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庭封道传

第八章 余患

第八章 余患

明月被阴云遮住。

不知过了多久,忽有光亮传来。

遮住明月的阴云,移开了位置。

柔和的月光,洒落在院。

不知怎地,苏庭忽然觉得,此刻的月光,似乎有些刺眼,他想要抬手遮住眼睛,忽然觉得手臂极为沉重,仿佛灌了铅一般。

“怎么回事?”

苏庭眼神茫然。

适才不也是力大无穷,搬山填海了么?

怎么又变成了软弱无力的病秧子?

他左右看了看,只觉昏昏沉沉,极为难受,但眼角余光总算看得清楚,此时此刻,自身还是血肉之躯。

先前的一切,是一场梦?

他愈发茫然。

……

院。

松老缓缓起身,撑着扫帚,来到了那破碎的石堆前。

适才那力士巨人,打杀了巨蟒之后,便化作了一滩碎石尘土。

而在碎石尘土之,有着一颗明珠,通体洁白,光华如月,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松老静静看了片刻,忽然叹了一声,勉强弯腰,拾起这明珠,来到苏庭的眼前。

“小子。”

“松老……”

“先前你的体悟,也算不差罢?”松老叹了一声,语气复杂。

“体悟?”

苏庭先是一愕,然后便醒悟过来,知晓松老所言,乃是他先前化身巨人的感悟。

那不是梦?

那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松老挥了挥手,将明珠抛了过去,落在苏庭怀。

明珠不算太重,但落在苏庭胸前,让他不禁闷哼了一声,险些喘不过气来……怎么觉着这松老有点怨气,故意砸人?

松老深深看了一眼,低沉道:“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么?”

苏庭迷茫道:“什么东西?”

松老说道:“这是雷神头顶冠帽的石珠,也是先前让你化身力士的宝物,现如今的面貌,才是此物真正的模样。”

苏庭倒吸口气,双手捧着这颗明珠,只觉十分沉重,不禁问道:“这究竟是什么宝物?”

松老沉吟了一下,解释了一番。

“土道门,有两大正统,其之一,名为正仙道。”

“这正仙道有一妙法,唤作撒豆成兵。”

“此法极为不凡,而你手之物,也是那所谓的仙豆。”

“实际,这是正仙道秘法炼制的丹丸,只是而在我辈人里,对于此物,则敬称为……”

松老顿了下,道:“五行甲!”

“五行甲?”苏庭眼前一亮,不禁念叨了一声。

“五行甲。”松老微微闭目,脸神色有些复杂,道:“这座庙宇,乃是八百年前,正仙道一位祖师建造而成,后传于我辈,延绵至今。”

“历代以来,庙祝口口相传,庙有着正仙道祖师遗留的一桩宝贝,可惜八百年来,无一人能获此宝,久而久之,也便当作是误传……未曾想到,竟然是在神像之。”

他抬头看了神像一眼,道:“我等庙祝一脉,自幼侍奉雷神天尊,对于神像,早已是尊敬万分,历代庙祝,谁也不曾想过对神像探查。可谁又能想到,今日却被你一个外人得手。”

苏庭讪讪一笑,只觉手的明珠,像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松老这厮,不会杀人夺宝罢?

而且这宝物还本是神庙所有,严格说来,还只是杀人取宝?

苏庭心想法万千,犹豫着是不是要把宝贝还回去。

在这时,又听松老摇头道:“你额血,沾了此宝,已然认了你的印记,除非杀你,否则夺不过来。”

苏庭陡然倒吸口气,顿时便将双手递了过去。

宝物虽好,丢了性命,还要宝物何用?

“行了。”

松老摆手说道:“你也无辜,老夫不至于杀你。”

他叹了一声,道:“罢了,此事到此为止,待会儿将那解药送去给你姐姐,明日一早,收拾一下,便回去罢。”

苏庭苦笑道:“您老人家看我现在起得来么?”

经过这一番折腾,还被巨蟒扫到了神像那里,撞了一回,满头是血,若是常人也罢了,休养几天也是了,但他这久病之身,没有咽气算不错了。

别说明日一早,是明年今日,也不见得能恢复过来。

松老摇了摇头,深吸口气,朝着那土坑而去,似乎摆弄着那巨蟒的身子,过了片刻,手掏出一物,色泽深青,约有鸡卵大小。

“这是什么?”苏庭疑惑道。

“蛇胆,也是原来的内丹,被那黑袍人吞下之后,黑袍人被它吞下,内丹归回原处,也恢复了原本面貌。”松老说道。

“您取蛇胆干什么?”苏庭问道。

“蛇胆本大补,而这条蛊蛇,是精怪之辈,吸取天地精气,内丹是其造化所在。”松老略有不舍,将之收起,说道:“待老夫用雷符炼化毒性,用以入药,便是补药,能够让你恢复伤势,也能让你姐姐及早恢复。”

“这……”苏庭深吸口气,道:“多谢松老。”

这位老者,出手相救,拼着性命,抵御大敌,救下了表姐。

如今他庙宝物被自己所取,不但没有杀人取回,反而将这难得一见的大补之物用以入药,给了自己姐弟二人。

如此长辈,着实可敬。

“你也不必谢我。”

松老说道:“你打死了这条巨蟒,算是救了老夫一命,何况,这条巨蟒的尸身,于老夫还有大用,蛇胆归你,余者归我。”

苏庭点头道:“全凭松老处置。”

松老略有惋惜地道:“可惜蛇头被你打烂,否则那一双蛇眼,也是宝贝。”

苏庭闻言,讪讪一笑。

松老不再多言,神色间满是疲惫,托着蛇胆,往殿内供桌处而去。

苏庭神色微松,亦是疲惫,他勉强往前看去,便见前方有着一道极为惊人的沟壑。

初时只有拳头大小,然而往前而去,越来越宽,越来越深,到了尽头,足有一丈宽,半丈深,触目惊心,令人骇然。

这是五行甲滚动时,粘起了土石,才形成的沟壑?

苏庭微微屏息,心暗自惊叹。

“这五行甲,未免太过于惊人了些。”

他正沉浸在眼前场面的震撼当,忽然便见前方有一物,从地方飞起。

那个物事,色彩斑斓,宛如蝴蝶,好似破茧而出。

“这个是……”

苏庭脑海陡然闪过一个画面。

那黑袍人服下蛊蛇内丹时,顺手抛下一物。

此物竟然孵化出一只蝴蝶?

只见那蝴蝶振翅而飞,徐徐而出。

苏庭不知怎地,心一凛,顿生不安,便要呼唤松老。

然而在这时,院门陡然打开,一人走入院。

来人身着青衣,面貌年轻,正是青平。

苏庭没有犹豫,立时喝道:“快打死那蝴蝶!”

青平怔了一下,旋即醒悟过来,手一翻,便是一张符纸,朝着那蝴蝶贴去。

然而蝴蝶十分灵敏,转头便往这边飞了过来。

苏庭眼睛陡然瞪大了。

“我去,朝这儿来了?”

苏庭暗骂一声,“怎么这么嘴贱……”

眼见那蝴蝶振翅而来,苏庭想要起身,却极为乏力,心暗道不好,便想将五行甲扔出去,试图护身。

“苏某人身具陆压道君传承,前途无量,是要成仙得道的人物,可不想这么夭折了去。”

他奋力挣扎,便想将五行甲抛出去。

然而在这时,忽听一声雷响。

一道符纸贴了这只蝴蝶。

下一刻,这蝴蝶便化作了些许灰烬,洒落下来。

苏庭只觉眼睛一痛,连忙闭。

那灰烬恰好落在眼睛,如同进了沙子一般难受。

“没想到还有这种物事。”

松老的声音传来,似乎带着些许凝重。

这让苏庭心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蝴蝶似乎不简单?

尽管松老及时用雷符打灭了它,但此刻的语气,之于面对的那黑袍人时,更低沉了一分。

“青平,你扶苏庭进去歇息罢。”

正当苏庭想要询问时,便听松老这般开口说道。

青平应了声是。

苏庭揉了揉眼睛,道:“这蝴蝶烧成灰了,如果它是那黑袍人的毒物,那灰落在我眼睛里,不会瞎了吧?”

松老平静道:“应该不会。”

苏庭顿生不安之感,问道:“应该?”

松老没有回话,只是叹了声。

“您老说说话,别吓我啊?”苏庭愈发心慌。

“回去歇息,瞎是不瞎,明天不知道了?”松老摆了摆手。

“这是什么话?”

“不会死不会瞎。”

“……”

苏庭揉了揉眼睛。

这算是解答么?

……

静室。

青平搀扶着苏庭,将他送入了静室。

苏庭缓缓坐下,已经能看清物事,只不过眼睛依然通红,不甚舒服,大约也如同平常眼睛进了沙子的时候。

青平扶他坐下,又看了苏庭表姐一眼,稍微点头,道:“今夜一场争斗,松老如此疲乏,你也是累了,好生歇息,我不打扰你了。”

苏庭道了声好,又称了声谢。

青平闻言,微微一笑,道:“不必客气,今夜若有事情,可以叫我。”

苏庭拱手道:“有劳了。”

青平点了点头,推门而出,返身合了门。

苏庭徐徐吐出口气,浑身疲乏到了极点,昏昏欲睡,他偏头看了表姐一眼,也算松了口气。

解药已经得手,但松老似乎还要再用雷火炼制一番,才能真正解毒。

耽搁一夜,并不要紧。

想起今夜之事,仿若梦。

这是他真正去直面神仙鬼怪之类的事情,当真是彻底颠覆了一切认知。

“五行甲。”

苏庭看着眼前的明珠,心万分欢喜。

但是伤势在身,疲累不堪,加他本是个久病之身,不过片刻,便沉沉昏睡过去。

……

院。

青平送苏庭入静室,出来之后,才能真正看清眼前场面。

看着面目全非,狼藉遍地的院落,青平目光之,露出了骇然之色。

“触目惊心啊。”青平感叹道。

“确是如此,这场斗法,出乎老夫意料之外。”松老神色平淡。

“松老。”青平沉默了一下,忽然开口。

“嗯?”松老眉宇微挑。

“看您老先前的神色……”青平低声道:“苏庭那边,似乎有些不对?”

“苏庭……”

松老微微闭目,看了静室方向一眼,轻声叹道:“这个后辈,活不过今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