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族传说

第十章 传位之忌

“战龙”武非的眼中闪过一种奇怪的光芒,他的目光投向了窗外的茫茫夜色,以一种凝重得让人心跳的声音低沉道:“当年,我也是这样问你师祖,你师祖说:因为这个人是不可违抗的!与他相抗,其代价只有二个字,那便是‘灭亡’!”

虽然是在转述师祖的话,但贺烈仍是能够感觉到一种异乎寻常的压抑与沉重!他想象得出当年他的师祖在对师父说这句话时,师父心中的震惊程度!

同样地,他还能想象得出在师父居于堡主之位的这些年中,他的心中一定被这件事所困扰着!如负千斤重担!

武非果然又道:“自从成为堡主之日起,我便一直为你师祖的这句话所压抑着,从没有真正地安心过!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个人会在什么时候出现,更不知道他会下一个什么样的命令!”

一个不知何时会出现且能改变伏龙堡命运的人……

一个不知何时会下达、也不知是福是祸的命令……

贺烈这才知道自己的师父这些年一直为一只无形的枷锁所困扰着!

“战龙”武非道:“这是一个只能为历任堡主所知的秘密,我把这个秘密告诉你,你便已没有推让堡主之位的机会了。”

贺烈一呆。

等他明白了“战龙”武非话中之意后,心中不由泛起了一股寒意!

“战龙”武非既然说这是一个只能为历任掌门人所知的秘密,那么一旦贺烈相让堡主之位,而他已知道了这个秘密,为了不使秘密为不是堡主的人所知晓,“战龙”武非只有一条路可走,那便是:杀了贺烈!

明白了这一点,他如何不惊骇欲绝?

贺烈知道师父对自己颇为宠信,如今其师却当着他的面告诉他,为了保守这个秘密,即使是自己的心爱弟子也绝不放过——这如何不让贺烈心惊肉跳?

原来,成为伏龙堡堡主,还必须承受这种无形的压力!

“战龙”武非年届五旬,但仍健壮雄伟,却如此早便要将堡主之位传给贺烈,也许就是为了摆脱这种困扰与压力!当他把堡主之位传给贺烈的同时,也等于把这种压力传给了贺烈!

大概是担心贺烈顾虑太多,武非又安慰道:“其实,这个人未必会在你身为堡主之时出现,出现后也未必就一定会下一个对我们伏龙堡不利的命令,为师在位二十多年,不是照样平安无事么?”

贺烈知道已别无选择!

沉默了片刻,他方道:“师父,这个人究竟是谁?他为什么有这般力量?可以对我伏龙堡影响数十年?”

武非道:“不仅是为师我,就连你师祖都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贺烈“啊”了一声,疑惑地道:“那岂非……根本无法判断出谁是这个神秘人物?”

武非摇了摇头,道:“你师祖告诉我,当我们见到三十里之外有绿、黄、红三色烟柱升起之时,就必须携带堡中半数以上力量前往烟柱升起的地方,在那儿,将会见到一个持有我们镇堡之物的人,此人便是可以指令我们的人!”

贺烈不由疑道:“伏龙堡镇堡之物不是在‘惊龙斋’内吗?”

“不,‘惊龙斋’内由堡中四名护法守卫的‘伏龙尺’,其实是一件膺品!”

乍听这话,贺烈之吃惊难以形容!

惊龙斋乃伏龙堡重地,除了堡主本人之外,其他任何人不得进入惊龙斋!守护惊龙斋中“伏龙尺”的四大护法,据说武功不在“战龙”武非之下!

堡中每一名弟子都知道在惊龙斋中放置着镇堡之物,可谁会想到这件镇堡之物竟是膺品?

这是不是又是一个只有历任堡主才知道的秘密?

成为伏龙堡堡主之后,此事成为贺烈的一块心病。

好在这二十年来,一直没有他担心的事情发生。俗语云:宁为鸡头,不为牛尾。贺烈怎愿为他人所驱使?

但昨夜他终于见到了他一直担心出现的三柱烟,分为绿、黄、红三色!

烟柱虽在三十里之外,却是清晰可见,也不知此三色烟柱是以何物焚起,能升腾得如此高却不被冲散!

当时贺烈的感觉便如同一不小心坠入了冰窖一般,身心皆冰凉刺骨!

乍见烟柱,他心中不由升起一个念头:“若是我不依师父吩咐前往烟柱升起的地方,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

“战龙”武非在五年前已染疾而亡,师祖在二十年前与宿敌一战后亦坠崖身亡。普天之下,再也没有第二人知道贺烈曾被“战龙”武非告之这个惊人的秘密!那么也许他不按师父所言行事,并没有力量来约束他!

但这样的念头,只在他的心中一闪即逝!

当年师父嘱咐他此事时的神情,至今他仍记忆犹新!

由师父的神情可以看出,如果自己没有按其所说的去做,也许极可能真的会是——自取灭亡!

最终,贺烈没能抵制住自己心中的莫名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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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贺烈见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四人时,心中的感觉与寻常门中弟子自然全不相同!

他的目光迅速地扫过牧野静风他们四人,发现只有血火老怪身上才携有一个包裹!

那么,包裹里会不会就有伏龙堡的“伏龙尺”呢?

与这身着红衣的古怪老人在一起的三个人又是什么人?

当伏龙堡副堡主质问对方时,一向严谨的贺烈这一次却没有喝止副堡主毕盛的举止。

他对对方的身分同样充满好奇!

更重要的是一旦那神秘人物怪罪下来,可用毕盛作为挡箭牌!

血火老怪听得毕盛之言,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沉声道:“你是当家人么?”

他的声音很独特!

毕盛见对方语气颇有不屑之意,愤忿之意顿时油然而生,哼了一声,道:“我的话在伏龙堡多多少少有些分量!”

他的话既是说给血火老怪听的,也是说给贺烈听的!

昨夜贺烈突然要带一半的弟子赶赴这儿时,毕盛对贺烈之举很不理解!

更让他气愤的是贺烈面对他的劝说,根本没有做任何的解释!

无论如何,他毕竟是伏龙堡的副堡主,贺烈如此做,他自是难以接受!但贺烈在伏龙堡威信极高,毕盛才忍气吞声,与贺烈一道来了此地!

他对血火老怪说这番话,其实也等于暗中提醒贺烈不要忽视他毕盛的存在!

却听得血火老怪冷声道:“你们当家的应该告诉过你,这儿根本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他以前对牧野静风毕恭毕敬,而现在却是一脸傲然!

毕盛大怒!

他刚吐出一个字:“你……”贺烈已沉声道:“毕兄弟,不可对前辈无礼!”

分明是血火老怪对毕盛不恭,他却如此说,自是因为他已感觉到这身着红衣的古怪老者有非同寻常之处!否则他也不敢如此喝斥毕盛!

贺烈不可能让毕盛因小失大!

毕盛对贺烈在这时候当着外人的面喝斥他,顿时感到既吃惊又愤怒!但慑于贺烈的威严,他没有当场发作,心中却已对贺烈更为不满!

贺烈何尝不知道此时毕盛心中的感受?他在心中道:“假若你知道只有堡主才知道的秘密,你便不会怨我了。”

血火老怪看了他一眼,缓声道:“想必你便是所谓伏龙堡的当家人吧?”

贺烈很恭敬地道:“晚辈正是伏龙堡堡主贺烈。”

血火老怪“嗯”了一声,略一转身,面向洞庭十二坞的人马,道:“这儿又是谁为当家人?”

一个清瘦的中年汉子由人群中跨出,但见他身着长衫,文质彬彬,与其说是横行于洞庭湖上的一方霸主,倒不如说是一介文弱书生!

他拱手施礼道:“承蒙十二坞众兄弟们看得起,让在下阮十三操劳十二坞的诸类事宜。前辈有什么吩咐,我们湖上的兄弟都在听着。”

贺烈曾与阮十三有过过节,心知此人之心狠手辣决不在自己之下,而且城府极深,眼下见他对血火老怪也是这般恭敬,不由暗自嘀咕道:“难道除了我伏龙堡之外,他们十二坞也为一个秘密所约束着?还有接天楼、临安白家……”

这时,没等血火老怪相问,接天楼主席千雨、临安武林世家白家的白宫羽已先后向血火老怪施礼。

席千雨一张蜡黄的脸倒颇为平静,而白宫羽的神色便有些尴尬难堪了。

白家的人在这儿出现本就是一件难堪的事,而当家老爷子白宫羽向一个来历不明的古怪老者谦然问好,则更是一件颇为尴尬的事情!

牧野静风颇有些吃惊地看着这一幕,他很难明白为何血火老怪有这般能耐,可以让几个一方霸主对他如此服贴!

血火老怪像是自言语般地喃喃道:“三十里外,接天楼、洞庭十二坞……伏龙堡、临安白家……”

倏地,他的眼中精光一闪,如电般扫向八个戴着斗笠的年轻人,沉声道:“惊魂堂的人何在?”

乍闻“惊魂堂”三字,众皆一惊!有不少人脸上有微凛之色!

因为惊魂堂是江湖中最神秘的三大杀手组织之一!

惊魂莫舞醉黄花……

惊魂堂;

莫舞一族;

醉黄花!

很奇特、神秘的名称,正暗示着三大杀手组织的神秘莫测!

传说惊魂堂的每一个杀手都冷酷、无情,且武功深不可测!

传说惊魂堂自在江湖中出现之后,他们的杀手只失手过二次。

一次是杀手在出手之前突然暴病身亡!

一次是被杀的目标在杀手之前突然暴病身亡!

传说第二个杀手最终被惊魂堂按堂规责令自绝而亡!

因为,惊魂堂绝不容许任何的失败!虽然被杀的目标是死了,但不是死在惊魂堂的人手中,那也是一种失败!

惊魂堂的人必须做到如果被杀的人即将病死,也必须抢在他病发之前将他杀死!

因为种种传说,惊魂堂显得越发的神秘莫测,又因为被惊魂堂定为目标的人从来没有活下来的,所以一切传说都只能是传说而已,无法得到印证。

甚至于惊魂堂是否存在,江湖中人也是莫衷一是!

如今,血火老怪突然如此发问,顿时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于那八个戴着竹笠的年轻人身上。

他们是不是惊魂堂的人?

但见八人中有一个年轻男子缓步向前,在离血火老怪仅有数尺远的地方停下了。

自始至终,他的右手一直略缩着,隐在他那长长的袖子中!

血火老怪望着对方,道:“你是惊魂堂的人?你们堂主何在?”

仍是那种不容他人不回答的咄咄逼人的口气!

谁也不知竹笠下的年轻人此时是什么表情,只知他的声音平静得就如一潭死水!

“惊魂堂的人只谈交易,至于堂主何在,客人无需关心,老人家是否要与我惊魂堂的人谈一笔交易?”

他果然是惊魂堂的人!

从未公然在世人面前现身的人,这一次终于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

血火老怪的脸上有一种冷酷的笑意:“年轻气盛,所以对你们先辈留下来的话很不以为然,想凭自己的武功搏一搏,对不对?”

那人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静如止水:“我们只是觉得让我们毫无理由地听命于一个从未见过的人,可谓不可思议到可笑的份上!我们的先辈留下那些话,也许有他们的苦衷。”

顿了一顿,继续道:“可我们没有必要为此负责!”

血火老怪怪笑一声,冷声道:“你可知你如此做的后果?”

“杀手本就是必须笑傲生死的人。连死亡我们都不放在心上,还有什么可以让我们担心的?”

血火老怪古怪地一笑:“你既然知道此事,说明你就是惊魂堂的堂主了,惊魂堂数十上百年来一直在我们的荫佑下,今天却敢违抗我们的旨意!”

年轻人缓缓地道:“我不是堂主,惊魂堂上任堂主已死,现任堂主还没有产生。”

他在说到他的堂主之死时,毫不避讳。因为死亡对于一个杀手来说,便如同出门时不经意间会遇到的阴雨天一样。

年轻人继续道:“上任堂主在临死之前,把这个秘密告诉了我们八个人……”

“他敢!”血火老怪双目微赤,神情骇人!

“一个将死之人,又有什么好害怕的?而今他把这份担忧让我们八个人分担了,更是无足轻重,也许惊魂堂的堂主将在今天产生!”

他的左手抬起,伸出一个手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其他七个同伴,道:“如果今天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这儿,这个人便是惊魂堂堂主!”

血火老怪目光一寒,沉声道:“以死相抗,很有志气!”

他的血红外衣突然无风自鼓,猎猎飞扬,其声更冷:“如果八个人全部亡命于今日,又当如何。”

“惊魂堂从此将不复存在!”年轻人回答得毫不犹豫:“我们将这个秘密告诉了堂中所有的人,那些不敢违背前人的话的人已全被我们杀了!今日如果你能够杀了我们八个人,惊魂堂便已全军覆没!”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如重锤般击于每一个人的心灵!各帮派普通弟子虽然不知详情,却也为这年轻人如此不屈的斗志所感染!

而白宫羽、席千雨他们几人则隐隐有汗颜之感,自感远不如这些年轻人这般勇敢无畏!

白茹怔怔地望着这年轻人,心中暗道:“这人竟如此与众不同!他们连自己同门也杀,未免也太残忍了,可这份硬朗的骨气,倒是难能可贵!一个不畏死的年轻人,他的血必定是极热极热……却不知在那竹笠下隐藏的是一张怎样的脸容……”

一向伶牙俐齿的她此刻竟也沉默不语了。

就在这时,人群忽然变得有些混乱嘈杂,只听得有人压低了声音道:“他们是什么帮派门下的人?”

“不知道……”

白茹向四周一望,却什么也看不到,因为她的个头比周围的男人都要矮上一些!

白智秋低声道:“四周突然出现了数百人,服饰各异,三教九流的人皆有,却又都手持兵器……啊……他们竟隐然已对我们形成合围之势……”

白茹无法看见外边情景,不由有些着急,听了白智秋的话后,她不由道:“区区数百人如何能对这儿七八百人形成合围之势,二哥定是在骗我。”

白智秋道:“他们似乎颇懂阵法,人数虽少,却自有一种气势……奇怪……奇怪。”

围于众人外围之人正是原来聚于镇子北首的二三百人。

当众人的注意力为这些不速之客所吸引时,白宫羽的长子白隐却在思索另一个问题:“父亲一向刚正不阿,更不曾惧怕过什么,为何面对这身着红衣的老者时,却似乎性情大变,总是有顾虑重重的感觉。”

血火老怪也已看到了围于几大帮派之外的人,神色间有了欣喜之色,他回过头来,对牧野静风道:“少主,四周的人乃风宫中人,他们都是一些真正的勇战者,只要有必要,他们可以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附近的人听得他称牧野静风为“少主”,都是心中一惊,不由对牧野静风多加注意了!

牧野静风却是心中一动,暗忖道:“风宫一向如风一般不可捉摸,甚至有无风宫的存在也难以确定,没想到风宫不仅真实地存在着,而且弟子众多!”

再看围于众人外围的二三百人,气势竟不弱于二倍之多的对方之人,不由记起江湖中盛传的说法:仅凭风宫的力量,便可以与中原武林相抗衡!

这种说法未必准确,但也决非空穴来风,毫无根据!

而风宫之人装束各异,显而易见他们一向是以各种不同的身分出现的,如今因为血火老怪的召唤方聚集于此。

风宫的存在方式似乎颇为独特,显然十分涣散,门中弟子渗透于每一个地方。

但在这种涣散的背后,却又有某种具有强大的凝聚力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其实,这种存在的方式,要比寻常帮派更具有无形之战斗力!

“假若我真的是风宫少主……”牧野静风心中升起这个念头时,赶紧又将它压下了。

他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地道:“凭这些人,便可以找到幽求,找到我儿子么?”

血火老怪一脸肃然地道:“风宫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绝没有风宫找不到的人!”

说到这儿,声音突然一冷:“也没有风宫杀不了的人!”

“人”字甫出,他已倏然出手!

他所攻击的正是站在他几尺之外的那个戴着竹笠的年轻人!出手便是凌厉至极的杀着!

牧野静风很难相信,方才还对自己恭敬得近乎卑微的血火老怪在对他人出手时,会如此狠辣凌厉,恍如成了另外一个人!

掌风如刀,向对方席卷过去,一招之间,已让众人感觉到死亡的气息!

空气顿时凝滞而沉重,成百上千的人已鸦雀无声!

年轻人应变极快,身形略摆之间,左掌暴起,奋力向血火老怪的掌势迎去!

“蓬”地一声响,年轻人闷哼一声,只觉逆血翻涌,胸沉气闷!

他的双脚以快捷无伦之步伐如穿花乱蝶般挪掠飘走,转瞬间已在原地以奇特的方式踏出十几步,方将对方的浑厚掌势化去!

芦苇荡中地面皆是卵石,年轻人看似飘忽地闪掠挪走之际,脚步所踏过的地方,卵石皆已粉碎!

血火老怪的功力着实骇人!三大黑帮的诸多弟子不由脸色微变!心道:“这如朽木一般的老者居然有这一身惊世修为,只怕我们当家人也不是他的对手!”

只听得血火老怪怪笑一声:“好小子,居然能接我一掌!”

翻掌飞扬之际,暴喝一声:“再接一招!”掌影如狂涛骇浪般汹涌而出,漫天掌势以灭天绝地之气势,向对方袭去!

白茹目睹此景,心中“啊”了一声,暗自为这倔强不畏死的年轻杀手担忧!

而这年轻杀手的同伴们却始终都静立地站着,竹笠低垂,没有人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他们似乎对自己同伴的生死并不十分的关心!

那年轻杀手的右手竟仍未伸出袖子,仍是以单臂向血火老怪迎击!

血火老怪又惊又怒,沉喝道:“找死!”

掌掌相接!

“咔嚓”一声惊心动魄的骨裂声响起!年轻杀手的左臂骨骼已被生生震碎!

与此同时,血火老怪双掌已在对方胸前连拍三掌!

“哇”地一声,一道血箭标射而出,年轻杀手的身躯被震得倒飞而去!

未等他的身躯落地,一个人影已闪电般射出,向他迎去!正好将他接着!

接下他的人是原先与他并肩而立的年轻女子!就在此人被血火老怪二招击退的同时,惊魂堂中又有三个人向血火老怪齐齐扑上!三人之中二女一男。女子用的皆是剑,而男子的兵器则都是链子枪!

众人见惊魂堂的人二招之内已败在血火老怪的手下,顿时大为意外,心中忖道:“江湖传闻惊魂堂如何神秘了得,今日一见之下,亦不过如此而已!”

牧野静风眉头微皱,他相信刚才这年轻杀手如果以双掌迎敌,绝对不会输得如此惨——可他为什么始终不愿出右手?

难道,在这右手上,又有什么秘密不成?

思忖之际,血火老怪以一敌三,已与对方拆了十余招!

血火老怪似乎存心要杀一儆百,出手皆是惊人杀着,十丈之内的人只觉一股莫名的炙热,难以抵御!人群因此不由自主地散开了些!

这正是血火老怪的“血火神功”使然!

蒙敏在牧野静风身边悄声道:“这三个人的武功似乎比方才那人高上许多!”

牧野静风未曾答话,只微微地点了点头,此时合三个人之力,已可与血火老怪斗个平分秋色!

三个人之中任何一人都已是年轻一辈中的顶尖高手!尤其是使链子枪的那个稍矮之人,在同伴的掩护下,搅起漫天枪影,神出鬼没,挟锐利破空声,万点寒星炫目惊心!

链子枪本是外门兵器,能将链子枪的威力发挥至如此境界,着实不易!

血火老怪倏然怪啸!

怪啸声中,他已将自己至刚至烈的血火神功功力提至七成!此时恰好一根链子枪由他身后闪电般扎至!血火老怪头也不回,左手反手疾抓。同时,他的右掌已狂吐而出!

“噗”地一声,是兵刃与血肉相磨擦的声音,链子枪在即将与血火老怪的手相接前的那一刹间,本是快捷逾电的枪尖突然速度一滞,血火老怪的左手所抓之方向顿时偏了!

而链子枪一滞再吐,竟将血火老怪的左手手掌刺了个透穿!

两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声蓦然响起!

却并非血火老怪所发出!

血火老怪在自己左掌被伤的同一时间,右掌已划过身前一女子的颈部!

虽然手掌与皮肉尚有数寸距离,但掌风却与刀刃无异!

血火老怪七成功力攻出的“血火三味”中第二式:赤血遍野,其威力已是惊世不凡!

掌风扫过,鲜血喷洒!

与那女子同时遭受致命一击的,还有她身边那个使链子枪的稍矮同伴!

她的同伴一击得手的同时,忽觉一团红影如电而至,隐隐夹着血腥之气!

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团红影已准确地击中了他的眉心!

“啪”地一声,似乎头颅中有什么爆裂开了,随之而感到的是脑中一片奇热!

热得仿佛有一团火焰在他的脑中燃烧!

仿佛一切都已在这团火焰中熔化!

包括他的思维——他的生命!

击伤血火老怪的代价,居然是需得同时付出他自己的性命!也许在生命消亡的最后时刻,他也不曾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血火老怪的“血火神功”既是至刚至烈的内家功力,同时亦诡异古怪之极,“血火神功”的最高境界可以化血为火,凝碧血为劲气!

方才血火老怪被对方刺穿手掌之后,惊怒之下,不顾自己的“血火神功”尚未大成,强行催运,伤口处迸出的血已不再是普通的血,而是隐含“血火神功”的如狂焰一般的“火血!”

所以,对方在猝不及防之下,已被这诡异一招所杀!

但血火老怪因为体内真力催运过度,亦大伤真元,身子微微一晃!

三人中惟一还活着的女子面对自己同伴的死亡,竟不畏怯,身形再进!

剑法简捷明了,没有任何花招变化——这正是杀手武功所共有的特点。杀手是为“目的”而战的,而不是为荣誉或尊严而战,一个杀手的优秀与否,便在于他能否杀死足够强的对手,至于手段如何,却并不重要!

而她的剑法无疑是为杀人而创的剑法!

寒森剑气以一去不复返之势向血火老怪电射而至!

与此同时,又有一个人影如淡烟般飞身闪在血火老怪与那女杀手之间,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嘭嘭”数声脆响,血火老怪与惊魂堂那名女杀手同时不由自主地踉跄倒退!

卓然立于他们之间的赫然便是牧野静风!原来他方才已看出女杀手的剑法虽然不俗,但与血火老怪的武功相比仍是有一段距离,如果不出手制止,她必将会步她同伴的后尘!

虽然他与惊魂堂这一神秘杀手组织并无多大关系,但惊魂堂这些年轻人宁死不屈的举动让他颇为敬重,即使出于要依靠这些人相助寻找爱儿及小木的下落这一点,也不应让这一场血腥杀戮再继续下去。

血火老怪与惊魂堂的人皆吃惊不小,没想到牧野静风挡开两个生死一搏的人竟似乎并不困难!

更何况他根本没有用他的兵器!

芦苇荡上千人此时不由一静。当血火老怪称牧野静风为“少主”时,都已对牧野静风颇为注意,如今终于见他出手,其武功之高已是惊世骇俗,各人心中不由又是一凛!

目睹此景,白隐不由向父亲白宫羽看了一眼,他发现本是神色凝重的父亲此时更是面凝寒霜,脸色有种说不出的阴沉!

白隐心中不由一沉,忖道:“想必父亲是因为这所谓的少主武功惊世,更为担忧吧?”至于父亲为何如此忌惮血火老怪与牧野静风,却是不得而知了。

血火老怪有些意外地道:“少主,为什么……”

牧野静风抢过话头,道:“人各有志,何必强人所难?”

血火老怪一怔,道:“不如此何以服众?背叛风宫的人只能有一个下场,那便是死亡!这是永远也不能改变的规律!”

言罢又转身对惊魂堂的人喝斥道:“你们也应该见识到了我少主的盖世神功,如果你们还记得你们前任堂主所说之话,就应该记得世间有一个是你们必须绝对服从的人!”

说到这儿,他的声音提高了不少,似乎是在对全场上千人宣告:“现在,我告诉你们,此人便是有‘战族’血脉的少主!”

所有的目光齐齐“嗖”地一下集中在牧野静风身上!

牧野静风顿时心感不安!

蒙敏更是如此,她相信牧野静风很可能做出了一个错误的选择:他根本不应该让血火老怪助他寻找幽求、牧野栖,自然也就不应该来到这儿!

想必是因为这儿有大半的人都听说过“风宫”,所以血火老怪与牧野静风说的话落在众人耳中时,众人心中的吃惊程度难以形容!

难道真的存在着一个传说中的风宫吗?

难道眼前这位“少主”便是风宫少主?

接天楼楼主席千雨向血火老怪拱手道:“非是在下信不过前辈,只是此事关系重大,所以在下希望见一见能让在下心服口服的信物!”

听得此言,伏龙堡堡主贺烈心中一动,忖道:“难道他们接天楼与我伏龙堡一样,也有东西落在他人手中?而且也与伏龙堡一样在历任掌门人心中隐有一个秘密?”

血火老怪正待答话,却见惊魂堂尚且活着的杀手突然齐齐向牧野静风扑来!

先前没有出手的几个人,武功显然比前几个人更高!而且他们之间配合得极为默契,攻袭封杀的角度极其合理有效!

牧野静风顿时隐于一片刀光剑影之笼罩下!

血火老怪堪堪说出“少主小心”四字,便见牧野静风已如行云流水般飘然掠飞!

一片幽亮的光芒在众人目光下弥漫开来,牧野静风的身形已隐于这片“伊人刀”的光芒中!

“叮叮当当”之金铁交鸣声响起,很密急,却并无杂乱急促的感觉,仿佛不是在进行着一场生死搏杀,而是同门之间的切磋,所以才会有那般的“默契!”

光芒倏敛!

“伊人刀”已入鞘!

对方每个人的兵器都已寸断于地上!清晨的阳光照在断碎的兵器上,泛着刺目的银光!

而更让众人感到惊骇的是,惊魂堂五个人的竹笠之笠顶都已被削去一小截,但竹笠却仍是稳稳地戴在他们的头上!

每个人都明白方才牧野静风完全可以不去斩断他们的竹笠,而斩落他们的头颅!但牧野静风并没有这么做,他甚至不愿借机揭去他们的竹笠。对于杀手来说,最需要的一是冷静,二是隐密,若让杀手的真面目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那么杀手的生涯也许从此就该结束了。

此时惊魂堂众人的心情绝对不会很平静!

牧野静风缓缓地道:“你们走吧。不过我想你们既然能够不畏死,那么你们可以做的事应该很多,为什么一定要做杀手?其实杀人或者被杀,都不太可能是很愉快的事。”

惊魂堂的人如果识趣的话,应该立即抬脚就走,他们应该明白他们并非牧野静风的对手!

但事实上他们并没有走,惊魂堂在江湖中有浩大的声势,绝不是毫无理由的。倘若他们就这样不堪一击,那么他们早就该烟消云散了!

惊人的事便在这时发生了。

只见已被击断左肩,并重伤倒地的年轻杀手竟又缓立而起,奇迹般地站起来了!六个尚且活着的惊魂堂之人每两人为一组,并肩而立——他们并没有退却!

也许,在他们看来,只要杀了眼前这个被血火老怪称作“少主”的人,他们便可以真正地不再为他人牵制!

在他们的心目中,牧野静风便是那个让他们上任堂主担忧了二十多年的神秘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