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宠长欢:邪皇纵妻无度

第75章 又一个线索

第75章 又一个线索

小丫头今天穿着一身火红的骑装,软软的头发梳了两个抓鬏,上面用红绳绑着两只展翅欲飞的小蝴蝶,看起来就像是年画上的小娃娃似的,软萌可爱得紧。但很可惜,这小家伙小脸儿依然板得死死的,半点没有年画娃娃的娇憨可爱,反倒小小年纪透出几分沧桑之感,便冲淡了这份喜庆的味道。

最近,她在跟随师父学习骑射。

才四岁的小娃娃,又是个女孩子,本来不用学习这个的。可是这小丫头非要学,裴映雪也一直没把她当做四岁的小孩子看待,便叫人给她准备了一把小弓,然后叫人寻了一个善于骑射的女子来教导她。这几日,凤鸣公主早出晚归,学得很认真。

裴映雪也放任她去学习,自己则埋头忙着自己的事。却没想到,今天小丫头居然没有学到晚上,这么早就回来了!

而且一回来就抓住了她和素锦对话的精髓,让她简直无言以对。

裴映雪听到这话就愣了愣,旋即便扬起笑脸上前接过女儿手里的小弓:“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累不累?渴不渴?要不要喝点热茶?”

“今天师傅家里有事,所以只学半天。”凤鸣公主接过素锦递过来的茶杯吃了一口,便放下杯子,又抬头看向裴映雪,“母后你为什么要说算了?难道父皇不值得你用心去迎合吗?”

我的天!这孩子怎么还记得这事呢?

裴映雪无力扶额。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母后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呃……她什么意思?她就是这个意思!

裴映雪立马把脸一板:“大人的事,你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这件事,母后心里自有主意。”

“你真的有吗?”小女孩才不被她简单一句话糊弄过去,反而一本正经的反问。

裴映雪一时无言。果然,有个太过成熟的女儿就是不好。虽然平时在她受伤的时候孩子能悉心安抚她,但在这种自己都极力回避的问题上,这小孩也一点都不好糊弄。哪像以前家里的小侄子小侄女,只要她稍稍转开话题,小家伙们的注意力就立马跟着走偏了。再过一会,他们根本都已经忘了刚才自己纠缠不休的是什么事了!

而且,这小丫头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这么一针见血。对别人也就算了,她在一旁看着还能暗爽一番,暗暗得意自己女儿这么聪慧过人。但现在轮到自己,她只觉得生无可恋,真想在女儿的注视下一头碰死算了!

看她这一脸规避的模样,凤鸣公主就已经猜到了。“母后你心里根本就没有计划,是不是?”

裴映雪无力看一眼素锦,素锦赶紧退下了。

裴映雪才点头。“是。”

“所以,其实你根本就不想和父皇恢复关系。或者说,你根本就是排斥的,对不对?”

裴映雪的头都快垂到胸口去了。

凤鸣公主见状,小脸上明显浮现一抹失落。“母后,真的不行吗?你已经这么讨厌父皇了?”

“其实讨厌也说不上。”裴映雪摇头道。若说一开始她心里是有些讨厌皇帝,但现在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明白皇帝也是被那个女人欺骗的可怜人,她对他的厌恶就已经化作了怜悯。只是从心底上来说,两个人虽然已经是夫妻,而且还生了个女儿,但在她眼里,这位皇帝陛下还是个外人。更何况,她的心里早已经被表哥牢牢扎根占据了。

即便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和表哥无缘,但这段青梅竹马的感情,浸润在心底十多年,又岂是短短一年的时间就能彻底拔除的?所以,她现在根本就不想谈什么感情。如果不是为了弥补皇帝、尽快给他治好病好让他赶紧生个儿子出来继承大统,她根本连个男人都不想见!

但听到她的这句话,凤鸣公主眼中却跃上一丝希冀。

裴映雪看到了,却不得不狠心打碎女儿的期盼:“虽然不讨厌,但也不喜欢。要真说起来的话,应该是无感吧!毕竟,你父皇身边已经有丽妃了,他们感情很好。”

这种话说出去,或许又会被人笑她矫情善妒。但没办法,她生在高门大户之中,从小看多了家里妻妾相争、嫡庶相争的画面,对这个很是反感。就像自家父亲和母亲感情那么好,父亲身边依然有两个妾。虽然小妾只一人生了个女儿,但每每看到那母女几个,她心里就跟扎了几根刺似的,格外难受。所以她喜欢表哥,除了表哥是真心喜欢她、对她好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当初表哥跟她说过,他也讨厌那等三妻四妾的家庭,所以以后他成亲后,只会守着妻子两个人相互扶持,绝对不会纳妾!反正他不是长子,顶立门户、开枝散叶这样的重任落不到他肩上来。因为这句话,她私底下高兴了好久。而表哥因为的确做到了。

只是现在,曾经的欣喜早已经化为年少的追忆。身为皇后,当今天子的妻子,她是必须接受三妻四妾这个设定的,甚至欢喜皇帝子孙繁茂,这是什么道理?甚至,这后宫里的尔虞我诈也会比其他高门大户内更厉害。每每想到这一点,她就满心无力,只想找个清静的地方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更甚,当她恢复意识的时候,皇帝已经和丽妃浓情蜜意,你侬我侬了。既然这两个人互相喜欢,恩恩爱爱的,自己又何必再去横插一脚呢?就让他们这么恩爱到老不是很好吗?

不过对于这一点,凤鸣公主则持怀疑态度。

“丽妃太笨了,她挑不起后宫这个担子。父皇虽然喜欢她,也就跟喜欢一只小猫小狗一样,却不会付出真心。父皇也不会放心让她生的儿子承继他的位置。不然,要是生的小孩和她一样笨,那该怎么办?”

噗!

刚才自己才逗笑了素锦呢,没想到现在一转眼,居然自己又被女儿给逗得忍俊不禁。

裴映雪连忙作势捂住女儿的小嘴。“这种事情,是你一个小孩能浑说的吗?你父皇心里自有他的主意,咱们管不着。再说了,丽妃虽然愚钝了些,可你父皇又不蠢。要是到时候你小皇弟的心性和你父皇一模一样呢?”

“那不可能。”小女孩斩钉截铁的道,“母后你说过的,男孩子以后聪不聪明,多半是随母亲。丽妃已经笨成这样了,她生的儿子能好到哪里去?父皇就是不蠢,所以绝对不会冒这个险。”

天天天!那一位居然连这种事情都能乱说?皇帝知道肯定会气死了吧?

“好了好了!”真是的,越说越离谱了!裴映雪赶紧转换话题,“这个还早呢!反正咱们在这里说没用,一切都看你父皇自己的安排,咱们就别管了。来来来,天冷了,母后才叫人做了红枣银耳汤,甜甜的滋味很不错呢!你也来吃一口。”

她又开始转移话题了。

凤鸣公主淡淡抬头看了她一眼,但终究还是低下头,乖乖的就着她的手开始喝汤。

吃完饭,凤鸣公主又去练字,裴映雪正好下午得闲,便守在女儿身边绣花。她以前在闺中的时候就爱摆弄这些精致的小玩意,这一年因为忙于后宫里的事情,根本没多少时间碰针线。不过最近事情都渐渐上手了,和女儿的关系也渐渐和睦,皇帝的病也渐渐有了盼头,她的心情好了,闲来无事便想起来绣上几针。

现在她是打算给女儿绣一件小衣。她的手艺自然比不上尚衣局里的那些人好,所以做出来的东西不敢给女儿穿在外面。不过一件简单的小衣,上面点缀点花鸟鱼虫给孩子穿在里头还是可以的。

等到晚上,这件小衣就绣成了。等凤鸣公主沐浴出来,裴映雪就献宝似的将衣服递到她跟前:“凤鸣你看,这是母后给你做的,你喜不喜欢?”

小女孩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睁得圆溜溜的。

“母后你这是给我做的?”这些天她一直看母后在低头忙活,就连今天下午自己写字的时候也没理会自己,反而就顾着低头绣花。要是换做以前,她至少中途会问自己渴不渴饿不饿,然后喂自己几口甜甜的糕点。再加上听到她说的那些话,小女孩心里正闷闷的不大高兴。

结果一转眼,母亲就送了她这么大一个惊喜!

这是一件用粉色绸缎裁制的小衣,领口上镶了荷叶边,袖口也做成荷叶形状。衣服下摆绣着两片荷叶,一支将开未开的荷花从两片荷叶中探出来,在荷花顶端立着一支红色的蜻蜓。在微闪的烛光下,蜻蜓薄薄的翅膀似乎也在轻轻挥动,仿佛下一刻就会展翅飞离。

虽然这粉色绸缎她不喜欢,那荷叶边也显得太过恶俗了些。不过那两片荷叶一只蜻蜓倒是不错,她挺喜欢的。凤鸣公主想了想,便点头:“还不错。”

裴映雪便笑了。连忙展开小衣:“既然喜欢,那你快试试看!这件衣服从裁剪到绣花全是母后一个人完成的。不过母后手艺不精,你先凑合着穿。等以后母后手艺精进了,再给你做更多的的,好不好?”

小女孩顺从的穿上小衣。素锦几个早捧了镜子来给她们看。裴映雪是怎么看怎么满意。本来她的女儿长得就漂亮,穿上这粉嫩粉嫩的小衣,就真如一朵漂亮的小荷花,粉嫩得让人真想搂进怀里呵护。

小女孩看到镜子里那个粉嫩的令人发指的小人儿,细致的眉头却微微一皱:“衣服可以做,只是以后不要用粉色绸缎的了太幼稚。”

裴映雪一怔,旋即抱着肚子失声大笑。

总体来说,小女孩穿着这件衣服还是很好看的。裴映雪左看右看,怎么都看不够。凤鸣公主似乎心情不错,竟也打算就穿着这件衣服睡了!裴映雪知道后大喜,便干脆留女儿和自己一起睡,她很想看看女儿穿着自己做的小衣睡着的可爱模样。

凤鸣公主答应了,母女便一起就寝。

很快便是夜深了。椒房殿内只在一角点亮了几只蜡烛。烛光摇曳中,外间守夜的宫女也将头一点一点的打起瞌睡。

凤鸣公主小小的身板一滚,紧挨着裴映雪。她忽的睁开眼,明亮的目光看着睡在身侧的母亲,低低开口:“母后,你睡着了吗?”

裴映雪一动不动,呼吸绵长,应当是没有听到她的话。

小女孩也没有推醒她,便只是依偎着她,大大的眼睛眨了眨,才小声道:“虽然我很想你和父皇和好如初。可是,如果你真的已经对他无感的话,那就放开手,各过个的好了。父皇他现在也的确太过分了!”

外间的素锦被里头的声音惊醒,竖起耳朵来听,却不想听到凤鸣公主这样的说辞,一时她后背都惊出了一层冷汗。

我的乖乖,皇后娘娘特立独行也就算了,怎么连小公主的想法也这么奇怪?哪里有当儿女的敢劝父母撂开手,各自过自己的舒坦日子的?

她赶紧闭上眼,心里告诉自己她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听见,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她自然不知道。凤鸣公主从生下来就跟着穿越女。虽然穿越女也并不怎么带她,但母女好歹也是同在一个屋檐下过了三年,她的一言一行对女儿都有着莫大的影响。即便这段时间听了不少裴映雪的教导,但穿越女一向以自我为中心的言行举止还是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至少一时半会是抹不去了。这样,倒是让裴映雪的担忧去了几分。

接下来几日,皇帝又去丽妃的流朱宫过了几夜,裴映雪也和女儿相亲相爱,母女感情又融洽了不少。

不过那天过后,凤鸣公主再也没有提过让她去和皇帝亲近的话语,裴映雪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这种事情她本来就巴不得谁都别提,既然女儿不再仅仅抓住这个话题不放,她自然也不会傻到主动提及。所以母女俩心照不宣,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过她们的甜蜜小日子。

这一日,宫外又递来一块牌子,竟是裴映雪的娘家二嫂求见!

这可真是奇了!

裴映雪得知消息后,对着描画着裴家折枝莲标记的烫金名帖狠狠的发了一会呆。

这个不怪她好奇,而是从她醒来到现在,娘家两位嫂嫂从来就没有主动来请见过。便是到了上元节中秋节等等这些大日子,她们进宫来对她也是能避则避,从来就不会来主动和她套近乎。上次她回去给奶奶祝寿,这两位还尽力和她拉开距离。尤其是这位二嫂,蛰蛰蝎蝎的,就差没手足无措了。

当然事情也不能怪她们,谁叫当初的裴映雪实在是太厉害,直接把这两位都给吓坏了呢?所以她也早歇了和嫂嫂们重新交好的想法了。却不曾想,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二嫂居然主动出面了?

“请她进来吧!”裴映雪便道。她倒是想看看,这位进宫来是为了什么?

过了约莫一顿饭的功夫,裴家二少夫人便被人领着进来了。行礼过后,裴映雪赐座,裴家二少夫人惴惴不安的坐了。

看她一脸小心谨慎的表情,从进门起就唯恐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哪个举动不对,局促得简直都不像是裴家那位人人称道的二夫人了。

裴映雪不觉咋舌:之前那个人有那么厉害吗?居然能把一个对外款款大方的名门嫡女吓成这样?还好大嫂没像这般,不然以后等父母去了,她怎么承担起顶立门户的当家主母的责任?

“不知二嫂今日进宫,有何贵干?”眼看这一位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想让她主动开口是不可能了,裴映雪便干脆问道。

裴二少夫人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取出一本泛黄的册子:“听说皇后娘娘这些日子生病了,臣妇唯恐娘娘病中无趣,碰巧又在自家书房里看到一本好玩的古书,便想着送来给娘娘解解闷。”

素锦连忙上前将书本接了,转呈到裴映雪跟前。

裴映雪听到这话,再看看那本书的名字,心里便已经有底了——想必是那天大姐出宫后就回去跟大哥二哥说了,然后他们找到了这本书,又有心让她和嫂嫂缓和关系,就让二嫂进宫献书来了。

便颔首道:“多谢二嫂有心,本宫近日的确正觉得无趣,你这本书送得很及时。”

裴二少夫人连忙长出口气,不由想到临出门前丈夫的叮嘱——“你只要把这本书交上去,皇后娘娘自然会收下。”

一本看似普通的志怪话本,看样子年头也够久了。巴巴的叫她送进宫去,还是给这个煞神,这是为的什么?但是丈夫都这么说了,她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直接将丈夫告诉她的话都说了一遍,结果这一位还真就接了!而且态度还这么温和,简直和她记忆中的那个人大相径庭。

不,也不该说是大相径庭。记忆中的这位小姑子,在人前也是这么温柔可亲的,只是她的眼神却和现在的完全不一样。好几次,她偶尔一次回神,便察觉到她的眼神跟刀子似的往别人身上砍过去,她光是看着都觉得浑身一阵阵的发寒。而到了人后,她就更不加以遮掩,那冰冷的眼神,唇角泛起的冷笑,叫人心里直发憷,胆子小点的就直接膝盖一软倒下去了。

但是现在,那令她心悸的冷意已然完全消失无踪,这个小姑子和她早年记忆里在安国公府里见到的那个软软的小姑娘几乎一模一样。都是这么宁静平和,乖巧得叫人忍不住喜欢。

不过,她是再也不敢将她当做好拿捏的小孩子看待的。

裴映雪也没指望这位嫂嫂如母亲和兄姐一般这么快就对自己改变看法。现在她能做的就是用实际行动说服他们,让他们一点一滴的接受她。

因此,接了书本,她便命素问去椒房殿的私库里取出一些绫罗绸缎以及东珠等物赏赐给她。几乎将家里的人都顾及到了。

裴二少夫人接了赏赐谢过了,人却还没有走的意思。双眼也不住瞟着裴映雪,有些欲言又止,面色却有些为难。

东西都已经送了,人却还没走,那是还有事?裴映雪便问:“嫂嫂可是还有什么事?想说就一并说了吧,你难得进宫一次,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呢!”

裴二少夫人这才小声道:“臣妇听夫君说,皇后娘娘您正在给凤鸣公主挑选伴读?韦侯爷府上的七小姐被选中了?”

韦侯爷,就是裴映雪大姐裴映霖的丈夫韦庆,洛阳城里人称韦侯爷。他家里的七小姐,自然就是韦侯爷和裴映雪大姐裴映霖生的女儿,在族中排行第七,闺名换做韦芸儿,却是裴映霖当初带进宫来陪凤鸣公主玩耍的那一位。

裴映雪听到这里就明白了。“确实如此。凤鸣公主大了,最近也开始学习诗书礼乐,本宫看她一个人怪孤单的,所以就想着选几个女孩子进宫来陪陪她。上次大姐带芸儿来过,凤鸣和她玩得挺好,所以本宫第一个就想到了她。对了,本宫记得嫂嫂你有个小女儿,今年也有五六岁了吧?不如也让她进来陪陪凤鸣?”

裴二少夫人进宫来的第二件事的确就是为了这个。当然,她肯定不是自愿的。

虽然她舍不得女儿,也并不觉得自己的女儿在深宫之中陪着那位从小就性情暴戾的公主会有什么好处。可是这事是婆婆开口的,夫君和公公也都同意。她一个人无力回天,也不敢违抗公婆,便只能应了。

原本她想着以裴映雪对自己的厌恶,自己提了肯定也会被她拒绝的。却没想到,她支支吾吾的还没把话说出口呢,这一位居然就已经主动提出来了!

这可如何是好?

她根本就不想把女儿给送进来啊!

可是现如今,自己已经处于一对四的局面,放在哪里都是必输无疑的。所以她心里再不同意,也只得乖乖点头同意了。

裴二少夫人离开的时候,几乎是哭着走的。

目送这位接触不多的二嫂离开,再回想一下她红通通的双眼,红通通的鼻头,裴映雪好生无奈:“素锦,你觉得本宫有那么吓人吗?”

“娘娘您一点都不吓人!不过是他们自己心里有鬼,所以自己吓自己罢了!”素锦不高兴的道。

她在裴映雪身边伺候了这么久,只觉得裴映雪真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了!虽然有点小矫情,但脾气并不大,也从不会拿他们下面的人作伐子。她们犯了错,皇后娘娘该罚的会罚,但该袒护的却也没有少袒护过。凤鸣公主也是,小孩子嘛,被宠坏了脾气大些也是有的,哪里就像外头传言的坏得能杀人了?根本就是有心人以讹传讹!

她已经下意识的忘了那天晚上、小女孩在夜深人静说的那番话了。

裴映雪听到她的说法,只是浅浅一笑,便摇摇头不再多说了。虽说很多时候的确都是自己吓自己,但在以前的自己身上,只怕还是她吓人的时候居多。没办法,从表哥送来的那一份编年表上,她都看得心神不宁,对那一位的手段叹为观止,又更何况那些曾经身在其中的人们?

不过还好,她已经走了。这真是一件值得庆幸的大事。

如是想着,她便挥退了众人,自己拿着那本志怪书回了内室。

乍然看去,这本书和她小时候打发时间看的那些杂书没什么两样。裴映雪走马观花的翻了翻,便将注意力放在了书中被折起一角的那一页。

这上面记载着一则借尸还魂的小故事,剧情颇为曲折离奇。讲的是一个乡间农妇,一天在地里干活的时候突然跌了一跤,居然就这么死了!等她再醒来时,却自称乃是抚台家的小姐,姓蒋,小名换做金娥。农妇的家人以为她是着了魔,请村里的神婆来为她驱邪,却没有死嚎成效。于是家里便有好奇的人按照她说的地方去寻,果然发现在让说的地方有一位抚台姓蒋,家里也有一位小姐唤作金娥。

只是,这位小姐活得好好的,人也刚刚出嫁。奈何自称金娥的农妇不顾一切找上门来,当众与她对质。两个人就在夫家门口就蒋小姐幼时的事情一一道来,竟是分毫不差。一时间,大家都惊呆了,不知到底谁才是真正的蒋小姐。最后,还是蒋小姐的母亲出面,拿出发簪往自己喉咙上扎了一下,农妇立马脸色大变,哭叫着上前来阻拦,并口称自己不孝,差点害了母亲性命,宁愿从此安安心心做一个农妇,再也不做抚台小姐了。

而那位蒋小姐虽然也有所表示,但远不及农妇的情真意切。于是,大家便都认定:农妇才是真正的蒋小姐,而这个占着蒋小姐身子的另有其人!

最终看热闹的人群都轰动了,有人害怕奔逃,也有胆子大的留下来,大叫着要将这个妖孽用火烧死。最终,这个已经出嫁的蒋小姐果然死了,但不是被人烧死的,而是自己撞墙死的。

在临死前,她还说了一段话,这段话勾起了裴映雪心底深深的恐惧:“早知你竟能找回来,我就不该这么好心,还找个身子让你活下来。我就该直接占了你的身子,让你的魂魄被我压着,什么时候我玩腻了再把这个老旧的身子还给你便是!”

然后,人才碰壁而死。

只是事已至此,真正的蒋小姐已经成了农妇,家中想尽办法也没能再让她回到原来的身体中去。又因为她现在的身子早已嫁人,家人也不好强行拆散别人夫妻,便只得让女儿回去继续和丈夫一起生活。当然,农妇是当不成了,抚台夫妇就当是又多了一双儿女。一家人在一起其乐陶陶,农妇也活到七十岁才与世长辞。

下面还有笔者的评价,洋洋洒洒几百字,却是说着蒋小姐其实是被狐仙看中了身份,所以才施了法术占了她的身子。不过这个狐仙还有点良心,不忍心让蒋小姐的魂魄在外孤单漂泊,就又远远找了个身体给她。却不曾想,这蒋小姐不是个甘于认命的,竟然生生找回来了!这才有了这么精彩的一幕。

呵呵,狐仙?

裴映雪冷冷一笑。要是狐仙的话,这事就容易了!

她又重头将故事读了一遍,越读越觉得这件事和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十分相似。尤其是那位蒋小姐撞墙之前说的那句话——我就该直接占了你的身子,让你的魂魄被我压着,什么时候我玩腻了再把这个老旧的身子还给你便是!

占了你的身子,让你的魂魄被我压着!

这句话,不管看多少遍,都让她心惊胆战,竟至于都不敢再多看。

然后在看看故事的发生地,她心又是一沉——衢州兴仁镇。这个地方她前些天才刚听说过,不就是老神医当初听到皇帝中的药的出处吗?

这两件事,又关联到一起了。

裴映雪对着摊开的书发了许久的呆。然后,她猛地站起来,啪的一声将书合上,便夹在腋下,匆忙出了椒房殿。

素锦等人守在外面,许久没有听到里头的动静,心里正在担忧。却忽然听到里头传来响动,连忙站起来,就看到裴映雪已经走出来了。她竟然连衣裳都没有换,头发也没有梳,就急匆匆的往外走了!

“娘娘!”素锦连忙把人给拉回来,好说歹说的给她换了出门的衣裳,又重新绾了头发,才陪着她一起出去。

不久,王全这边也得到了消息。“皇上,皇后娘娘方才往宣罗宫去见张神医了。”

皇帝颔首:“见就见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张神医最近正打算去衢州实地探听一下当年的事情,朕将一切都交给皇后打理。她应该是去询问张神医的准备情况的。”

“不少啊!奴才听人说,皇后娘娘是匆忙从椒房殿出去的,手里似乎还拿着个什么东西,一脸焦急的往宣罗宫去了。见了张神医后,他们另个人关起门来谈了许久,然后皇后娘娘才出来。只是脸色依然不大好看。”

“不大好看?”皇帝眉梢一挑,“这个不好看是多不好看?”

“这个……奴才也说不清楚。反正听传话的小太监的意思,似乎皇后娘娘进去的时候心情十分急迫,还带着几分忧伤。出来后稍稍好了点。”

这是在为他的病情担心吗?皇帝突然想到,但很快他就把这个想法给排除出脑海了。

裴映雪要是真担心他的身体,就不会这些日子一直无动于衷了。当然,说她无动于衷似乎太过了些,至少这些日子她为他找神医、照料神医方面还是用了心的。不过,从开始到现在,这个女人的表情都平静得可以,仿佛就是在完成一件任务一般,不见半点私人情绪。既然都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她又怎么可能会突然因为他的事情而着急成这样?他就算贵为皇帝,也还没有自恋到这个地步。

所以说,应该是有别的事情发生了?

但到底是什么事,会让她去找张神医商量?她又没有病!

“看来,朕也该再见见张神医,提前为他践行一把。”皇帝低声道。

“是,奴才这就去安排!”王全多机灵的人,一听这话,立马就一甩拂尘出去了。

到了晚上,张神医便如约前来。

简单几句寒暄过后,皇帝便步入正题:“神医马上就要往衢州去了,不知东西都收拾妥当了没有?可还有什么疏漏的?”

“多谢皇上关心,都已经收拾妥当了。这些天每天都要再清点一遍,没有疏漏。”张神医答道。

皇帝也点头:“皇后做事,朕自然是放心的。朕听说,她今天又去宣罗宫关照了一遍?神医你要是还需要什么,只管和她说,她定会都为你准备妥当。”

“老朽多谢皇上盛情,不过不必了,该准备的东西都已经装好了,就等到时候装车。至于皇后娘娘今日去找老朽,却不是因为查点老朽要带去的东西。”

“哦?那是什么?”皇帝心猛的一跳,有些激动却又有些失落。激动自然是因为他猜对了,那个女人果然是因为别的事来找的!而失落,则是不爽,能有什么事比他这个皇帝更让她关心,以至于脸色都变了的?他知道这一年来两个人关系远不如从前,但她也不至于淡漠到这个地步吧?搞得有几次他有心想和她缓和一点关系,但对着她那张脸也提不起精神了。

“哦,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皇后娘娘拿了一本打发时间的书来给老朽看,正巧是衢州那边的人写的当地诡异怪事的记录,看着颇有几分趣味。皇后娘娘看着喜欢,便来问老朽,既然是去衢州,不如再找找有没有类似的书,带回来给她看看。如果能找到书籍的作者或者后人,那就更好了。”老神医笑眯眯的道。

皇帝不可置信的问:“就这个?”

“就这样。”老神医点头。

“那是本什么书?”

“一本志怪的书而已,不过是写着什么一个人生了两个头,一个女人被狐仙占了身子诸如此类的故事,用来打发时间的确是不错。”老神医道。

真的这么简单吗?皇帝不信。

“这本书她交给你了吗?”

“嗨,一本杂书而已,老朽不过需要记住一下书名和作者就够了,何必夺了皇后娘娘所爱?这本书皇后娘娘也都还没看完呢!”张神医捋着胡子,“皇上难道也对这个感兴趣?您要是喜欢的话,不妨去椒房殿朝皇后娘娘借阅,皇后娘娘还不至于小气到连一本书都不给皇上您看吧?”

“她自然不会。”皇帝摇头,已然恢复了笑脸,“无妨,朕也只是随口问问。皇后近日为了朕的事忙里忙外,想要找些稀奇古怪的书籍调剂调剂心情也是自然。朕知道了,回头再叫人寻几本来给她便是。”

“原来如此,皇上和皇后娘娘伉俪情深,老朽十分之羡慕啊!”张神医闻言,立马一脸我懂了的表情,看着皇帝的眼神里满是笑意。

皇帝却被笑得十分尴尬。一句随口的话,却被人解读成这个意思,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不过,他竟然破天荒的不想否认,便干笑道:“神医过奖了,朕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但从宣罗宫出来,皇帝立马就对王全吩咐:“你去查查,那到底是本什么书,也给朕找一本来,要快!”

“皇上,方才张神医说的没错,您要是想看的话,直接去向皇后娘娘要不就是了?何必这么大费周章。”王全小声道。

皇帝将脸一板。“朕叫你去你就去,废话这么多做什么?”

王全立马就萎了,忙不迭点头哈腰:“是是是,奴才这就去!”便连忙出去了。

皇帝也才一屁股坐下,抬手扶住额头。

他何尝不知道最简单便捷的做法就是去把裴映雪手里的书给拿过来?可是直觉告诉他,就算自己去了,问了,拿了书,肯定也不会得到什么答案。那个女人蔫坏蔫坏的,只要她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那他费尽心机也不会找到多少蛛丝马迹。而且自己去了,肯定还会被她冷言冷语的对待,他才不要送上门去自找没趣呢!每次在她跟前,自己真的一点身为皇帝的威严都不能得到承认,真没意思!

好吧,他承认,重点在后者。

所以,他宁愿自己闷头乱撞,慢慢摸索。反正,最多也就瞎撞几个月,等张神医从衢州回来,就算她再藏着掖着,自己也能从张神医那里问出个大概来。

如是想着,皇帝的心便又慢慢沉淀了下来。

“裴映雪。”薄唇微启,低声唤着这个名字,他的心也不由为之一动,似乎觉得感觉有些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