人,京胡在吱吱呀呀响着,有人在唱京剧《沙家浜》“智斗”那场戏,唱阿庆嫂的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老丁师傅伸头看了一下,哈哈一笑:“哈哈,老妹子,阿庆嫂哪有这么大岁数,这是阿庆奶吧。”

阿庆奶也不示弱,拖着戏腔说:“老丁师傅,你找打。”一圈人“轰”的笑了。

老丁师傅笑着,领着小佐佐绕过亭子,来到一颗大树下。这里有一些石桌石凳,不过石凳上都坐着人,一位手里拿着羽毛球拍的二十多岁的姑娘,见到老丁师傅走过来,就忙站起身,“丁爷爷,您坐这里。”说完,还摸了摸小佐佐的头。

老丁师傅坐下后就说:“姑娘,你好象是我孙女的同学吧,现在在哪上班呐?”

那姑娘见老丁师傅还记得她,十分高兴。“丁爷爷,我是胡蕊蕊啊,是丁香的大学同学,您老记性真好。丁香现在在哪儿呐?”

小佐佐见机插话:“我姑姑还在家睡觉呢。她现在越来越懒了。”

老丁师傅就比较固执:“姑娘,我问你在哪上班,你说我孙女做什么?”跟老年人就是这样,他问什么,你最好马上回答什么,否则他很快就会对你失去兴趣了。要不然为什么说老年人往往都一根筋呢。老年人,反应慢,对往事记忆都很清晰,但是对眼前的事情,转头就忘记了。这不,两句话过后,老丁师傅就忘记了还没谢谢www。qb5200。Com胡蕊蕊给他让座位的事呢。

“祖爷爷,您还没谢谢www。qb5200。Com胡阿姨给您让座呢。”小佐佐在一旁提醒老丁师傅。

“哦呵呵,谢谢你呀,姑娘。”说着话,老丁师傅向四周扫了一眼,看看有什么熟人没有,他对这位胡阿姨已经没有兴趣了。

“老丁师傅,嗨,老哥哥,老家伙,往哪儿看呢?”石桌对面另一个老家伙在喊老丁师傅。

“啊哈,老赵师傅,您还活着呐。老没看见您,还以为您翘辫子了呢。”老丁师傅打哈哈道。

“什么话?我可比老哥哥您身体结实多了。”老赵师傅不乐意了。

老丁师傅和老赵师傅是真正的工友,以前同时在江南造船厂当电焊工的。

“老哥哥,我说您的那位徒孙轩辕弘真给咱工人长脸,您说以前资本家逼咱们工人下岗的时候,要是有工人劳动合作社,怎么也不会有那么多工人丢掉饭碗不是。”

旁边几位老工人模样的老家伙听老赵师傅说轩辕弘是老丁师傅的徒孙,也都纷纷插话。

“真的啊,太解气了,逼得好几个企业的老总在电视台上下保证,绝对不与工人劳动合作社为敌,咱工人从来没这样扬眉吐气过。”

“啊,老哥哥您就是轩辕主任的师爷爷啊,真了不起。报上都说轩辕主任是工人思想家呢。”

“对了,老哥哥,那位上海市花是不是您的孙女啊,长得真是漂亮啊,我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子,还是法律硕士。”

小佐佐也高兴得上窜下跳,“你们不知道吧,轩辕叔叔还经常让我在他脖子上坐高高呢。祖爷爷,是吧。”

老丁师傅心里美得不得了。自己的亲人受到众人的赞誉,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人高兴的。

正在老丁师傅美滋滋地听着众人的夸赞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身后问候他。

“老丁师傅,您好啊,这早晨的空气真好。”

老丁师傅转回身一看,不认识,但又似曾相识。只见此人五十多岁的样子,个头比轩辕弘略矮一些,白白胖胖的,穿着蓝边的白色运动装,脚踏李宁运动鞋。“您这位是谁呀,怎么看着面熟?”

这时,一位同样穿着蓝边运动装的年轻人跑了过来。“你们好,这位是我们上海市委的徐泽普书记啊。”

“哎呀,原来是徐书记啊,我在电视里看见过您,我说怎么这么面熟呢。”老丁师傅忙站起身来跟徐书记握手。“徐书记怎么会跑这么远来晨练呢?”

那位年轻人笑着代替回答:“徐书记在上海周边工业区视察,早晨又来看看老工人的活动和生活。”

徐泽普笑呵呵的补充道:“我还想到老丁师傅的家去喝豆浆呢,老丁师傅,欢迎不欢迎啊。”

“呵呵,欢迎啊欢迎,小佐佐,快叫徐爷爷。”

小佐佐很兴奋。“徐爷爷好,我是丁佐佐,我姑姑可能还没起床呢,这个大懒虫。”

徐泽普听小佐佐这样说,笑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哈哈,那我们去把你姑姑叫起来,好不好啊。”

于是,廖秘书在前面领路,一行人向街心公园外走去,老丁师傅还向围坐在石桌周围的人们挤了挤眼睛,骄傲之情溢于言表。

其实,徐泽普的主要目的就是找一个像丁建国这样的上一代老工人,到他们家去,看看他们的家庭和生活,没成想恰好遇见丁建国,这令他非常高兴。廖秘书更是高兴了,终于有机会看见丁香了,而且还是到丁香的家去。

那边正在打羽毛球的胡蕊蕊看见老丁师傅和徐泽普,就走过来。“爸,您怎么也到这里来了。廖秘书,我爸在干什么呢?”

原来,胡蕊蕊正是徐泽普的女儿,跟她妈妈的姓,所以不姓徐姓胡。

“徐书记,这位是?”

徐泽普看见自己的女儿,很高兴,嘴都咧开了。“呵呵,我女儿胡蕊蕊,他跟丁香还是大学同学哩。蕊蕊,跟我去老丁师傅家去喝豆浆。对了,蕊蕊,你怎么在闵行呢?”

“市政府在闵行区昨天有一个现场会,开的比较晚。我来参加会议,晚上就近住在同学家了。”感觉上,胡蕊蕊比丁香稍矮了少许,也不像丁香那样娇艳,但是很明显要比丁香显得成熟一些。有点像司马晔。

一行人登上书记的奥迪车,廖秘书开着车向老丁师傅家驶去。到了家门口老丁师傅嘱咐小佐佐,“佐佐快去,把你姑姑叫起来。”

打开门,佐佐忙跑到丁香的房间,“姑姑快起来,有一个电视里的大官儿来我们家了。姑姑快起来呀,祖爷爷叫你呐。”

丁香听说有客人来,一骨碌爬起来,忙穿衣服。小佐佐搬了个小凳子,站在凳子上为丁香系胸罩的扣子。“姑姑,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懒了。再这样轩辕叔叔该不喜欢你了。”

“现在还不到七点吧,我怎么就懒了。”丁香还狡辩。

“哼,要是我不叫你,你还不睡到九点去啊。”确实,几乎每天都是小佐佐把丁香叫醒的。“再这样下去,姑姑你又该没裤裤穿了。”

丁香没话了。这时,有人在门外敲了敲门,然后就有一个头探了进来。“丁香起床没呀。”

“啊,胡蕊蕊,怎么是你呀。”

“啊,丁香,你越来越漂亮了。”一下子,丁香和胡蕊蕊拥抱在一起。不过,丁香并不知道胡蕊蕊是上海市委书记的女儿。

两声尖叫,吓得小佐佐忙双手捂住耳朵。“真恐怖,太可怕了。”佐佐边说边往客厅跑。

徐泽普观察着老丁师傅家的房子。这是一套位处二楼的三室两厅的房子,老丁师傅住一间,丁师傅和丁师母住一间,另一间就是丁香的闺房。客厅的墙上有一些奖状,大部分是老丁师傅的,也有丁师傅和丁师母的,一个上任上海市委奖励给轩辕弘的优秀党员的奖状也挂在这里。“呵呵,原来轩辕弘还是上任优秀党员啊。能把轩辕弘也叫过来吗?”

丁香忙说:“轩辕哥住在他办公室,我给轩辕哥打电话。”

丁香刚放下电话,轩辕弘就出现在客厅里了。看他头发乱糟糟的,脸色灰灰的,显然是一夜没睡。丁香忙走上前去为轩辕弘整理衣服和头发。徐泽普笑眯眯地看着这恩爱的一对儿。

丁师母端着一锅热气腾腾的豆浆回来了。“徐书记,这豆浆和油条可是我们合作社社员做的,刚出锅,绝对可以放心。”

丁师傅跟在后面,手里捧着装在纸袋子里的一大堆油条,也是热腾腾的。

一家人和徐泽普高高兴兴地坐在桌边喝豆浆吃油条。老丁师傅还十分歉意。“徐书记,工人的早餐不讲究,您深入工人群众可就吃苦了。”

徐泽普喝了一口豆浆。“老丁师傅,您这是在批评我啊,早年我也是一名钢铁工人啊。”徐泽普年轻的时候,是首都钢铁厂的一名炉前工。

丁师傅“啊”了一声,“我说呢,原来徐书记是工人书记啊,怪不得对工人运动这么支持。弘儿,你真是好福气啊,生当逢时。”

轩辕弘笑了笑。“不是我生当逢时,是上海工人好福气,是我们的党好福气。”

徐泽普举起拿着筷子的手摆了摆:“我说轩辕弘,我有一事不明,为什么你们合作社设立的书记职务不是领导职务呢?是不是受了港台文化的影响?”

轩辕弘想了想才回答:“徐书记,我不认同您的说法,港台文化首先是普通的中华文化,所区别的仅仅是他们那里没有中国***所形成的特征文化而已。中国***在1921年成立的时候将党内领导职务的名称确定为书记,是表达了彻底割断与官僚的关系的决心。但是一百多年来的实践,与官僚的关系割断了没有呢?没有。所以问题并不在于名称和决心,而是在于制度本身。事实上,合作社的书记就是秘书,但是单就名词本身而言,秘书具有个人化应用的特征,而书记就具有公共化或说社会化应用的特征,所以我们就在社会化应用的特征角度将这个职务称为书记而不是秘书。假如有一天社会民众认为书记这个职务太容易与党的书记职务混淆,也许我们会改为秘书,但是现在似乎没有这个必要。”

徐泽普点了点头说:“嗯,说得好。比如说,今天我和你们在一起喝豆浆吃油条,这本来就是党的制度的要求,但是你也发现,这个制度太难贯彻了,你认为这是什么原因呢?”

对于这样的问题,轩辕弘是不会客气的。“我认为这是制度本身的不良结构造成的,中央集权制和官僚等级制度是造成所有脱离群众和的根本原因。

徐泽普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太认同了。比如美国是**制度,但是美国和许多**国家也同样有官员现象,这该怎么解释?”

轩辕弘一本正经起来。“那不同。就算美国和发达国家所有的官员都有现象,那也是个人原因和社会原因,与国家制度本身并没有直接关系。再说,美国是**国家吗?您以为通过选举产生官员就是**制度吗?事实上选举本身都有可能成为一种官僚化程序。虽然我们不能说美国不是**制度的国家,但是美国**是历史上最肮脏、最糟糕、甚至是最zhuanzhi化的**,是掩盖在金光闪闪的金钱制度下的破烂**。问题在于议决事务的方式和社会的基层结构以及这二者的关系。反过来说,您认为我国的常务代表制度与美国的议员制度究竟有多少区别?美国的议员都代表一方利益,而中国的常务代表代表谁呢?不过是在背地里代表官僚集团的某个派系而已。”

徐泽普把双手举起来。“哈哈,真不愧为工人思想家,这个问题以后我们专门找时间讨论,或者我们也可以在党校里研究这些问题,你看好不好?”

轩辕弘不好意思了。“嘿嘿,徐书记,我纯粹是班门弄斧,让您见笑了。但是对于您对工人运动的支持,我们都由衷的表示谢谢www。qb5200。Com和赞赏哩。”

徐泽普轻轻拍了一下桌子。“支持工人运动,代表工人阶级利益,这是我们党的本职工作和宗旨。告诉您一个消息,从今年开始,上海地区已经拒绝那些拒绝走共同富裕道路的资产者加入***了。”

轩辕弘也一拍大腿,“太好了。早就该这样了。那些资产者在党代表会议和**上与工人阶级利益唱反调,早就让工人和民众不满了。要是能把这些资产者清除出党就更好了。”

老丁师傅听着徐泽普与轩辕弘言来语去的说得这样热烈,几次想阻拦轩辕弘与徐泽普争论,但是最后还是忍下了。

小佐佐可不甘落后,两只大眼睛一会儿看看轩辕弘,一会儿又看看徐泽普。“徐爷爷,我轩辕叔叔厉害吧。”

徐泽普哈哈一笑,“小佐佐,你长大了也会这样厉害的。”徐泽普攥起拳头放在佐佐眼前,“努力哦。”

小佐佐也举起小拳头。“佐佐记住了,佐佐要努力,长大也像徐爷爷和轩辕叔叔这样厉害。是不是姑姑?”

丁香轻轻拉了拉佐佐的辫子,“是,佐佐很让人羡慕呢。”

徐泽普足足喝了三大碗豆浆,他问:“老丁师傅,您这房子是拆迁补偿的还是购买的呢?”

没等老丁师傅回答,丁师母回答道:“一半是拆迁补偿,另一半是贷款购买的。好在有许多工友和师兄弟帮忙,最主要的是我们家没有下岗的,所以贷款偿还得还算顺利,现在已经不欠钱了。”

徐泽普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嗬,吃饱了,今天真是畅快,老丁师傅,您是有六十五年党龄的老党员了,我记得丁师傅和丁老师也有三十多年党龄了吧,丁香呢,也是党员吧。”徐泽普调查得还真是仔细。

丁香骄傲地说:“我大二的时候就入党了。十八岁入党。”

“好啊,党员之家啊。轩辕弘,合作社的党组织要建设好,谁是支部书记呢?”

“司马风,支部书记兼副主任。我们支部归属闵行区区直机关党委,我们还有计划将全合作社社员的党员组织关系都集中到合作社来,这样便于党的工作开展,徐书记您的意见呢?”

“嗯,我支持,你们写个报告递上来我看看,这件事必须市委来组织协调。”

徐泽普在一个党员之家吃了一顿早餐,这让他非常高兴,因为这样的事情现在非常难得。徐泽普想,几个党员,一边吃早餐,一边议论党的工作,这在当前的全中国都是一件非常难得的事情。只是,老丁师傅,丁师傅和丁老师参加的议论太少了,不过徐泽普也知道主要原因是他把注意力过多放在轩辕弘身上的原因。这个小伙子,比较激进,需要特别加以积极的引导,徐泽普认为这个任务看来是非己莫属了。

不过上海工人劳动合作社的进一步发展也令徐泽普大跌眼镜,那就是后来的上海工人产业合作社和中华产业联盟,后来,徐泽普在退休后还专门回到上海参加了中华产业联盟的党组织工作,不过这是后话了。

老丁师傅在徐泽普走后就抱怨轩辕弘,“弘儿啊,你怎么能跟徐书记争论呢?他是党的书记,是上海市委书记啊。”

“哦,爷爷,那要不要我去跟徐书记道歉呢?”轩辕弘表现得十分诚恳。

老丁师傅嗫嗫揄揄了好半天才说,“唉,你怎么不是我孙子呢?”

轩辕弘笑嘻嘻的:“我是您的孙子您会有什么好处呢?”

“我有什么好处,我,我就可以打你屁股了,叫你跟徐书记争论。”老丁师傅假装吹胡子瞪眼,最后还是没忍住,笑了。

“咳,咳,这徐书记真的是很好啊,弘儿、香儿,你们小两口以后要多多支持他的工作,听见没有。”老丁师傅在很多地方都不糊涂,他最大的糊涂就是总以为轩辕弘和丁香已经结婚了。还总在想,我什么时候该抱曾孙子了。最可恨的是丁师母不但不纠正,还时常推波助澜。

弘儿和香儿异口同声地答道:“听见啦,老爷爷。”那老爷爷非常满意,呵呵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