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王的失宠小妾

遍伤而别

“可是我的孩子要怎么办?他一个人去好孤单、好可怜……是我太没用,没有资格做他的娘,但是我只是想陪他最后一程而已……”

下意识要强力掩盖地伤疤还是被无情地掀开,露出的是同样血淋淋、惨不忍睹地伤口。他的无情已经让她痛不欲生,孩子的意外离去俨然就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击,现在的她已经完全没有了神智,混沌的思绪化归为零……

阿秀轻柔地抚着影儿的发丝,温和的嗓音中饱含着无限的关切:“姐姐知道你心里苦,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娘看到你现在这副求死的样子,她老人家会有多难过?她年轻的时候就丧夫,好不容易把你拉扯大,难道你就要这样回报她的养育之恩,然后将抚养乐乐长大成人的重担又全部抛到她老人家身上去吗?”

阿秀太了解影儿了,她是那种对自己收到的苦楚可以从不计较,但却不忍心看到身边的人受到一点儿累、给他们带去一点儿麻烦,按照她这种性子,如果将聂娘还有乐乐摆出来,她做傻事的可能性基本上断了。

阿秀的提醒让影儿倏然拉回了些许理智,她还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要负担——乐乐还小,娘亲的身体不好而且年纪也越来越大了,她怎么也不可以现在就离开这个对她从来没有公平过的世界,至少现在还不可以,因为她根本没有自私的权利。

影儿的情绪终于略微稳定了一些,在阿秀的守护下心劳神疲的她再也支持不了地昏昏沉沉地睡去,而眼角的泪水还是源源不断地渗散开来,是梦里都在哭泣吗?……

看到影儿疲惫憔悴的睡颜,阿秀心头突然百感交集,侯门禁地本就是看似平静,实则波涛汹涌。让女人上天堂还是下地狱也向来只在王爷的一念之间,前几日妹妹还如此受宠,风光无限,可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所有的君恩都不复存在,只剩下妹妹一个人孤零零地被禁闭在冷冰冰的先王妃的琴房里,独自伤心、独自面对如此残酷的失子之痛。真应了古人那句话,可谓是伴君如伴虎,上意终难测啊!

阿秀的身份是被王爷特别交代排斥进入檀溪苑的,好在王府太医院里她有相熟的御医,不然今天来过檀溪苑的事可是要瞒不住了。虽然对影儿她是有一百万个不放心,但她还是必须得在有更多人发现她来过之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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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儿流产后的两日,阿秀碍于身份尴尬不好出面见影儿,而老王爷又被太后“扣住”不放行,王府的消息愣是一点也传不进宫里去,老太后做事一向是滴水不漏,果绝得很,可是怎么样也不能是这个时候啊!加上少王爷在影儿出事之后就没再回过王府,现在的情况让阿秀完全处在一种唤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境地了!她唯一能为影儿做的就是多煮一些补品让送饭的大娘带进去,并且从大娘的描述里得知影儿些许的病况。

可是影儿的情况一直都没有太大的好转和改观,她的气色像是久病不愈般的苍白,无助的小脸麻木没有生气,她的心像是真的随着孩子的离去而飘远了。虽然送饭的大娘每天都要给她带来很多阿秀转托的补膳,但是她基本上一碗稀粥能喝掉四分之一就算是多的了,更别说补品,她根本完全不能下咽!

夜深人静的后半夜成为影儿一天中最难熬的时候,本就清冷孤寂的冷宫这时候就更加寂静,只有窗外的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蛙鸣伴着她整夜失眠。

而这一夜,她依旧辗转反侧,索性想下床去走走,过分虚弱的体质致使她的步伐蹒跚不定,慢慢踱到了桌边,影儿下意识提起桌案上的羊毫笔,神使鬼差地在纸卷上写下了一首诗——夜凉风高多寂寥,唯有明月昭天地;幔纱不解衣渐宽,臣君无心妾有情。奈何朱玉成碧珀,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

影儿目不转睛地盯着诗句看了良久,数滴咸涩的泪水印染到了洁白的纸面上,还未干透的墨迹往周边稍稍蔓延了微寸,像是在渲染心中如黑洞般的暗沉……

发了好一阵愣后影儿终于蓦然转醒,她默默将写着她无限愁绪的纸页折成小片,然后像是掩藏一个不能为人所知的秘密一般小心地放置在秀枕底下,拖着羸弱的身子又躺回了**——

明天一早,就应该是她离开的时候了,再多的留恋也成了枉然,这墙、这琴、这一砖、这一瓦,都充满了他的气息,虽然他从没有到檀溪苑来过,但是自己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把这一切同他联系起来,继而想起与他在一起的日子,这么苦涩的煎熬她居然可以挺到现在,连自己也不得不佩服自己难以想像的忍受力。

这几日她想了很多,关于以后她已经再也没有多余的冀望了,只是想回家侍候娘亲起居,然后亲眼看着乐乐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之于自己,那将再也需要任何填补,属于她的世界已经空白,他对自己不会再有些许留恋了,那么现在离开应该是个对谁都是最好的选择吧?

之后的日子她会一个人静静地生活在没有他的空气里,或许有一天自己能够淡忘他曾经在自己心中深深碾过的痕迹,或许永远不会……

她走了后他应该会觉得更自由了吧,丢掉了一个如此麻烦多余的包袱他会觉得更加舒畅了吧?不管答案是什么,她已决定——

可悲的单恋终于可以画上一个残破但又完整的句号了,虽然不美,也算是个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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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影儿业已整理好自己的行囊,东西很少,所以包裹不沉,至少以她现在虚乏的身子还可以承受这样的负担。

影儿在踏出房门前的最后一霎那顿住,深情的眸子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伴着她走过最黑暗时期的屋子,这一别,该是永远吧……

一声门扉被轻轻阖上的微响划破安静的晓晨,空旷的檀溪苑送走了它的主人——

屋内所有的陈设都好像有感情一样地变得晦暗了许多,只有桌上的夜明珠透过紧盖着的玉质锦盒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照地压覆在它底下的离别之信更加熠熠生辉,别样凄美的绚丽格外引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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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儿恍恍惚惚地走在通往前面的小径上,可是不远处突然传来的两个低沉的男音却瞬时牵引去了她为数不多的注意力。影儿下意识地往声响的来源瞥了一眼,她现在是属于私自逃离王府,若是被又臣的手下逮到,不但令牌可能会被没收,而且自己也将再也没有办法离开这个伤心地了。

“周总管,能不能先预支我下半年的工钱,我娘的病急需用钱,大夫说了片刻都不能再拖延,否则我娘就可能会有性命的危险啊!”男人试图压低声响,但急切的语速使他的音量还是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这也使得影儿一耳就分辨出是刘三的声音。

另一人深深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道:“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你一下子要预支一年的工钱……这、这,王府至今都从来没有过先例,再言这样做也有悖王府的体制规章,你要不就先预支半年的,不然我会很难交代啊。”

如果影儿的判断没有错误,先下在同刘三说话的应该就是周总管。虽然刘三只是守门的,但是王府给下人的工钱向来不少,比起一般老百姓那已经算是非常客观的收入了。这么一年下来的工钱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可是刘三却突然提出预支的要求看来他娘的病情真的是刻不容缓了。

“那、那也只能这样了,还是多谢周总管,刘三一辈子都会记住您的大恩大德的。”……

听到这里,影儿放慢的脚步又尽力加快了些许,现在她得先离开这里,刘三娘亲生病的事她只有回去再去想办法帮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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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儿?”已经多月不见女儿的聂娘正在外院干点细碎的针线活,完全没有预料到一直心心念念的女儿就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

聂娘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儿迎了上去,忽见女儿的兴奋让她握着影儿的双手都显得有些颤抖:“影儿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是不是出事了?”

聂娘警觉地发现影儿薄如轻蝉的身子像是秋夜即将飘落的叶子般轻微地摇动着,她拉住影儿的手也倏然感到她体温的极度不正常:“影儿,你到底出什么事了?要急死为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