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族传说

第五章 燕门快剑

第五章燕门快剑范离憎久攻不下,心中战意被激起,长啸一声:“让我再试试!”

右手骈指如剑,在腰间一划,剑鞘已然在手,剑鞘尖端以极小的轻颤划出一道道弧线,

脚下似乎并未如何动作,身形却已以惊人之速迫近燕高照,刹那之间,已是近在咫尺!

振腕之间,剑鞘纵横交错,快疾绝伦,纵如电,横如雷,瞬息间已在燕高照周遭布下了

一道劲网,身形过处,隐隐有风雷之声,正是“破傲剑法”中的第二式:纵横怒!

燕高照自恃血厄剑在手,不闪不避,血厄剑径直向剑网最密集之处长驱而入。

“嚓”地一声,剑鞘立时被削去一截,所幸剑鞘不似剑身那般易碎,故范离憎手中尚有

半截!

剑鞘被削,范离憎心中一沉,知晓不能与对方的剑硬拼,眼见血厄剑倒旋之间,自下而

上划向自己所剩之剑鞘,角度甚为刁钻,危急之下,心念一闪,剑鞘不退反进,同时身形倏

然飘起,凌空暴旋,剑鞘随身而走,没有丝毫滞缓顿挫,招式已极为自然地转化,剑鞘斜斜

下压,在虚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直取燕高照前胸,招式看似缓慢,却让人心生无瑕可击之感,

仿若那一道弧线,已并非是由人的视觉造成的,而是真真切切地存在于虚空中。

这本是“破傲四式”中最为玄奥的一式:傲沧桑!而范离憎却凭借对剑道的惊人悟性,

将青城剑派的“旋字剑诀”与“破傲剑法”相融,将“纵横怒”与“傲沧桑”融为一体,如

行云流水般施展出来,两招招意迥然不同的剑式此时竟以一种极为独特的方式融为一体,平

添无数杀机。

范离憎剑式一出,心中大有淋漓酣畅之感,他心念闪动间,已将这一剑式命名为“纵横

傲沧桑”!

在燕高照的感觉中,如同有两名剑道高手同时向他攻出极具威力的一式,而且“他们”

相互间配合得极为密切,第二名剑手是在第一人的攻击堪堪结束的那一瞬间出手,而这时恰

好是他为应付第一人,力气消退,一时未能再续的一刹间!

武功越高,两招之间转换所间隔的时间就越短,对手可趁之机就越小。

范离憎以“旋字剑诀”将二招相融,前后两招间的间隙几近于无,如此一来,燕高照的

“燕门快剑”纵然再快,亦会出现短暂的新力不续之迹象。

如同两片方石之间,纵然吻合得极为严密,即使极薄的刀片也无法插入,但水滴却依旧

可以渗入。

而范离憎却以“旋字剑诀”将“方石”之间的空隙填充了,连水滴也难以渗入。

惊愕之下,燕高照不由自主地退出了两步!

虽只退了两步,却让范离憎信心大增。

身形未落地,剑招将近未尽之时,范离憎如法炮制,将“傲沧桑”与“无情冷”以“旋

字剑诀”共融,形成了世所罕见的一招!

世间极少出现具有如此长久的击攻力的招式!

范离憎的剑法赫然同时融合了“纵横怒”。“傲沧桑”、“无情冷”三式,由“纵横傲

沧桑”过渡至“沧桑无情冷”,有如水到渠成,没有丝毫斧凿之感。

“哧”地一声,燕高照的右臂上赫然添了一道伤口,鲜血迅速溢出,沿着手臂淌下!

范离憎意欲再施展出“破苍穹”,忽觉胸口一阵闷痛,竟是真力不续!他在顷刻间攻出

“破傲剑法”中的三式,中途没有任何停滞回缓的余地,真力损耗之巨,可想而知。

范离憎身形甫落,只觉内息有些紊乱,一时间竟无法出招,若是此时燕高照立即反扑,

他必定性命堪忧,然而燕高照乍遇对手如此诡异玄奇的剑式,又被其所伤,惊愕之下,竟没

有立即反攻。

天师和尚武功修为甚高,他已看出范离憎虽然攻击得手,但如此打法,必定真力不继,

当下立即长驱而进,挡在范离憎身前,掌势疾出,劲风如刀,席卷燕高照。

燕高照蓦然发出一声低哑如兽的吼声,他右臂上的鲜血流至剑身,剑身突然迸射出血红

色的妖异豪光,让人触目惊心。

此时,燕高照感觉到血厄剑在震颤,仿若一头被压抑很久的猛兽,急欲冲破樊笼,吞噬

世间万物!

与此同时,他还感到自己的心跳突然加快了不少,一种莫名的感觉让他的心越跳越快,

周身的血液也如沸腾的水般奔涌不息,仿佛随时都会爆体而出。

更可怕的是,他手中的血厄剑,竟越来越沉重,他惟有提聚真力,方能把持此剑。

这时,他方知此剑果然凶悍至极,难以把持!

他却不知,血厄剑之所以越来越沉重,那是因为血厄剑的凶戾之气已被他的鲜血完全激

活,在不停地吸纳天地间的戾气!

燕高照被自己越来越剧烈的心跳刺激得狂躁不安,不由忖道:“不行,我必须在尚能把

持手中的血厄剑时,击败他们!”

故天师和尚甫一出手,燕高照立时将自己的功力提至极限,右臂疾抡,血厄剑划出一道

血红色的妖光,拦腰斩向天师和尚!

一声闷哼,天师和尚倒跌而出,腹部血如泉涌。

天师和尚惊愕不已,他骇然发现此时燕高照挥击一剑,其气劲之强,已倍逾方才,自己

的无形气刀根本无法抵挡他的剑势!

天师和尚被燕高照轻易击败,使茫然失措的佚魄反而清醒了不少,他反手摸向自己剑鞘

中的剑,迅疾拔出。

沉肘拔剑之时,佚魄立时一惊!

因为他拔出的只有剑柄!

惊愕之下,佚魄一倾剑鞘,“当啷啷”的脆响声中,数十块剑身碎片落了一地。

佚魄心中一沉,这才明白自己的平凡之剑在血厄,剑问世之时,已自行断碎。

连六柄佛门彗剑尚抵挡不了血厄凶戾之气的压迫,何况是佚魄手中一把普通的剑?

范离憎在天师和尚为他拦截燕高照之后,真气重聚,他已窥出燕高照弱点所在,燕高照

的“燕门快剑”此时已比方才慢了许多,他虽不知这是因为血厄剑发生了异乎寻常的变化所

导致,却知这是挫敌之良机!

而且,必须以“快”攻敌!

心意一定,范离憎再不犹豫,身如惊电,已倏然闪至燕高照身后,剑鞘幻影无数,自四

面八方向燕高照倾洒而出,电闪石火间,已连袭燕高照七处要害。

燕高照堪堪转身封挡,范离憎已变招,他的剑式几乎是一出即变,从不与血厄剑正面相

接。

数招之后,燕高照的身法明显缓慢了。

此刻,他心脏跳动极为剧烈,似乎随时都可能跳出胸腔,周身的血脉亦莫名暴涨,经脉

鼓胀跳动,极为可怖。

范离憎怎会错过如此难得之良机?身形如鬼魅般闪至燕高照身后,一式“无情冷”疾出

[这是“破傲四式”中最快捷的一式,快得足以让对手心泛寒意。

燕高照身为十大名门的掌门人之一,其“燕门快剑”在江湖中享誉已久,若是以其真正

武学与范离憎一战,范离憎未必能占上风,但今日燕高照与“血厄”人剑不配,武功反而打

了折扣。范离憎一式“无情冷”攻其身后,以燕高照平时剑法之快,足以从容封挡,但今日

他只觉手中的“血厄”似乎已不再是剑,而是千斤巨石,每挥动一次,都要付出极大的努力!

冷风已破空逼身,燕高照别无选择,惟有全力封挡。

贯力于右臂,倏然反削,同时身躯平平斜飞——燕高照身经百战,在任何情况下,他的

应变之策都是简单而有效!

血厄剑挟诡异的破空之声,在空中划出一道血色光弧。

范离憎的镇定之心是他人难以企及的,纵是在如此生死攸关的决战中,他仍能敏锐地看

出他人所无法留意的东西!

他已察觉到燕高照的封挡虽然及时,角度也极为刁钻,但自己的剑鞘却足以在血厄剑封

死攻势之前,一击得手。

燕高照终是思过寨寨主,是佚魄、穆小青,杜绣然的师父,所以范离憎并无取其性命之

心,在剑鞘即将洞穿燕高照躯体的那一瞬间,突然一斜,已变为点向燕高照身后的重穴!

就在这时,倏闻“咔嚓”一声脆响,声音不大,

却让场中每个人心中暗自一惊!

因为这是骨骼折断时才会产生的声音!

随后发生的一幕,让众人目瞪口呆!

只听得“当”地一声,范离憎手中的剑鞘脱手飞出。

血厄剑如同一头疯狂的血兽,向范离憎胸前暴扎而去——这本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因为按正常人的身体结构推断,燕高照的血厄剑既不具有封住范离憎攻袭的速度,也不可能

存在攻击范离憎的角度!

正如人不能用牙咬着自己的鼻子一般。

但此时,这两件绝不可能发生的事却同时发生了。

因为,燕高照的右臂竟已被生生折断!

被生生折断后的右臂,自然能够转向正常手臂所不能企及的角度!

但折断了的手臂,又怎么能发出极具攻击力的一剑?非但磕飞了范离憎的剑鞘,更趁势

而进,直取范离憎的前胸。

更不可理解的是燕高照的右臂在未受外力时,怎会突然生生折断?

这一切,仅在电光石火间发生了。

而诸多疑问也仅仅在众人心头刚刚升起,便已因为范离憎所面临的险境而暂时被压下,

所有的呼吸都因为这不可思议的一幕而顿滞了!

破空之声倏然响入众人的耳膜,十几枚佛珠以不可言喻之速,射向血厄剑!

激撞之下,佛珠散如粉末,血厄剑亦被撞得一偏,范离憎只觉肩窝一痛,急忙倒掠,身

形过处,血洒长空。

燕高照的右臂已折,此时终于颓然垂下,惟有燕高照才明白自己的右臂为何会突然折断。

使他断臂的正是血厄剑,在燕高照回剑封挡范离憎的攻击时,血厄剑突然自生一股诡异的力

量,剑身根本不由他的右臂控制,而是径自向范高憎发出悍然一击,所取的方向、角度是燕

高照右臂根本无法完成的,因此他的右臂立时折断!

右臂颓然垂下后,燕高照只觉血厄剑如同有千百斤分量,向下重重扯拉着他的断臂,他

甚至感觉到断口处的肌肉在被不断地拉伸,随时都有断开的可能!

天师和尚合什道:“此时你若还不弃剑,右臂便将废了!此时回头,尚不算晚!”佚魄

与燕高照情逾父子,先前他迫于无奈自封为思过寨寨主,此时又盼师父能改变主意,道:

“师父,你护剑多年,老主人一定会眷顾你的功劳,你就舍弃此剑吧?”

燕高照忍着断臂之痛,嘶声道:“他一向自以为可以算尽天下人,却没有估算到我会背

叛他,他怎能忍受这口恶气?我亦不指望他能原谅我,因为我根本没有错!即使有错,也是

因他而造成的。”

范离憎迅速点了伤口周围的几处穴道,方将流血止住。

这时突闻“轰”地一声巨响,石砌的隔墙突然被擅开一个大大的口子,乱石纷飞处,现

出一个人来!

※※※

禹诗与羊劫默默对峙着。

他们已忽视了周围的一切,仿佛天地间惟剩自己与对手。

很静很静,仿若两位旷世高手已化成石雕。

他们的静与周围的浴血厮杀,以及肆虐疯狂的风雨恰好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羊劫的目光没有落在禹诗的手上,而是投注于禹诗的双眼。他根本不会去留意对方手上

的任何举动。难以掩饰的是眼神,羊劫相信从对手眼神中所发现的东西,一定更为真实可信。

但当他的目光投注于禹诗的双眼时,他的心不由微微一震。

因为,在对方的眼中,他看到的竟是一片茫然。

禹诗的目光赫然投向羊劫身后的某一个地方,但似乎他的神情又并非专注于这一点,他

的神情让人感觉到他正沉浸于某种遐思之中。

难道在即将面对生死搏击时,禹诗竟能忽视眼前的对手,去思索与此毫无关系的事?

羊劫心知禹诗即使在风宫四老中,也是最具威信的,他的武功,他的深沉,他的计谋,

他的战功,都使他成为除风宫白流之主牧野静风之外的最具威望之人。

像禹诗这样的人,是绝不会犯下“轻敌”这种致命错误的。

所以羊劫相信,禹诗看似对眼前一战显得十分淡漠,而事实上只要自己一有举措,禹诗

就可以立即做出快捷逾电的反应!

这岂非等于说禹诗对这一战有绝对的信心?

禹诗面临强敌,他的心思却飞回到五十多年前。

他忆起了五十多年前自己与羊劫的一战。

那时,他还不到二十岁,却已跻身风宫殿主之位,那时候风宫老宫主,亦即牧野笛、幽

求之父幽无尊尚未死,而且对中原武林来说,“风宫”二字还仅止于模糊的传说而已。风宫

亦遵守着本宫千百年前的规矩,从不涉及江湖纷争,他们如同一条冬眠的毒蛇,悄然隐伏。

直到有一天,风宫突起内乱,禹诗才悄然出现于江湖中。

也许,以“突然”来描述那一场内乱,并不十分确切,毕竟在那一场惨烈的内乱之前,

已有不少风宫中人感觉到了宫中存有隐患。

一切都是因为一个女人而起。

一个今日已掌握了风宫半座江山的女人,她就是阿七,亦即现在的容樱,风宫玄流之

主!。

因为容樱,幽无尊之子幽求走出风宫,远赴洛阳,剑扫洛阳剑会,斩杀剑客逾百,而幽

求亦违背风宫禁规,被斩去十指;因为容樱,幽无尊元配之妻——枚野笛之母被逼迫逃出风

宫;同样是因为容樱,风宫始有“玄、白之争”,最终,在幽无尊的支持下,玄流的人占了

上风,将白流属众逐出风宫……

牧野笛之母逃出风宫后,遭到了玄流的追杀,她虽然武功不凡,但却要照应当时年仅一

岁的牧野笛,处境极为凶险。白流被逐出风宫后,曾暗中寻找她及牧野笛的下落,因为他们

明白只要有牧野笛存在,他们白流与玄流分庭抗礼的机会就大大增加!

有一次,禹诗查知牧野笛之母的下落,同时得知玄流的人正赶赴牧野笛之母所在之地,

当下立即火速赶去援救,也就在援救牧野笛母子的途中,禹诗与羊劫相遇了。

确切地说,是羊劫将禹诗拦截于半途!

当时,两人在江湖中都毫无名气,而他们的武功却足以傲视同辈中人。禹诗不明白羊劫

为何要拦截自己,因为他们之间既无宿仇,也无新恨,但他同样看出那不是一场误会,羊劫

是有备而来,其目标正是他!

尽管急于救援牧野笛母子,但禹诗却不得不与羊劫一战!

那一战的结果,是数百招之后,羊劫败了。

但正如羊劫所说,他虽然在武功上输给了禹诗,但从某种意义上说,输的人不是羊劫,

而是禹诗。因为禹诗在击退羊劫后,再赶到牧野笛母子所隐居之地时,只在那儿看到一片厮

杀后的狼籍,而年幼的牧野笛与他的母亲皆不知去向。

从此,任凭白流的人如何追查,再也没有找到他们的下落,直到牧野笛父子先后持有骨

笛在江湖中出现后,本已绝望的风宫白流方对牧野静风加以留意。

虽然最终白流如愿以偿地奉牧野静风为风宫白流之主,但禹诗对当年被羊劫拦截之事一

直耿耿于怀,他相信如果当时没有羊劫拦阻,他极有可能会找到牧野笛母子二人,拥有牧野

笛,风宫白流的凝聚力势必大增。其后不久,幽无尊便撒手西去,容樱成了玄流宫主,她一

介女流统辖风宫玄流之初,必然根基不稳,那次若没有羊劫从中作梗,也许风宫白流早在四

五十年前,就可以借机光复风宫,驱走容樱了!

五十年后的今天,羊劫与禹诗又不期相遇,看来一场惨烈的拼杀又将重演了。

羊劫一直没有出手,因为他没有取胜的把握,更因为他的目的只求能拦截禹诗,在没有

必胜把握之时,对方不动手,他自是大可不必首先发难。

禹诗的目光终于缓缓收回了。

他知道牧野静风能允许他率近千名风宫弟子进攻思过寨,就是因为他在牧野静风面前已

许诺必能拿下思过寨。否则,牧野静风绝不会轻易动用如此多的人马!

禹诗隐隐觉得牧野静风对胜利的渴望已渐渐显得有些偏执了,也许是近些日子以来,风

宫白流接二连三的胜利让牧野静风对自己、对风宫白流极具信心,所以这段时日,牧野静风

所订下的每一个计划,几乎都一无例外要求属下必须达到他的理想,而且他所做的一切布署

都是在白流要接踵取胜的前提下作出的安排!

这看似辉煌,事实上却极可能为将来埋下祸根!

但今日的牧野静风已不再是五年前的牧野静风,没有人敢轻易对他的布署提出异议,众

人所能做的只能是全力取胜。

杀机与战意悄然流动、奔泻,雨水在离禹诗几尺远的地方便立即化成雾水。

羊劫的瞳孔收缩了。

收缩如一枚尖锐的钉子。

精光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