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噬时代

第60章:香气逼人

下午,那个儒雅的中年男人注意到了罗江对他的观察,他并没走过来和罗江打招呼,而是对罗江淡淡一笑,点头致意。

虽然没有任何对话,单是一个微笑,一个眼神的交流,就让罗江感受到一股很熟悉的感觉,似乎从那个中年男人身上不断散发出一股熟悉的气息吸引着自己,罗江甚至产生了很强烈的想要和他交朋友的冲动,他甚至已经觉得他们成了好朋友。

真是滑稽,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高山流水?罗江定定地思考了半天,总算想明白了中年男人吸引自己的感觉——那是一股浓厚的书卷气息。童年时代也没有什么娱乐项目,在爷爷的强迫下,他读了很多书,对有书卷气的人都有一种莫名的好感。

“大评委,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一双带着馥郁香气的纤纤玉书忽然从后蒙住了罗江的眼睛。

一股熟悉的香味令罗江的心跳骤然加速,他宁愿理解成花香,要是当成张可舒体香的话,他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干出什么对不起小叶子的事情来。

“可舒,别闹了。”罗江无奈地道。

不知道张可舒是不是没把他当男人看,明明知道自己长着一副天使的面孔还有比魔鬼还魔鬼的夸张身材,还这么明目张胆地将香喷喷地身子靠了上来,这不是**他犯罪吗?

虽然罗江自认定力比一般人强很多,但是隐隐约约感受到一团软软的东西在自己背上蹭来蹭去,喉咙不知不觉又干涩起来。

这个张可舒!松手就松手,干嘛把整个身子都贴过来!罗江干咳一声,义正言辞地道:“可舒,你这样子不太好吧,让别人看到影响多不好,我是没什么,你怎么说也是老师啊。”

张可舒诧异的问道:“我又怎么了?什么样子不太好啊!”

罗江吸了口气,猛地转过身子,愕然发现张可舒正站在几米外的地方笑盈盈地看着他。

这下可真是糗大了,罗江讷讷地干笑两声,只想仰天长啸一声:“yy真是害死人啊!”

刚好到了吃饭时间,罗江答应了张可舒共进晚餐的邀请。吃饭的时候,罗江从张可舒嘴里打探到那个和张雪梅在一起的中年男人叫陈一寒,是张雪梅的美术老师,张雪梅是他的得意弟子,同时也是美术课代表。两人的关系相对其他学生要走的近一点。

罗江吃惊地道:“不会吧,高二还有美术课,太匪夷所思了。”

张可舒得意地笑笑,道:“我们这里本来就是个很美丽很神奇的地方啊,你见过有哪个学校搞过这么隆重的花卉节啊,从我们这里走出去的人都是这个。”

看到张可舒翘起雪白精致的大拇指,罗江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同时更坚定了尽一切可能性将这里的安宁维持下去的想法。

旁敲侧击下,罗江了解了不少陈一寒的情况,陈一寒在校园里也是位颇有传奇色彩的人物,据张可舒介绍,他幼年成名,又在国外留过学,三十岁的时候就拿过全国大奖。

后来厌倦了外界劳心费神的生活,这才回到故乡隐居。他不光绘画方面有过人的造诣,在文学上也取得了不小的成就,出过好几本畅销书呢。

张可舒说出了那几本书的名字,罗江心头剧荡,脱口而出道:“怎么可能,是他!”

张可舒奇怪地看着罗江,罗江尴尬地道:“地球真是太小了,我很喜欢的一本杂文集就是他写的。作者的笔锋实在太犀利了,我还以为能写出这种东西的人怎么着也有小六十了吧,没想到这么年轻。”

“呵呵,你没想到的事情多着呢。”张可舒促狭地笑道:“你也没想到人家这么帅吧,可比你帅多了。”

“这个……”罗江摸着脑袋,讪讪地笑道。他在心里暗暗地说,“这个女人太坏了,这也拿来比,算你狠,你怎么不让他和我比看谁年轻啊。”

玩笑归玩笑,晚上躺在**的时候哦,罗江的心头怎么也安静不下来,他默默地打定主意,不管怎么样,明天一定要找机会和陈一寒搭讪,这么一想,整个人都轻松下来,居然破天荒地有了倦意……

“你好,我叫陈一寒。找个地方聊聊好吗?”

令罗江始料未及的是,第二天居然是陈一寒找到他,主动发出邀请。对于这个提议,罗江当然没有意见。

两人来到学校旁一家安静的咖啡馆落座,陈一寒温和地朝冲罗江笑了笑:“喝点什么?”

罗江摊摊手,示意陈一寒随便。陈一寒招呼服务生的时候罗江还是补充了一句:“白开水好了。”

陈一寒眼中闪过一抹赞许之色,很有礼貌地对服务生点点头:“两杯白水,谢谢。”

服务生疑惑地看了两人一眼,转身而去。服务员一出门,两人极有默契地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陈一寒的确是个很英俊很儒雅的男人,就算同为男人,罗江也觉得和他呆在一起相当舒服。

“真没想到你就是陈风。”看陈一寒没有开口的打算,罗江打开了话匣子:“你的散文写得真棒!”

“哦?说说看,我都不知道自己胡乱写了些什么东西。”陈一寒温和地笑道。

罗江整理了一下思绪,道:“你的散文如行云流水般轻快自然,其中又包含着对生命的热爱和痛恨,这是一对很矛盾的情感,却在你的文章里完美地体现出来,不过我觉得你对生命和大自然的热爱要多过痛恨。”

陈一寒静静地听罗江发表议论,罗江注意到到,在自己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种强烈的讥讽之色。

“散文吗。那是我很久以前写的东西了。”陈一寒淡淡地道:“我现在基本不写散文了,相对来说比较偏爱杂文。”

陈一寒转动着杯子,忽然问了一句:“不知道你对绘画有没有研究?”

“我?研究绘画?”罗江哑然失笑:“绘画不研究我就是好事了,我哪有什么资格研究它,不过我倒是挺喜欢画画的,就是画的不好。”

陈一寒唔了一声,目不转睛地看着罗江,罗江继续道:“我觉得画画和摄影一样,都是一种记录的过程,记录美好的过程,不在于画的多好,而在于作品中有没有自己的真实情感。只要能将作画时候的真实感受通过作品表达出来,就算在别人眼里只是不入流的涂鸦之作,也能算得上好作品。毕竟画画是一种很个人的行为,真正的画家并不需要通过作品取悦别人,恰恰相反,那些很多人都称赞的有名的作品也许为了迎合大多数人而放弃了作者本身想要表达的东西。画画并不在于画得多么好,而在于真实与否。是否能对自己真实,对世界本身真实。”

陈一寒脸上流露出明显的赞赏之色,轻轻地鼓掌道:“你这番论调要是让美术学院的那些老头子听到恐怕又要引起一场论战了,那种情况,想想都觉得有趣,我一定投你一票。”

他的表情渐渐肃然起来:“你说的正是艺术创造的核心,我一直认为,艺术创造的核心只有灵魂二字,没有灵魂的作品终究只是死物,凡高之所以成为世界顶级大师,正是由于他坚持对自己的灵魂负责,而那些对他的作品大放溢美之词的评论者,又有几人能和他的灵魂产生共鸣呢?”

罗江哈哈大笑起来,重重地一击桌子道:“说得好!”

陈一寒淡然地笑了笑,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道:“我们都要对自己的灵魂负责,不是吗?”

这句话不太好接,好在罗江知道他只是抛砖引玉,未必指望自己说出什么精辟的论调来,索性静静地等他继续说下去。

陈一寒的目光忽然变得很忧伤,问了一个罗江怎么都没想到的问题:“你觉得人是什么呢?”

罗江一怔,看陈一寒的样子似乎没在说笑,想了想,以一个最标准,也最不是答案的答案回答他:“人是直立行走,能制造工具和使用工具的高级生物。”罗江想了想加了一句,“或者说是一种高级生命。”

“你觉得人真是一种高级生命吗?”罗江呆住了,不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陈一寒也不多说什么,转而招呼服务生买单。

这就走了?罗江感到很失落,谈话似乎才刚开了个头便被拦腰斩断,让他的心里十分不舒服。

陈一寒冲罗江点了点头,飘然而去。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罗江总觉得陈一寒在看自己的时候,眼神里有种很复杂的东西。

这一下午罗江几乎都没有什么心思干别的事情,晚上罗江将陈一寒的话翻来覆去地思考了好几遍,得出一个结论:这个人不简单,是个怪人……

第二天,同一时刻。

陈一寒再次飘然而至,朝罗江微微颔首后,两人极有默契地来到了昨天那个包厢里。

也许是因为只要了两杯白水却付了整整两百块的缘故,服务生显得极为热情。

服务生走后,陈一寒轻轻地摇了摇头道:“这就是所谓的高级生命吗?为了两张纸片就能放下自己的尊严,做出有违本意的举动。”

罗江哑口无言。

陈一寒接着道:“很多人也许觉得这没什么,但是在这个社会里,哪怕在我们身边,为了利益为了金钱放弃尊严放弃自由哪怕将灵魂摒弃的人还少吗?”

“唉……”幽幽地叹息一声后,陈一寒的面上笼罩上一层深深地悲伤之色:“其实,人只是自己对自己的叫法,在其他生命的眼里,在被人屠宰食用的鸡狗的眼里,人就是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