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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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门，旁边的地上搁了一大包色彩斑斓的东西。如果仔细看，会发现里面有新鲜当季的绿色莴苣，红色草莓，黄色芒果……甚至还有一尾活鱼，正张着嘴享受时间不多的呼吸。
严冰语漠然将东西拿进屋里，一一分类。对于每天早上出现的这些“神秘”礼物，他已经习惯。一个月了，还能不习惯么。
一张卡片跌落，熟悉的笔迹写着：莴苣鱼汤，我记得你喜欢。
严冰语的手抖动了一下，很快又稳定下来。
他知道秦陌在逼他的答复，他表现得如此体贴入微，正是在暗示自己，他想要回到从前的生活。从前在一起生活的时候，几乎天天都是由秦陌买菜，因为他严冰语总是半夜归来，中午起床。
小陌，你又何苦这样费心，严冰语抵住桌子一角，垂头叹息。
晚上出门去见金主，因为好歹也呆过顾氏的缘故，总算让他好运地成为一个所谓的投资理财自由职业人，并且渐渐能够有了正常的收入。不过，他并不缺钱，虽然住着不太好的房子，出门也只能坐公交或者出租，但是经济问题也只是在当初带着秦陌来到这个城市的最开始才存在。
天知道他那份工作有多么好赚。有些行业的潜规则外人是永远不会理解的，你嗤之以鼻的工作，也许比正常高贵的事业含金量更高。因为它们的要求很奢侈，需要你连贫穷到仅剩的尊严也抛弃。越是贱，越是好赚，这种活，一般人还干不来。
地点在价格颇为不菲的餐厅，两人相谈甚欢，金主对于严冰语的工作成果相当满意。途中金主去一趟洗手间，严冰语靠在软椅上，眼神四处游移，注意力突然定格到临窗而坐的那一对男女身上。
因为角度的关系，看不清男人的具体长相，但是那个妩媚动人举杯畅饮的女子，却是甄瑶无疑。
这本没有什么，可是……
严冰语嫌恶地看了看那个将手搁在甄瑶腰间的男人，站起身，朝两人的方向走去。
男人正在给甄瑶倒酒，严冰语坐到他们对面，笑道：“真是巧，怎么不给我也倒一杯。”
男人莫名其妙地看严冰语一眼，“你是谁？”
“我？”严冰语拊掌道，“啊，你看我都忘了，弟妹，怎么不给我俩介绍一下？”
甄瑶似是有些醉了，她挑起略含醉意的美目，皱眉盯住严冰语，“这位先生，我可不是你的弟妹。”
男人顿时明白了三分，接话道：“哈，先生你果然认错人了。拜托不要再打扰我们的兴致好吗，你坐哪里就回哪里去吧。”
“甄瑶，不要意气用事，这种事情不该由你做出来。”严冰语丝毫不理会那个男人的搭腔，只是看着甄瑶说。
“哪种事我该做？”甄瑶讽刺地笑出声来，她用手指点一点身旁男人的胸口，“喂，这个人说我不该和你在一起，他瞧不起你。”
“甄瑶！”严冰语声调提高，“你和秦陌还有希望，如果你现在这样那就是把希望给毁了！”
“你这家伙怎么这么不识抬举，我们都说了不认识你。如果你还在这里喋喋不休的话，别怪我不客气！”男人相当恼怒，奈何在公共场所不得不克制。
甄瑶目不转睛地把严冰语打量一番，冷笑一声，“严冰语，你倒是很会装好人嘛。当初看着我往火坑里跳也装作毫不知情，怎么，现在又用训导的口气同我说话，你以为你是谁？先不说我已经和你们家一点儿关系没有，就算还有关系，你也不配来教训我！和我说什么希望，我的希望早被你给毁了！”
严冰语低下头抓紧裤沿，甄瑶所说的一切都没错，他没有立场没有资格，可如果他不说他不管，谁又来说谁又来管？他又不是天生就喜欢被指着脊梁骨骂，当然也会想找一个无人识他的地方，逃避一切责任和罪孽。可是，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啊。
“你难道不为小秋儿想一想？”严冰语轻声说，“你一点儿也不顾念她吗？”
话听到这里，甄瑶腾地站起来，她的表情愤怒又哀绝，单薄的肩膀轻微颤抖着，她咬紧牙齿，拿了提包径自走了出去。
那个男人不明所以，跟在甄瑶身后，一时间所有顾客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们桌子这边来。
严冰语加快脚步跟了出去，男人正拉着甄瑶的胳膊嚷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莫名其妙地就冲出来，一点儿也不给我面子。”
“放手！你有什么面子？我能和你坐在一桌就已经是够给你脸了，别还得寸进尺！”甄瑶扭动着被高大男人握紧的胳膊。
“哟，你这女人脾气还不小，不就是个有妇之夫么，半老徐娘还以为自己有多大魅力啊！”男人大笑，“有老公有孩子还跑出来勾引男人，不知道是谁比较不要脸。”
甄瑶气极，一个巴掌要扇到男人脸上，男人手腕一扯把巴掌改了方向，甄瑶没站稳便跌到在地上。
许是扭到了脚，她脸上立即显现出疼痛的表情，头发披散下来，难看地跌坐着，没了爱情，没了孩子，公司解体了，现在还要被粗鲁的男人当街欺负羞辱，这样的境遇让她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
她从来，都没有这样狼狈丢脸过。
一切都因为那个男人，那个该死的令人作呕的男人！这个人现在还看热闹似的看着自己出丑！
甄瑶猛地抬起头，锥子般的眼神让正想过来扶起她的严冰语钉在原地。
她刻毒地笑了，手指着严冰语，“还有更不要脸的呢。这个男人，呀，不知道他还算不算一个男人了，他才真的是无耻到极点。”
围观的行人越聚越多，不知情的人只知道是一个女人正在斥骂一个男人。
“他不但是个同性恋，而且还同时和自己的哥哥和弟弟乱搞，缠着人不放又破坏别人家庭，这种恶心的东西怎么就活该下地狱，一辈子都不得好过！”
围观者一片哗然，开始小声议论，指指点点。
感到了身上投来的嫌恶目光，严冰语闭上眼睛，深呼吸后他走到甄瑶跟前，定定看着她，“我送你回去。”
“滚开，变态别碰我！”甄瑶歇斯底里地挥舞胳膊，指甲划到严冰语的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似乎发现了这样一个伤害性的方法，甄瑶发泄似的在她恨极的男人脸上留下伤口。然而这样一来，反抗必然就减弱了许多，严冰语手臂用力，把她抱了起来，声音坚定又温柔，“我已经不怕丢脸了，可是你不一样，不要再给自己制造难堪。”
他拦一辆出租车，把甄瑶整个抱了进去，用力关上车门。
“严冰语！别给我假仁假义！我恨你一辈子，我恨你！”甄瑶仍然挥舞着手臂，可是力气已经渐渐弱下来，长时间的怒意让她整个人都虚脱了。
严冰语面无表情地摸一摸疼痛的脸，有些地方血液已经凝固，留下硬硬的血块，有些地方还有新鲜温热的**淌出。
“哟，那么宝贝自己那张脸啊！”甄瑶咬牙切齿道，“你就是靠它来勾引男人的吧，早知道就再掐深一点了，看你还用什么来神气！”
严冰语皱紧眉头，“甄瑶，你不该是这样的，我眼中的你一直是漂亮能干识大体。如果你用这种狭窄极端的方式来对待你和秦陌之间的问题的话，恐怕只能走上绝路。”
“走吧，已经走了，我也不在乎！人家都说母亲没有不疼爱自己孩子的，可我看到那个孩子就抑制不了的厌恶！”甄瑶瞪圆眼睛，表情有一些狰狞，“秦陌居然想用那个孩子拴住你！都是你，如果没有你，也不会有那个孩子！我一想到这里，就没有办法不恨你们！”
严冰语怔住，一股寒意从背上窜起。秦陌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他所不知的，他不敢想，他只觉得害怕。
他的弟弟，他的小陌，骨子里流着的，或许是和他父亲一样的冰冷又狂热的血。绝望而无力的感觉遍布全身，严冰语突然有种预感，他逃不掉了——他们父子之间设下的轮回。
老旧公寓的路灯还是那样半亮不亮，严冰语脚步不稳地登上台阶，差点踩空了好几步。
在门口遇到了柳晓悠，女孩子自然是被他挂了彩的脸吓坏了，当即要拿药箱帮他处理。强装笑脸费了好几句话来拒绝，总算把人打发走。他不愿再牵扯更多的人进来，那个好女孩儿的心意他岂会看不出来，可是，也只能是看看而已。
开了门，刚要开灯，手腕突然被人握住。
略嫌紊乱的气息，香烟与酒精的混合。
该来的绝对逃不了。
“你怎么拿到钥匙的？”
“房东认识我，免得我在冷夜里等。”
“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
“四处逛逛，无聊而已。”
“我以为你会在家坐立不安。”
“我为什么要那样？”
“今天是你给的承诺的最后一天，一个月的时间，看来你已经想好答复了。”
一阵沉默。
黑暗之中，分不清是谁的呼吸，暧昧又紧张。
“我问你个问题。”
“你说。”
又是沉默。
已经适应了黑暗的严冰语凝神看着眼前的男人，熟悉而又陌生。
“如果我说不，你会怎样？”
秦陌幽幽地笑了，“我能怎么样？”
他把严冰语的手拉起来，贴到自己脸上，声音低沉，“如果算上虚岁，我也有30了，可是，还可以再等一等的。”
他的下巴有粗糙的触感，皮肤干燥而温暖。
“这几天我倒是坐立不安，连胡子都忘了刮。”秦陌低低地说。
“秦——”严冰语突然出声，又突然而止。
然后他笑了，笑得义无反顾。他看着他的弟弟，努起嘴，“回答勉强尽人意。”
秦陌对严冰语突如其来的轻松语调感到不知所措，他眼神慌乱地游移，“你的意思是？”
“以后还是你买菜吧，我喜欢睡懒觉。”严冰语低下头。
“好！”秦陌把男人紧紧抱入怀里，欢喜异常，“我知道你一定会答应的，我知道……只要有你这句话，其他什么都没关系了，你都不用担心。”
他低下头，细细亲吻男人的额头，舌尖忽然尝到淡淡的血腥味，便听得男人轻哼一声。
“怎么了？”秦陌立刻开灯，突如其来的刺眼灯光让两个人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男人的脸上有好几道划痕，好在不深。
“别看了，毁容了。”严冰语转过脸，“在路上遇到了个被抢钱包的女人，错把我当成了抢劫犯了抓的，不过很快就澄清了。”
秦陌细细看着男人的脸，很久后才说：“没关系，就算你被泼了硫酸在我心里也是一样。”
严冰语对上他的眼睛，两人相视一笑。
“我会爱你的。”严冰语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似表白，又似承诺。
秦陌用中指按住男人的唇，明亮灼人的眸子凝视对方片刻后，说：“我相信。”
严冰语垂眼微笑。什么都听你的，我的弟弟，我的小陌，你相信就好。我很爱你，一直都是。
很自然地接吻，却很不自然地缠绵。秦陌记得他们两个之间从来没有过任何温柔美好的身体接触，因为一直都是他一厢情愿的索取，并且很少有时候能索取到。
这个亲吻他异常珍惜，谨慎青涩得就好像第一次。可是，他的确是第一次完整而真实地拥有了这个男人啊。
那个人柔软的唇，灵活的舌，温热的口腔，都让他无法抗拒。
他把他压在墙上，反反复复地亲吻，恨不得一次把以前欠下的都讨回来。
“严！”
怀中的人身体突然僵硬，秦陌侧过头，不悦地看着推门而入一脸震惊的女孩子。
“晓悠，回去！”严冰语果断应道，他万万没料到之前居然忘了关门，这种情景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你们……我……我是想来帮你上点药。”柳晓悠睁大眼睛，捂住嘴颤声说，“对不起！”
说完话，她立刻转身冲了出去，再关上门的刹那似乎还可以听见她慌乱又悲伤的哭声。
“这个女孩子喜欢你。”秦陌把呆立在门边的严冰语重新拉到自己怀里，“你让人家伤心了。”
被他惹伤心的人还少了吗？严冰语自嘲地笑，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反正错总是自己的。
秦陌，我只要你不伤心就够了，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没关系，这样一来她也该彻底死心了，对她来说是件好事。”
秦陌托起男人的脸，轻声告诉他：“就算被说是同性恋被鄙视也没有关系，所有的伤害我都可以帮你来背，所以请不要有任何顾忌地和我在一起吧。”
“肉麻！”严冰语扭开脸。
“啊。”秦陌忽然松开手，“我想你这里也没有什么药吧，既然她是来给你送药的，那么我正好去找一找她。”
“秦陌……”
秦陌回头微笑，“放心，我会好好和她说的。”
目前还没到尾声。