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怒拔剑

第二十六章 谁敢不吃!

任怨身形甫动,方恨少便感觉到自己身上,至少有三处死门,都控制在他的拿下。

可是掌还不是最可怕的。

可怕的是他的脚。

左足。

任怨的左脚吊起,平举齐腹,踝直如刃,随时都可能会踢出。

方恨少只觉自己喉核发凉、额角发麻、颧骨发酸,但他却不能确定对方会踢他什么部位他一面闪,一面怪叫道:“喂,你这人,怎说打就打……不,连打也不说一声就他的话末完。

他的话说不完。

因为任怨已经踢出了那一脚。

“鹤立霜田竹叶三”是元十三限成名武功之一,当年,这三记”竹檠手“和”雷鹤腿“,大江南北多少英雄好手,全都折在这一档下:方恨少又如何?方恨少避过了。

他居然避过了。

险到了极处,可是他还是避开了。”

白驹过隙“步法毕苋是昔时武林笫一奇女子方试妆所创的闪身法,只要方恨少已开始避,任怨就没有办法把他拦下来。

方恨少避开了任怨要命的一,可是又突然掉入了天罗地网的杀气。

萧煞的刀。

更加要命。

刀起的时候,映照着方恨少失惊失措的脸。

刀落的时候刀落了一个空。

力恨少已不在了。

好端偌大的一个人,怎会”不在了“呢?可是他偏偏就在刀落下的刹那,一晃丈外,就已闪了出去。

他一面闪动,一面向温柔挣声大叫:“不行了,他们狠得很”说到这里,他就着到了一片不狠的刀光。

感觉到温和的刀意。

亲切的刀。

这使得他不想闪躲:那一刀就像情人的吻谁会去躲避情人的热吻?所以萧自这一刀就要了方恨少的命。

几乎。

刀已切入方恨少的肌。

颈部。

刀锋毕竟是寒的。

刀伤毕竟是痛的。

这一寒一,使方恨少蓦然而醒,及时一扭身。

方试妆的身法“白驹过隙”,只要是开避施展,就没有办法可逮得住!方恨少在生死之间打了一个转回来。

他仍是避过了。

但已受了伤。

血,已开始从颈侧攒流入他的胸际。

他恐惧起来了,怪叫:“我受伤了,天啊,我受伤了他一怕,步伐便乱了。

他没有注意到后头。

后头有一只老虎。

一个比虎还残暴但比狐狸还精的老人。

任劳。

方恨少再想闪躲,但,已无及。

任劳一出手,就制住了他五处要害。

他只有一双手,可是一动手就好像变成五只,五只手廿五只手指就钉死在方恨少的死穴上。

力恨少”败“得并不冤。

失月明的两大爱将:任劳、任怨,同时对他出手,还有”八大刀王“中的两大刀王:萧自、萧煞也联手夹击。

他终于还是大意中伏。

终于还是在任劳的”虎行雪地梅花五“上吃亏。

任劳的出手,就像是一头在雪地里无声无息潜匿着的老虎。

方恨少一旦受制,萧自和萧煞的刀也就同时到了。

方恨少已不能动。

不能动就是不能闪躲。

所以他只有死。

方恨少是从来没想到会不明不白莫名其妙的就死在这里的。

他当然不想死。

可是那有什么办法?死亡从来不与人约好时间地点的。

方恨少没有害怕。

因为他已来不及。

刀,实在是太快了。

一如情人的吻,一如索命的魂。

任劳忽吐喝一罄:“住手!刹那间,刀光陡顷。

停不住。

但又不能不停。

所以刀只有互击,震出星花。

星火溅在方恨少脸上。

只差一寸方恨少就要人头落地。

萧自和萧煞是住了手。

可是他们脸上充满了不解与疑惑。

任劳只慎重地向他们摇摇头,又沉缓的摇了摇头,指了指方恨少的头,无奈地道”杀不得。

“杀不得“?为何杀不得?这连方恨少都不明白。

虽然他现在亟希望自己是”杀不得“的人。

温柔一见方恨少遇危,她就出手。

她也有刀。

她的刀法却学得不太好。

因为她学的时候,人不用心。

一个人要学好一件东西、做好一件事,首要便是用心和专心。

不过她的轻功却很不错,只怕跟方恨少的”白驹过隙“相距不远。

红袖神尼的”瞬息千里“身法,只要学得一二成,在武林中至少已达到可自保之境。

因为没有人能伤得了她。

红袖神尼见温柔无心学刀,便哄着逼着也要她学成”瞬息千里“的轻功。

打不过人时至少可以逃命。

可是在这种危局,温柔能不能自保呢?温柔像一只燕子般掠向方恨少。

温柔不是要自保。

而要替方恨少解围。

可是也有一人如黄莺般掠了过来。

也是女子。

而且居然也是用刀的。

温柔也不打话,出刀。

那女子亦不发一言,还刀。

对温柔而言,感觉上如同是下了一阵雨。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便是这样一场商略黄昏雨:对方每一刀,一出,便收。

如果是攻对了,对方以最少的时间、最快的速度、最短的距离、最轻的力道,已一击得手,即刻身退,连想跟她拼个两败俱亡的机会也没有:如果是攻错了,对方已马上收刀,即刻警省,把错处和破绽补正过来,出招和收招却那么诡异迅疾,令人根本无法发现她的空门,地无从闪躲。

温柔的每一刀,刚发出,就给她截住了。

然而她发刀却浮移不定、鬼神莫测。

温柔截不住,也接不住。

反正都接不住,她只有拚了。

她一面豁了出去,狠命出刀,一面大叫:“小石头,不行了,你快来呀:“她本来也想叫唤白愁飞。

可是那个死鬼见愁又不知写在什么地方办他见鬼的公事去了。

叫鬼见愁来救,不如省了这口气。

所以她只叫王小石。

温柔一面叫,一面出刀。

她的对手当然就是”女刀王“兆兰容。

兆兰容是当年”权力帮“中”八大天王“之一兆秋息的独女。

兆秋息的”毛刀“惨败在萧秋水的”小刀“。

从而领悟了真正的好刀,其实是如何好好地运用一把刀,而且真正的好刀法,便是如何把刀运使到极致能够打败敌人获得胜利的方法。

可是兆秋息已来不及再创悟。

任何刀法。

在当时武林动乱的时局,他乃为”权力帮“而生,为”权力帮“而死,为”权力帮“而牺牲了。

兆兰容却凭了乃父告诉她的这一点,创了”阵雨十八“的刀法。

刀已不重要。

刀法才重要。

兆兰容无法练成”手刃“,因为她无法像兆秋息一般逼使天下名刃而最后手便是刀,她地无法去练”小刀“,因她永远不可能有萧秋水与天地共一息的内功修为。

她唯一可为的是:以招式取胜。

站在巨人的肩上,总是能比巨人望得更远一些的。

因为”刀王“兆秋息是她的父亲,她便少走了许多迂回曲折的冤枉路。

她创下了这一套刀法,使得她成为能跻身入”八大刀王“的唯一女子。

她早已想跟天山派的”红袖刀“一比高下。

所以温柔一出手,她便出刀。

她很快的便占了上风。

温柔若刻意攻防,她反而以快打快,如同惊风骤雨,纵控全局;可是温柔一旦无法恋战,随意发刀,志在逃走,”红袖刀诀“精巧绵密的特性反而尽露,她也一时取之不下。

本来,她轻易能以刀比刀,占了上风,心中正喜,但遂而发现,并不是”红袖刀法“不如”阵雨十八“,而是使”红袖刀诀“的人武功练得太不济事之故。

如果换作另一强手,把这套刀法尽情发挥┅┅兆兰容无法把温柔砍倒。

还有一个原因:温柔的身法。

瞬息千里。

这身法居然比她的刀法还倏忽莫测!温柔一叫,立即就有一个人像一粒石头般的”扔“了过来。

人是人,不可能像一粒石头。

偏是这人冲过来的姿势就像是一粒石头。

一粒被人”掷“过来的石头。

温柔一眼便看出他不是王小石。

那人手上居然也有一把刀。

一把可怜的刀。

这人竟然还一刀砍了过来,就像柳拂堤岸一般无依。

温柔在百忙中封刀一格。

这一刀是架住了。

可是那人的头一低,一头就撞在她怀里。

那人的头直比石头还硬。

温柔一时痛得五脏六腑似全绞在一起,眼泪鼻涕齐出,兆兰容已拟一刀对准温柔的脖子就砍下去就在这时,忽有人沉声道:“杀不得。”

由于任劳曾叫过这句话,兆兰容一时错觉,手下一顿,这才发现说话的人是一名眉粗目大,但样子却十分温驯的汉子。

汉子手上拿看一件衣服。

衣服上还有针,也有线。

这人倒似是本来还在缝着衣服,但因忽然着了“五马恙”,便不能动弹,当然也不能继缝衣了。

这本来是花枯发的寿宴,这汉子难道是来寿宴上缝衣的?兆兰容的手,只顿了。

顿一顿,就是停一停的意思。

她发现叫停的,不是任劳,她的刀便遑自砍下去了。

同一时间,那像一粒石头的人,又似一颗石头般激飞了过去。

这次是飞向那缝衣的汉子这像一粒石头的人,当然就是蔡小头。

蔡京麾下,“八大刀王”中的伶仃刀“蔡小头”。

局势分明不过。

兆兰容和蔡小头兵分两路。

一个要杀温柔。

另一个要对付那缝衣的汉子。

局面的变化也很简单。

而且也很突然。

缝衣的汉子乍然而起,与蔡小头空中对掠而过。

蔡小头一刀砍空,一件衣服便罩在他头上,他登时天乌地暗,手舞足蹈的落了下来,摔得碟碗菜肴齐飞。

兆兰容只觉眼前一花,温柔已给那汉子挟在腋下。

兆兰容立即出刀,但左眼下一麻。

然后是一阵刺痛。

兆兰容在震恐之下舞刀疾退。

同时间,两片刀光,一狠一亲切,各迎向那汉子。

那汉子左手仍挟着温柔。

人却掠往右边。

右边展刀的是萧自。

萧自正要给他迎头痛击,忽然觉得握刀的手,像给什么东西黏住了似的,一动,便有一种割肉似的刺痛。

他一惊。

立刻跳开。

这才发现,他的右手五指都缠住了线丝。

以萧自武功之高、刀法之精、反应之速,竟然也不知道这条线是在何时缠在自己手上的!萧煞的刀,在背后追击那汉子。

他眼看斩不着那汉子,便去砍那汉子腋下挟看的温柔。

那汉子也没转身,手却伸了过来,好像摘花折枝一般,勃的一声,萧煞的刀便被拗断了。

那汉子两指一弹,把断刃飞弹而出,任劳任怨正要截击,但一见那刀来势,急急一起一伏,飞身避开。

待再要追击时,那汉子已不见了。

温柔也不见了。

当蔡小头甩掉罩在头上的衣服时,只见任劳任怨,全都面面相觑,萧自和萧煞,正怔怔发呆。

兆兰容左边脸颊上,有一个小红点,缓缓淌下一条血河来。

她是给针刺着的。

任劳骇然说道:“大折枝手?”任怨悚然道:“小桃花手?”任劳道:“是他?”任怨道:“是他!”任劳道:“幸好,他不似是插手我们的事。”

任怨道:“他只救走了温柔。”

任劳道:“少一个温柔,那算不上什么。”

任怨道:“这儿的局面还是在我们的控制之下。”

任劳自惊惶后又渐恢复了他那阴恻恻的样子:“所以┅┅”任怨又同复原来弱不禁风、羞不自胜的样子:“所以那两杯酒仍在我们手上。”

任劳还故意问:“哪两杯酒?”任怨接口应道:“一杯是有”五马恙口的酒,大家都已喝过了。

“任劳道:“还有一杯呢?”任怨道:“另一杯是我们现在要敬大家的。”

任劳阴笑道:“这是敬酒罗。”

任怨道:“要是敬酒大家不喝嘛。”

任劳接道:“那只有喝罚酒了。”

任怨指了指在血泊中的赵天容、张顺泰、霍一想、吴一厢和龙一悲等人道:他们喝的正是这种酒。

“然后他很温和的向温梦成和花枯发道:“如果我敬你酒,你喝不喝?”他补充道:“要是喝了,面当然下了药,你们要是没有贰心,只为朝廷劾命,我们便会依时给你们解药,要是不喝你们都有家人、亲人、门人,敢不喝吗?”他等花枯发和温梦成的答覆。

忽听一人道:“等一等。”

任劳任怨霍然同身,又见到那汉子,就站在门口,他腋下的温柔已“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