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策

七十沈家

庶女策

上京城中,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虽不是很大,可是连着两日的暴雨,路上已经有了积水,街上更是寥寥几个行人,俱都形色匆匆。

正阳街上,一辆单匹的青帐马车在街中最气派的宅子前停了,门口守着的小厮立刻撑了伞过来,马车上走下一位穿着厚底官靴,身着朝服的中年男子,看着身上的雨水,男子不禁低声说了句什么,小厮不敢答话,男子像是想起什么一样,问他。

“老太爷和四爷可回来了?”

小厮低着头,飞快的回答,“回来了,前脚刚到。”

男子点了头,在小厮的撑伞护送下进了宅子,径直朝着前厅的书房走去,书房门大开着,才走到门口就能闻见里面一屋子书的霉味,男子轻轻蹙了眉头,随口吩咐身边的随从。

“等日头晴了,也要把书拿出来晒晒,这味道太浓了。”随从没有打伞,而是穿着斗笠,宽大的帽檐下露出一截光滑的下巴。

“是,老爷。”

书房里已经坐了一个满脸皱纹和胡须的老者,和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男子,见有人走进来,老者没有正眼,那年轻的男子却站了起来,对这人喊了一声:“大哥。”

被称作大哥的人向他摆摆手,示意他坐下,自己则在另一边坐了,老者这才睁开了眼睛,看了看身边的两个儿子,叹出一口气,道:“今日皇上又没上朝,你们怎么看这事?”

这位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在上京无人不知的沈阁老,一门三品,外加一个皇妃和一个九皇子,可算是上京城中的清贵加权贵了。

“哎,都说是龙体违和,但若是违和。昨日怎么又精神去御花园游湖呢?外面阴雨不断,想必是御花园里的景色实在勾人。”

沈家大爷越说越愤慨,手不禁握成了拳头,沈四爷看了眼父亲的脸色,喊了一声:“大哥,不可妄言。”

沈家大爷无奈的吐了口气。脸色却是好看多了,老者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半响才开口,“如今各处灾祸频发。西南山体滑坡,当地知府上奏,说是一个寨子都给埋了。请求朝廷拨款,长江下游泛滥,大坝决堤,请朝廷拨款重修,北方今年又出现洪涝连连,三州知府上奏请朝廷赈灾,可是如今皇上不理事,这银子是如何拿啊。”

沈四爷思量的看着沈阁老。“就是皇上上朝,这银子怕是也拿不出,如今国库空虚。外人不知道,咱们可是一清二楚的,北疆战事吃紧。银子是断不能少半分的,要紧着北疆来,这赈灾的银子一时半伙是凑不出了。”

这一席话让沈家是三个男子皆都无奈的叹了口气,没银子是小,主要的是皇帝还要修什么飞仙台,仿照仙宫一般,供他享受神仙般的日子。

“自我开祖皇帝至今,不过才短短六十年,何至于就到了这般地步啊。”当年开祖皇帝建立大周的时候,沈阁老只是沈家的一个小辈,当年的盛景还跟昨日一般在他眼前,如今他都到了古稀之年,没几年的苟且日子好活了,也不知道沈家的子孙以后该何去何从。

“娘,妹妹昨日就传了口讯出来?”

沈阁老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听见‘妹妹’这两个字不由的皱了眉头,“她又说那件事?你叫她安分些,如今皇上正值鼎盛,你又是太子太傅,若是依她所言,我们沈家成了什么?”

沈大老爷不同意,争辩道:“爹,儿子是太子太傅,对太子最是明白不过,说句大不敬的话,太子就应该是新朝的逍遥王,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偏对正式提不起半点心,您叫儿子要如何做这帝师?”

沈阁老沉默以对,沈大爷继续:“再观九皇子,自小聪敏非常,遇事举一反三,谦虚有礼,这才是我大周需要的明君啊,不是我沈家有私心,而是太子实不是堪托付江山之人,爹,就算一时会有人骂我沈家,但是只要我们问心无愧,后人一定会明白我们沈家的苦心的。”

沈阁老就仿佛一尊入了定的神像,一动也不动,沈大爷知道自己的这番话是白说了,全身泄气的垂着头,就在他要请求告退的时候,沈阁老开口了。

“若是你能帮暄哥儿求取到庞家独女,这事就可依了你们。”

沈大爷大喜,立刻站了起来,“爹,儿子定不负所望。”然后兴匆匆的走了,提亲一时还需要跟他的夫人商量。

沈四爷看着哥哥离开的背影,迟疑道:“爹,您怎么……”

沈阁老慈爱的看着他的幼子,道:“我若是一直不松口,你大哥和大姐又岂会罢休,若是真能求娶到镇国将军家的独女,这事或有一线希望。若是不能求娶到,也好叫他们死了心。”

沈四爷点点头,眉头却没松开过,“可是爹,您也看好九皇子?”

沈阁老摇摇头,一双浑浊的眼睛霎时透出精光,“九皇子生性温和不假,但也只能做盛世之君,而非治世之主,如今大周千穿百孔,九皇子能不能将大周治理好还得两说,不过是咱们沈家有威望,所以九皇子才有这么一挣的机会。”

“那爹要让大哥和大姐去试试?”

沈阁老的眼神软了下来,看着沈四道:“倘若能拉拢庞家,那就算是没有治国的本事,只要有你们这些舅舅帮着他,想必也出不了什么大错,能保得一世的尊荣也是好的,你大哥为人太过刚正,二哥和三哥性子又太软绵,以后这个家还要你多操心的。”

沈四连忙站起来,躬身道:“儿子不敢,爹,您言重了,大哥就是极好的,不过爹放心,我一定会全力辅助大哥。”

沈阁老老怀安慰的点了点头,果然当年他的直觉是对的,不管如何,一定要生这第四个儿子,想到这个,他又想到另一人,就是长房的长孙。

“还有暄哥儿,以后你也多看顾点,你大哥性子粗,难免看不过来,暄哥儿又自小没了娘,那个徐氏哼一肚子的心眼,打量我不知道呢。”

说起暄哥儿沈四来了气,“爹,这两年暄哥儿的是越发的歪了,去年我让他参加府试,无论如何都不参加,还整日的出去流连不归家,我看,那孩子都被惯坏了,您说,哪里有半点我们沈家子弟的样子,我看,庞家必定看不上这小子。”

沈阁老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意味深长的笑了,“那孩子是心里明白的,你不用管他做什么,我都知道,只要将来他有事求到你头上,你该搭手的多搭把手就是了,别的我看他极有分寸,也不知为何,我看他像是开窍了一般,他跟你们不一样,他自有他的想法。”

沈四也心里疑惑,他跟沈家人哪里不一样了,不过看着沈阁老的样子,想必就是问了也不会说,于是索性也闭上了嘴巴。

再说沈大爷回到后院,站在门边的丫鬟被他打了帘子,他一进去徐氏就迎了上来,迎着沈大爷进了里屋,然后亲给他脱了外面潮湿的外套,然后换上在屋子里家常穿的常服,又亲自捧了茶,这才在旁边坐下。

“老爷可要现在用饭?还说略等一等?”

沈大爷放下手里的茶盏,道:“略等一等,为夫有事和夫人说。”

徐氏诧异,问道:“是何事?”

“是暄儿的事,暄儿今年就要满十六岁了,也不是小孩子了,可半点不定性,为夫想着先给他定一门定,等娶了妻子,性子也就会跟着稳重,也省的他这一天到晚的要你操心,我也算是对得起他死去的娘了。”

徐氏眼皮一跳,假装生气的嗔道:“看老爷你说的,暄儿是我从小一手带大的,难道就不是我的孩子了?这做娘的怎么哪有不操心的孩子,暄儿如今还小,等再大些就会懂事了,老爷您别太苛责了他,再说,他现在身上也没个功名,哪个姑娘会乐意啊,我可不想委屈了我的暄儿。”

看到妻子这么疼爱前妻的儿子,沈大爷很安慰,主动拉了徐氏的手,徐氏象征性的挣了挣就放弃了,只羞涩的看了一眼沈大爷。

“夫人你疼暄儿为夫知道,但是也该给他说一门亲事了,你放心,绝不会委屈了他,我和爹商量过了,就庞将军家的小姐,还请夫人你那日找庞夫人探探口气,说我们家是真心求娶,只要庞家答应,保证绝不慢待了庞家小姐。”

徐氏心里微惊,镇国将军庞家?面上则迟疑的道:“老爷可跟庞将军提过,这么贸贸然的问,不好。”

沈大爷早有了准备,“我明日就找庞将军商量,不过这儿女的婚事,主要还是要请夫人做主。”

徐氏心中气闷,这哪里是商量,这根本就是通知,不过她却不敢表露不满,而是笑着爽快的应了,然后唤人摆饭,服侍这沈大爷吃了饭,歇下。

次日一早沈大爷就上朝去了,徐氏坐在床边,她的贴身丫鬟红袖进来,帮她穿鞋,“时辰还早,夫人不如再靠靠,等到了时辰,奴婢再叫您。”

徐氏冷笑道:“可不能再睡了,不然被人爬到了头顶上都不知道,等用过早饭,你去请大少爷来我这里一趟。”

昨天晚上的话,红袖站在外面听的一清二楚,所以十分清楚徐氏要做什么,低头应了,然后服侍徐氏起床穿戴。

p:??先交代一点点上京的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