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玲珑妖变①
她站在那里不再移动，可是那股无形的牵引力越来越强大，她无法抗拒，她伸手抓住了窗棱，可是脚步却依旧向前。
就在将要离开窗口的那一刻，她看到睡在小篮子里的萌萌醒了过来，她张开口，却无发出声音，她在心中狂喊着：“萌萌，萌萌救救我……”
走廊尽头的那个白色的影子已经幻化成了一团白色的光晕，丝丝光束向封千紫投来，穿过她的灵魂，拉扯着她向那团光晕飞去。
“萌萌……萌萌……”
她什么都想不起了，她的眼前只有萌萌，萌萌便成了她的救命稻草，可是，那只小兔子能做什么呢？
她挣扎着，回过头去看着，看着那只小兔子惊恐万分的眼神，看到萌萌飞快地向她奔来，拉着她，拽着她，向后……向后……
可是，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那团白色的光晕突然放大，光也变成了炽白色，封千紫感觉自己就像是抬头看到了正午最强烈的阳光，下一秒便变成了一片漆黑。
她像是被谁在身后推了一把，踉跄了一下摔倒在地上，阴寒之气瞬间深入到她的四肢百骸。
视力逐渐恢复之后，她看到这是一个暗淡的大厅，也可以说是一个殿堂，阴风从她脚踝处吹过，她看到地上斑斑驳驳的墨紫色痕迹，像极了血液干涸之后的颜色。
许多白色的影子站在殿堂的两旁，她看不到他们的脸，却感觉得到他们正在看她。
完了完了，不用猜也知道这是哪里！
可是，可是我怎么会……我怎么会到这来呢？
“啪！”一声惊堂木响，殿堂的最里面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封千紫，你的阳寿早已尽了，却阴差阳错穿越了时空，叫我们好找！”
封千紫被惊得向后一撤，眼风扫过身侧，见萌萌哆哆嗦嗦地坐在地上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她将它抱在怀里，紧紧地搂着，颤声说道：“我，我，我现在已经是天仙了，不用死了……”
一阵阴云飘过，传过来几声冷笑，殿堂的最里面光线亮了一些，现出一个白衣人来，头上戴着白色的高冠，宽袍广袖上缀满了白色的亮羽，模样虽然很英俊但却透着死亡的气息，像是地狱里走出来的阿修罗。
封千紫紧紧搂着兔子，坐在地上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是白无常？太帅了吧？是天使？这里也不像是天堂啊？
再说了，我这是东方仙侠穿，不是西方奇幻穿啊！
“大，大，大哥哥，我真的不用死了，不信的话你可以问……”
“闭嘴！”白衣男子本来还在缓步走着，却在瞬间移动到了封千紫的面前，他慢慢低下身子，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目光凌厉地盯着她，“你知不知道，自我继任以来还从没有一个灵魂逃脱过，我找了你整整一年，你让我怎么向自己交代？”
“我，你别捏我，好疼啊！”封千紫抓住他的手臂，尖叫着，“我在2010年已经死了，我现在是神仙了，你能让神仙去死吗？”
男子收回了手去，露出一种令人心寒的笑容，“我不能令神仙死去，但是我可以叫你求着我去死。”
什么啊？我神经病了，我求着你让我去死？
还没等封千紫思考完这个问题，白衣男子伸手凭空一抓，她怀里的小兔子就到了他手里的。
萌萌被掐着脖子拎着，呼吸不畅地叫道：“阿紫，阿……紫……”萌萌连后面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封千紫急了，“把萌萌还给我！”她冲上去抢，男子却拎着兔子向后飘去，速度是惊人的，她根本连边都沾不上。
两旁的白色影子向她袭来，“噌啷”一声，封千紫祭出夕凝剑来，双手握着剑，尖叫着向两边狂砍了几下，“还给我——还给我——”
夕凝剑虽不是什么神器，但毕竟是天庭的宝剑，神光护体，白色的影子一时向后退去，不敢再近前。
“哟！”男子又是几声冷笑，“冥殿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大吼大叫过，如今，什么例都叫你给破了！”
“还给我，我求求你，大哥哥，把萌萌还给我……”封千紫双手握剑，剑尖抖动。
“你为什么不求求我让你去死呢？”男子又是一声轻笑，广袖一挥，身前变出一口油锅来，热油滚滚，连油锅上面的空气都被烤的变形扭曲。
“你要干什么？”封千紫向前走了两步，厉声喊道。
“嘘——小娃娃，你好吵，小声点，不然我被你一吓，手一松……”男子说着，手真的松开了——
封千紫大叫一声，看见他又在半空中抓住了萌萌的耳朵。
“不要……不要……不要……”她瞪着眼睛，微微地摇头，持着剑的双手缓缓垂下，夕凝剑落地，“我死，我死好了，我去死好了……”
反正我也早就该死的是不是？
男子又笑了，却笑得暖暖的，他将兔子抱进怀里，轻轻抚摸着，“早这样不就好了……”
他挥了挥手，一条白色的影子向封千紫贴了上来，白雾一般的身体抬起白雾一般的袖子，没有手，却捧着一碗清水。
“喝了忘川水，你就去投胎吧。”冰冷的声音不带任何的感情。
封千紫望着眼前的一碗清水，没想到自己终究还是躲不过宿命的安排，就这么离开吗？她好不甘心——师父，白姐姐，小叉子，展颜，小惜，夜白哥哥，子央哥哥，墨妍姐姐……
“我，我可不可以跟我师父说一声？”她哀求。
男子微笑着摇头。
封千紫吸了吸鼻子，接过了那碗水，忘川，忘川，为什么她不在一年前就死掉？
那时候，她还不懂什么叫不舍，那时候，她还没有意识到死亡的意义，可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她再也不是懵懂无知的儿童了。
忘川，忘川……
“萌萌，你，你跟师父他们说，就说，就说我回北京了，我在天姥山玩腻了，想家了，想妈妈了……”
封千紫擦了一把眼泪，“萌萌，我平时……总是欺负你，你也……忘了我吧……告诉小叉子他们……不用想我……”
悲催的世界！
甚至连告别都来不及，下一世，她再也不会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些人，曾经给过她温暖快乐的记忆。
而这些人……师父……会不会记得曾经有个小人偶，叫小紫，有两条长长的大辫子……
好不舍，好不舍，好不舍……
她端起忘川水，眼泪滴了进去，挨到嘴边——
“不要喝，阿紫——”萌萌猛地从男子怀中窜出来，扑进了滚滚的油锅里。
“哟！这小兔子倒挺有意思！”男子向后退了几步，躲开了溅出来油汁。
“萌萌——萌萌——”封千紫红了眼睛，丢掉忘川水，大喊着冲上去却被几个白色的影子拉住了，她听到惨叫声，她看见油锅里白色的一团翻滚的身体，她身体里所有的血液狂涛巨浪一般冲到了头部，就要喷发而出，深藏在她身体最深处的那种躁狂蠢蠢欲动，一发不可收拾。
“再给她一碗，幽冥界的忘川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男子讥笑着背过身去，留给封千紫一个素白的身影，满身的白色亮羽晃花了封千紫的眼睛，“……可惜，我是吃素的，不然，我倒想尝尝这兔子是什么味道。”
轻柔的一句话，彻底摧毁了封千紫的理智——她的眼睛瞬间布上了紫色的血丝，一双粉嫩的红唇变成了褚色，面色苍白的就像是一只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野鬼。
紫光暴涨！她的双眼竟然流出了夜紫色的血来。
浑身沸腾的血液无处可去，涌到头顶，涌到胸口，顺着喉咙汹涌而上，哇的一口紫血喷出！
封千紫的双眼被紫血蒙蔽了视线，身体内的愤怒找不到宣泄的出口，她那双被白色影子抓住的手紧紧一抓，就听见两声惨叫。
周围一片惊呼，没有人想得到这个刚才还楚楚可怜的小娃娃此刻变成了能够徒手噬魂的冷血杀手。
我杀了他们？！
封千紫心中没有恐惧，反而是一种兴奋，那是一种迷人的感觉，就像是喝醉了一般，她闭上眼睛，抬头深深地吸了一口地狱里的阴风，睁开眼睛，却仍旧是一片漆黑。
“夕凝！”她起手一招，夕凝剑从地上飞起，飞入她的手中，她发疯似的将剑划破自己的手掌，“喝了我的血，去杀我要杀的人！”
“这是怎么了？”
“她疯了吗？”
“妖变了，她妖变了……
周围的白色影子围着她团团转着，将她包围起来，刚才不过是大意，能够在幽冥界噬魂，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逃了！
但是，他们低估了她的力量。
她的身体由紫玲珑神花与赫连清欢的心尖之血缔造而成，继承了神与仙的巨力，如此暴走的状态，很可能会给他们造成毁灭性的伤害。
她的心中已经空无所有，唯一的念头就是要杀了白衣男人，杀了他，杀了他……
惨叫声连绵起伏，阴气益发的浓重，她直冲上前，凭着先前认定的男子的方向，单手捏死了一个又一个冥界阴差。
“小紫！”
是谁的声音这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