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工人

第三十四章 产业基金

社区商店是一个社区公共设施的通称,其中包括购物店、超市、健身房、舞厅、餐馆、糕点店、菜肉店、维修店、花店、药店等等。单单许泾住宅区就有百货店、超市、菜肉店、糕点店、花店、餐馆、药店、健身房、维修店等等数十处。丁江南就在一间很大的维修店许泾维修综合店里担任管理工作。这间维修店有汽车维修、房屋维修、水暖维修、电脑维修、电力维修、家具维修以及修鞋、衣物缝补和公共设施维护等等很多项目。

社区商店是由社区居民个人共同投资,共同经营的商店,主要的服务对象是社区居民。相当于工人产业。有一个社区产业经营管理委员会负责管理社区范围内的所有社区商店。受许泾住宅区管理委员会推荐,北桥社区产业经营管理委员会委托,丁江南担任了许泾维修综合店的店长。

在丁香的帮助下,丁江南代表全家投入了五千元钱。这些钱不是投入到某个具体的商店,而是投入到北桥社区产业基金中,由社区产业经营管理委员会负责调度这些基金使用于各个商店中,作为这些商店的流动资金和维护资金。居民的收入是与这些社区商店经营状况的好坏有关系的。而丁江南的收入还取决于他所负责管理的许泾维修综合店的经营效益的好坏。

自从有了社区商店,工人们和退休工人再也不用摆摊子做小买卖来补贴家用了。主要是他们在工人产业中的个人收入已经提高了很多,虽然还不可能与那些剥削工人攫取社会物质财富的亿万富豪相比,但是他们的生活已经比原来富裕了很多。其次社区产业和社区商店公共化的投资和经营管理方式使得他们即使想搞外快,也不必像原来那样去当小摊贩,只要把资金投入到社区产业基金中,就能有稳定的收益。过去那种城管队与摊贩的街头游击战的资本主义的特色市场已经彻底消失。

产业自主化以来,工人们的个人收入大幅提高,工人们平均拿出几千元、几万元甚至几十万元已经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了。但是轩辕弘、丁香和司马晔这些在合作社中工作的人就没有这样惬意。社员的会费已经提高到每月十元,产业合作社也从城市税收中享受到一部分份额,合作社工作人员的工资也都提高了百分之百到百分之三百不等。但是轩辕弘每月还是只拿五千余元的较低工资。丁香每月都有平均一万多元的收入,不过她和轩辕弘、司马晔一样,在合作社的工资也不过五千余元,其他的收入大体上是从事法律工作的外快和临时收入。

好在丁香不用在服装上支出一分钱,在免费教育的制度下,佐佐上学也不用花钱。所以现在轩辕弘虽然已经不算是穷鬼了,但是要一次拿出几万元还是做不到。轩辕弘的一句格言是:钱只要够用就好。一个人,觊觎社会大量的财富,并不是一种值得称赞的抱负,而是一种很危险的意识。这是一种私有制的意识,也是社会很多混乱现象的一个根源。当然,这种私有制意识,是植根于私有制的产业方式基础之上的。

轩辕弘认为,社区产业是一种社区范围内的真正意义上的公共产业制度,主要原因就在于社区产业基金。所以,在上海市议会上,轩辕弘提议建立社会公共产业基金,并且由城市议会及其产业管理委员会负责管理。获得通过后,上海又展开了一轮社会产业的变革。经过这次变革,工人的产权就与具体产业组织完全脱离了,而只与社会公共产业基金有关系。不过,此时工人个人的收入分配还是与他们所在的产业组织的业绩有关联,也与他们个人的劳动业绩有关联。

面对社会公共产业基金,工人个人的产权不尽相同,有的多些,有的少些。但是这种数量的差别完全取决于工人个人的劳动操作和消费取舍,而与产业制度、生产关系和分配关系以及产业组织的业绩毫无关系。已经没有人囤积个人财富,因为个人消费已经不取决于个人手中的现金数量,记账消费和年度扣缴不过是个人消费支出的方法,消费计划对于每一个人都是必要的。理财咨询机构也帮助个人制定这种消费计划,工人产业合作社、中华产业联盟、各种学校、律师事务所、社区议会和城市议会甚至市政厅都设有理财咨询机构。

在申工报上,轩辕弘发表了一篇文章评价新变革的结果,称社会公共产业基金的创立,标志着工人自主的公共产业制度已经完全建立,至此,社会真正建立了初级阶段的社会主义制度。轩辕弘还说,只有在社会公共产业基金完全脱离了与个人产权的关联以后,个人产权完全没有必要存在从而完全消失,社会才能建立高级阶段的社会主义制度,那时候,工人个人的收入分配才能完全脱离具体的产业组织的业绩和个人的业绩,而建立各尽所能各取所需的分配制度。现在,我们已经可以明朗朗地看到社会主义高级阶段在未来将是如何建立如何实现了。

“从现实社会关系的变化中发现未来社会的发展方向,这表明了一名思想领袖的深厚功力和伟大。”夜里,杨国威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上打开了申工报,看到了发表在上面的轩辕弘的文章,心中不禁这样感叹。轩辕弘的文章不仅指明了未来社会的发展方向,指明了未来社会产业制度的发展方向,而且指明了党的工作方针和工作重心。杨国威在自己的笔记中写下了这一感叹。

“社会主义并不是任何人的专利,而是广大人民群众所值得追求的生活方式。为此,我们的任务并不是把社会主义这个名词套在任何需要推广,要让人民群众接受的事物上,去吓唬人民群众,而是要让人民群众了解社会主义的真谛,它的实质,它的本来面貌和结构。”杨国威的眼睛久久停留在这段文字上。他想,过去,我们并不真正了解社会主义的实际面貌和内部结构,所以就总利用手中的政治权力死死抓住社会主义这个名词,随心所欲地套在我们认为必须特意强调和坚持的事物上,结果导致关于社会主义的理论研究一百多年来没有任何发展,以至于在实践中走入了歧路。说那时候用社会主义吓唬人民群众,这种说法一点儿也不过分。

“初次分配的问题,本身是一个产业制度革命的问题,而不是分配方法的问题。摸石头运动和资本私有化以后,资产阶级复辟了,他们通过剥削和各种非劳动收益占有了大量的人类物质财富。这本身就是一个初次分配改变的行动。但是,这种私有化的产业制度和生产关系不加以变革,而去谈论什么初次分配的公平与否的问题,这不是愚蠢就是别有用心,而事实上,这就是对广大工农群众的一种可耻的欺骗。”轩辕弘在文章中没有指名道姓地评价历史,但是明显可以看出他对以往的那些愚蠢可耻的政策的深恶痛绝。“一个对于自己跻身精英阶层(资本阶层)而沾沾自喜的***的领导人,一面挥舞着政治乌托邦的大旗,一面推动着资本私有化和资产阶级复辟而以售其奸,……”杨国威看到这段文字,自己的脸都红了。当然,作为后代的党中央的最高领导人,他知道轩辕弘指的那一段历史与己无关,但是对于***来说,这毕竟是一段可耻的历史。

“中国是一个拥有着崇尚帝王将相文化传统的国家,因此,我们在任何时候,都不能自立为王,都不能自比救星或救世主,都不能让自己被划入形形色色的精英阶层。存在决定意识,当你被划入帝王将相阵营的时候,你就一定会产生甘当帝王将相的梦想,你就一定会有帝王将相的行为准则。可是,当你真的在体会帝王将相的感觉的时候,在历史上,你就一定是一堆臭狗屎。”看到这段话,杨国威哼了一声。可是他马上就注意到,轩辕弘的这段话是针对坚持政治乌托邦的人而言的。“一种被竭力宣扬的社会制度,不是依靠这种社会制度本身的生活系统而存在和发展,而是要依靠某个领导人或者某些领导集团的政治良心和政治风格而存在和发展,这只能说明这种社会制度一定是与所宣扬的那个样子相反的、背道而驰的,是一种政治乌托邦。从来没有人承认自己坚持政治乌托邦,但是那种国家极权主义的社会政策和无产阶级**的社会主义,就是政治乌托邦。”这种对历史的批判,是相当尖锐了,杨国威这样想。

“我们并不需要那种纯粹政治的社会主义,甚至,产业的社会主义或者福利的社会主义这种提法也是根本错误的。我们需要的是真实的、完整的、完全属于我们自己的、能够为我们完全控制的生活方式的社会主义。上层建筑和经济基础是不能割裂的。”轩辕弘的这段文字,杨国威早已耳熟能详,以前在许多场合,轩辕弘都反复地强调了这个问题。“如果社会主义是我们的生活方式,那么它就要能够为我们所控制。如果社会主义仅仅是政治乌托邦,那么你们还是把它藏在自己的被窝中吧,不要拿出来愚弄民众。”这是轩辕弘在上届中央全会上的发言中对那些反对进行清党和公有化运动的人的尖锐批评。杨国威还清楚记得,当时听了轩辕弘的这段话,他心中因为当时的激烈争论而堵上的一块大石头,“咚”的一下落了地。轩辕弘就是这样,在任何场合说话,都是口无遮拦。如果心理承受力比较差,还是不要听他说话。“是的,社会公共产业基金就是在这种为我们所控制的生活方式的基础上产生了。”杨国威将这段话复制到了自己的笔记簿中。

“消灭私有制和建设社会主义是***的历史使命。以往,我们利用手中的政治权力胁迫民众绑架国民,将那种政治乌托邦式的社会主义强加在人民群众的头上,其结果,只能是把社会主义变成了无法理解的怪物,只能是在民众中造成更隐蔽更深刻的怨恨。这是与社会主义的真谛背道而驰的,是在摧毁社会主义在我们心中的信念。社会公共产业基金的创立表明,人民群众懂得如何创造自己的生活方式。”看到轩辕弘在文章里的这段文字,杨国威想,社会公共产业基金并不是任何人的灵感闪现,甚至轩辕弘都不承认是自己的发现,而是人民群众在公有化运动中的创造。但是这与轩辕弘数年来的思想引导和实践引导工作是分不开的。“社会公共产业基金的创立,标志了以往一个时代的结束和未来一个新时代的开始。”以往的那个时代,按照轩辕弘的说法,是幻想社会主义时代或者说是政治乌托邦时代,而这个新时代,同样按照轩辕弘的说法,是实践社会主义时代。这个新时代,是建立在自主劳动的工人组织所创造的一切基础之上的。

猛然间,杨国威想起了徐泽普,这老家伙,自从受到刺杀袭击受伤痊愈以后,就很少参加公众活动,别是他也跟胡廷广一样,变成会议书记了吧。想到胡廷广,就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他的儿子胡涵三。这个胡涵三为什么要刺杀徐泽普呢,还纠集了那么多暴徒武装对抗对他的抓捕,死有余辜。那丁香也真是让人难以置信,居然把胡涵三暴成了一堆肉馅儿。想起晚餐吃过的小笼包子,杨国威不禁打了个寒战。徐泽普这个老家伙,我得去见见他,总是装病不行。

徐泽普并没有装病,现在他整天都在女儿和廖秘书的陪同下忙碌在上海的各个社区议会和社区产业中。上海市政府取消了,胡蕊蕊在上海市政府办公厅的工作也没了,现在她是市长办公厅的一名秘书。廖秘书还在对胡蕊蕊穷追不舍。不过胡蕊蕊现在已经接受了廖秘书对她的感情。

因为有柳茂林的调理和协助治疗,徐泽普很快就恢复了健康。因为有徐泽普领导的上海市委前期扎实的基层工作,清党运动中,上海的党员的清退率是全国最低的。社区产业基金的创立也是与徐泽普和轩辕弘的引导工作有关的。当时社区产业面临着流动资金和维护资金的重新投入与管理,而基于产业组织的产权分配和管理又无法与社区的公共经营相适应,于是,社区产业基金油然而生。没想到,社区产业基金居然成了社会公共产业基金的前奏,而恰恰是这一步,就使社会主义产业制度形成了完整的社会系统。

社会公共产业基金的创立,公共管理的产业投入彻底改变了资本主义制度下的产业投入的方式。私人面向具体产业组织或者通过不可捉摸的盲人骑瞎马的股票市场对产业组织进行产业投入,这是私有财产制度创造的产业投入方式。但是,与工人个人产权相关联的社会公共产业基金,在个人产权与社会公共产业基金的关系上,也并没有完全摆脱私有制的产业投入方式。所以轩辕弘才会说,“只有在社会公共产业基金完全脱离了与个人产权的关联以后,个人产权完全没有必要存在从而完全消失,社会才能建立高级阶段的社会主义制度,那时候,工人个人的收入分配才能完全脱离具体的产业组织的业绩和个人的业绩,而建立各尽所能各取所需的分配制度。”

为了看望徐泽普和进一步与轩辕弘探讨社会主义制度的某些理论问题和实践问题,杨国威和夫人来到了上海。不过这次的行程是公开的。夫人与东方韵和丁香已经是好朋友,借着这次机会,夫人要来上海看望东方韵和丁香。女人的话题总是与男人有所不同。飞机场停机坪上,刚下飞机的杨国威迈着稳健的步伐向欢迎他的徐泽普和轩辕弘走去,而夫人则尖叫着向东方韵和丁香冲过去。天呐,这是第一夫人吗?总书记、国家主席杨国威轻轻摇着头走到徐泽普和轩辕弘的身前,互致问候,还伏在徐泽普和轩辕弘的耳边悄悄说:“清党运动以后,夫人变年轻了。”

这次杨国威来探访轩辕弘和徐泽普,主要是要探讨国家社会公共产业基金的设立问题。因为轩辕弘和上海市议会一直反对国务院提议的设立国家社会公共产业基金的议案,许多省的城市议会也支持上海市议会的反对意见,国会开了几次会议也无法通过,所以杨国威一方面要与轩辕弘进行进一步的探讨,一方面打算协调上海市议会与国务院双方的意见。现在,全国各省的城市议会已经形成了一个很不好的毛病,因为轩辕弘是上海市议会的议员,所以凡是上海市议会支持的国会议案他们就支持,凡是上海市议会反对的国会议案他们就反对。新的宪法和国家主席法规定,协调各个城市议会与国会和其他国家机构的意见,这是国家主席的一项职责。

轩辕弘反对设立国家社会公共产业基金的理由主要有:一、实际上,拟议中的国家社会公共产业基金的来源都是各个城市议会控制的社会公共产业基金;二、各个城市的产业在中华产业联盟的管理下已经处于协调的发展状态;三、宪法、国会法、国家主席法和紧急状态法都规定了紧急状态下的职责权力,其中也包含产业紧急状态,在规定的情况下,国会和国家主席有权宣布进入产业紧急状态,这时候,国会的产业管理委员会和国家主席就有权力调配各个城市的社会公共产业基金形成临时的国家公共产业基金,用于处理那些失衡发展的产业;四、在上述情况下,设立常规的国家社会公共产业基金,无疑就会扩大和强化国家机构与各个城市议会的矛盾,为国家机构侵犯城市的产业利益打开了绿灯。甚至,轩辕弘还提议在宪法中补充设立一项否定法案:任何情况下国家都不准设立常规的国家社会公共产业基金;并且要求在各个具体法律中给予具体规定。

由于国会议员都是各省市的城市议会派驻的议员,所以当有国务院的国家机构提议设立常规的国家社会公共产业基金的时候,当即就遭到了国会的否决,并且按照规程通报了各省市的各个城市议会。这立即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甚至有些省市的城市议会对国务院表示了不信任,提议解散并重组国务院及其各个机构。

幸好轩辕弘和上海市议会还没有走到要解散国务院那样激烈的地步,但是轩辕弘提议在宪法中补充设立否定法案的议案,却是已经得到绝大多数城市议会的支持。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下一次国会开会的时候,轩辕弘提议在宪法中补充设立否定法案的议案,势必获得通过,那么即便国务院不实际解散,也是差不多了,至少是奄奄一息了。

杨国威不是和稀泥派,而且从逻辑上讲,他也并不支持国家社会公共产业基金的设立。出于对本届国务院的保护,他希望暂缓向国会提交在宪法中补充设立否定法案的议案,因为这项议案一旦获得国会通过,国务院就事实上倒闭了。那对于国家管理工作来说,无疑是一次巨大的震荡。那时候,他杨国威也就不得不宣布解散和重组本届国务院了。

轩辕弘很爽快,毕竟是老朋友了。不过轩辕弘还是提出了一个放过本届国务院的条件,那就是要对国务院的所有工作人员进行一次检核,也就是测验国务院工作人员对于以城市为中心的国家管理制度和以个人自主为中心的社会制度的理解程度。百分之八十理解的为合格,百分之六十理解的为不合格,如果合格,轩辕弘答应明年再提交议案,如果不合格甚至低于百分之五十,就只能立即提交议案。测验的方法不是出题考试,而是拿出过去数年国务院的实际工作结果来评价其中所秉持的观念和原则。轩辕弘的话很呛人,我们的国家机构不能让一群心怀私利的人把持。

都说到这个程度了,杨国威不答应也不行了。

夫人有了新朋友,就把杨国威这个老朋友给忘记了。晚上,夫人打回电话,居然说住到了特战部队的招待所。第二天,第一夫人还观看了特战部队的训练和演练,东方韵还特别为第一夫人安排了一次特战部队的检阅仪式,让第一夫人煞有介事的美美地过了一把检阅部队的瘾。第二天晚上夫人回来时,居然换了衣服,杨国威一眼就能认出,夫人穿着的是国务院委托上海市长办公厅转交给丁香的本年度最流行的衣服,不用说,这一定是丁香送给她的。“哎,你一个老太太,穿人家小姑娘的衣服,很美吗?”

夫人却说:“丁香穿着,简直就像天仙一样,我穿就差了太大的行市了。反正是好看,管他呢。”杨国威无语。现在这个年代,人们的文化素质高,营养均衡,精神恬淡,五六十岁的人看上去不过三十岁左右,比比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