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魔族苏醒

当世界毁灭时，有三样生物仍能生存──蟑螂、老鼠还有利昂。

利昂出生在一块碎船板上，百年不遇的风暴摧毁了船只，只有他一个人得以存活。独自在风浪中飘摇了三天，他终於遇到一名同样遇难的老渔民。

老渔民将船板捆成木筏，喝著从天而降的暴雨，吃著海浪中乱跳的鱼虾，在凶险的风暴中漂流了一个月，终於回到塔纳西亚大陆西岸的雨燕镇。

镇民惊讶於婴儿的生命力，敬畏的称他为「风暴之子」，老渔民则给他取名为「利昂」，意为雄狮一般的不死之人。

利昂出生在风暴之中，注定这一生不会平凡。

当同龄的婴儿在摇篮里哭闹时，利昂已经在甲板上观摩航海了。

当同龄的儿童在沙滩上玩水时，利昂已经开始在风暴中搏斗了。

当同龄的少年在课堂中嬉闹时，利昂已经跟三教九流的旅人一起混了。

从西方艾斯卡瑞联合的商人身上，利昂学会了算术、商学、诡谋。

从南方赛特王国的流浪武士身上，利昂学会了格斗、剑术、狩猎。

从东方萨图努帝国的术士身上，利昂学会了观星、航海、机关。

利昂就像一块海绵，拼命的吸收著知识。在利昂十四岁的那一年，他综合运用所学的一切，成功的引导船队避过了大风暴。

自此，大洋上最年轻的航海士诞生了，专门引导船只穿越危险的风暴区。

「风暴之子」的大名不胫而走，连临海的商船都慕名而来，重金聘请利昂引导船队驶过危险海域。

就这样又过了三年，利昂转眼间变成青年，大部分的时间都在风暴中，与收割生命的死神结伴而过。

抚养利昂长大的老渔民，已经成了雨燕镇的镇长，已经老得不能做出海的营生了。现在，老镇长每天必做的事情，就是坐在海边的礁石上，一边给孩子们讲勇者的传奇故事，一边盼望著利昂能平安归来。

「在很久很久以前，魔王厄瑞加斯发动了战争，战火燃遍大陆的每一个角落，暗黑魔族如过境的蝗虫一般，疯狂的袭击一切生灵。精灵和人类组成了联军抵抗，但仍在魔族大军面前节节败退……」

每当故事进行到时，老镇长就会故意放慢语速，等孩子们露出希冀的目光，才心满意足的继续讲下去。

「後来，天神显示出了神威，将六种元素之力赐下，勇者们承受了神力，开始奋勇的反击，终於将暗黑魔族封印进了北方冰原，并在边界上修建起卡迪文森冰城，永远镇守著来之不易的和平。」

圣战勇者的故事至此结束，但老镇长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他通常会以「想当初，我年轻的时候……」为开篇语，讲一些真假参半的冒险经历，给自己的前半生镀上一层光晕。

可惜孩子们的集中力都不长，还没等到老镇长讲到，便三三两两的散去玩水了。

老镇长无奈的叹一口气，抬头望向了蔚蓝的大海，老眼中充满了担忧的神色。

忽然，一叶扁舟浮出了海平线，在风浪顶端颠簸起伏著，转瞬间便冲上了沙滩。

一个精悍的年轻人翻身跳下，短硬的金发重叠在夕阳中，像一团燃烧著的火焰。金色的瞳孔里泛著无数光点，如宇宙中运行的天体一般，闪烁著变幻莫测的光华。

「利昂大哥，你回来了！」

孩子们围绕著年轻人，都露出了憧憬的眼神。

利昂掏出一把糖块，笑著分给了孩子们，然後坐到了礁石旁。

老镇长装出淡然的样子，微合著布满皱纹的眼皮，说：「这次回来的很早啊！」

「嗯！因为还没有到达目的地。」利昂回答。

「那船队呢？」

「进鱼肚子了。」

利昂摊了摊手，显得非常无奈：「船队顺利驶过风暴区，但船长无视我的警告，不肯绕过八爪海怪的领地，於是那条大八爪鱼就生气了。」

利昂这位在风暴中诞生的航海士，有著丰富的经验和缜密的头脑，但依然不能保证每一条船的安全。

因为大海实在是太过凶险了，在当航海士的这三年里，利昂所引导的船只已经沉没了十七艘。

这个数量远多於其他的航海士，但这并不能说明利昂的技不如人。

航海士是个非常短命的工作，一般最多失败一次就会葬身鱼腹，只有「风暴之子」一次次的逃脱死亡，好像死神根本看不到他一般。

利昂眨动著饱含精明的双眼，角膜上泛起了变幻交错的光影，这说明利昂要提出让人难堪的问题了。

「老镇长，你是勇者吗？」利昂问。

「不，我只是跟勇者们一起战斗过。」

老镇长回避著那咄咄逼人的目光，将视线放远到波涛汹涌的大海上。苍老的双眼彷佛穿越时光的长河，又回到了那**燃烧的岁月。

说出这种沧桑的话语，摆起这麽老道的姿势，一般人早该生出敬佩之意了。

可惜利昂不肯买这个帐，实事求是的给出一句评价，说：「这麽说，你只是一个死跑龙套的。」

心灵脆弱的老镇长很受伤，眼角有点湿润的感觉了：「臭小子，你嘴巴怎麽这麽毒，我没记得喂过你河豚啊！」

「镇上的人每天辛苦打鱼，一辈子能赚多少金币啊？」

「不吃不喝，能有一百枚吧！」

老镇长掐了一阵手指头，又面露喜色的告诉利昂：「不过你做航海士，赚一万金币不成问题。」

「真是一份没出息的工作啊！」

利昂感叹著站起身来，背对著大海放远了目光。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山峦，直指繁华的塔纳西亚大陆腹地。

「喂喂！你可千万不要去大陆腹地啊。」

老镇长慌张了起来，「那里到处都是野兽魔怪，那里的人都十分狡诈奸滑。对了，尤其是内陆的女人，凶悍、邪恶、自私、刁蛮……说起来我就有气啊，我年轻时最好的时光，全浪费在那个可恶的女人身上了。」

利昂斜睨著义愤填膺的老头子，问说：「什麽女人？」

「一个又小又矮的女精灵。」

「哦！精灵？你年轻时的情侣？」

利昂听到「精灵」两字，突然来了兴趣。

做航海士的这几年中，利昂见遍了各个种族，但唯有精灵从来没有遇到。因为精灵有著超前的技术，他们的船只可以借助魔法浮在云上，所以精灵们一直借助飞空艇出行，从来不去挤那充满了鱼腥味的海船。

「开什麽玩笑啊！你会爱上朝生夕死的虫子吗？」老镇长反问了一句。

虽然这个比喻有点伤人，但实际情况就是这样。对於长寿又完美的精灵来说，人类就如短命的蝼蚁一般。

利昂还想继续追问精灵的故事，但老镇长却果断的岔开了话题，说：「说到女人的事，我想你也该成家了。你看镇上船老大的女儿怎麽样？」

「啊！就是那只大猩猩？」

「她是人类。」

「身高二米，皮肤黝黑，满脸胡渣，肌肉爆鼓，胸毛比盔甲还厚，手臂跟我腰一样粗，这还能叫人类吗？说起来，我一直在怀疑，在船老大出海的时候，是不是有兽人到他家借宿过？」

「你这个臭小子，嘴巴怎麽这麽毒啊？人家只不过是长得健康了一点嘛，有你说得那麽夸张吗？海边的人要实际一点，娶那些花瓶似的女人没用，只有这种健康的女人才能扛起大梁。」

利昂摆了摆手，毅然决然的说：「不要。」

「不要不行。我已经跟船老大说好了，就这几天找个好日子，把你们两人的喜事给办了。」

「啊呀！你这臭老头，跟我有仇吗？」

正在两人吵架的时候，一只信天翁乘风而来，舒展著轻盈的羽翼，落到了老镇长发光的秃脑袋上。

这只信天翁是老镇长的宠物，在他脑袋上筑巢已经很多年了。它每天都会绕镇外的群山绕一圈，沿途收集一些感兴趣的东西，今天叼回来的是一卷羊皮纸。

利昂停止了无谓的争吵，在浅水中捞出一条小鱼，从鸟嘴里换出破烂的纸卷。

纸卷早已被水打湿，油墨模糊成了一团，但还能辨别出大意。

上面说卡迪文森冰城的结界变弱，大量的魔气从冰壁裂缝中逸出，死於圣战的暗黑魔族吸收了魔气，从积雪下苏醒了过来，疯狂的袭击四周的居民。

正规军不能离开边境防线，因此艾斯卡瑞联合议会召集赏金猎人，每猎杀一只魔族便奖励一百枚金币。

老镇长听著利昂读完赏金令，用力的点了两下秃脑袋。站在头顶的信天翁没有抓牢，扑通一声摔在了礁石上。

「你看！你看！外面的世界多危险啊，连信天翁都吓得腿软了。」

老镇长仍停留在刚才的思维上，不过利昂却想到另一个问题。

利昂看著赏金令的落款，时间是一个月前了，「从卡迪文森冰城到西海岸，要走多长时间？」

「大概三十天吧！」

「老头，准备搬家吧！」

「呃！什麽意思？」老镇长有点莫名其妙。

「议会设下这麽丰厚的奖金，全大陆的猎人都会赶向冰城，那里猎人的数量恐怕比猎物还要多。如果有规模巨大的船队，围捕一个鱼群聚集区，那鱼群会怎麽样呢？」

「迁移啊……」

「对！现在，魔族就像被围捕的鱼，他们肯定会想办法迁移。卡迪文森冰城的东面是高山，南面是守卫森严的内陆，那迁移的方向只有一个了……」

利昂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见老镇长的身子一颤，海豚翻身一般的拔地而起，飞也似的奔向了镇中心，放开破锣般的大嗓门：「老少爷们，出大事了，赶紧逃难吧！」

「喂喂！等一下，我话还没说完。」利昂双手曲成喇叭状大喊著，希望镇民们暂时不要乱动。

可这个镇上的人都是听著老镇长的故事长大的，在他们的心目中暗黑魔族就是嗜血如狂的食人鲨。

於是，在大海上锻鍊出的高素质，在逃难中同样表现不俗。镇民们就如暴雨前搬家的蚂蚁一般，转瞬间便将小镇清理一空。

利昂本想冲到老镇长面前喊「停」，但却远远的看到一只大猩猩正在打听他。利昂把脑袋用力一缩，偷偷摸摸的钻进了山林。

雨燕镇只有西面临海，另三面则群山环抱，像是一个在母亲呵护下的婴儿。

大山之间有一条冲积河谷，里面奔涌著湍流不息的冰冷河水，河水的发源地就是卡迪文森冰城，这里也是雨燕镇通向内陆的唯一水路。

利昂借助树藤荡过河谷，径直来到了一处山谷前。这段山谷长约三百米，两侧山壁势如刀削，入谷口宽有一百多米，而出谷口却只容一人侧身通过，镇民们都称这里为「牛角谷」。

牛角谷的两个谷口都是坚硬的石地，但中间一段却是松软的泥土。

在去年的休渔期，利昂曾组织镇民挖掘陷阱，坑杀过伤人的大黑熊，现在那个捕熊坑还在。

利昂在牛角谷里丈量了半天，脑中构筑起一个大胆的计画。

这个计画足以换来数万的金币，让镇民们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也能让利昂不用再娶大猩猩了。

哼唱著水手小调，利昂返回了雨燕镇，但一进小镇的街口，利昂突然感觉不妙。

小镇上空空荡荡的，如同被台风卷过了一般。

「不是吧！还不到一个小时，竟然全都搬光了！」

利昂跑过几条大街，踢碎了十几扇门，始终不见一个人影。

完蛋了！

虽然利昂已经把计画考虑的非常成熟，但凭他一人之力是不可能完成的。利昂失落的走到镇广场前，看到墙上有老镇长的留言，说大夥儿都到海岛上避难了，在码头给他留有一艘小船。

利昂的心沉了下去，眼中的光也黯淡了。

「也许我也该到小岛上去躲躲。」利昂长叹了一声，目光随意的扫了一下，忽然看到还有一条留言。

在二米多高的墙顶上，有一段粗犷的粉笔字。

「利昂老公，我和镇长公公、老爹在岛上等你来结婚。」

利昂感觉胸口一阵闷痛，有腥甜的东西要喷出来了。跟大猩猩结婚的威胁，让利昂站在了背水一战的境地。

「看来绝对不能去岛上了。可恶啊！就算只剩我一人，也要把计画实施！」

利昂眼中闪烁起璀璨的光芒，金色的瞳孔化成一团星云，旋转著将眼前的光全部吸收了进去，最终浓缩成超新星一般的光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