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成名

第59章

第59章

4月的一天,我躺在酒店里刷着国内网站上的新闻,这一个月来并不平静。媒体果然没有脱离韩潜的预计。大幅度的负面新闻,就算是韩宋两家多方出面施压,还是有些纸媒为了博取眼球,拉拢了其他有地位的赞助商,毫无顾忌的对我评论。富家的出身有时候在舆论面前反而是让你变成弱势的一把利剑。民众们普遍的不相信有钱人,加之媒体故意的挑逗和怂恿,翻出以前的各种捕风捉影,果然把我描摹成了一个不学无术,生活腐败颓靡的千金小姐,犹如后背泼墨,而我和韩潜只是刚刚发布了订婚的消息,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办订婚宴会。

4个月前我们开了记者招待会,这之后便是繁琐的程序,做公关,韩家和宋家的来往,和韩潜挽着手微笑着面对镜头,无处不在的闪光灯和娱记。不仅严重影响了我的工作,甚至连生活都不能幸免。

“我觉得这可不是个站到风口浪尖上的好时机。”宋铭成一边看着报纸里夸张失实的报道一边对我这样建议,“虽然因为你身家清白口水淹不死你,但被人吐口水总不是件赏心悦目的事。何况旅行是了解一个人最好的时机,你毕竟没和韩潜长久的共同相处过,做个婚前旅行吧,也算提前试试感觉。”

结果我和韩潜提出出行的建议,便被他一句回答呛的目瞪口呆。

他说:“难道是宋铭成和你说了要试着相处一段时间再决定要不要结婚?”眼神倒没不善,只是很睥睨,“我可以请出年假陪你一起去度假,但是你还是省心省力别想着中途悔婚的好。我是没有退货服务的。”

于是便有了这次出行,我们一路走来,远离了城市的喧嚣,体会印象里的非洲。

韩潜并不希望我在出游期间还过多关注国内的娱乐圈动向,可我总忍不住,除却对关于自己的新闻的浏览,今天的另外一个重磅消息却让我有些心悸。吴晨阳和张紫离婚了。

从少时的青梅竹马到最佳银屏恋人,一起走向金马奖,一起走过繁华,见证了多少辉煌的瞬间和那个时代娱乐圈的动荡。吴晨阳并不是一炮而红的,当初甚至是张紫比他红出很多。作为当年的玉女,张紫从一出道就受到各界富家名门子弟的追逐,可是却在当盛时候选择下嫁被戏称“票房毒药”的吴晨阳,并坚定的陪伴左右,直到吴晨阳终于凭借自己的演技获得实力派的地位。一直被众多艺人艳羡的一对金童玉女,如今在步入40岁之际却大打出手,张紫的鼻梁甚至都被吴晨阳一拳打断了,新闻配图里乌青一片,血流如注。这段婚姻以闹剧一般的结局收尾,实在让人唏嘘。

而这却让我不得不联想到那些对我和韩潜完全不看好,甚至嘲讽的言论。大约是结婚前的女人都比较容易多愁善感,看着那些评论区出现的那些言论,我确实有些不安。

合着前面张紫和吴晨阳的离婚,有几条说的确实太有煽动性“就算沈眠是宋家的,那又如何,她这样的年轻美丽能保持几年?难道50岁了还能战胜大自然如妙龄少女一般?人都是容易厌倦的,更何况韩潜这样的有钱男人。等沈眠退出娱乐圈,光环没有了,和一般居家主妇一样,走着瞧,10年以后是不是会因为离婚和财产分割闹剧收场。”

韩潜和我都还年轻,经营婚姻又和爱情不一样,我对自己能不能把握这个男人以后的10年,20年,30年,乃至所有的将来产生了一些不自信。好在我还能掩饰,韩潜看上去也没有发现我的情绪。他一向公事繁忙,这次能用这么几个月的时间出来游玩,本身就兴致很高。每天都扛着摄影器械一路流连。

“带你出海去一个地方。”他收起了摆弄着的单反相机,把牛奶端给我,然后顺势钻进毛毯,此时房间内中央空调冷气十足,两个人拥抱的温度也并不会让人烦躁,反而无端的感觉温情。

等坐到游艇上后虽然阳光很灿烂,但就着海风,也并没有感到不能忍受的炎热。我倒了一杯酒,就爬到船头的网兜上去晒太阳了,韩潜在身后松松的揽了我,拿过我的酒杯喝了一口。

“这片海域里常常有野生海豚,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看到。”他神情放松,不时帮我把已经被吹乱的头发揉的更乱。

“我们今天是看海豚么?”

他却笑了笑摇头:“不是,我们今晚要去对面的小岛,我昨天和当地人一起出海确认航线时候去过,找到了非常不错的东西,你应该看一看。”

一路上我们就保持着这种安闲舒适一起躺着晒太阳,大约2个小时便能见到碧蓝色里的那片葱翠,海岛已经临近了,整个旅程却还是没有看到海豚,我有些失望。

韩潜吻了吻我的额头抚慰:“开始说看不看海豚都无所谓的是你,现在失落的也是你,真是个坏脾气的家伙。乖,这次看不到,回去以后带你去水族馆。岛上有特色的当地食物,一直很受好评,走吧。”

这个岛游人一向不多,保留了很多的原始风情,土著居民也多热情友善,食物也在旅游网站最上常常被推荐。我被韩潜牵着便在一家当地饭店里吃完了手抓饭,倒是很放松,我本身就不喜欢拘束的用餐礼仪。睡到中午才出海,一路上就吃了几片饼干喝了点酒,这时候果然胃口大开,大概吃相也想当凶猛。韩潜一直坐着看我,最后终于忍不住善意提醒我:“嘴角沾着米饭呢。”

可是吃完我便愁苦了,因为没料到韩潜还要在岛上游玩,我并没有带可以穿的鞋子,之前在游艇上只穿了拖鞋,现在走了几步带子便断了,出行实在不方便。

韩潜默默看我一会儿,突然在我面前蹲下来,指指自己的背。我愣了愣才明白过来,立马蹬鼻子上脸,二话不说便趴了上去。

之前在欧洲旅游就耍赖说走累了要韩潜背我。果断被他无情拒绝。理由是,你作为一个曾经的胖姑娘,要时刻有危机意识,吃饱了就犯懒不走路容易肚皮上囤积脂肪,何况背着你走路太显眼了,国内狗仔是很敬业的,没准欧洲大街上还能偶遇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小岛上比较放松的缘故,我在韩潜背上一颠一颠的便又有些犯困。等他把我叫醒,目的地似乎已经到了,是一个灌木很多的河畔,风景空气都相当不错。近处绿树掩映里有个小土房子,门前正站着个当地人,见了韩潜便高声喊了句什么,用力挥手起来。我便趁着这个机会手忙脚乱从韩潜背上爬下来。

他走过去和那当地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对方交给他两个破旧的大盒子,我很好奇的凑过去。韩潜却并不急于解答我明显的疑惑,只是笑着:“这就是给你的礼物。”说完他却反而提着盒子走的离我远了一些,我一时分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见他抽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利落的割开了捆住盒子盖子的麻绳。

“我要打开盒子了。”他站在河畔边上,笑着看向我。

我看他揭开盒盖,色彩斑斓的蝴蝶便如破茧一般飞出来,等两个盒子都开完了,抬头已经是漫天彩色的蝴蝶。韩潜便这样站在落日的余晖里对我微笑。我被整个景观怔住了。实在太壮美。

蝴蝶总让我有很多联想,在漫长的少年时代,那时还肥胖,听着所有励志故事,总愿意去坚信自己总有一天能从毛虫变成破茧的蝴蝶。

这两个大箱子里不知道拥挤的住了多少只蝴蝶,刹那间仿佛天地间都是飞舞的绚烂的颜色,我看到韩潜嘴唇开合,他却故意不发出声音,我只能辨认他的口型。

他在说“我爱你。”

后来回去的路上我问韩潜,他这次终于肯松口了:“是昨天我来确定路线时候遇到的一个当地人,这些都是野生蝴蝶,本来抓了这么多是要卖到国外去做蝴蝶标本的。我付了他一样的价钱买了下来。”

韩潜就着抱着我的姿势,把下巴搁在我头顶,吻了吻发旋:“蝴蝶是脆弱的生物,我本来很厌烦这种生存能力差的东西,总觉得物竞天择才是对的。现在却不这么想了,很多东西都需要人去保护。我不知道你这几天怎么了,是不是国内的新闻对你影响太大?和平常的你不一样。但如果你愿意,我希望你能和我说,不论什么,你的负面情绪也好,你的焦虑暴躁,都可以倾斜给我,我愿意做你的垃圾桶。”

我沉默了一会儿才终于抬头问:“如果有一天,我不做明星了,没有粉丝再热爱我,面孔变得松弛,不再能出现在报纸头条,不再吸引目光,甚至都没狗仔再理睬我,你会怎么样?”

可是这个问题却没有得到答案,韩潜只是用力抱了抱我,叹息般在我耳边吐了一句“傻瓜。”

但当时气氛正好,我便没有再继续这个问题,未来的事情谁知道呢,有一个男人,愿意为你放生蝴蝶,他一定爱你,而且,是一个善良的人。

之后我们回国便举行了婚礼,我便被时间推挤着开始学习料理生活。平淡而温馨。我们依然相爱。

而七年后的一天,我在阳光的庭院里给花浇水,却意外收到邮递员递送的一张明星片,画上风景正是非洲漂亮的草原,翻开背面便是韩潜的字和落款。腼腆的邮递员和我解释,这张卡片虽然是七年前落款的,但是寄件人关照了一定要这个时候才寄出,并不是邮递公司的遗落。

七年了,发生了很多事情,我生了孩子,淡出了大众的视线,再没人跟在我身后追新闻,在大卖场里买东西也不再用戴口罩和墨镜。韩潜仍然是投资人,娱乐圈一代代新人辈出,漂亮高挑的姑娘仍然环绕着他,他还是继续着在圈子里不近人情为人冷漠的坏名声。

而这一刻,摸着明信片,我却仍然想落泪。

他写道:

“你依然是我眼里的星辰。”

七年前写下的话,隔着飞逝而去的时光,甚至还裹挟着当时的温度,这样回到我的手里。

七年,繁华落尽,我依然是他眼里的星辰。

“大眠,韩潜是不是出差两个星期了?”周末家庭聚餐时候宋铭成突然神秘兮兮地侧过身来,衔着叉子,眨巴着眼睛问我,大约为了显现他此刻的正经和严肃,他很努力地想把眼睛睁得更大些,可惜因为朝着夕阳方向,这样的动作只能让他眼睛酸涩,不多时便支持不住,眼角挂下两条可疑的水痕。

大概也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光景,宋铭成很有自知之明地缩了缩脖子,然后又继续用那种眼神看我,很有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气势,但并不咄咄逼人。

实际我也知道这是他的关心。这两周来,韩潜都没有回家,他投资了一个新的项目,同样是韩岚岚的剧本。而相较带点年轻人的叛逆和文艺味道的《声名狼藉》,这次的剧本却是糅杂了韩岚岚近些年来的人生体悟。讲述的是一个未婚先孕的单亲妈妈的生活,娓娓道来,很有点细水长流,平淡却反而意蕴深刻的味道。

故事整个是带了压抑的基调的,甚至在成片里,制片和导演也多用了淡色调,力求的便是那种仿佛脆弱到一碰就会消逝的感觉。这个社会里,一个单亲的女人,生活总是艰辛的,这和她是否有钱并没有关系。我知道,韩岚岚在生下孩子的最初,是慌乱的,她毕竟是个年轻的女孩,没有任何为人母的经验。我身边有韩潜,她身边,却什么没有。在头些年里,她情绪是不稳定的,甚至想过寻死。

上流社会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样没有烦恼。她生在韩家,确实并不缺吃穿,但流言的杀伤力却是巨大的,尤其是这样一个社交圈。而即便她终于能坚强地睥睨别人的斜眼,她的孩子,却并没有那样强大。在幼儿园里,因为没有爸爸,也是要被排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